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0章 尽相随08
尽相随08
但凭云孤城身前如何风光无限，如今终究是归于一抔黄土，云天赐自那一日之后便一病不起，是以云孤城的后事都由云夫人料理。怎奈这个云夫人也是身怀六甲之人，哪里经得住这般操劳，没过多久，便在一日忙完事宜好不容易得以歇口气的午后，毫无预兆地腹痛难忍。当苏笑赶去之时，发现她身下已有斑驳殷红。
于是顾不得端木越然其人是否精通医术，唤人将云夫人抬入内室安置好，亲自上阵替她把脉诊断，云崖山庄眼下适逢庄主遇害身亡，少庄主一病不起，少夫人也濒临小产，诸人乱作一团。前些日子见少庄主待着两位端木夫妇十分有礼，敬为上宾，于是等端木越然这么一开口，上下无一不从，立即照着她所叮嘱，抓来草药煎制并少夫人服下。
加之安置下云夫人后，苏笑第一时间运用银针灸脉，合以熏艾止血，总算是勉强将云夫人腹中胎儿保了下来。
云夫人醒来时候第一件事，便是摸上自己小腹，双目无神地问道：“我的孩儿，我的孩儿呢”
一直坐在床边观察她情况的苏笑淡淡安慰她：“云夫人放心，孩子还在。”
身旁一干山庄下人见少夫人转醒，立即围拢上来，一面出言慰藉云夫人，一面纷纷赞扬苏笑医术精湛。诸如“少夫人您可醒了”c“若非端木前辈恐怕您和小少爷都”云云。
“前辈，是您救了我的孩儿？”云夫人勉力从床上起身，感激地执起苏笑的手，泪珠儿在眼眶里打着转，“前辈的救命之恩，细细定当没齿难忘！”
细细？苏笑愣了愣，似乎想起了什么。先前在前厅门口，无意间触及云夫人手腕，便知她绝非寻常人，而后替她号脉诊治，感受到她体内真气流窜，更是确定了她的猜测——这位云夫人身怀武功，绝非尔尔。
苏笑不动声色，云夫人只当她是谦逊，握着她的手更为用力，她蓦然变换姿势，在床上跪了下来：“还请端木前辈再发善心，替我相公天赐诊治一番，我夫妻二人今后必当涌泉相报，永世不忘！”花毕，云夫人频频磕头，周围山庄诸人无不动容，也都跪下恳求端木前辈施以援手。
“你们这是作甚。”苏笑赶紧扶起云夫人，眼前这个本该娇媚可人的女子，如今已是泪如雨下狼狈不堪，苏笑回过头瞅了眼仍是一言不发静观其变的唐晏，见他面色沉静似是不打算插手苏笑的决定，于是柔声叹道，“我尽力一试罢。”
经过又一番诊断，云天赐其实并无大碍，只是因为受不住家父被害身亡的打击，急火攻心所致，加之他平日里痴迷研究神兵利器，大把的光影都是在铸剑炉渡过，几乎不曾习武强身，气虚身弱，才会一时间长病不起。苏笑又给他开了几副方子，云天赐连续服用几日，起色确实有见好转，但常日咳嗽，兴许还是落下了病根。
“这病终究是因心结而起，心病尚需心药医。”苏笑无奈道。即便眼下站在这儿的是她师父孙白亦，恐怕也难医人心病。
然现下这境况已然能够让云天赐夫妇感恩戴德，特别是云夫人，一改往日淡泊生疏，将苏笑奉为再生父母。
一日，苏笑独自在房中琢磨这云夫人的身份，不想刚巧云夫人叩门而入，说是给她熬制了清甜香粥，苏笑赶忙起身应了她一同坐下。
苏笑瞅了瞅她微微隆起的肚子，浅浅笑道：“云夫人身子不便，大可不必这般操劳。”她的身体经过那回流红，虚弱不少，苏笑屡次叮嘱她切莫劳碌，以免伤身。
没想到这个云夫人不仅有情有义，也是个固执之人，她笑语嫣然：“细细感激端木前辈恩德，也自知应当好好保养自己身子，偶尔下个厨不妨事的。”
“云夫人闺名细细？倒是十分温婉好听。”苏笑舀了一勺粥，漫不经心地说道。
云夫人没有听出苏笑话里深意，掩唇羞赧地应声道：“天赐起的名儿自是极好的。”她双颊飞红，宛如陷入了一段甜蜜回忆，云夫人的面上红得几乎能滴出血来。
偏偏苏笑没打算任由她沉浸在美好之中太久，颇有深意地轻笑一声，打断她：“哦？竟是云少庄主起的名字，那敢问云夫人尚未嫁进云家之前，姓甚名谁呢？”
