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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章

  是有的,却不是江湖中人传说的这般。当年攻入杭州城中时,咱们曾发现了一件稀世奇珍!”晏祁忍不住问道:“那是什么宝贝?”柳含烟道:“那是一部兵书,不是什么宝贝,却胜过连城重宝。各位见多识广,可知这数十年来蒙古人凭的什么横行天下所向无敌么?”众人沉思片刻,傅抟山道:“久闻蒙古人精于马术,他们的铁骑兵横冲直撞,往往让对手难以招架。”柳含烟道:“傅大侠所言不虚,但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蒙古人横行天下仗着的是两样东西,一个自然是他们的铁骑兵,另一个却是火器。据传他们自元太祖成吉思汗时便注重构造火器,那成吉思汗曾立下规矩,元人攻下城池屠城之时,'惟匠得免',并将那些得免死罪的工匠分至各处官营手工场,制造火器;且不惜以高官厚禄重奖首创出新式犀利火器的工匠。听说元朝鼎盛之时天下所辖专斯制造军器的工匠数以万计,是以元人的火器天下无敌。那时我们红巾军与元人开战,最是头疼他们的火铳大pào。这部奇书想是一位熟悉兵法、火器的元朝高官所写,上半部详细记载了元人行兵的各种阵法,其中于马阵的cāo演排布所书甚详;下半部便细写各种犀利火器的构造之法,还绘了'震天雷'等七十二幅火器构图。倘若兵家得了此书自能依此cāo练骑兵,造出犀利无匹的火器,说到席卷天下,无敌江湖云云也不为过!”说到这里,他不禁又叹了一口气,道:“可惜当时彭和尚却认为得天下凭的是德xìng,这部书所载不过是些奇技yín巧,又怕它落入居心不良者手中,便将它与珍宝一同埋了。”陆鹤云听到这里,心中又是一动:“如此说来,兵书奇宝之事隐秘之极,为何师父和刘大哥一动身,便被元人得知了讯息?便是那汝阳王消息灵通,但他得到消息之后照理说虽会派人前来掠夺,但更应该封锁讯息,不让旁人知晓,免得增加对手。但怎地朱元璋,张士诚等人全得到了消息,更奇的这消息竟会传遍江湖,惹得这许多江湖人物来此凑热闹?”晏祁这时拍了拍脑袋,道:“又是兵书又是珍宝,一会又是什么秦淮月,搅得老子脑袋一团糟!当真是那秦淮月杀了俞飞么,这厮为何要对俞飞下手?”侯先生道:“秦淮月行事向来出乎常人意料,如此说来,他必是为了这兵书珍宝而来,此人素来出手狠辣,又身处暗处!咱们可要万分小心了。”刘元吉这时忽然长身而起,拱手道:“柳庄主,适才庄主所说的秘图此刻正在元吉身上。刘某此来落梅山庄,便是受楚先生之托将此图献与庄主!”此言一出,柳含烟、晏祁和侯先生等人的神色均是一变,有人惊讶,有人奇怪,更有人一脸羡慕嫉妒之色。

  柳含烟的脸上泛出一层激动的红,颤声道:“千里兄与含烟虽谋面不多,但意气相投,彼此均视为平生知己。不想千里兄竟如此信得过在下!”刘元吉道:“楚先生生前言道,此图或许从落梅山庄流出,便该当物归原主,还与柳庄主。”说着自怀中取出那幅古画,恭恭敬敬地双手奉上。

