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 院夜风波
“咩咩咩”
陈青听到有人唤他。他睁开沉重的眼睛，揉了一揉。他没有看见任何人。这时又传来几声羊叫，陈青低头一看，原来是老羊在床头，它好像在笑，正在叫他起来。
“羊，你怎么跑出来了？”陈青问道。
老羊径直走出了西屋，示意陈青跟上。陈青爬起来，他想，或许是奶奶把羊放出来的。陈青来到过堂里，奶奶不在，床单半落在地上。灯亮着，几只飞虫围着灯泡打转。前门也开着。老羊站在灯泡下面，兴奋地看着陈青。
“咩”老羊用鼻子哼气，身子也不像以前那样迟缓，向羊圈看了看，转身向门外走。
“羊，你去哪里？”陈青说。
陈青向羊圈的方向看去，那里的灯也亮着，只是奶奶不在那里。老羊走到打门口，回头看着陈青。陈青便跟了上去，走到外面。不知何时乌云遮住了天空，外面漆黑一片，只是老羊身上格外明亮。它的眼睛充满一种慈祥的笑容。陈青顺着那目光回头一看，一只小羊跟了上来，它走路都走不稳，歪歪扭扭来到老羊身旁。
这时奶奶急忙走了过来，她身后还跟着一位中年妇女，陈青只听到奶奶催那妇女快点，快点。她们显然是要到羊圈里去。陈青似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一时间又来了几个人，都是陈青熟悉的面孔，他们都急急忙忙走去羊圈。
那些人围着羊圈，深怕在保护里面的羊。但这些丝毫没能阻挡小羊，又有两只小羊陆续走了过来。老羊见小羊到齐了，看着陈青，满含着告别的神情。
“咩”老羊又叫道，它好像不知向哪走，随后选定了方向，带着三只小羊向村外走去。
“哥，哥！”陈青听到妹妹叫他。但他想把羊再赶回羊圈，于是招呼老羊让它回去。老羊只是一回头，还是没有停下脚步。
陈青追了出去，但老羊走得很快，他总是差一点才能追上。他跟着老羊，越走越远，家里的亮光只剩一点了。这时，老羊突然护住小羊，但一种万古长存的力量，把它们轻轻化为缕缕白光，转眼便在天地间消失了。
陈青正不知哪里去找，这时只听见一个声音道：
“唉，大道无情，生老病死，哀之晚矣。”
陈青一看，远处一只大羊竟踏着虚空一步走来。这羊有陈青两倍还高，口中有一颗灿灿发光的珠子。灵羊双角直而长，有螺旋状纹路。双目颜色不一，一青一暗。浑身大道天成，所过之处，草木清脆欲滴。
这羊双目一瞪，口中又有人言，但与刚才声音不同：“嘿嘿，正好借你这缕残识。”
陈青只觉脑袋一痛，立马醒了过来。
“哥！哥！哥！”陈莲不仅在叫，还在拍他。
陈青问道：“羊生了吗？”
“我不知道，你别问我了。”陈莲说。
外面灯亮了，还有很多人说话，陈青知道羊已生了。
“为什么不早点叫我？”陈青问。
“叫你了！你醒不过来呀。”
“快点，我们去看。”陈青说。
陈青和陈莲来到院子里。羊圈上放着几个手电筒，都是村子里的人带来的。来的人中有给兄妹二人葡萄的三奶，还有几个平时爱管闲事的妇女，除此之外还有一人。那人是村里一个鳏夫，以卖羊为生。陈青家曾有几头羊是卖给他的。他收羊都是宰杀后拿到集上卖肉的。看样子陈莲已经知道这个事情。
那鳏夫说道：“这羊太老了，又是死羊，明天就卖不出去了？大奶奶，咱是一家人，我也不想让你吃亏。等天亮我把羊拉集上卖去，好肉掺坏肉，谁也不知道。不管卖多少钱，咱五五分账。”
那陈郑氏拿不定主意。
一个妇女见状打趣道：“羊肚子里还有一只小羊，你一起抬走，多给咱大奶奶五十块钱。”
那鳏夫面色一沉：“生下来的都是死胎，肚子里的还能是活羊不成？我把羊开膛破肚，再帮俺大奶把小羊埋掉就是！”
这时三奶奶说道：“你说得好听！这羊你大奶奶养这么多年，五五分肯定不成。最起码三七分，你拿小份，你大奶奶拿大份。”
