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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七七回 汉商豪阔惊汉使 康居阴谋害大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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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酣歌金帐玉馐翻,盘马驰踏君王前;挥洒长啸揖天使,汉商辉耀压群山。

  远处狼嚎阵阵,甘父不以为意,问道:“大人以为是哪个做的?”他一直想不通什么人要这节仗。

  张骞沉思一会,摇头道:“既然已经找回了,就不必管怎么丢的了!”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知道多说无益。

  众人继续前行,看看天色渐晚,苍鹰掠过头顶,远处有狼嚎叫。甘父说:“咱们今晚不要错过了宿头了!睡在山野中,可不是玩的。”其实大伙并不介意睡在哪里,但他话音未落,就听到狼嚎凄惨,然后有人喊马嘶的响声从附近传来。众人都是一愣,什么人敢招惹狼群?

  众人策马上了一个高岗,只见约有两箭地处,尘头滚动,一群骑士纵着上百头猛犬,空中飞着几十头狠鹰,大伙看那些骑士,有二十多人,骑得是骏马,穿的是皮裘,手中拿着长杆,却不是刀剑,在驱打狼群。狼群有百十头的样子,一个个健壮狠戾,没有一头小狼,正在四下扑咬,却总是不能得手,不停地被骑士轻松地打翻,猛犬摁住了,撕扯得血肉横飞,把血红的夕阳比了下去。在人狼战圈外面,十几头小狼在嗷嗷呼喝。

  张骞等人几曾见过这样的阵势,不由得看呆了。没有上半个时辰,狼群已经所剩无几,骑士们大获全胜。张骞问康贝弄。“这些人是你们族人吗?这里是不是已经到了康居国境?”

  康贝弄道:“看穿戴像;看身手又不是了!这里是多国边境,说不上是哪家的。”

  “走。咱们叨扰他们一顿。”张骞催马,众人紧跟。那些人却早已发现了他们。却混不放在心上,打翻了最后一头狼,鹰犬撕咬、啄食着,骑士哈哈大笑着迎了过来。

  张骞看他们大多面相粗豪,显然在大漠、草原日久,风吹日晒的结果,却又有几人面貌清雅。不像是草原牧人,和刚刚残杀狼群的形象大相径庭。正在发愣。对方有人已经发话了:“嗯?怎么像是汉子?不会是汉使到了吧?”说的话正是汉地腔调,却带着明显的吴声。

  铖乙催马过去,叫道:“汉使张骞大人到了!各位是哪位英雄好汉?”

  那几人慌忙跳下马,疾步上前。跪拜于地,张骞不知所以,说道:“各位好汉不要如此。不要如此。”铖乙等人也急忙下马,不知该如何。帕塔提在后面赶上,却立在一旁微笑不语。

  张骞也下了马,走上前,扶起前面的一个,见此人眼中已然满是泪光,激动地说不出话来。其他几个也都是一般模样。就近看他们的样貌,依稀有印象,却想不起在哪里见到过。

  “各位。咱们好像是素识的!恕张骞眼睛昏花,记不起各位了!”

  为首的带泪笑道:“大人记不得咱们,咱们眼睛也白长了,不是这位朋友说,咱们也不敢相信汉使大人到了眼前!”

  帕塔提忍不住在一旁骂道:“那个猪啊!你记不清你们大爷,也看不到老爷吗?”

  旁边已经有人上去拉住了他的胳膊腿:“你给我下来吧!还稳稳当当的坐在马上!”两人滚到一起。笑着扭打,看起来熟识得很。

  为首的是个三十多岁的。虽经风吹雨打,仍然保养得很好,脸色红白,精致的胡须,眼睛明亮,一团和气的样子,微笑道:“小人庄季葅。大人是不是还记得?这几位都是咱们吴地的,史寀,越钟俊,东方,百字狨,小胖。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见大人了!我们早已听说大人离开单于庭,等了好久,在祁连山下、白龙堆、弱水、且末,到处打探,都说大人正在行走。后来几个月突然没了消息,叫哥几个愁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了,这两天雪慢慢融化,咱们出来散心,遇见了这一群东西,它没少祸害咱们牧人,所以就想着为牧人除害了。”

  铖乙奇怪:“为什么留下小狼,不一起杀光?”