“陈年旧事我我已不记得了”云夫人未曾料到苏笑会莫名问出这个问题，一时略有无措，连视线都不知该落向何处。
三年前，细雨偷袭孙白亦不成，反使得无辜苏笑身中魅蛊，孙白亦追踪而去无功而返，适时，传来云崖山庄少庄主云天赐成亲，无人知晓这位云夫人的来历，只道云天赐挽着她的手，昭告宾客此乃他的夫人云氏细细。而后，江湖上再不见细雨其人，像是从这个时间蒸发一样。恐怕，也唯有云崖山庄能有藏住一个大活人的本事。
身份的真相呼之欲出。
“你就是细雨。”苏笑斩钉截铁。
云夫人一惊，警惕地瞪着苏笑，声音沉下几分：“前辈怎会知道？”
“哈哈。”苏笑不以为意地笑起来，倏尔又敛眉正色，“其实此番我正是为了寻你而来的。”
“为我？”云夫人不再隐瞒身份，索性大大方方问道，“敢问前辈究竟是何方高人？”端木越然的名号她自然是听过的，不过这对端木夫妇早该在十多年前就已经而这两个自称端木夫妇的人忽然来到山庄，样貌十数年未变，若非他们当真与云天赐相谈甚欢，恐怕她早就怀疑起他们的身份来了。
苏笑不慌不忙地喝了口甜粥，砸吧两下嘴，滋味甚好。她放下碗，慢悠悠地瞥了细雨一眼，亦是大方：“在下药王谷，墨意。”
细雨大吃一惊，腾地一下从凳子上弹起，向后急退了两步。
“云夫人仔细你腹中孩儿。”苏笑好心提醒她一句。
果然，云夫人闻言立即扶着桌缘让自己平静下来，却仍是一脸敌意地望着苏笑：“原来是孙白亦的徒弟。你是来找我报仇的？”
想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苏笑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她轻飘飘地瞧着云夫人：“若我是来报仇，又何必救你？”虽说先前只是怀疑，尚未确认，但苏笑本着为医者不分贵贱敌我皆因救治的理念，仍是愿意向她施以援手。
细雨倒是也不含糊，将信将疑地看着她道：“若你一早便知我的身份，又怎么可能救我？”
没想到这细雨的脑子还挺好使的。苏笑耸了耸肩：“眼下即便知道了你就是细雨，我也可以保你夫妻二人同你腹中胎儿无恙。”
“你为何要这样做？”细雨心中牵挂的不是她自己，而是她的夫君云天赐和他们尚未出生的孩子。
“自然不是平白无故的，我打算和你做一笔交易。”
用数月光景，为细雨保胎，为云天赐调理身体，这两件事看似简单，但却是件极需要耐性与技巧的活儿。苏笑深知细雨软肋，她的孩子，她的夫君，都是这世上最能牵制住她的人。若是用这一大一小两人的安慰来与之相胁，细雨没有不答应的道理。而苏笑要的与这些相比，则简单得多——魅蛊的解药。仅此而已。
苏笑见细雨有所犹豫，索性又下了一剂狠药：“我本没什么资本，但云天赐平日服用的药里我早做了手脚，我相信你当是见不得你夫君有事的吧？而我呢，我一个身中魅蛊没几年可活之人，即便你不救我，我也不过是和你夫君同归于尽而已，拉一个垫背的，我也不亏。”苏笑摸摸鼻子，神色尽显泰然轻松。让细雨找不出破绽，心下忌惮。
一如苏笑所料，细雨当即点头，两人击掌为誓，立下约定，待到细雨安全分娩之后，必当为苏笑解除身上魅蛊。为何要等到她分娩？只因解除魅蛊的引子不为别他，而是细雨的紫河车。
回去后，苏笑将这事儿前后细细告知了唐晏，唐晏俊眉微蹙，不由担心道：“难道你就不怕他日她反悔，不给你解蛊？”心思单纯，涉世未深，唐晏再度对眼前人下次定论。
苏笑却是不以为然，她素来不惧生死，算算日子，哪怕他日细雨反悔，自己尚有四年可活，人生在世图个逍遥自在，早死晚死也都是一样。她一脸轻松地安慰唐晏了几句，然后者的脸色并未好转。
“笑笑，这世上就没有让你觉得重要的人和事么？”唐晏难得认真，也难得认真着煽情。苏笑一时被他问懵。
重要的人和事，自然不会是没有的。