陈青没再听他们说什么，而是走到羊圈旁边。从这里只能看见那只泡豆饼的盆，和一根拴羊的木桩。那木桩上有一根绳子，绳子的那头应该就是老羊了，陈青想，它已经死了。
那鳏夫点头答应。看生意谈成了，便要回家把秤和刀拉来，说要在这里开膛破肚，好让大家知道羊肉到底有多少，这样今后也别说他耍赖。
陈青挤到羊圈里。老羊的眼睛是闭上的，已经死了。靠墙的位置胡乱扔着三只小羊，和破烂的胎盘。小羊没有角，肚子上的脐带都是胡乱扯断的，长短不一，身上还有湿漉漉的羊水。陈青数了一下小羊，一共是三只。他又数了好几遍，的确是三只。不知为何，陈青的心噗通噗通直跳。
陈青呆站在那里，模糊中听见那鳏夫回来了：“刀墙上肚子里有五六百块钱”
他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他想回忆起来什么，但什么也想不起来。不知为何，他觉得头疼欲裂。有一种新的律动不断敲击着他，一种法则不断困扰着他。他突然感到所有的一切都那么渺小。人死了就和这羊没有什么区别。日头东升西落，不知意义何在，大风聚而又散，不知吹到哪里。
噗通陈青听到一声心跳，但不是自己的。是一个在呼唤他的生灵。噗通，噗通那心跳声逐渐多起来，最终连成一条线。
陈青回过神来，那鳏夫开始绑羊，又用钩子把羊挂在院墙上。
陈青突然嘿嘿一声，对他说：“别伤到肚子里的东西。”
那鳏夫看陈青抬头看着他，怪里怪气的，跟平常不一样，便大喝一声：“一边玩去！”
陈青竟没被喝住，转而只盯着他手里那把尖刀：“这刀，嘿嘿恐怕”说着，就要去抢那刀。
这鳏夫只觉得阴森森的，平时杀羊太多，心里有些暗怕，手一扬，便举刀对着陈青。旁边几人见状慌忙拦住。这时陈莲也顺势抱住陈青。
那陈郑氏惊喝道：“你杀羊还是杀人！”
一个妇女对这鳏夫大叫：“跟你说羊肚子里有小羊，你还不让青子说了？一个大人，跟小孩一般见识？”
那鳏夫恼羞成怒，甩开众人，竟拿刀向羊肚子狠狠扎去！
陈青大叫一声，头痛欲裂，脑中却有一个声音说道：“哼，休想伤我幼体！”
众人惊呼一声，只见那刀避开羊身，竟没扎准，落在墙上，断成两截。那鳏夫不知为何，也一头撞了上去，不省人事。
这时众人又听见一声羊啼，奶声奶气，分明是一只小羊。死羊肚子动了几下，一只羊头从尾部钻了出来。这羊长得有几分像老羊，只是刚出生就有两只尖尖小角。不知为何，这羊竟能睁开一只左眼，瞳孔呈白色，面露迷茫的神色看着陈青。（注：猫有竖瞳，羊有横瞳。）
那陈青慌忙跑过去，伸手就要把小羊拽出来。奶奶连忙拦住他，陈清却不闻不顾，只是说：“这是我的小羊！”
众人啧啧称奇，那陈郑氏却道：“死羊肚子里钻出来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她也不再拦陈青，而是进屋找来一块干布。
陈青这时把羊拽了出来，弄得一身脏。小羊在陈青怀里，浑身乱动，只觉得身上湿漉漉的不舒服。陈青用布把羊擦了擦，只是它死活不睁开右眼。
“唉，，晦气！”这时只听那爬起来的鳏夫说，“这羊我不要了，大奶奶，你就留着炖汤喂你家孙子你看他一点人样都没有”
陈郑氏等人免不了又和那鳏夫一顿争吵。陈莲则早已躲回屋里，她觉得陈青一发疯，那个熟悉的哥哥不见了。而且奶奶这么大岁数，在和一个大汉吵架，让她心里又惊又怕。