  柳含烟接过古画时,双手竟有些颤抖,道:“千里兄当真是给含烟了却一个平生大愿!”侯先生晏祁等人的眼睛均是死死盯着柳含烟手中那幅古画,只盼他快快打开。但柳含烟的神情却旋即镇定下来,将那画揣入怀中,道:“此图事关重大,待我回去慢慢推敲。”傅抟山朗声道:“柳庄主为驱除暴元,耗去半生心血,这珍宝兵书原只有庄主才配拥有。今日傅抟山先向庄主贺喜了。”柳含烟拾起桌前的香茗细细地品着,道:“傅大侠过誉了,柳某若当真启出宝藏,必会兼济天下!”话音刚落,只见舒眉的贴身丫鬟竹韵慌慌张张地扑进屋来,道:“老爷,不好了,小姐不见了!”啪的一声,柳含烟手中的茶杯落在了地上,摔得粉碎。他颤声道:“怎的不见了,你们是怎么伺候的?”竹韵哭道:“昨晚是梅影姊姊伺候小姐睡的,今晨我走进小姐的卧房便闻见一股怪味,进去一看,却见梅影横卧在地上,昏迷不醒,小姐却……不见了……”柳含烟不待他说完,大袖一拂,便跃出了屋子。侯先生、狄青霜等人匆匆赶出。鹤云刘元吉等人互相看了一眼,均觉这疏梅园内怪事迭出,几个人不由分说也跟了出去。

  舒眉所住的瑶琴小榭内果然还弥漫着一股未及散去的怪味,卓青梧掩鼻道:“这是迷香。”众人不便擅进舒眉的闺房,便立在屋外。

  只见刚刚被冷水泼面的梅影已然转醒,柳含烟正自声色俱厉地吼道:“小姐哪里去了?”梅影迷迷糊糊地问:“小姐,小姐不是好好的么?”跟着哇的一声便哭了出来,道:“哎哟,我的头好疼好晕……”柳含烟自觉失态,便松了揪着梅影的手,向一众门人弟子喝道:“尽愣着做什么,快快去找!”

  鹤云回到屋中,还觉得一颗心砰砰乱跳,只听刘元吉道:“这可怪了,难道竟有人掳走了柳含烟的女儿?”傅抟山摇头道:“这位紫衣红线忽然而来,忽然而去,是不是她自己走了?”鹤云抬起头来道:“若是她自己走的,又何必将自己的丫鬟弄晕,难道……难道当真是秦淮月寻仇来了?”想到此,不由心中忧惧更甚。

  傅抟山沉吟道:“秦淮月一代宗师,说什么也不会向一个后辈女孩儿下手;但若是秦淮月的门人弟子可就不好说了。”到了中午时分,屋外人声喧扰,显是无数家丁庄客在园中跑来跑去。刘元吉望着屋外晃动的人影不由攥紧了拳头,道:“这兵书珍宝当真是不祥之物,咱们连它的影子还未见到,却有数条人命因此而死,咱们到底还要等多久?”鹤云道:“刘大哥,你着急了?”刘元吉道:“我又如何不急?朱元璋水陆并进,寇汉阳,犯德安,此刻只怕已兵临武昌了!与其在这鬼气森森的园子里坐以待毙,不如去两军阵前与朱元璋拼个死活!”傅抟山道:“元吉兄此言差矣。苏东坡有云,拔剑而起,挺身而斗,不过匹夫之勇,天下之大勇者,卒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说到这里蓦地扭头喝道,“窗外是什么人?”只听一个女孩的声音怯生生地叫道:“是我……陆公子在么,奴婢这里有一样东西要jiāo给你。”鹤云出得门来,便瞧见竹韵那双通红的眼睛和一张苍白的脸。

