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尽相随09
尽相随09
苏笑和唐晏闻声出去，甫一走到中庭，见两排持刀兵士一左一右在院中僻出一条道，正门口有一身着月牙白暗金祥云纹广袖长袍的男子，一面摇着柄玉骨折扇，一面大步流星地走进中庭。[请到sikushuc一看最新章节]苏笑一眼认出了他。
云天赐身子尚有些虚弱，却还是勉强迎了出去，领着山庄上下一干人等朝来人跪下行礼：“不知安亲王到此，有失远迎，请王爷恕罪。”
“云庄主免礼，本王这回是以江湖人士的身份前来，就不用拘泥这些礼节了。”萧君羽话说得客气，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以江湖人士的身份前来，哪里有必要带着这么些为数众多的兵士。而且，从萧君羽的脸上来看，丝毫没有什么所谓的谦逊客气。
“不知王爷大驾光临，所为何事？”云夫人上前扶着云天赐起身，他又咳了两声，小心翼翼地问道。
萧君羽啪的一声收拢折扇，笑意不改：“听闻令尊云老庄主去世，想来云老庄主生前同本王也有交情，这一趟，本王是特地赶来吊唁的。”
哪有人笑嘻嘻地去吊唁的，这话说出来真是毫无可信度。苏笑忍不住掩了唇偷笑，没想到萧君羽的视线刚巧向她投了过来，苏笑心里没来由地一颤，该不会是被他给认出来了吧？再一细想应是不会的，丹青师妹的易容术十分高明，哪里是随随便便就能让人看出破绽的。她默默自我安慰了一通，再抬眼，发现他仍是一瞬不瞬凝望自己，眼中带有似有若无的笑意。
“你说，他是不是认出咱俩了？”苏笑压低声音询问身旁和自己一样易了容换了装的唐晏。
唐晏却是无动于衷，冷冷淡淡地应了声：“认出来也无妨。”
苏笑撇着嘴瞪他一眼，他仍是面无表情，只是瞧他望向萧君羽的眼神里似乎有点儿不忿和幽怨？苏笑赶紧甩甩头，抛开这个可笑的想法。这块儿木头哪里会有这种神情，铁定是自己这两日睡眠不足，看走眼了。
一番并看不出诚意的嘘寒问暖之后，萧君羽果真如他所说，前往云孤城的灵堂上了柱香烧了些冥纸，他只身一人，兵士们听得号令都守在中庭，山庄诸人也就只有云夫人扶着云天赐随他一并进入。
心生好奇，苏笑拽了拽唐晏的袖摆，给他递了个眼色，两人也趁外头人不注意，悄然进了灵堂内室，云天赐夫妇背对他俩，萧君羽调研完了后转身过来，刚巧见到偷偷绕进门内的两人，唇角不觉微微勾起。
照理来讲，萧君羽虽贵为王爷，但他并非受邀而至，这么突然登门已是备受争议，吊唁过后云天赐夫妇不曾挽留也理当即刻离去才是，但他脸皮之厚直教众人咋舌。萧君羽朝云天赐夫妇淡淡开口：“我有话想要和这两位单独聊聊。”语态轻柔，可偏偏有种叫人难以拒绝的威严，云天赐夫妇顾不上他这么做是否喧宾夺主，互相对视一眼，讪讪退了出去。
见门口诸人皆是退去，转眼只余下他们三人，苏笑心想，看来自己先前的猜测是成了真。
他确实认出了他们。
“许久不见，笑笑，你这模样倒是变了不少。”萧君羽明知他二人是易了容，偏生还要这么打趣她。
苏笑摸了摸脸颊，颇为无奈地挑了挑眉：“这玩意儿委实闷得慌。”
“那便摘了吧。”说着，萧君羽径自伸手打算来揭苏笑脸上的人皮面具，之间方才触及她的面庞，一旁唐晏倏地一掌将萧君羽的手震开老远。萧君羽甩甩有些发麻的手腕子，笑意不减，只是眼底浮起一丝玩味，“多日不见，唐兄怎得变得这么暴躁。”
唐晏闷闷不语，将视线移到他处。
“唰啦”一声，萧君羽挥开折扇笃定悠然地慢摇几下，踱了两步到唐晏跟前，也不顾他不耐神情，细细打量了他一番，继而一收折扇恍然大悟似地惊叹道：“像，果真像极了！”见唐晏微微皱眉，他又佯装惊讶，反问道，“莫非唐兄你并不自知？”
唐晏盯着他看了一小会儿，冷冷挤出几个字：“像甚？”
“传闻当年端木星渊与端木越然两位前辈，不仅擅于铸造绝世神兵，更有一身不为人知的秘术，通天彻地，仿若天外仙人，被许多人称为灵术师。二十二年前，两位前辈诞下一子，端木越然前辈分娩当日，忽有天绝门杀手来袭，趁其不备抢走了男婴，刚刚生产完毕的端木越然急怒攻心导致大出血，不治而亡，端木星渊亦是被逼下万丈悬崖，尸骨无存。”一同叙述过后，萧君羽顿了顿，转头颇有兴致地睨了眼脸色并不大好的唐晏，又继续说，“若是我没记错的话，唐兄今年刚好二十有二？”
诚如萧君羽所说，他确实二十二岁。听到这儿，唐晏眼中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垂眸思忖了片刻，抬首固执道：“是又如何。”
