正文 第27章 七绝 晚钓 杂释之上阕 青龙坊
杂释
上阕青龙坊
离开钟辞升的公寓不是胡不为的主意，他虽然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并且仍然没有脱离困境，但一向的自信让他不喜欢逃避，尤其是当连逃避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但他拗不过桔生，她不屑于动口说服，直接动手。
经过几天的调养，胡不为勉强可以自己行走，但心区仍然时不时脉冲般一阵剧痛。桔生坚持马上离开钟寓的理由主要倒不是躲避四龙帮的窥视以及可能有也可能没有的针对胡不为的恶意，而是对于胡不为的心病。
“胡兄，说句实话，你的问题我已经技穷了，”钟辞升对于胡不为的态度已经比较友好，很明显他其实并不甘心对于胡不为的无计可施，但的确已经无计可施了。“找找那个人，也许有办法。”他转向桔生，知道她知道“那个人”指的是哪个人。
在青龙坊的边缘地带，有一个桔生认为最有可能给治好胡不为的心病的人，那个人钟辞升认识，但不信任。那是一个真正的汉医。
“我知道。”桔生难得郑重的说，“如果瞿芙蓉没有办法，也许只有回去才有办法了。”说到这里，女孩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桔生对于钟辞升的医术本来充满信心。
钟辞升的汉医所不过是一个幌子，他实际上属于一个被帝国法律严禁私人从事的行业：基因镌刻师。
从中古时代伊始，以基因为对象实施对于人体的改造便成为人类赋予极高期待的神术。基因镌刻师就是数千年以来人类在基因技术发展的集大成者，他们通过对基因进行微观级别的编辑和重组，可以最大限度地改变人的一切，治愈各种绝症，改变身体的功能甚至延长寿命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这是一个逆天的行业。
帝国不是完全禁止这种涉及人类伦理的可怕技术，但能够合法地实施这个技术的只有荷堂。不过对于基因进行镌刻的需求是如此旺盛，利益驱动之下，非法的基因镌刻师便应运而生。能够得心应手的进入这个行当的人首先必然也是最高明的医生，基因医术是帝国时代医术发展的最高境界。同时，他们往往要以某个合法的职业作为掩护，这是钟辞升冒充汉医的原因。
钟辞升不相信真正的汉医瞿芙蓉，是指她的医术。但他知道瞿芙蓉偶尔会创造奇迹。只是偶尔。
钟寓在青龙坊还算核心地带，因此属于富人区，但是在富人区的边缘。钟辞升的汉医所虽然离钟寓不远，却属于穷人区。即便列州首富是青龙坊的坊主，青龙坊依然有它的穷人区，而且穷人区总是远远大于富人区。
帝国各州的坊具有基本类似的结构，可以看做是一栋巨大无比的楼，内部都是由纵横交错的钢架作为筋骨，用钢板和桁架进行分割和悬挂，从而构建出各种房屋和通道。除了最外一层，所有房屋都重叠错杂地排列在这个庞大的结构中，每一个房间的外边都是另一个房间。
尽管坊的外墙是最厚实的，但仍不能免除人们的疑虑，荒原中的毒瘴会透过坊墙的某些缝隙渗透到坊内，越是坊的外围，接触到毒瘴的风险就越大，这就是所有坊的核心都是富人区，而越往外围居住的人越穷的原因。
从钟寓的屋顶一个密道可以直接穿行到青龙坊的另一个楼层，而那个楼层已经属于另一个穷人聚居的坊区，归属于另一个坊区律所监管，从而避开了可能来自律所的监视。一路上踉跄的胡不为放弃了开始时努力独立行走的愿望，听任自己被桔生搀扶而行，虽有些尴尬，但行军效率的确提高了不少。可以看出桔生对于这一带很熟悉，她不断变换行走的轨迹，据说这样走就可以避开青龙坊律所的监控。胡不为不是太相信这一点，所谓多年的律人，他对于自己的职业已经有了某种不可言表的偏爱，但暂时也无法证实或者证伪。
“要不要休息一下？胡大叔，”大约走了半个时辰之后，桔生在街边一个休息站停了下来。坊中的所谓街其实就是或大或小的楼道，隔一定距离会有一个凹进街边墙壁的小空间供行人小憩。这里离坊边已经不远了，墙壁斑驳显示出没有人认真打理的颓唐。
“好。”胡不为并不矫情，赶紧坐下调息，一路上数次心痛发作已经让他大汗淋漓。