  他一把握住她的手,道:“你家小姐找到了么?”竹韵垂泪摇头:“小姐……小姐被人掳走了。”说着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道:“老爷说,小姐是被人用迷香熏倒之后掳走的……”鹤云的声音也颤了,道:“是谁如此卑鄙,那人可曾留下什么言语?”竹韵哭道:“那人什么也不曾留下。老爷正在前厅发火,这些年来我可从未见老爷发过这么大的脾气。庄中能派出去的人都派出去寻找了,连梅影姊姊都去了,梅影说不寻到小姐她绝不回来……”鹤云的双手一片冰凉,心中乱糟糟的一片,只见竹韵从怀中取出一个翠色玉瓶,道:“这便是红云生肌散了,昨日小姐回来后还记挂着公子身上的伤势,让我将这yàojiāo与公子,奴婢一时偷懒,到这时才想起来。”那玉瓶翠色yù滴,纤巧轻盈,散发着明润而又柔和的光泽。鹤云觉得那光泽恰如舒眉那忧郁的眼神,刹那间眼前一片黯淡,心中倏地闪过舒眉的影子:雪色的长裙,凄郁的眼波,在梅枝上拂动的玉指。他的心中一阵抽搐,昨日自己还和她携手聊天,但这时想来竟觉得那一切疏远无比,仿佛在燠热的夏日遥想冬天清朗的天空。

  他握着凉润的玉瓶默不作声地走回屋中。傅抟山见到了他那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由眉头微皱,道:“陆兄弟,你为了那柳姑娘,大半日魂不守舍,这般儿女情长,哪里有半分豪杰气概?我辈侠义中人……”鹤云正自黯然神伤,听得他这教训的话,陡然间只觉心中懊愤难当,大声道:“她一个文弱女子遭人劫掳,我就不能替她担心么?”傅抟山和刘元吉自认得他起便没有见他如此激愤过,一时倒不知如何是好。鹤云退了一步,苦笑道:“再说,我原本不是什么侠义中人……更不想做什么豪杰!”说着转身便冲出屋去。

  刘元吉飞步追出,叫道:“鹤云,你去哪里?”鹤云遥遥应道:“我去找她”刘傅二人自来不理会什么恩爱缠绵,望着鹤云的背影均不禁大摇其头!

  鹤云想,那人掠走了眉儿若是未曾走远,便当在这落梅山庄或是九溪十八涧内落脚,既然柳含烟的手下都在疏梅园中查找,我去园外寻她便是了。

  他穿过重楼复廊,便出了疏梅园。但若在九溪十八涧内寻一个人,实不啻于大海捞针。他一个人在山道间踽踽独行,苦苦寻了半日依然毫无头绪。望着一分分黯淡下来的日色,他的心也一分分黯淡下来。暮色苍茫时分,鹤云拖着疲倦的身躯又来到了云栖岗前的那家小酒店。

  这酒店正是昔日群豪会聚之所,只是今日却酒客稀少,空dàngdàng的没有两个人。鹤云坐在桌前,心中也是空dàngdàng的,他甚至有些奇怪自己为何又要来到这地方喝起酒来。他本非擅饮之人,几杯酒下肚便觉有种飘忽晕沉的感觉。他叹一口气,心中郁闷更增。

  抬起头来,只见窗外的暮色被无声低飞的蝙蝠点染得愈加浓郁了,他的耳边便有一缕娇柔的声音响起:“云哥,娘早早地抛下我走了,我只盼在你心中能时时念着我、想着我、有我这个人……我便心满意足了。”他心中一阵抽搐,暗想眉儿自幼便离开了父亲,母亲又抑郁愤世,只怕她从小便有些自怜自怨。她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赶来疏梅园,才刚刚见到生父,却不想又卷入了一场江湖争斗之中。蓦地又想起舒眉说过那夜曾经看到一个黑影在她的屋外晃动,鹤云暗恨自己早知今日,当初便该将这园内的险恶情形告知她一些,也好让她提防一二。

  窗外那深沉的暮色让他想起舒眉深沉的眼睛,她那一丝丝寂寞的叹息声似乎还在他耳边若有若无的萦绕着。蓦然间鹤云觉得一种从未有过的凄凉寂寥,不由长叹一声:“一失足成千古恨,此恨绵绵无绝期!”啪的一声,手中的酒杯无意间被他捏得粉碎。