萧君羽蓦然笑起来，又是摇头又是点头，嘴里喃喃好几句“妙得很”，笑着自言自语了好一会儿，方才缓和气息，问道：“你应该照过镜子吧？怎么，难道不觉得自己的容貌和这端木夫妇相似了七八分？”
“我，姓，唐。”唐晏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么三个字。
哪怕脑袋在如何愚笨，也该明白了眼前他们所说的意思。苏笑亦是觉得惊奇，照萧君羽的意思，那岂不是在说唐晏并非唐临亲生，而是端木夫妇的儿子？可证据呢，能够证明他所言非虚的证据又是什么？苏笑瞥了眼唐晏，他的脸色十分苍白，目光灼灼，几乎是要把萧君羽给吃了的模样。苏笑很是担忧。
“究竟是不是姓唐呢？真是个好问题。”萧君羽故意做出若有所思的模样，眼角余光确实大胆地在唐晏身上转来转去，少时，他似是想起了什么，遂又问道，“敢问唐兄，令堂何在？”
“家母早在生我时难产去世。”这是幼时唐临所给他的解释，唐晏如实相告。唐晏至今记得，幼年时候，曾偶然问起父亲，自己的母亲在何处，没想到父亲勃然大怒，将他吊于石洞密室，用辣椒水泡了整整一宿，最终也只和他说他母亲早已难产仙逝，并命他不准再提及此事。
当时稚子无知，他只晓得再说母亲只会惹得父亲不高兴，换来一通折磨，自那以后，唐晏便再也没有问过。只是这桩事情，多年来始终是他心中一个挥之不去的梦魇。
“那你可曾在令堂坟前祭拜？”萧君羽的语气稍显咄咄逼人。
这一问果真叫唐晏哑口无言。别说在坟前祭扫，加重上下，就连得母亲的牌位都未有见过，只因自小被唐临折磨，他也实在是没有心力再去顾及这些。如今被萧君羽问起，他方心生困惑。
见唐晏没有言语，萧君羽颇为满意地勾了勾唇角，趁胜追击，兀自替唐晏下了个定论：“端木夫妇二十二年前被天绝门暗算，唐临夺走的那个男婴，便是你，唐晏。只可惜你认贼作父，白白给杀父仇人当了二十多年的棋子，却是忘记了你原本的姓名——端木宸非。”
萧君羽的一席话如同平地惊雷，径直炸进唐晏脑袋里，让他不由的一阵发懵。他怔怔望着萧君羽，心里明知道这个男人的话不可轻信，但种种线索联系到一块儿，让他不得不产生怀疑。
苏笑见唐晏的身子猛地一颤，赶紧伸手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躯，柔声抚慰：“你先不要这样，也许也许君羽眼下也只是猜测啊。”她试图安慰他，却发现这种言语徒劳而又苍白。
“是真是假，只需回去问一问唐临，不就都知道了么？”作为事件爆料者的萧君羽面对此情此景没有丝毫愧疚，反是笑意更浓，觉得大为有趣，好像这些都还不够分量，忍不住又道了一句，“据说端木前辈曾与孙白亦交好，端木越然临盆前一日，孙白亦却给唐临发了一份信笺，次日，唐临刚好在端木越然诞下男婴最为虚弱的时候，趁虚而入。也未免太过巧合了一些。”
苏笑一怔，继而大怒：“我师父绝不会是那种出卖朋友的人！胡乱说话，仔细被拔了舌头！”即便萧君羽过去同自己如何交情笃深，不管他此次来到云崖山庄的目的究竟为何，他这般诋毁孙白亦，便是犯了苏笑的大忌。
“本王只是将当年之事尽数告知，主要是想助唐兄早日认祖归宗罢了。笑笑你且莫急，你师父之事眼下尚无定论，也并无人知晓他给唐临的信中写的究竟为何。我相信唐兄必定也能自己琢磨通透的。”萧君羽一脸笑眯眯的样子，却让此刻的苏笑有种尚他几枚银针的冲动。可对方毕竟和自己相交一场，虽谈不上亲厚，可是一起经历过生死劫难的，要下得去手，谈何容易。
而此时的唐晏，已然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在苏笑的搀扶下他勉强支撑住不让自己倒下。这件事发生得委实太过突然，叫他片刻间难以接受。二十多年来，他在唐临几近残酷的训练下成长，替他替天绝门执行了诸多任务，其中不少都是豁出命去的活儿，到头来，竟是在为杀父仇人卖命？那他这二十二年来的人生，又算是什么？
当即，唐晏做了个决定，他要回天绝门，亲自把这件事给弄清楚。顾不得三七二十一，他迈开步子便要往门外走，苏笑蹙眉，一个健步冲上前拦住了他。
“让开。”唐晏双目通红，熊熊燃烧着挣扎的火焰。
苏笑扬了扬脖子，颇是固执：“你这么气冲冲地回去，想好要怎么说么？想过可能发生的情况么？”简直冲动！苏笑在心里可劲儿摇头，她认识的唐晏从来不是容易一时脑热的人，怎的这会儿居然不理智成这幅样子。
唐晏艰难地咽了咽唾沫，喉结上下翻动，他没有看向苏笑，仍是沉声重复了一遍：“让开。”