从小长于斯的药王谷，待自己如父如兄的师父孙白亦，儿时一并成长的星弈丹青，虽没呆过几年但毕竟是自己家的鹿城苏家，她都觉得挺重要的。但若是将这种重要的程度上升到生死不离，那恐怕还是有些困难。苏笑并非没心没肺之人，她吧，只是有点儿寡淡薄情。
“笑笑，我”唐晏吞吞吐吐，面色艰难，刚要说些什么，忽而听得外头一震浩大声势。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下一章谁要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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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凭云孤城身前如何风光无限，如今终究是归于一抔黄土，云天赐自那一日之后便一病不起，是以云孤城的后事都由云夫人料理。怎奈这个云夫人也是身怀六甲之人，哪里经得住这般操劳，没过多久，便在一日忙完事宜好不容易得以歇口气的午后，毫无预兆地腹痛难忍。当苏笑赶去之时，发现她身下已有斑驳殷红。
于是顾不得端木越然其人是否精通医术，唤人将云夫人抬入内室安置好，亲自上阵替她把脉诊断，云崖山庄眼下适逢庄主遇害身亡，少庄主一病不起，少夫人也濒临小产，诸人乱作一团。前些日子见少庄主待着两位端木夫妇十分有礼，敬为上宾，于是等端木越然这么一开口，上下无一不从，立即照着她所叮嘱，抓来草药煎制并少夫人服下。
加之安置下云夫人后，苏笑第一时间运用银针灸脉，合以熏艾止血，总算是勉强将云夫人腹中胎儿保了下来。
云夫人醒来时候第一件事，便是摸上自己小腹，双目无神地问道：“我的孩儿，我的孩儿呢”
一直坐在床边观察她情况的苏笑淡淡安慰她：“云夫人放心，孩子还在。”
身旁一干山庄下人见少夫人转醒，立即围拢上来，一面出言慰藉云夫人，一面纷纷赞扬苏笑医术精湛。诸如“少夫人您可醒了”c“若非端木前辈恐怕您和小少爷都”云云。
“前辈，是您救了我的孩儿？”云夫人勉力从床上起身，感激地执起苏笑的手，泪珠儿在眼眶里打着转，“前辈的救命之恩，细细定当没齿难忘！”
细细？苏笑愣了愣，似乎想起了什么。先前在前厅门口，无意间触及云夫人手腕，便知她绝非寻常人，而后替她号脉诊治，感受到她体内真气流窜，更是确定了她的猜测——这位云夫人身怀武功，绝非尔尔。
苏笑不动声色，云夫人只当她是谦逊，握着她的手更为用力，她蓦然变换姿势，在床上跪了下来：“还请端木前辈再发善心，替我相公天赐诊治一番，我夫妻二人今后必当涌泉相报，永世不忘！”花毕，云夫人频频磕头，周围山庄诸人无不动容，也都跪下恳求端木前辈施以援手。
“你们这是作甚。”苏笑赶紧扶起云夫人，眼前这个本该娇媚可人的女子，如今已是泪如雨下狼狈不堪，苏笑回过头瞅了眼仍是一言不发静观其变的唐晏，见他面色沉静似是不打算插手苏笑的决定，于是柔声叹道，“我尽力一试罢。”
经过又一番诊断，云天赐其实并无大碍，只是因为受不住家父被害身亡的打击，急火攻心所致，加之他平日里痴迷研究神兵利器，大把的光影都是在铸剑炉渡过，几乎不曾习武强身，气虚身弱，才会一时间长病不起。苏笑又给他开了几副方子，云天赐连续服用几日，起色确实有见好转，但常日咳嗽，兴许还是落下了病根。
“这病终究是因心结而起，心病尚需心药医。”苏笑无奈道。即便眼下站在这儿的是她师父孙白亦，恐怕也难医人心病。
然现下这境况已然能够让云天赐夫妇感恩戴德，特别是云夫人，一改往日淡泊生疏，将苏笑奉为再生父母。
一日，苏笑独自在房中琢磨这云夫人的身份，不想刚巧云夫人叩门而入，说是给她熬制了清甜香粥，苏笑赶忙起身应了她一同坐下。
苏笑瞅了瞅她微微隆起的肚子，浅浅笑道：“云夫人身子不便，大可不必这般操劳。”她的身体经过那回流红，虚弱不少，苏笑屡次叮嘱她切莫劳碌，以免伤身。