  这时却听得店小二在门口喊道:“出去吧,小店已不纳客,只等这位公子爷喝完便上门了。”一个低沉的声音道:“小二哥,在下腹内空空,只想喝几杯暖酒。”店小二喝道:“出去出去,咱们这里可从来不让叫花子上门喝酒。”鹤云听了“叫化子”这三字陡然间酒意上涌,叫道:“让他进来,他的酒钱我来付。”说着伸手入怀,将身上的散碎银子全掏了出来,一块块的抛在桌上。那胖掌柜陪笑道:“好极好极,既然如此,公子爷只管开怀畅饮,小店晚些关门也没什么。”又转头向门外叫道:“进来吧,遇上这位好心的爷也算你小子福气。”人影一晃,一个人似乎走入店来,依稀间那人似已坐在自己对面,只听他叫道:“切十斤牛ròu,十个馒头,上二十斤好酒,要快。”鹤云听了心中暗笑,瞧着架势这人似是要将明天的饭都一起要来吃了。他这时正自愁闷,也懒得抬头看人什么模样,只顾一杯杯的喝着闷酒。转眼功夫,店小二便将酒ròu摆上桌来,眼前两只大手频频晃动,不过片刻之间,那人竟如风卷残云将十斤牛ròu十个馒头吃个精光。鹤云咦了一声,心下微感诧异:“这人好大的饭量!”他抬起头来,只见对面这人是个三十来岁模样的大汉,一张脸棱角分明,透出一种刀削般的坚硬。一头长发有如黑漆,从额角直披至肩,由于汗水的缘故,那长发岩石般地贴在脸上。那人的一身白袍满是灰尘,已撕破了多处,似是刚刚长途奔波而来。那人见他抬头,微微一笑,道:“抱歉,在下急于赶路,已是两天两夜未吃东西了。”说着端起酒来,昂首一饮而尽。

  鹤云晕晕沉沉的,也未在意他说了什么,这时他意志消沉,只图一醉方休。那大汉却停杯不饮,一双灼灼如电的眸子却紧盯着鹤云盘在腰间的那把游龙剑,笑道:“小兄弟,酒多伤身,我劝你还是少饮几杯为好。”鹤云苦笑道:“酒多伤身……似我这等无用之人,伤一伤身也没有什么。”说到这里,悲从中来,忍不住想放声大哭一场,举手又斟满了一杯酒。

  那大汉蓦的将手一抬,把他的酒杯压住,笑道:“你实在不宜多饮了。”鹤云酒意上涌,扬手便向那人手上拂去。大汉的手一翻,酒杯倏的自他掌下翻上,被他托在掌心。鹤云这一拂立时落空。鹤云咦了一声,掌去如风,疾抓又至,但手指刚触及杯缘,却觉一股刚猛的力道自酒杯上发出,几乎将他手指弹开。他惊奇之下,奋力回夺。那大汉忽然哈哈大笑,猛的张口一吸,杯中酒立时化成一股酒浪直飞入他口中。

  酒杯上的劲力骤然一松,忽的被鹤云夺了回来。但听噗的一声,酒杯忽然化成一团齑粉。原来两个人适才将自身刚猛的功力灌注在酒杯上,这小小酒杯如何禁受得住,此时劲去杯毁。

  鹤云望着粉碎的酒杯,刹那间酒醒了一半,愣愣地问:“阁下是谁?”大汉笑道:“大家同是天涯过客,何必在乎各自姓名?”鹤云心中更觉疑惑,仍是问:“那……阁下从哪里来?”那汉子缓缓垂下头来,道:“苦地方,河南。”鹤云慢慢皱起眉头:“听说那地方这两年常常遭旱,老百姓苦得紧。”大汉的双眉一拢,声音也低沉了下来:“三年之前,河南便曾遭过蝗灾,当时飞蝗蔽天,人马不能行,今年又逢大旱,弄得民不聊生。那一晚我深夜赶路,途经一个村子,在村子中走了多时,却不闻一丝鸡鸣犬吠之声,我便有些奇怪。又行松语文学免费小说阅读_www.16sy.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