  小胖道:“也奇怪。往年吧,一个地方狼真的除尽了,草长得反倒不如意了,地上兔子、鼠都是了。留着几头狼,嘿,没事了,草长得又好了。这是牧人大哥给咱们的忠告。”

  儿君醉笑道:“怎么?你们现在牧马、牧羊么?铖乙,你和他们是同行啊!”

  帕塔提已经站起来,拉着一个人过来,笑道:“听他们说的,把你卖了你还帮他们数钱呢!这几个猪可是了不得,把生意做到了波斯、西海了!汉商六曜的大名,哪个不知?生意比老子的大了不知多少倍!嫉恨死了!”

  那个跟他打闹的笑道:“咱们兄弟是人家的奴仆,生意再大,也是主人的。哪像你老兄,是自己的王国!”上前给张骞施礼,“小的是越钟俊。”

  “噢!你们一直有交往吗?”张骞指着帕塔提和越钟俊问。

  帕塔提笑笑:“他们是大秦的秦山的人,咱们有合作,也有争夺。不过,私交和生意不搀和。当初在乌孙,兄弟遇见了大麻烦,是这几位帮了我。我真心铭记。”

  庄季葅一笑:“你也帮了咱兄弟不少。大伙彼此彼此。大人,请大人还有各位到我们帐幕处歇息吧。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张骞笑道:“刚刚我还和他们说,要叨扰你们呢!”

  百字狨、东方笑道:“求之不得!求之不得!”上前牵着张骞的马,庄季葅扶张骞上马。甘父笑道:“各位在,俺的活路没了!”

  百字狨笑道:“都是老兄服侍大人,让咱们代劳一次。大人这马可是真的好马!像是大宛天马城竺法生的!怕要值万金的。”

  “好眼力!这么贵?”

  “万金是价。还不一定能买!大月氏、乌孙他们经常打起来,就是要大宛这天马。不过,匈奴大单于却可以不花一个钱就得到。大人可是第二个不花钱的。”

  “你们既然生意遍及各国。竺法生是什么人,应该知道吧?”张骞问。

  “他现如今已贵为大宛傅国王。嘿嘿,此人心胸广大,不是咱们这些人能比的!”张骞听他言语中有骨头,转向庄季葅。

  庄季葅微笑道:“几年前,他们突然出现在西域,引起西域人很多恐慌。匈奴人到处追杀。于阗为了他们和匈奴人翻脸。昆仑山仙族也帮助他们抵御。我们从大秦那边,对了。帕塔提兄弟,你们波斯,现在可不叫波斯了!叫做安息,咱们有几个兄弟在那里做香料。也经常见到。见到一个汉子,被人驱使,日夜不得安歇。听说他是一个公主带过去的,我们叫他可怜,想买下了他,谁知人不卖!好不容易才说通,带他回到西域。王母派人找到咱们,把他要了去。后来不知怎么,在昆仑山呆不住。下到大宛。几个天竺道者与他合缘,他就弃了昆仑山仙道,信了天竺道了。牧人慢慢信奉了他们。正好傅国王去世,傅国王王妃信奉其道,不知怎么的,他就成了傅国王了。这两年大宛乱机四起,许多人以为就是他惹的。”张骞听他话中之意,对竺法生也有不满。倒好像与大宛王关系匪浅。

  “那些人呢?他们和竺法生是怎样的交情?”

  “另外那些啊,怎么说呢。咱们汉人就是人多,还是怎么的,到了一起就不舒服;分开了还想得慌。西域人好像也看出了,所以没有原来那么害怕。匈奴人也慢慢不经意起来,任大伙折腾吧。”

  张骞愣了愣,他本以为匈奴人在西域式微,是由于东方事起,汉军攻打的缘故,顾不了西边,才放任竺法生他们割地为王的。看来这些兄弟并不像表面上看来的融洽,而是各怀心事。

  “你们几位这些年一直在西域吗?”

