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4章 24
虽然徐家姐妹俩商量好瞒着母亲，只是蒋氏是亲亲的娘，女儿从自己肚子里出来，又一把屎一把尿把她扶养长大，这些年虽然女儿犟少跟自己说心里话，可是她又哪里能一担端倪也看不出来？
正好徐志成的家信寄来，说盛夏将来，学堂里要放农忙假，他近日将归家。蒋氏与男人聚少离多，生活事多得自己主张，可饶是如此，男人也是一家之主，是一个家庭的主心骨，她收到了信，心中便暂时安定下来，想着他回来便与之商议，也好给小女儿主持婚事。毕竟他是学堂先生，说出去也足够体面，又能赚得尊敬。
蒋氏打定了主意，从两个女儿口中问不出话来，便寻来外孙女儿，把话车轱辘地问了两三遍，把一个秦永的行事细细打探来。
谢晓琼不知道姥姥的打算，只是被问得不耐烦，转身就跑了，“姥姥，我出去玩！”
阿琼及一干伙伴最近都为夏末即将上学堂的事兴奋不已，每次碰面都叽叽喳喳讨论不休，今日她跑到晒谷坪上，却发现伙伴们另有话题。
阿琼挤进人群，听他们讨论的是徐家玲家院子里一颗柿子树遭雷劈，被削掉了好大一枝树杈，便吓了一跳，问道：“雷公把地上劈开了么？”
在她年少的记忆中，姥姥故事里的雷公电母是凶神恶煞的所在，雷公昨夜既劈了树，徐家玲家的房子大约也逃不过遭斧劈的结果，她脑海中不由浮现一把巨型的砍柴斧的形象。
徐家玲却答：“没有。只是劈下了一根大树枝，枝条儿都焦黑了呢。”又绘声绘色描述了昨夜电闪雷鸣，一声巨响把全家惊醒，她爹起身去探看的情形。
一众小儿听得哇哇惊叫。
阿琼不由沮丧，她家与别人家分用一个院子，并未种树，唯有春天时她和弟弟埋下的水瓜种子发了芽攀了藤，如今爬满了半堵院墙，且花开得激起热闹，水瓜也结得多，使得他们家的饭桌上十天倒有五天炒水瓜。
可这水瓜，比起被雷劈的柿子树倒差远了，没啥说头。
阿琼又随着其他伙伴一起去徐家玲家，院子里被劈倒的树枝早就被抬走，一众小人儿抬头望着焦黑的断枝处哇哇惊叫。
“小点声，小心吵到我婶。”徐家玲做了个“嘘”的手势，指了指隔壁的屋子，“我婶有疯病，小心她冲出来打你们。”
小伙伴们顿时吓住，不一会就纷纷走了。
阿琼却有些疑惑，徐家玲家与她堂叔家跟蒋氏住得近，她婶婶阿琼也是常见的，也未见对方有什么发疯的举动。
踟蹰了一会，就只有她留了下来。
“阿琼，晌午了，你在我家吃粥不？”
阿琼摇摇头，她也怕徐家玲的疯婶婶，只是她喜欢徐家玲的娘亲，且她家院子沁凉开阔，她看着喜欢。这院中除了一颗高直的柿子树，还种有其他花木。尤其墙根下青苔深深，院中又辟了一处花圃，上面种的只是平常普通的太阳花，可是眼红花朵簇簇地拥在一起，分外的热闹美丽。
阿琼的羡慕又加深了几分，“阿玲，我能摘几朵花儿么？”
徐家玲皱眉，“就摘两朵吧。”
太阳花落地即长，阿琼摘了两根柔软的花条儿，打算拿回家擦在泥里，让它漫发开，有一日也像徐家玲家的花一样，发开一大片，夏天花朵儿盛开。
阿琼回到家，她姥姥在跟老姐妹闲话。她恭敬地叫了人：“后生婆。”
之所以叫这么个奇怪的称呼，是因为蒋氏的这个老姐妹李氏头上还有一个婆母，阿琼叫“老阿婆”的。
阿琼找来一个开口大的破瓦罐填了泥，把花枝儿掐成几段插入土里。蒋氏正跟李氏念起徐家玲家的柿子树遭雷劈的事，“徐四阴毒着呢，莫怪老天降雷劈他们家。”
阿琼侧耳听了，有些疑惑。
“那可不，徐四那个人，老爹娘死了后分家，只给弟弟一间屋半亩地。嘿，徐五半大小子吃都吃不饱，苦捱了几年，二十几岁上才娶上媳妇，偏偏又是个有病的。”
“你说，徐五的娃儿不会遗传她媳妇的病吧？”
“这倒没见发过病，应该不会吧。”
“这可难说，徐五在外坑蒙拐骗，难保不报到他娃儿身上。”
“唉，日子苦，他也没别的营生。”
阿琼懵懵懂懂，记起徐家玲的婶婶，也就是姥姥口中的徐五媳妇陈氏，有一回在她家前的村道上突然躺倒，浑身抖个不停，嘴角还流下口唾。当时旁边围了几个老人，对着她是又掐又揉。后来还是徐五闻讯赶来，把媳妇背回家才了事。
