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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章:被追杀

  江陵县郊外一座山脚下,一个茅草屋内,破烂的床上躺着一具残破的身体,这具身体是那么的瘦小,瘦弱,尤其是臀部,血迹斑斑,很多肉都翻了出来,泛着黑色血迹,她趴在木床上,巴掌大的小脸枕着交叉的双臂,苍白透明,眼睛闭着,修长的睫毛颤颤巍巍,抿紧的嘴唇没有一点血色,更透露着青色,生命的迹象很是微弱。

  这时,门被推开,陈妈从外面端着一碗药进来,药香浓郁,泛着苦涩,身后跟着一名少年,居然是在秦府偷偷跟着阮千熏的少年。

  ‘娘,姑娘怎么样?能活下来吗?’少年忧心的问道。

  那天从秦府出来,阮千熏走的很慢,身后地面被鲜血染红,一步一个血印,看的少年当时眼眶就红了。

  从秦府出来后,他亲眼瞧见阮千熏扶着门框,身子已经抖的要昏厥过去,可她还是咬牙挺住,用力的攥紧拳头,一次又一次低声告诉自己挺住,挺住,跨出秦府的大门,她就自由了。

  少年不敢太接近三小姐,只是尾随在身后,慢慢远离秦府,周围,没有秦府探子,三小姐满身血迹的向着城门走去,路上,惹来很多人注视好奇。

  那个时候,他感觉三小姐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境地,脸色就像结冰的寒冬,泛着阴森森的冷气,他不能太接近三小姐,怕被秦府的人察觉惹来祸端。

  他能够进秦府也是通过认识人进去的,只为了暗中照顾三小姐,只要不涉及到死,只要三小姐能挺下去,他就不会暴露自己。

  三小姐是那么柔弱的小人,却被秦府的亲人折腾到快要死的地步,过三关,他想想都觉得从心里冒寒气。

  三关过完,真不知道三小姐能不能活下来,要赶快带三小姐回到母亲身边。

  终于,在少年焦躁不安中,三小姐昏倒过去,在倒下的瞬间,他刚想扑过去,却见一道人影从人群中出来冲到三小姐身边查探伤势,他赶紧隐藏好自己,那个男人是秦府大爷身边的人,原来,那个狼心狗肺的男人还是不放心三小姐,还是找人跟在身后。

  过了一会儿,他瞧见那个人心满意足的起身,锐利的目光扫了几眼周围,见无一人出来发挥热心肠,便笑了笑,用脚踢了一下不知死活的三小姐,转身狠心的离去。

  少年没敢出去,等了许久不见再有人出来,他赶紧冲出去抱起浑身冰冷的三小姐往城门外冲去。

  已经三天了,三小姐始终没清醒过来,但自己娘亲说三小姐命大,没死,只不过伤了元气需要时间才能养过来。

  陈妈没让自己儿子看见自己紧皱的眉头,三小姐伤势很严重,尤其是臀部伤势有溃烂的趋势,哪怕上了药,也没见好转多少。

  她把药交给儿子陈喜,坐在床边摸了摸三小姐额头,不冰凉了,却有点热,应该就像大夫说的发烧了。

  叹了口气,陈妈在阮千熏耳边轻轻的唤道:

  ‘三小姐,三小姐,醒醒吧,喝药才能好,你这身体不吃药就真的危险了。’

  本来以为一如往常没有反应,没想到三小姐的睫毛动了动,眼皮动了几下,眼睛居然缓缓睁开,一丝茫然过后,她慢慢侧首看向陈妈和陈喜。

  在看见陈喜时,她怔了一下,陈妈赶紧介绍:

  ‘三小姐,这是我儿子陈喜,也许,你见过他,不过,可能没什么印象。’

  阮千熏当然不认识陈喜,不过,却在秦小玉的记忆中知道这个少年。

  挨饿的时候,眼前少年曾偷偷给过她馒头;生病时,模模糊糊记得眼前少年曾给她拿过药;被姐姐妹妹设计推到湖里差悬淹死时,是眼前少年悄无声息跳入湖里救她出来,自己却掩藏在湖底直到众人离去后他才出来。

  原来,他是陈妈的儿子!