  “我们大部分都在大秦、安息那边。大人如果要继续前往月氏,咱们兄弟自当扈从。”

  说着话,他们来到一个小山前,一大片帐幕立在山下,人来人往的煞是热闹,见了庄季葅他们都上来迎接,一群孩子跑过来,抱着几人,亲热极了。庄季葅亲自拉开一座大帐的门帘,请张骞进去,众人跟着进了大帐。

  张骞和大伙都惊讶不已,他的大帐比匈奴大单于的不遑多让!不止是大,而且里面华丽至极,婢仆环立,都穿锦着绣的;四壁明珠高悬,照得帐中亮如白昼。几个艳妆丽人站起迎候,张骞扫了一眼,却是华夷杂处,却不管肥瘦,都明丽端庄。

  庄季葅请张骞居中坐了,帕塔提、康贝弄等依此坐下,一一引介了几个丽人,却是他们几位的正妻,一时间铃佩叮咚,也分不清哪个,只知道庄季葅的妻子却是原来他们的主人家的女儿,那秦山死在姑师国,他们几个历尽苦辛把他尸骨带回了大秦,交予家人。秦山的女儿见庄季葅仁义,带着家财嫁于他。庄季葅自己在主位相陪,史寀、越钟俊等才依此坐下,那几个女人也坐了。张骞知道胡风与汉地异俗,女子也是可以出头露面的,也不介意。

  婢仆流水一般的端上各色佳肴酒食,有的张骞他们见过,有的还是初次见到,什么石榴、胡桃、寒瓜、橄榄,都新鲜无比。

  张骞拿着一块寒瓜,甘甜沁凉,不由赞叹:“想不到这西番地方,看起来荒凉,却有如此美味!只是不知如此寒天,你们是怎么种出来的?”

  越钟俊笑道:“大人不知,这些也是夏秋成熟。这番石榴可以保存大半年,这寒瓜却难了!不瞒大人还有各位,小的先祖在吴王宫中做事,为吴王管各色时令果蔬,有一些心得。那王爷有时候还是想吃些不合时令的,就难住了人。小人先祖想了些办法,一是把时令的东西,保存更久,再是延长果蔬的生长时间。小人还好,知道一点。”

  他说的轻松。却把牛郎羡慕得了不得,叫道:“老兄一定要传授兄弟!”

  越钟俊点头道:“牛兄在于阗、昆仑山上的名头,兄弟也是耳闻已久。自当效命。”两人在一边嘀嘀咕咕。说些心得。

  这时有人报:“长老们求见。”

  史寀点头,让唤。不一会几个穿戴异样皮袍、皮帽的人进来,神色恭谨,不敢抬头,一人轻声说道:“哦,大大人,请……请……大大人给我族人卖……卖些……哦盐。粮食。”

  史寀没有看他们。张骞看出了史寀在他们几个中间管与各方交易的,转而对张骞笑道:“让大人见笑了。咱们总是闲不住。吃饭也有人来。”

  张骞微笑道:“你只管做事,不要管我们。”

  “那得罪了。”史寀说着站起来,和那几个长老说了一会,那几人千恩万谢的。不住点头,眼睛瞟向这里。康贝弄忽然想起,这几人好像是花鹿族的长老,在王宫见过的。那几人也不住地瞅他。

  史寀说了,对那几个说道:“这里有你们康居国的王子,上前见过吧。”那几个才弓着身子,过来,康贝弄起身,微笑道:“几位长老安好。康贝弄和几位见礼了。”

  几人才恍然大悟的样子。一人说道:“冬天来到前,有人报告大王,说王子回来了。没想到今日竟然在大大人的大帐见到王子!”几人都给康贝弄施礼。

  庄季葅微笑道:“你们几个也坐下吧。一起喝酒。”那几人不肯,再次行礼后,退了出去。花翟张大了嘴,“嚯嚯!你们太威风了!这里是你们的王国吗?”

  小胖笑了,“我们只是经过这里,在这里宿营的。不是见到大人和各位。明天我们就走。”

  “那为什么他们长老对你们这么恭敬?”绵里针好奇。

  小胖傲然道:“不是咱夸口,就是那什么国王来了。匈奴都尉到了,他们也不服气!但就是咱们,哪个部族都盼着咱们到,要是不去?嘿嘿,他们还不喜欢了!”

