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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五节、尊卑有别

  “啪”的一声,一个巴掌落到了刘嫣的脸上,穿着黑色朝服的刘邦连看都没看这个女儿一眼,就直接坐到了宫殿的正座上。

  吕雉极为恭敬的自动坐到下首的陪座,大为纳罕,心道今儿这却是怎么了?

  夕阳西下,一群燕子从大殿的门口飞过。却有意无意的逗留了片刻,才又飞走了。

  刘邦这个人,天生的风流俊俏。刘嫣只得了他三分的神韵,在女孩子里都算相当出挑的了。眉眼又生的极好,好的简直不像是沛县那种小地方出来的,而是世家大族嫡出的公子哥儿。所以,当年还是个一穷二白的街头混混的时候,也多的是女人乐意倒贴他。是以,他对这种千奇百怪的风流韵事向来宽容的很,何况刘嫣这撑死了算个勾引,还竟然未遂。

  反正,刘邦这个正主儿出马了,吕雉也就乐得清闲,坐在次位上看热闹。刘邦估摸着今天心里是有点不痛快c又发作不得的事儿,在刘嫣这儿倒了个干干净净,斥责一番之后,直接让她滚回去,禁足三个月,食只许粟米,衣不见珠玉,通告各位公主c王子,以儆效尤。

  “你给我记住喽,要是再犯这种事儿,以后就别姓刘了,直接回沛县老家讨饭去。滚!”

  刘邦最后气的从正座上下来,又结结实实的给了刘嫣一巴掌。

  吕雉喝了口粗拙的大麦茶,御医说了,她心神耗损太过严重,需要五谷杂粮滋养。

  就事论事,她还是很欣赏刘邦的。别看平常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瞎话张嘴就来,可发飙的时候却相当爷们儿。

  可惜,他们只能是合作愉快的生意伙伴,却没法子成为骨血相融的结发夫妻。

  无他,当年楚汉相争,刘邦被楚将追赶,千钧一发。为了逃命,刘邦把自己的女儿刘乐一把推下车去。幸亏赶车的夏侯婴坚持把孩子抱回车来,要不然,刘乐也就这么没了。

  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人还在西楚霸王项羽的监狱里呆着,天天都在凿石头c服苦役,为了怕自己的相貌会引起争端,还特地每天弄得蓬头垢面,衣服也散发出恶臭来。

  大殿外的燕子成双飞过,当真是醉卧花阴的好时节。对着这些往事,吕雉一点点都不想忘记。

  刘邦发作了一通,气的晚饭都没吃下去,就独自回自己个儿的寝殿,接着生闷气。

  吕雉依旧是那幅淡然的模样,独自用过简单的晚膳,不过一菜汤和一碗粟米。大汉立国不久,一切百废待兴,不可奢靡。身为皇后,为天下妇人表率,自当如此。

  宫人回报说张敖正陪着鲁元公主听小曲儿呢,公主情绪好了很多。太子正在陈太傅的督促读书,也乖巧的很。

  吕雉点了点头,总觉得好像是少了点什么,但又想不起来。便示意另一边的小宦官接着回报。这次说的却是今儿下午的事儿。

  这个小宦官是经常在皇帝御前伺候茶水的。他年纪不大,还没完全学会宫中年掌事太监那种优雅而动听的说话方式。讲起话来,音调忽高忽低,忽轻忽重,东施效颦,不伦不类,语气中还总略微带着一种尖刻和嘲讽。

  吕雉有一瞬间走神了,她想着,若是阿篱此刻在这里,不知会怎样评价这个小宦官和他那不甚悦耳的嗓音。

  肯定,很是精彩吧。

  小宦官说:“今儿皇上从早上起来就不高兴,却不知道为什么。刚才在和萧昶萧大人说话的时候,底下的人就把公主,啊不,是嫣姑娘这点子破事儿上报了。陛下本来听了,觉得只不过是小孩子家瞎胡闹而已,意思是随便训斥两句就算了。结果,就在这档子上,萧昶萧大人却说了件很是不相干的事。”

  吕雉喝了一口粗麦炒的茶叶,含笑问道:“萧大人又说了什么?想来,必定很是有趣。”

  宦官掩嘴一乐,接着回禀。“这萧大人说了,给几个诸侯王做衣服的工匠,真真是叫猪油蒙了心眼子,竟然把帽冠上的珠子数儿镶错了。娘娘,这天子和诸侯皆戴冠冕。冠冕前的珠帘名叫‘玉藻’。按照礼制,这玉藻的数目啊,可相当的有讲究。天子最大,冠冕是二十四旒。诸侯次之,十八旒。再往下,上大夫十四旒,下大夫十旒,丝毫马虎不得的。萧大人又说,这虽说是小事儿,咱们大汉朝的律法又向来宽厚,比不得秦朝那般的残暴不仁。但说到底,诸侯与天子,嫡出与庶出,尊卑有别,不可等闲视之。这不,陛下听了,拍案而起,勃然大怒,当时就奔过来惩治了嫣姑娘了。”

  吕后斜了那小宦官一眼,掌事的女官立刻轻轻的在他脸上来了一嘴巴,笑道:“没规矩的东西,虽说嫣公主没有封号,但毕竟是陛下的子嗣,也要尊称公主才成。”

  能在御前伺候的宦官c宫女都精明的很,那小宦官一扫皇后的神色,就知道自己这马屁拍的甚是到位。果然,旁边伺候的小宫女用盘子捧上来一只很小巧的袋子,女官拿起袋子,重重的往他手心一放,小宦官立马眉开眼笑,说不敢不敢。

  “不多,算不得什么,拿去买点点心果子吃吧。”女官笑的甚是温和。

  小宦官自是欢天喜地,把袋子往袖子里一搁,弯着腰倒退出去了。

  这一日,吕雉终于得了些清闲。侍奉的小宫女有一个会吹笛子的,虽说不甚娴熟,但是却总带着些天真浪漫的气息。她立在一旁,细细的吹些山野小调,倒也有趣。

  吕后含着点笑意,把“诸侯与天子,嫡出与庶出,尊卑有别,不可等闲视之。”这句话翻来覆去的念了几遍,很是满意。萧昶当真是个有分寸c有心计的孩子。

  已经入夜了,吕雉把一双手浸在加草药的温水里泡了又泡。这是太医特地给她配的,为的是保证手部的皮肤细嫩洁白。

  说来可笑,女为悦己者容,她那么辛苦的修饰容颜,却是希望在孩子们的心里,永远是美丽而温柔的样子。

  小宫女上来,用毛巾小心翼翼的擦干她的双手。吕雉闲来无事,就对着旁边的青铜灯多打量了两眼。这青铜灯很是精巧,是一个展翅欲飞的仙鹤。仙鹤这种动物,高洁不群,才智出众,对伴侣又最是忠贞不二。

  吕雉眼中的神采突然又暗淡下去了。

  张敖是个好孩子,出身好,相貌好,不花心,阿乐自然是有福气的。

  只是,可惜了,就差那么一丁点,那萧昶就成了阿篱的夫婿。

  哎,算了,说到底是天意弄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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