“固执！”苏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也算是想明白了，有些事他若不亲自去证实，任旁人如何相劝都是于事无补。这个冷漠寡淡的男子，或许要比看上去更执着许多。
苏笑收回手臂不再阻挡，唐晏这才缓缓移过视线，轻柔地落在苏笑脸上，低声用只有她才能听得见的声音说道：“笑笑，等我回来。”
说罢，他越过苏笑，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若是苏笑早知晓后来会发生那么些事情，不知她当初是否会后悔，让唐晏只身去探寻自己的身世秘密。
云崖山庄众人见端木星渊一脸凝重，不告而别，纷纷揣测起萧君羽究竟是同他说了什么。当然，除去当事三人，再不会有人听见他们的对话。唐晏走后，萧君羽居然也大摇大摆的在云崖山庄住下，这叫苏笑十分困惑。那一日他收到飞鸽传书说是京中有急事，这才过去不久，怎得就这般闲逸了。
而后一晃又是十天，云天赐和云夫人的身子在苏笑的调理下愈发康健，替云夫人把了脉，她更是笑意浓浓地告知这位准娘亲，胎象安稳，比之先前可好得多了。萧君羽一日三餐都势必会到苏笑房中，在她处蹭上一顿。云崖山庄待客周全，自然不可能怠慢了萧君羽这样还有一重王爷身份的贵客，可他偏偏要跑来与自己共食，这让苏笑也很是纳闷。
只是之后的日子里，萧君羽的态度与初来时的盛气凌人截然不同，仿佛又变回了那个，曾与苏笑同行数月的楼公子。纸扇轻摇，谈笑风生，不是高高在上的王爷，而是出尘脱俗的翩翩浊世佳公子。
两人经常在一道谈论琴棋书画，这些都是苏笑随孙白亦学过的东西，刚巧也是萧君羽的心头好。当然，这并不妨碍苏笑时常想起唐晏，长远没能与他调笑，逗弄他看他不知所措的模样，当真是有些不习惯了。
“君羽，你为何要来云崖山庄？”这是十天来苏笑第一百二十六次询问萧君羽。
萧君羽正在思索下一步棋子该落何处，眼皮都不抬一下便回应道：“吊唁罢了。”
苏笑自然不信这等鬼话：“那你又为何要和唐晏说那番话？想必你早知我们二人在此，特意寻来的吧。”
萧君羽从容一笑，果断落下一子，朗声道：“笑笑，你输了。”
苏笑垂头一看，自己方才分心，竟然萧君羽钻了空子，反将一片死棋扭转乾坤成了大胜。她泄气似地往身后软靠上一倚，以为孙白亦的棋艺已经够变态的了，没想到还有更加难对付的，日后她定是不要再与他对弈。
“如果我说，我是为了你而来的呢？”萧君羽忽然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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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笑和唐晏闻声出去，甫一走到中庭，见两排持刀兵士一左一右在院中僻出一条道，正门口有一身着月牙白暗金祥云纹广袖长袍的男子，一面摇着柄玉骨折扇，一面大步流星地走进中庭。[请到sikushuc一看最新章节]苏笑一眼认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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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不见，笑笑，你这模样倒是变了不少。”萧君羽明知他二人是易了容，偏生还要这么打趣她。
苏笑摸了摸脸颊，颇为无奈地挑了挑眉：“这玩意儿委实闷得慌。”
“那便摘了吧。”说着，萧君羽径自伸手打算来揭苏笑脸上的人皮面具，之间方才触及她的面庞，一旁唐晏倏地一掌将萧君羽的手震开老远。萧君羽甩甩有些发麻的手腕子，笑意不减，只是眼底浮起一丝玩味，“多日不见，唐兄怎得变得这么暴躁。”
唐晏闷闷不语，将视线移到他处。
“唰啦”一声，萧君羽挥开折扇笃定悠然地慢摇几下，踱了两步到唐晏跟前，也不顾他不耐神情，细细打量了他一番，继而一收折扇恍然大悟似地惊叹道：“像，果真像极了！”见唐晏微微皱眉，他又佯装惊讶，反问道，“莫非唐兄你并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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