  康贝弄说:“我们牧人虽然也四处游牧,逐水草,好像自由自在,却也缺不了一些东西,要仰仗别人的。想这几位好汉,捏着咱们牧人的命脉。”

  东方不以为然:“不是咱们捏着谁!而是他们自己求着咱。你们跟着匈奴人打到长城下面,为的还不是这些?汉天子在塞上设市,你们怎么不去?还不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咱们兄弟自己辛苦,解了牧人的燃眉之急。”

  “呵呵!所谓无利不起早吧。各位也在草原上得了不少的好处。”康贝弄继续说道。

  帕塔提见两人争了起来,微笑道:“两位说的都对。谁也离不了谁。只要不打,咱们都能过得好,打起来了,哪一个都自在不了。”

  康贝弄还是不服:“就是打起来,大伙也都见了,汉天子帐前满是商人!厮杀的是战士,得利的是商人!”

  帕塔提弄了个没趣,扭开了,不理他们的争辩。

  张骞知道康贝弄心里不痛快,他的国人对他不冷不热的,对几个汉商倒是恨不得想供奉起来!微笑着对大伙道:“喝酒,喝酒!这酒看来还不是本地的葡萄酒?”

  庄季葅举杯,“大人眼光独到,这是大秦的美酒,是大秦皇帝的酿酒师给酿制的。来人,让他过来。”

  一会一个高鼻深目满头长发卷曲的人来到近前,弯腰施礼,铖乙、牛郎等人见了稀奇。那人嘴里说了些什么,张骞等没一个听得懂的,都看着庄季葅。庄季葅对身后一个女子说了句什么,那女子站起来,说道:“他说,大秦皇帝见过各位大人。他已经听说了各位的英雄无畏,佩服得紧。”

  张骞却是大吃一惊,“什么?他是大秦皇帝?皇帝陛下做了你们的随从?”急忙站起。

  庄季葅拉着他,笑道:“他的名字叫皇帝。不是说他就是大秦皇帝。”

  “他……他怎么可以叫皇帝呢!”

  女子给那人译了过去,那人脸色变了,说了几句,口气很冲。“他说,为什么他不能叫做皇帝?皇帝又是什么了不起的名字了!我们那里谁想叫自己什么。就叫什么。皇帝,是因为我爱慕皇帝陛下,才时时刻刻都记着皇帝。让别人也记着!”

  庄季葅解释道:“他们大秦国皇帝,不是像咱们中华的世袭的,他们是像……像古代那时,众人推举的,皇帝也不是高高在上,什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皇帝坐了几年。觉得不好了,自己就退位了。或者大臣把他罢免了,不是驱逐、更不是杀掉。啧啧,那里也有几家圣人,说了许多道理。小的几个愚昧,记不了那多。他们就是说,皇帝、大臣要为天下人做事,做不好就完蛋了。所以,他们的皇帝、大臣都兢兢业业的,没有机会享福,他们才把整个西海都囊括下来,每天的太阳都照着国土。”

  张骞等闻所未闻,好像在听远古的故事。不知不觉。张骞觉得身子有些发沉,铖乙、牛郎、花翟、儿君醉他们都醉倒筵前。庄季葅让人把几人搀扶着,睡下。自己和甘父要伺候张骞。张骞笑道:“我还没有那般娇贵!自己可以的。你们忙活吧。”

  庄季葅不便坚持,让出了自己奢华的寝帐,自己和夫人到另一处去睡。

  第二天,天刚麻麻亮,庄季葅就起来,甘父也已经起来了。“大人怎么样?睡得好吗?甘大哥怎么样?”

  甘父谢了他的招待,两人正在说。张骞也起来了,庄季葅急忙问候。张骞笑道:“咱们都是风中来雨里去的,你这么奢华的卧榻,我还真不习惯!”

  庄季葅微笑,让人端来洗漱的盐、水,张骞就着奴婢的手中漱洗了。“怎么?有事?”他见庄季葅若有所思的样子。

  “是。大人,半夜就得到消息,康居国王派人来迎接大人了。大人准备怎样?”

  张骞一愣,还头一次有国王这么隆重其事的,“依你之见呢?”

  庄季葅微笑道:“依小人,大人自然应该去拜会。康居王对咱们几个,有些误会,也想请大人化解。”

  “嗯?”

