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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5章 捐粮

  周姨娘转眼盯着严馥看,一双眼直勾勾的,就差没变成刀子在她脸上划上两刀。一乐一文一小说一一l520一

  可她看了一瞬后,却亦只好垂眸灰溜溜道:“也罢。此生能有幸与王妃交锋则个,便就算是败了,也是我周氏的脸面”

  这便是输了几乎全数的家产后,心头滴血的周姨娘说给自己听的c唯一能稍有安慰的一句话;却不想第二日真相传遍梁州城时,她才发现这话中竟句句都是讽刺。

  王妃原真的意不在自己,且真的丝毫未曾将她当作对手过。

  此时的宋尔雅一闭眼,懒得应她了。

  一旁有两个小厮将周姨娘与她二哥押了,禀告宋尔雅道:“王妃,该如何处置?”

  宋尔雅转头笑问严馥:“严小姐。这是你的姨娘,你说如何?”

  严馥冷眼看一眼周姨娘:“你若是从今往后老老实实给我填补亏空,便免你牢狱之灾。且念在弟妹份上,你将周老三手里的庄铺拿着,往后自己看着办吧。”

  周姨娘动了动嘴,还想继续辩,可一眼望见王爷那张脸,住了嘴。

  周家老二早被老三与老大那下场吓得不行,被那小厮拖走的时候,裤子里还淌着不明不白的水渍,从堂前到院外,一路都是。

  宋尔雅见了直皱眉:“好了,严小姐,你已称心如意,该你帮我了。”

  可严馥得了家产,却似乎并不见得有多高兴,整个人都呆滞地沉默着。

  ——这糊涂的娇姑娘,现在怕终于是想明白了这世态炎凉。只见她面无血色,默默道了声:“是。”

  随后便按昨日里王妃吩咐的,将那算盘拿了出来。

  锦绣将那周姨娘脚边的小簿子拾起来,恭恭敬敬地递给严馥道:“王妃命严小姐将这黑账里整理个清楚。哪家做了假账避开户部征税的,哪家又花钱做了不好的勾当没登入账上的,都给我记下来,分抄好。”

  严馥怔了一瞬,抬眼偷偷揣测着瑞王妃:难不成她要将这梁州城富户都搅得天翻地覆?

  可上首坐着的二人俱是神色清明,喜怒皆不行于色。尤其是王爷一人,连看也懒得看她一眼。

  有旁的丫鬟上来换了新茶给宋尔雅。

  宋尔雅接过茶盏,对严馥道:“严小姐,请吧。”

  严馥寄人篱下,受人恩惠,便只好硬着头皮,当着那黄家小生的面,开始一下下扒拉起算盘来。

  她虽是一介落魄小姐,可做这样的事情实在仍是叫她尴尬不已。不光是严馥她自个儿觉着有损尊严,黄家小生亦在下首看得目瞪口呆。

  那黄家小生是个圆滑伶俐的人,迟疑了一阵,终是禁不住道:“王妃这”

  他原想说这杂活儿当是他这等人做的,甚至想在王妃面前卖个乖,去替了这严家大小姐来。却没想到话未出口,那上一秒还千娇百媚的王妃,这一刻却忽然沉了脸打断他道:“你出去吧,告诉你家老太爷,本王妃不会失言。”

  黄家小生被惊得没话说了,只好老老实实闭嘴告退。

  那厢严馥咬紧了牙继续算,算了一炷香功夫,便已经开始头晕眼花。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竟然沦落到要做这等事情,也实在不明白这王妃为何如此怪异:分明是帮了自己,为何不帮到底?帮了自己,却还要回过头来刁难自己一番。

  算着算着,她不禁开始算得眼泪四溢:原她身边那一切荣华富贵都来之不易,而她差点便因着自己的天真可爱,将整个严家放给了别人。

  正难过得紧之时,李青便闯了进来,一进门便长跪不起道:

  “王妃,王妃!请您开恩阿馥知道自个儿错了,还请莫要太多罚她”

  严馥的确是知道自己错了。一直以来她总觉着父亲是自己的唯一依靠,对他言听计从。却不知这“妻不如妾c妾不如偷”的道理,父亲与周姨娘早已另有儿女,连骨头都没打算剩下给她。

  严馥心酸地想,现如今沦落到这儿算几个账,却终是比流落街头的好。

  李青急地直跳脚。严馥一抹眼泪,终于懂了:原来这患难相护之人,竟是她一直以来觉得愣头愣脑的表哥李青。

  严馥倔强地咬着嘴唇不愿意哭出声音,手下却是不肯停。

  一旁李青急得团团转:“王妃您要我做什么都行!”

  宋尔雅睨了他一眼,淡淡松口道:“锦绣,去帮忙。”

  李青言语之中俱是忠诚与感激:“谢王妃!”

  锦绣做事十分得力,与严馥一同算了不下一个时辰,便将这所有条目都算得个清清楚楚c都写得明明白白。

  宋尔雅命锦绣将严馥算好的账目一一分开抄写完了,笑道:“将这些黑账给我以严小姐名义,送去各位富商家中,请他们临月楼一叙。”

  李青忽的哭笑不得:王妃竟是要借着阿馥的名义,去行敲诈之事?