“大叔，虽然你现在这模样很怂，不过我知道你真的很厉害。老钟说以他多年经验，心被伤到你这个地步，本是必死之局。”桔生和胡不为坐在同一条长椅上，“这也是让我疑惑的地方，假如真的是被‘花径通幽’所害，你不可能幸免。除非。。。”
“除非不是什么‘花径通幽’。”胡不为坐了一会便把气息缓了过来。
“也许，但连老钟都想不出来的病源实在罕见，‘花径通幽’恰好是其中一个，我把道理讲给他听可费了大劲，被老钟崇拜的眼神弄得我快骄傲了，”桔生还是不愿放弃‘花径通幽’的思路。“还有两个可能，一个是你修体功夫太厉害，超出了我对‘花径通幽’威力局限性的认知；另一个是那个设计和使用‘花径通幽’的人是个棒槌。”
“你会使？”胡不为忽然目光灼灼地望向桔生的侧影。
“我不会，我妈会，”桔生随口应道，但随即意识到这个回答其实不能随便，“但她不在列州。”
不在列州，就意味着至少千里之外。
“那你知道还有谁会使？”胡不为的律人习惯使他在怀疑别人时没有任何心理负担，但此时他略有些歉意，对于身边这个几乎和自己身高相仿，身份背景深奥，行为亦邪亦正的女孩，他总是不自觉地把他真的当成女孩，小女孩。
“在列州我至少知道一个，”桔生忽然轻叹了一下，“但你一定会把她排除在疑犯名单之外。”
“谁？”胡不为问完后马上就想到桔生说得是谁。“你很了解崔长夜？”
“略知一二，但恰恰包括她会使‘花径通幽’，虽不算高手，不会自己按花种和序列设计方子，但她知道几个现成的方子。”桔生向胡不为转过脸，很认真地样子让胡不为觉得异常可爱。“信不信不由你，事实总有一天会给你可信的答案，只是希望那时你有命看到。”
不论桔生如何言之凿凿，还不足以让一个律人完全相信一个人是一个杀人犯，何况这个桔生口中的杀人嫌犯是自己的情人，过去的情人，也许也是现在的。
当胡不为和桔生又一次踏上旅程的时候，连有些木讷的胡不为也能感到桔生的心情变得有些低落，扶着胡不为的手也略微生硬了些。直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又走过七八个楼层，桔生忽然恶作剧般嘴紧贴胡不为的耳朵说道：“你们这些老头是不是都特别喜欢初恋啊？”然后嘻嘻地笑了起来。
还没有来得及回答，胡不为和桔生的面前被一个奇怪的人挡住了路。那人一身百衲衣，长发遮面，在与两人侧身而过的时候，一丝刀光倏然飞起，刀的目标却是桔生的脖颈，而桔生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心情里。
胡不为的瞳孔瞬间一缩，身子一转，已经把扶着自己右臂的桔生拉到了一旁，在那刀尖落空的同时，左手已经按在腰间的剑柄上。
但剑没有拔出来，一阵不期而至的心痛又一次击中胡不为，他踉跄了一下，但仍然站住，恰好站在刺客和茫然的桔生之间，而本来仿佛落空的刀尖却没有落空，它已经深深刺入胡不为的肩头。
“啊，”一声低沉的轻吼之后，胡不为双肩一紧，那刺入肩头的利刃被夹住，动弹不得。刺客和桔生都剧动起来，前者松开刀，向后迅速退走，一击不中之后立刻离开是职业杀手保护自己的要诀。而桔生揽住胡不为的腰向一个狭窄的甬道飞奔而去，尽快离开敌情不明的地方是理智的。
双方相背而行，瞬间脱离了接触。
“他要杀我？”桔生在胡不为全部体重的压力下娇喘吁吁。
“应该是杀我。”胡不为飞速地回忆适才刺杀的过程，“刀尖的轨迹刻意要骗我，是个高手。”
“怎么这么快找到我们？”桔生松开胡不为的腰，她有些支撑不住了。
“我的副脑没有关闭给廷尉府的定位，”胡不为这才感到来自肩头的剧痛，“也许我错了。”
“你老人家真是个猪队友啊，”桔生娇嗔着，作势要把胡不为推出去，但没有。
“但这个杀手不是绝杀，否则不会这么轻易退走。”胡不为在估算刀刺入肩头的深度，“劲道也不足。”
“是个新手？”
“是个老手，但是个把杀人当工作而不是事业的杀手，”胡不为对于杀手的身份已经颇有些把握。“廷尉府戊所的暗卫，奉命杀人但一般都不敬业。”
“戊所？”
“我的同事，我是丙所。”胡不为有些伤感地说道，“我们律人一般都不够敬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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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阕青龙坊