  “嗷,是这样。他以为周围几国都挤占了他的国土,要咱们把货物都放在康居。咱们是商人,就没有听。”

  “这很正常啊。”

  “国王陛下不这么想。而且,大人此次去见他,还要注意安全。我听说几个匈奴人新到的。”

  他们吃过饭,就跟着康居王派来的使者出发了。甘父留心看了,庄季葅他们的车马起行,那个部族的营地为之一空。车马绵延数里,前后望不到头。走了两天,来到一个大湖边,湖边一座城池,数丈高的城墙,武士往还巡视。到了城门,使者上前,几个武士过来,先给康贝弄施礼,再给张骞施礼,然后请张骞、帕塔提进城。

  庄季葅他们却停在城外,城里的人早就听说汉商大贾六曜来到,都蜂拥而来,围住了他们的营地,拿来了各色皮子、毛、骨、角,牵来了各种牲口,大人小孩、男男女女,围得水泄不通。

  张骞他们还没有见过这样的奇观,比长安的各市还有热闹,却不能停留细看,张骞带着甘父,帕塔提和提各带着两个侍从跟着康贝弄和使者来到王宫。这康居王王宫倒不怎么高大,和城里寻常人家的房屋差不太多,不过大些,宽阔些,想是为了接见臣民的。几个武士见了康贝弄,急忙上前抱着他,又跳又笑的,说了些张骞他们听不懂的话。

  一会一个人出来,也先和康贝弄抱着行礼,才带着张骞、帕塔提、提各和康贝弄进宫。一个大些的石屋前,已经站着几个人了,也是一身的牧人装束,不过是皮帽上插着鹰羽,像是此国贵人了。果然,康贝弄见了,不是喊阿叔,就是叫大哥的,亲热异常,几人也搂住他的腰,说个不住。张骞、帕塔提、提各等在一旁。

  康贝弄等人说了,才介绍张骞、帕塔提、提各和他们相识,都是康居几家王爷,此时正好都在王城。哪几家?苏榭王、耀匿王、伏魔王、鸡王、傲剑王。大伙一一见礼毕,苏榭王带着大伙进石屋,石屋干燥、爽洁,几个奴隶伏在地上,康贝弄他们把脚在奴隶身上蹭了蹭,让张骞他们也擦脚。张骞面有难色。帕塔提兄弟却坦然自若的在奴隶身上蹭去了泥土。

  一个面貌与康贝弄有七八分相似,只是年岁大了不少的坐在一张石台上,康贝弄扑过去。抱着他的腿,哭出声来。那人抚摸着他的头发,微笑道:“你受苦了。也为我康居立下大功。谁都不会忘记你的。好了,起来吧,已经长大了。”

  康贝弄不好意思的站起来,张骞三人上前拜见康居王,献上各自的礼物。张骞的自然是庄季葅他们准备的,是一领锦袍。几匹绸缎,一捆生丝,一担盐,还有别的金珠。康居王谢过张骞、帕塔提、提各。众人这才坐下。

  康居王面色沉静。张骞暗中看去,见他面有忧色,眉宇紧锁,眉间隐隐有黑气,不由一怔,这康居王恐怕命在旦夕了!他这些年闲来无事,也学了些星相,昆仑山上那个沙大哥,把自己珍藏的相法送了他。所以他才精进了不少。如今见了康居王如此,不由心动。微笑道:“大王,外臣观陛下心事不小。是不是有什么隐忧?”

  康居王果然心头有事,听了他的话,回道:“正是!不知先生可有法化解?”

  张骞还没有说话,苏榭王已经不悦道:“陛下何必疑神疑鬼!我康居正是百年来最好的时候,兵强马壮,不惧任何人来侵!”

  其他几王也是纷纷附和。“大王不必忧心。王子也回来了,咱们众王也都在。大家齐心协力,也要赶跑外敌!”

  张骞奇怪,这大冬天的,冰雪满地,不是兴师动众的时候,哪里有人来犯境的?康贝弄也奇怪,没听说有外敌入侵啊!

  苏榭王愤愤不平的说道:“几位不知。有几个妖人,在我国内传播,妖言惑众,说什么此生愁苦,要出家信奉佛祖,才能来世脱离苦海!闹得牧人都无心放牧,长老阻止不住。还有妖人下了蛊毒,要害大王还有我们!”

  张骞看看帕塔提,帕塔提也正在看他,两人没想到佛祖的信众一至于斯。张骞想起竺法生他们,信了几分,又想到昆仑山所见的活佛,又觉得不像妖人。

  傲剑王在一旁冷笑道:“祸福无门,惟人自召!哪里是佛祖的错,是有人居心不良!”