这时竟没人再注意陈青。那小羊在他怀里，见四周无人，只盯着陈青看。那只青色的瞳孔毫无疑问天真无邪，但稍顷，这小羊的右眼也睁开了，那是一只稚嫩的赤瞳，但却有无尽的淡漠。接着，小羊面露痛苦之色，轻咳几下，从嗓子里咳出一颗圆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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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青听到有人唤他。他睁开沉重的眼睛，揉了一揉。他没有看见任何人。这时又传来几声羊叫，陈青低头一看，原来是老羊在床头，它好像在笑，正在叫他起来。
“羊，你怎么跑出来了？”陈青问道。
老羊径直走出了西屋，示意陈青跟上。陈青爬起来，他想，或许是奶奶把羊放出来的。陈青来到过堂里，奶奶不在，床单半落在地上。灯亮着，几只飞虫围着灯泡打转。前门也开着。老羊站在灯泡下面，兴奋地看着陈青。
“咩”老羊用鼻子哼气，身子也不像以前那样迟缓，向羊圈看了看，转身向门外走。
“羊，你去哪里？”陈青说。
陈青向羊圈的方向看去，那里的灯也亮着，只是奶奶不在那里。老羊走到打门口，回头看着陈青。陈青便跟了上去，走到外面。不知何时乌云遮住了天空，外面漆黑一片，只是老羊身上格外明亮。它的眼睛充满一种慈祥的笑容。陈青顺着那目光回头一看，一只小羊跟了上来，它走路都走不稳，歪歪扭扭来到老羊身旁。
这时奶奶急忙走了过来，她身后还跟着一位中年妇女，陈青只听到奶奶催那妇女快点，快点。她们显然是要到羊圈里去。陈青似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一时间又来了几个人，都是陈青熟悉的面孔，他们都急急忙忙走去羊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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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咩”老羊又叫道，它好像不知向哪走，随后选定了方向，带着三只小羊向村外走去。
“哥，哥！”陈青听到妹妹叫他。但他想把羊再赶回羊圈，于是招呼老羊让它回去。老羊只是一回头，还是没有停下脚步。
陈青追了出去，但老羊走得很快，他总是差一点才能追上。他跟着老羊，越走越远，家里的亮光只剩一点了。这时，老羊突然护住小羊，但一种万古长存的力量，把它们轻轻化为缕缕白光，转眼便在天地间消失了。
陈青正不知哪里去找，这时只听见一个声音道：
“唉，大道无情，生老病死，哀之晚矣。”
陈青一看，远处一只大羊竟踏着虚空一步走来。这羊有陈青两倍还高，口中有一颗灿灿发光的珠子。灵羊双角直而长，有螺旋状纹路。双目颜色不一，一青一暗。浑身大道天成，所过之处，草木清脆欲滴。
这羊双目一瞪，口中又有人言，但与刚才声音不同：“嘿嘿，正好借你这缕残识。”
陈青只觉脑袋一痛，立马醒了过来。
“哥！哥！哥！”陈莲不仅在叫，还在拍他。
陈青问道：“羊生了吗？”
“我不知道，你别问我了。”陈莲说。
外面灯亮了，还有很多人说话，陈青知道羊已生了。
“为什么不早点叫我？”陈青问。
“叫你了！你醒不过来呀。”
“快点，我们去看。”陈青说。
陈青和陈莲来到院子里。羊圈上放着几个手电筒，都是村子里的人带来的。来的人中有给兄妹二人葡萄的三奶，还有几个平时爱管闲事的妇女，除此之外还有一人。那人是村里一个鳏夫，以卖羊为生。陈青家曾有几头羊是卖给他的。他收羊都是宰杀后拿到集上卖肉的。看样子陈莲已经知道这个事情。
那鳏夫说道：“这羊太老了，又是死羊，明天就卖不出去了？大奶奶，咱是一家人，我也不想让你吃亏。等天亮我把羊拉集上卖去，好肉掺坏肉，谁也不知道。不管卖多少钱，咱五五分账。”
那陈郑氏拿不定主意。
一个妇女见状打趣道：“羊肚子里还有一只小羊，你一起抬走，多给咱大奶奶五十块钱。”