离开钟辞升的公寓不是胡不为的主意，他虽然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并且仍然没有脱离困境，但一向的自信让他不喜欢逃避，尤其是当连逃避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但他拗不过桔生，她不屑于动口说服，直接动手。
经过几天的调养，胡不为勉强可以自己行走，但心区仍然时不时脉冲般一阵剧痛。桔生坚持马上离开钟寓的理由主要倒不是躲避四龙帮的窥视以及可能有也可能没有的针对胡不为的恶意，而是对于胡不为的心病。
“胡兄，说句实话，你的问题我已经技穷了，”钟辞升对于胡不为的态度已经比较友好，很明显他其实并不甘心对于胡不为的无计可施，但的确已经无计可施了。“找找那个人，也许有办法。”他转向桔生，知道她知道“那个人”指的是哪个人。
在青龙坊的边缘地带，有一个桔生认为最有可能给治好胡不为的心病的人，那个人钟辞升认识，但不信任。那是一个真正的汉医。
“我知道。”桔生难得郑重的说，“如果瞿芙蓉没有办法，也许只有回去才有办法了。”说到这里，女孩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桔生对于钟辞升的医术本来充满信心。
钟辞升的汉医所不过是一个幌子，他实际上属于一个被帝国法律严禁私人从事的行业：基因镌刻师。
从中古时代伊始，以基因为对象实施对于人体的改造便成为人类赋予极高期待的神术。基因镌刻师就是数千年以来人类在基因技术发展的集大成者，他们通过对基因进行微观级别的编辑和重组，可以最大限度地改变人的一切，治愈各种绝症，改变身体的功能甚至延长寿命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这是一个逆天的行业。
帝国不是完全禁止这种涉及人类伦理的可怕技术，但能够合法地实施这个技术的只有荷堂。不过对于基因进行镌刻的需求是如此旺盛，利益驱动之下，非法的基因镌刻师便应运而生。能够得心应手的进入这个行当的人首先必然也是最高明的医生，基因医术是帝国时代医术发展的最高境界。同时，他们往往要以某个合法的职业作为掩护，这是钟辞升冒充汉医的原因。
钟辞升不相信真正的汉医瞿芙蓉，是指她的医术。但他知道瞿芙蓉偶尔会创造奇迹。只是偶尔。
钟寓在青龙坊还算核心地带，因此属于富人区，但是在富人区的边缘。钟辞升的汉医所虽然离钟寓不远，却属于穷人区。即便列州首富是青龙坊的坊主，青龙坊依然有它的穷人区，而且穷人区总是远远大于富人区。
帝国各州的坊具有基本类似的结构，可以看做是一栋巨大无比的楼，内部都是由纵横交错的钢架作为筋骨，用钢板和桁架进行分割和悬挂，从而构建出各种房屋和通道。除了最外一层，所有房屋都重叠错杂地排列在这个庞大的结构中，每一个房间的外边都是另一个房间。
尽管坊的外墙是最厚实的，但仍不能免除人们的疑虑，荒原中的毒瘴会透过坊墙的某些缝隙渗透到坊内，越是坊的外围，接触到毒瘴的风险就越大，这就是所有坊的核心都是富人区，而越往外围居住的人越穷的原因。
从钟寓的屋顶一个密道可以直接穿行到青龙坊的另一个楼层，而那个楼层已经属于另一个穷人聚居的坊区，归属于另一个坊区律所监管，从而避开了可能来自律所的监视。一路上踉跄的胡不为放弃了开始时努力独立行走的愿望，听任自己被桔生搀扶而行，虽有些尴尬，但行军效率的确提高了不少。可以看出桔生对于这一带很熟悉，她不断变换行走的轨迹，据说这样走就可以避开青龙坊律所的监控。胡不为不是太相信这一点，所谓多年的律人，他对于自己的职业已经有了某种不可言表的偏爱，但暂时也无法证实或者证伪。
“要不要休息一下？胡大叔，”大约走了半个时辰之后，桔生在街边一个休息站停了下来。坊中的所谓街其实就是或大或小的楼道，隔一定距离会有一个凹进街边墙壁的小空间供行人小憩。这里离坊边已经不远了，墙壁斑驳显示出没有人认真打理的颓唐。
“好。”胡不为并不矫情，赶紧坐下调息，一路上数次心痛发作已经让他大汗淋漓。