  苏榭王大怒,“你说什么?是哪个居心不良?”

  傲剑王也不示弱,起身道:“说你了!怎么样?佛徒传经说法,碍了你什么事?偏处处刁难!我就是不平。牧人愁苦,哪个不知?坐在宫中,大言炎炎,全不管民众死活。”

  康居王耐住性子说道:“你们两个不要争吵了!他传道的只管传道,不要劝人生事么!苏榭,你也不要得理不饶人,把人都沉浸湖底了!人当然要报仇。天使大人,你有什么办法能化解得了信众和国家的仇怨?”

  张骞想不到他们这里已经闹得这么激烈,大宛那里几方起兵,也不过如此。但,他还是觉得康居王的危险不是在远处,小心地看了看几位王爷,觉得哪个都像,又哪一个都不像。暗自叫道:张骞,这一次搞不好,要惹下大祸!沉吟片刻,才说道:“外臣不敢乱说。不过外臣也见过几个佛徒,觉得其中可能有奸人,多数还是好人。至于说敢谋害大王还有各位王爷的,外臣觉得,恐怕还是大王在宫中加强警戒的好。”

  康居王明白他的意思,却摇头道:“我这王城,都是本王信得过的,都是忠心王事的。还是那些暗中下毒的,无处提防。”

  苏榭王叫道:“听说那几个汉商又来到城外,赶跑了那几个,万事大吉!”

  康贝弄虽然不满庄季葅他们的强势,这时候也不得不说话:“没有他们,我们城里城外的人哪里换来各种物品?”

  “没有这些丝绸、麻葛,咱们还不是都活得好好的?怨不得匈奴贵人震怒,说汉子们故意引诱各国贵人,离不开他们的奢华物品,自甘堕落,失去了狼性!”

  张骞对苏榭王道:“这位王爷,匈奴人驱马到长城,又是为了什么?还不是同样抢掠汉地的丝麻布帛?那时候怎么不说丝麻、布帛柔化了他们的筋骨了?”

  苏榭王回答不出,头上青筋暴跳,指着张骞,怒道:“你……你……”突然捂着胸口就倒,嘴角吐出血来!这一下大出张骞意料之外,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康居王也捂住胸口,不住呼疼。傲剑王、耀匿王、伏魔王、鸡王跟着倒地不起!

  康贝弄吓得面无人色,抱着康居王大叫,外面突然拥进一群武士,抓住了张骞、帕塔提、提各,康贝弄惊恐地叫道:“你们干什么?他们是我的朋友!快放开!”

  武士头目对康贝弄施礼道:“王子殿下,如今大王、还有几位王爷突然中毒,殿下以为是怎么回事?不是这些外国人下毒,难道说是王子你、还是王爷自己?”康贝弄张口结舌,急的汗水、泪水不住地流。

  张骞突然明白了,有人急着让他进宫,就是等这样的机会。果然外面有人笑道:“张骞,你还是这么精神,到哪儿都能死人满地?自己毫发无损?”

  几个人进了屋,他认识其中两个,一个是鹰淘,一个是鹤钟,乃是匈奴王子。没想到他们两个在这里等着呢,还布置下这般毒计。

  张骞皱眉道:“两位王子可以随随便便就杀了张骞的。何必这么大费周章?还害了康居王和各位王爷?”

  鹰淘摇头:“张骞,没有人害你。大单于让你出了匈奴,就没有想要你死。是你自己不成器,要害康居王和几位王爷,要自己在康居称王!嗨!你们汉子太张狂了,到处不仅搜刮了牧人的财物,还要在草原上筑城、恳田,要把草原人赶尽杀绝!现在看看,西域哪里不是你们汉子?搞得乌烟瘴气的,千里绝人行迹。你们霸占了高山、草场、渡口、井渠,买卖人口,强买强卖!说不得咱们匈奴人要替天行道,诛杀恶狼!”

  张骞听得不住摇头,康贝弄目瞪口呆,帕塔提、提各微笑叹息。但更惊人的是,地上躺倒的苏榭王和傲剑王两人却突然坐起来,喜欢笑笑!

  五王拱卫列星辰,指望分封贻后孙;人来间言起风波,不畏焚身和灭门!(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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