那鳏夫面色一沉：“生下来的都是死胎，肚子里的还能是活羊不成？我把羊开膛破肚，再帮俺大奶把小羊埋掉就是！”
这时三奶奶说道：“你说得好听！这羊你大奶奶养这么多年，五五分肯定不成。最起码三七分，你拿小份，你大奶奶拿大份。”
陈青没再听他们说什么，而是走到羊圈旁边。从这里只能看见那只泡豆饼的盆，和一根拴羊的木桩。那木桩上有一根绳子，绳子的那头应该就是老羊了，陈青想，它已经死了。
那鳏夫点头答应。看生意谈成了，便要回家把秤和刀拉来，说要在这里开膛破肚，好让大家知道羊肉到底有多少，这样今后也别说他耍赖。
陈青挤到羊圈里。老羊的眼睛是闭上的，已经死了。靠墙的位置胡乱扔着三只小羊，和破烂的胎盘。小羊没有角，肚子上的脐带都是胡乱扯断的，长短不一，身上还有湿漉漉的羊水。陈青数了一下小羊，一共是三只。他又数了好几遍，的确是三只。不知为何，陈青的心噗通噗通直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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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鳏夫看陈青抬头看着他，怪里怪气的，跟平常不一样，便大喝一声：“一边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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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鳏夫恼羞成怒，甩开众人，竟拿刀向羊肚子狠狠扎去！
陈青大叫一声，头痛欲裂，脑中却有一个声音说道：“哼，休想伤我幼体！”
众人惊呼一声，只见那刀避开羊身，竟没扎准，落在墙上，断成两截。那鳏夫不知为何，也一头撞了上去，不省人事。
这时众人又听见一声羊啼，奶声奶气，分明是一只小羊。死羊肚子动了几下，一只羊头从尾部钻了出来。这羊长得有几分像老羊，只是刚出生就有两只尖尖小角。不知为何，这羊竟能睁开一只左眼，瞳孔呈白色，面露迷茫的神色看着陈青。（注：猫有竖瞳，羊有横瞳。）
那陈青慌忙跑过去，伸手就要把小羊拽出来。奶奶连忙拦住他，陈清却不闻不顾，只是说：“这是我的小羊！”
众人啧啧称奇，那陈郑氏却道：“死羊肚子里钻出来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她也不再拦陈青，而是进屋找来一块干布。
陈青这时把羊拽了出来，弄得一身脏。小羊在陈青怀里，浑身乱动，只觉得身上湿漉漉的不舒服。陈青用布把羊擦了擦，只是它死活不睁开右眼。
“唉，，晦气！”这时只听那爬起来的鳏夫说，“这羊我不要了，大奶奶，你就留着炖汤喂你家孙子你看他一点人样都没有”
陈郑氏等人免不了又和那鳏夫一顿争吵。陈莲则早已躲回屋里，她觉得陈青一发疯，那个熟悉的哥哥不见了。而且奶奶这么大岁数，在和一个大汉吵架，让她心里又惊又怕。
这时竟没人再注意陈青。那小羊在他怀里，见四周无人，只盯着陈青看。那只青色的瞳孔毫无疑问天真无邪，但稍顷，这小羊的右眼也睁开了，那是一只稚嫩的赤瞳，但却有无尽的淡漠。接着，小羊面露痛苦之色，轻咳几下，从嗓子里咳出一颗圆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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