  “去临月楼。”

  几人入了临月楼。

  这临月楼临近江边,四周风光秀丽,有“近水楼台先得月”之美誉,是官贾之人皆引以为傲c争相逗留之地。

  昨日稍晚时分,宋尔雅早便以王妃的名帖,请梁州诸位富商今日于刺史府一聚。哪知送出去一圈后,光是报病推辞的就占了一半有余。

  其实这哪是真病?只不过看梁州局势未定,装病罢了:太子虽远在京城,却实则为皇;瑞王虽偏安于此,难保未来莫测,这样一来,这些人自然不好太早站队。

  ——这一点宋尔雅自是懂的,那些个富商与官家打交道这么多年,皆是些圆滑世故的东西,又如何不懂?况且严竟才刚死不久,他们亦怕落了个墙头草的名声。

  这便是需要严馥出头的缘故。

  果不其然,严小姐一纸私帖,手中带着他们各自的把柄,这些老东西竟然陆陆续续全数到了。

  ——之前还称着病,此刻却个个健步如飞。

  宋尔雅与苏恪坐在那屏风后头,听严馥接待这一众富贾上茶上座,一切都十分得体,井然有序。

  众人在下首坐着,虽都是有脸面的人,穿的都是绸缎衣服,却在一介女流面前,个个面上都神色紧张。

  “不知严小姐今日召集我等,所为何事?”第一个忍不住的,便有些忐忑地问了。

  周围迅速便安静了下来。这是大伙儿共同的疑问。

  “是这样的。”严馥望了下边的人,顿了顿道,“这五日后便是晚辈大婚。各位叔叔伯伯可曾听说?”

  众人面面相觑,自是均不曾听过的。

  ——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严馥是要为严竟办丧事,哪知严小姐不消两日,便自己给自己订了亲?

  真乃是天大笑话。

  有些人眼里便生了些鄙夷若不是这严小姐那请柬上付上了自家做生意的黑账,他们才懒得过来。如今来了,竟是要告诉他们这些?

  一位穿得讲究的稍胖男子便好奇问:“严小姐是要嫁往哪家?”

  “这位你们是见过的,便是李青。”严馥笑道。

  这一下顿时底下炸开了锅。

  谁不知道李青便是那位背叛了自家亲舅舅,投了瑞王的李都尉?这严家小姐倒也真是心宽,杀父之仇竟也能忍。

  有一位老人捋着胡子,有些酸道:“严大人这才将去不久,严小姐竟这般急切?”

  “孙老爷,罪臣往事莫要再提。”她心中一沉,一阵复杂的情绪涌了上来。

  这瑞王妃好个心计重重,原来是要自己替她背黑锅。

  可转念想来自己差点便要沦落街头,连嫁妆都拿不出来,她又觉着这个爹不要也罢。

  严馥想到此,便索性直截了当道:“实不相瞒,严馥我虽家道中落,可却还是念着旧时交情,想请各位叔伯赏脸光顾的;还望各位叔叔伯伯,于我严家有恩的,我严家于你有恩的,都看在我的面子上,到时候多出一些份子钱有钱给钱,无钱捐粮。”

  底下一片哗然,原来是要钱!

  这富商们虽有钱,可白白叫他们出钱,自是有人便不乐意了,在当下嘀咕着:“这分明是我们辛辛苦苦的钱,我们爱给便给况且严小姐,这哪有主动找人要份子钱的道理?”

  严馥道,“确没这道理,可晚辈近日缺钱缺粮,还望各位救济则个。”

  登时便有倚老卖老的骂道:“嗨你个不识好歹的,你爹都死了,你一个女娃,面子值几个钱?”

  严馥笑着反驳:“不是我说。我虽是女娃,却知道你们的老底。若不是我爹曾替你们瞒着,这税你们少交了多少去?撕破脸皮的事儿我劝谁也别做,反正我严馥啥也没有了;倒是你们——到时候一纸将你们送上户部,查下来有你们好看的。”

  下面的人都噤声了,年老的交换脸色,年小一些的神色慌张。

  正当此时,忽而那严小姐身后屏风一动,内间里走出个眉目如画的人儿来,打扮得不甚华丽,亦不施脂粉,却很是奇怪地媚态横生。

  众人虽见过美丽女子多了,却少见到这样灵动的女人。尤其是那年岁还不大的,个个都瞪圆了眼,直直望着宋尔雅。

  严馥连忙上前道:“王妃。”

  一众的富商吓傻了眼。

  尤其是那告病的,更是恨不得钻地缝去。

  那美人淡淡颔首,扫视了下首一圈,“今日人倒是来得挺齐——可是黎老爷,您不是昨天才得了重风寒么?现下看来气色却如此地好,不像是半死不活。”

  那被点名“黎老爷”的顿时两肩膀一抖,嚅嗫着要来解释,可宋尔雅又打断道,“彭老爷,您不是摔了腿么?怎么见您方才走得健步如飞?”

  彭老爷心里一跳,苦不敢言。

  明明是这严家小姐递了这黑账来,谁知道竟能在着遇着王妃!

  宋尔雅淡笑:昨日不愿给她面子的,她今日亦有办法膈应回去。

  “既然阿馥如此地有面子,那么想来各位大人都偏爱阿馥些。所以阿馥大婚的贺礼,各位大人可莫要吝啬。”宋尔雅笑,“尤其是昨日里对本王妃称病c今日却拖着病躯来瞧阿馥的,更是感情深厚。若不多出些份子钱,你们亦不好意思。”

  黎老爷那一众人登时心都在滴血

  “本王妃知道你们忌惮,忌惮着京城里的人。可实不相瞒,现如今军中需粮,凡是捐了较多钱粮的,都能使家中有一人封官。”

  有人嘴快问:“不捐呢?”

  “不捐的,便各自户部牢里相见。”王妃笑得眯了眼,可那眼神却摄人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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