  ‘谢谢你,陈喜!’沙哑的声音有些破漏风,一说话疼的更是厉害,眉头皱起,很难受。

  陈喜赶紧摆手,脸上闪过一丝红,却想起手里端着药,赶紧凑到跟前,轻声道:

  ‘三小姐,赶紧把药吃了,身体才能好的快。’

  陈妈扶着阮千熏侧躺好,端过药碗一点点喂她喝下去,温热的药下去,身体暖和许多,可却苦的厉害,小脸都皱成一团。

  陈喜赶紧从桌上拿过一个蜜饯递给阮千熏,蜜饯入口,一缕清甜缓解口里苦涩。

  阮千熏看一眼破败的茅草屋,刚刚醒来身子弱的很,思绪也昏昏迷迷的,不过,她没忘记小尰溪,急忙抓住陈妈的手,急声问道:

  ‘小尰溪呢?怎么没见他人?’

  ‘三小姐,你放心,小少爷安全的很,这会儿随着福伯上山采摘药去了,小少爷知道你伤势严重,吵着要山上找药,不枉你疼他一场。’陈妈又扶着阮千熏趴在床上,让陈喜端碗出去清洗。

  阮千熏长吁一口气,自己终于离开秦府了,心里压着的石头终于落地,感觉人也轻松许多,迷迷糊糊又睡过去。

  再次醒来,她是被一阵哭泣声惊醒,猛然睁开眼睛,就见小尰溪红着眼眶趴在床边,可怜兮兮看着阮千熏,一双小手更是攥紧对方冰凉没有温度的手。

  ‘姐姐,你醒了。’小尰溪连忙擦干眼泪,惊喜的喊道。

  ‘哭什么,姐姐又没死。’阮千熏抬手揉揉小尰溪微乱的头发,露出欣慰的笑容。

  能够救下小尰溪,让她那颗从现代穿越过来的心不再刺痛,也不再难受,任由床边小人抓着她的手。

  这时,陈喜从门外进来,向小尰溪问候一声看向阮千熏,脸色有些凝重。

  ‘陈喜,发生什么事情?’阮千熏问道,随着她清醒过来,身上的伤势都在恢复当中,臀部的伤口涂满福伯和小尰溪从山上采的药,清凉无比,能缓解许都疼痛。

  陈喜犹豫片刻,又看向小尰溪,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阮千熏恍然明白,陈喜脸色凝重应该是探听到小姨娘罗衣的消息。

  ‘有些事情他该知道。’阮千熏淡淡的道,小尰溪不是秦暮的儿子,更应该知道是谁害死他娘亲,待他长大有能力报仇时,她会相助他,为那个苦命又无奈却冒着生命危险救自己的女人报仇。

  察觉到姐姐和陈喜谈论的事情与自己有关,八岁的小尰溪不安的看向姐姐,被攥紧的属于阮千熏冰凉的小手用力的握了握他的手,给予无声的鼓励。

  八岁的他已经明白很多事情,当醒来那一刻,不见了娘亲,他就知道,有些事情可能已经发生,娘亲也许死在了秦府。

  ‘在三小姐离开秦府的当天晚上,困住小姨娘的房间着了大火,小姨娘和三名属于秦暮身边的人烧死在里面,这场大火烧的不明不白,秦府所有人都是三缄其口,不许任何人提起,小的也是通过熟人之口才知道的。’陈喜说完看向小尰溪,他本以为小少爷会大哭大闹,可是,令他惊讶的是,小少爷只是默默的坐在那里,默默的流泪,攥着三小姐的小手在剧烈的哆嗦着,仿佛压抑着什么。

  小小的他看起来是那么的可怜,才八岁就要背负母亲死亡的阴影,秦府,造的孽太多。

  阮千熏叹息一声,挪动身子把小尰溪拥进怀内,双臂环绕用力的抱紧他,无声的安慰着受伤的幼小心灵。

  ‘尰溪,你是男孩子,要忍住一切屈辱,待有一天,你的翅膀硬了,想做什么都可以,姐姐会在身边陪着你,支持你,可好?’