“大叔，虽然你现在这模样很怂，不过我知道你真的很厉害。老钟说以他多年经验，心被伤到你这个地步，本是必死之局。”桔生和胡不为坐在同一条长椅上，“这也是让我疑惑的地方，假如真的是被‘花径通幽’所害，你不可能幸免。除非。。。”
“除非不是什么‘花径通幽’。”胡不为坐了一会便把气息缓了过来。
“也许，但连老钟都想不出来的病源实在罕见，‘花径通幽’恰好是其中一个，我把道理讲给他听可费了大劲，被老钟崇拜的眼神弄得我快骄傲了，”桔生还是不愿放弃‘花径通幽’的思路。“还有两个可能，一个是你修体功夫太厉害，超出了我对‘花径通幽’威力局限性的认知；另一个是那个设计和使用‘花径通幽’的人是个棒槌。”
“你会使？”胡不为忽然目光灼灼地望向桔生的侧影。
“我不会，我妈会，”桔生随口应道，但随即意识到这个回答其实不能随便，“但她不在列州。”
不在列州，就意味着至少千里之外。
“那你知道还有谁会使？”胡不为的律人习惯使他在怀疑别人时没有任何心理负担，但此时他略有些歉意，对于身边这个几乎和自己身高相仿，身份背景深奥，行为亦邪亦正的女孩，他总是不自觉地把他真的当成女孩，小女孩。
“在列州我至少知道一个，”桔生忽然轻叹了一下，“但你一定会把她排除在疑犯名单之外。”
“谁？”胡不为问完后马上就想到桔生说得是谁。“你很了解崔长夜？”
“略知一二，但恰恰包括她会使‘花径通幽’，虽不算高手，不会自己按花种和序列设计方子，但她知道几个现成的方子。”桔生向胡不为转过脸，很认真地样子让胡不为觉得异常可爱。“信不信不由你，事实总有一天会给你可信的答案，只是希望那时你有命看到。”
不论桔生如何言之凿凿，还不足以让一个律人完全相信一个人是一个杀人犯，何况这个桔生口中的杀人嫌犯是自己的情人，过去的情人，也许也是现在的。
当胡不为和桔生又一次踏上旅程的时候，连有些木讷的胡不为也能感到桔生的心情变得有些低落，扶着胡不为的手也略微生硬了些。直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又走过七八个楼层，桔生忽然恶作剧般嘴紧贴胡不为的耳朵说道：“你们这些老头是不是都特别喜欢初恋啊？”然后嘻嘻地笑了起来。
还没有来得及回答，胡不为和桔生的面前被一个奇怪的人挡住了路。那人一身百衲衣，长发遮面，在与两人侧身而过的时候，一丝刀光倏然飞起，刀的目标却是桔生的脖颈，而桔生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心情里。
胡不为的瞳孔瞬间一缩，身子一转，已经把扶着自己右臂的桔生拉到了一旁，在那刀尖落空的同时，左手已经按在腰间的剑柄上。
但剑没有拔出来，一阵不期而至的心痛又一次击中胡不为，他踉跄了一下，但仍然站住，恰好站在刺客和茫然的桔生之间，而本来仿佛落空的刀尖却没有落空，它已经深深刺入胡不为的肩头。
“啊，”一声低沉的轻吼之后，胡不为双肩一紧，那刺入肩头的利刃被夹住，动弹不得。刺客和桔生都剧动起来，前者松开刀，向后迅速退走，一击不中之后立刻离开是职业杀手保护自己的要诀。而桔生揽住胡不为的腰向一个狭窄的甬道飞奔而去，尽快离开敌情不明的地方是理智的。
双方相背而行，瞬间脱离了接触。
“他要杀我？”桔生在胡不为全部体重的压力下娇喘吁吁。
“应该是杀我。”胡不为飞速地回忆适才刺杀的过程，“刀尖的轨迹刻意要骗我，是个高手。”
“怎么这么快找到我们？”桔生松开胡不为的腰，她有些支撑不住了。
“我的副脑没有关闭给廷尉府的定位，”胡不为这才感到来自肩头的剧痛，“也许我错了。”
“你老人家真是个猪队友啊，”桔生娇嗔着，作势要把胡不为推出去，但没有。
“但这个杀手不是绝杀，否则不会这么轻易退走。”胡不为在估算刀刺入肩头的深度，“劲道也不足。”
“是个新手？”
“是个老手，但是个把杀人当工作而不是事业的杀手，”胡不为对于杀手的身份已经颇有些把握。“廷尉府戊所的暗卫，奉命杀人但一般都不敬业。”
“戊所？”
“我的同事，我是丙所。”胡不为有些伤感地说道，“我们律人一般都不够敬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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