没想到这个云夫人不仅有情有义，也是个固执之人，她笑语嫣然：“细细感激端木前辈恩德，也自知应当好好保养自己身子，偶尔下个厨不妨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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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夫人没有听出苏笑话里深意，掩唇羞赧地应声道：“天赐起的名儿自是极好的。”她双颊飞红，宛如陷入了一段甜蜜回忆，云夫人的面上红得几乎能滴出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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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苏笑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她轻飘飘地瞧着云夫人：“若我是来报仇，又何必救你？”虽说先前只是怀疑，尚未确认，但苏笑本着为医者不分贵贱敌我皆因救治的理念，仍是愿意向她施以援手。
细雨倒是也不含糊，将信将疑地看着她道：“若你一早便知我的身份，又怎么可能救我？”
没想到这细雨的脑子还挺好使的。苏笑耸了耸肩：“眼下即便知道了你就是细雨，我也可以保你夫妻二人同你腹中胎儿无恙。”
“你为何要这样做？”细雨心中牵挂的不是她自己，而是她的夫君云天赐和他们尚未出生的孩子。
“自然不是平白无故的，我打算和你做一笔交易。”
用数月光景，为细雨保胎，为云天赐调理身体，这两件事看似简单，但却是件极需要耐性与技巧的活儿。苏笑深知细雨软肋，她的孩子，她的夫君，都是这世上最能牵制住她的人。若是用这一大一小两人的安慰来与之相胁，细雨没有不答应的道理。而苏笑要的与这些相比，则简单得多——魅蛊的解药。仅此而已。
苏笑见细雨有所犹豫，索性又下了一剂狠药：“我本没什么资本，但云天赐平日服用的药里我早做了手脚，我相信你当是见不得你夫君有事的吧？而我呢，我一个身中魅蛊没几年可活之人，即便你不救我，我也不过是和你夫君同归于尽而已，拉一个垫背的，我也不亏。”苏笑摸摸鼻子，神色尽显泰然轻松。让细雨找不出破绽，心下忌惮。
一如苏笑所料，细雨当即点头，两人击掌为誓，立下约定，待到细雨安全分娩之后，必当为苏笑解除身上魅蛊。为何要等到她分娩？只因解除魅蛊的引子不为别他，而是细雨的紫河车。
回去后，苏笑将这事儿前后细细告知了唐晏，唐晏俊眉微蹙，不由担心道：“难道你就不怕他日她反悔，不给你解蛊？”心思单纯，涉世未深，唐晏再度对眼前人下次定论。
苏笑却是不以为然，她素来不惧生死，算算日子，哪怕他日细雨反悔，自己尚有四年可活，人生在世图个逍遥自在，早死晚死也都是一样。她一脸轻松地安慰唐晏了几句，然后者的脸色并未好转。
“笑笑，这世上就没有让你觉得重要的人和事么？”唐晏难得认真，也难得认真着煽情。苏笑一时被他问懵。
重要的人和事，自然不会是没有的。
从小长于斯的药王谷，待自己如父如兄的师父孙白亦，儿时一并成长的星弈丹青，虽没呆过几年但毕竟是自己家的鹿城苏家，她都觉得挺重要的。但若是将这种重要的程度上升到生死不离，那恐怕还是有些困难。苏笑并非没心没肺之人，她吧，只是有点儿寡淡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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