  怀里的小人涌出更多的泪水,窝在怀里终于呜呜哭出来。

  ‘不哭,不哭,你再哭,姐姐也要哭了,小尰溪不希望姐姐再难受吧。’巴掌大的小脸搭在小尰溪小小的肩膀上,用力拥紧他,相依为命的二人多年以后再回想现在,那个时候长大的尰溪才明白,当被姐姐拥进温暖怀抱时,他的心就已经遗落在姐姐身上。

  半个月过后,阮千熏已经能下地走动,后面臀部的伤口已经愈合,在陈妈和福伯的调理下,阮千熏的身子渐渐恢复过来,人也显得精神许多,脸色红润许多,可整个人还是冰冷的,尤其是手冰冰的,温度很低。

  陈妈c陈喜和福伯很着急,女孩子不能落下病根,将来结婚不容易受孕。

  阮千熏却不在意,自己就是医生,现在条件不允许的情况下,她暂时不想做更多的事情,调理身体不是短时间能完成的,眼前,她必须想好今后的发展。

  江陵县是不能呆了,必须离开,时间长了保不准会被秦府的人察觉,尤其是小尰溪,绝对不能让秦暮知道。

  怀里抱着小尰溪,她把陈妈c福伯和陈喜全部叫进屋里,思考一会儿说道:

  ‘福伯和陈喜,你去看一下今天哪趟船过海,我们要离开江陵县,陈妈,你收拾一下东西,我们尽快动身。’

  ‘怎么,三小姐,是不是有危险?’陈妈赶紧问道,脸色也变得不好。

  难道,秦家的人发现这里了吗?这几天他们去县城里找熟人打听过,秦府里面虽然没什么动静,可是,秦家三爷暗中却派人查探小少爷的踪影。

  ‘不怕万一,只怕一万,我们只是预先防范一下,我不能拿小尰溪来冒险。’阮千熏揉揉怀里小人的头发,软软的,摸着很舒服。

  ‘好,我们都听三小姐的,不过,三小姐你的伤’福伯和陈喜已经起身,想到对方刚刚转好的身体,不禁担忧起来。

  ‘没事,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福伯,陈喜,你们去打探的时候小心些。’

  待晚上福伯和陈喜回来说已经找好船,卯时出发,是去泉州的船。阮千熏没在意去哪里的船,只要能离开江陵县去哪里都可以。

  今天晚上不知道为什么心总是不安,慌里慌张的,心神不宁,阮千熏坐不住,在门口走来走去。

  ‘姐姐,怎么了?福伯已经找好船,陈妈已经收拾好东西了,你还有什么担心的吗?’小尰溪跟在她身边,漂亮的就像芭比娃娃的脸蛋在月光照耀下闪耀着白瓷一般的光芒,尤其是那双玻璃珠般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水汪汪的,让人一看就忍不住被吸引。

  阮千熏受不住小正太的诱惑,在他小脸蛋狠狠亲一口,惹得小尰溪红了半边小脸,抓着阮千熏冰凉的手都有些冒汗。

  最近姐姐变化好大,动不动就亲他,可是,他好喜欢,好喜欢被姐姐抱在怀里,被姐姐宠溺般的亲;以往在秦府,姐姐也对他好,可也只是淡淡的温柔的站在旁边,看着他,绝对不亲近。

  阮千熏刚想再逗弄小正太,黑暗中却传来脚步声,错乱却有力,阮千熏心神一凛,抬头看向黑暗之中,就着月光明显看到有几条人影向这边掠来。

  阮千熏大吃一惊,赶紧拉着小尰溪冲进屋内,关好房门,正在准备吃食的陈妈等人刚想张嘴询问,被阮千熏拦住。

  ‘快走,有人来了。’几人大乱,抱起东西从后门冲出去,茅草屋后面是一个山坡,山坡后面是一片树林,黑夜下方便隐藏身影。

  他们刚逃离茅草屋,就见四条人影出现在门口,抬脚踹过去,木门应声而碎,冲进屋一看没人,带头之人用黑巾遮住脸,锐利的双眼环顾一周发现后门,手一挥儿,四人冲出后门掠向后面山坡。

  雇主已经发话,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那个孽种,必须得死!

  下坡冲力过大,几人从山坡滚下来,阮千熏护好小尰溪,滚到树林边缘,抬头向上看去就见四条黑影似雄鹰般向这边掠来。

  阮千熏二话不说拉起小尰溪向林中跑去,陈妈c陈喜和福伯紧跟在后面,心慌意乱。

  树林里更加黑暗,地面上杂草丛生,落叶很厚,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里面,偶尔,还能碰到动物的尸骨。

  他们快速的奔跑,气都喘不过来,眼瞅着身后追踪的人越来越近,阮千熏急的满头大汗。那四个人一看就是身怀武功,不是他们四人能抵抗的,真的被追上只有死路一条,好不容易脱离秦府,她不想死。

  不过几个起落,四条人影包围住阮千熏等人,小尰溪被阮千熏拽在背后,死死盯着罩着黑巾的四人。

  ‘交出那个孩子,饶你们不死!’带头的人冷冷说道,更是缓缓抽出腰间宝剑。

  ‘秦暮给你多少钱,让你灭着良心对小孩子下手。’阮千熏站直腰身,冷冷盯着对方,毫不示弱,脑子里快速思索脱身方法。

  ‘血楼的人办事,只看钱,不看人。’说着,宝剑一扫,一股剑气荡起,落叶搅碎,直奔阮千熏面目而来。

  阮千熏不知道血楼是什么鬼东西,但伤害到小尰溪就绝对不行,她不想再眼睁睁看到弟弟倒在她面前。

  转身抱着小尰溪向后扑倒,陈妈三人还来不及躲闪就被剑气扫飞,几声惨叫响起,阮千熏也顾不上其他,险之又险的躲过剑气,惹来领头人的咦声。

  能躲过他剑气的人不多,眼前这个小女孩倒是让他刮目相看,可那又怎么样,能逃脱血楼杀手的人还不存在。

  ‘不要浪费时间,杀了!’四人不再有所顾忌,飞身而起,四道剑光在黑夜之下闪烁寒光刺向阮千熏后背。

  目标被她压在身下,只有杀了小女孩,才能取目标性命,完成任务!

  ‘小姐,快闪开’陈妈和福伯撕心裂肺的大喊。

  ‘姑娘’还没等陈喜喊出声,就见一道闪电般的剑光从黑夜中斜斜劈过来,那道剑光照亮黑夜,剑气冲天,使得周围大树剧烈摇晃,随后,咔咔脆响,连连折断。

  可那道剑光丝毫不停留,在半空中划过,绚丽多姿,狠辣无情,四道血光喷涌,吓得陈喜张大嘴震惊当场。

  刚刚还嚣张要杀人的四个家伙活生生被拦腰削断,血流如注,倒在地上还在痉挛弹动。

  阮千熏抱着小尰溪翻滚过去,骇然失色,站起的双腿都在打颤远离血窝,在现代,哪怕她看过许多车祸,可都不如眼前场景震撼人心。

  一道人影缓缓从树林中步出,他走的很慢,站在距离阮千熏三米远的地方慵懒的依靠树干,修长白皙的手缓缓擦着宝剑上的血迹,来不及擦的血液一滴滴滑落地面。

  他微微低着头,擦的很认真,仿佛在做一件令人赏心悦目的事情;宝剑擦完,弹飞手中白色帕子,宝剑归鞘,他才侧首看向一直凝视着他的阮千熏。

  瘦小的小女孩,很镇定,尤其是那双清亮的眼睛,看不到恐惧,看不到厌恶,有的只是很淡很淡的好奇。

  目光落在她怀中的小男孩身上,微微眯眼,眼底,闪过一丝惊艳,很漂亮的男孩,他们是姐弟?

  阮千熏知道自己必须做点什么,毕竟眼前的少年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她拉着小尰溪走到少年面前,微微抬起下巴,她还小,没有小尰溪漂亮动人的样貌,再加上瘦弱,被折磨,更是看不出多少神采来。

  但她的眼睛很明亮,早没有刚才的震撼,静静望着少年,他很冷,肌肤却很白,他的眼睛没有感情,流转着好似残酷的光芒,在黑夜中越发显得森冷,这样的少年,就像一只隐忍的猛兽,不能轻易撩拨。

  阮千熏看出这点,便让自己脸上的笑容更加温暖,眼睛更加真诚,嘴角微微勾起,笑着道:

  ‘谢谢你,救了我们!’

  ‘不必谢我,只是顺手而已。’少年说完,酷酷的转过身,走向树林深处!

  这是阮千熏与玄三第一次见面,彼此就像落入湖泊中的石子,荡起一点涟漪,掀不起多大的风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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