很多年后阿琼才晓得，这种病叫做羊癫疯。可是当她年幼，没有人为她解惑，她只能凭借听来的只言片语，以及内心的亲近和恐惧，去判断人c事的对与错。
雷劈柿子树的事件很快揭过，小儿们热情期短，很快关注起旁的事情，下午鸣声的知了，傍晚低掠过的蜻蜓，还有稻田里的青蛙，乡村总有说不尽的玩趣物事。
只是李青松听说阿琼讨了太阳花去种，有一日就给她端来了一个小小的花盆儿，里面种了月亮花，小小的叶片浓翠欲滴，柔弱的枝端上绽放着星星点点的娇黄小花。
“这花儿往日放在我家书房的窗台上，从前是我哥的，后来他给了我，如今我送给你吧。”李青松脸有些红。不知是为了送花的举动，还是为了这送的花太过普通易得。
阿琼却很欢喜，“真的送给我吗？”
“嗯！”李青松大力点头，见她当真喜欢，心里松口气，欢喜浮上来，“阿琼，你把花放在屋里养，不要拿到太阳下，不然叶子变黄，花要长得差呢。这月亮花喜阴。”
阿琼听了却有些踌躇，她家的屋子摆了柜子桌子大床，外加一张大条凳，恨不能没有人容脚的地方。花盆儿虽小，奈何摆在哪里都不合适。阿琼只好拿到姥姥的屋里去。
前阵子徐春荷请人打了一张窄床，她跟蒋氏分了床睡，阿琼夜里便常常随了蒋氏一处睡。这花摆在徐家，她也日日看得到，也不遗憾。
傍晚时候，徐春荷已经下工回来。阿琼进了屋，正见到她对镜而坐，脸上又挂着她最近已经看惯的神秘的笑。
阿琼侧头看了小姨一会儿，道：“姨，你好看咧。”
徐春荷先是一怔，瞄了一眼镜中人，少女的脸颊饱满红润，眼角眉梢因为神秘的欢喜而焕发了莫名的光彩，她扑哧一笑，悠悠地道：“你小人儿，懂什么呀”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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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好徐志成的家信寄来，说盛夏将来，学堂里要放农忙假，他近日将归家。蒋氏与男人聚少离多，生活事多得自己主张，可饶是如此，男人也是一家之主，是一个家庭的主心骨，她收到了信，心中便暂时安定下来，想着他回来便与之商议，也好给小女儿主持婚事。毕竟他是学堂先生，说出去也足够体面，又能赚得尊敬。
蒋氏打定了主意，从两个女儿口中问不出话来，便寻来外孙女儿，把话车轱辘地问了两三遍，把一个秦永的行事细细打探来。
谢晓琼不知道姥姥的打算，只是被问得不耐烦，转身就跑了，“姥姥，我出去玩！”
阿琼及一干伙伴最近都为夏末即将上学堂的事兴奋不已，每次碰面都叽叽喳喳讨论不休，今日她跑到晒谷坪上，却发现伙伴们另有话题。
阿琼挤进人群，听他们讨论的是徐家玲家院子里一颗柿子树遭雷劈，被削掉了好大一枝树杈，便吓了一跳，问道：“雷公把地上劈开了么？”
在她年少的记忆中，姥姥故事里的雷公电母是凶神恶煞的所在，雷公昨夜既劈了树，徐家玲家的房子大约也逃不过遭斧劈的结果，她脑海中不由浮现一把巨型的砍柴斧的形象。
徐家玲却答：“没有。只是劈下了一根大树枝，枝条儿都焦黑了呢。”又绘声绘色描述了昨夜电闪雷鸣，一声巨响把全家惊醒，她爹起身去探看的情形。
一众小儿听得哇哇惊叫。
阿琼不由沮丧，她家与别人家分用一个院子，并未种树，唯有春天时她和弟弟埋下的水瓜种子发了芽攀了藤，如今爬满了半堵院墙，且花开得激起热闹，水瓜也结得多，使得他们家的饭桌上十天倒有五天炒水瓜。
可这水瓜，比起被雷劈的柿子树倒差远了，没啥说头。
阿琼又随着其他伙伴一起去徐家玲家，院子里被劈倒的树枝早就被抬走，一众小人儿抬头望着焦黑的断枝处哇哇惊叫。
“小点声，小心吵到我婶。”徐家玲做了个“嘘”的手势，指了指隔壁的屋子，“我婶有疯病，小心她冲出来打你们。”
小伙伴们顿时吓住，不一会就纷纷走了。
阿琼却有些疑惑，徐家玲家与她堂叔家跟蒋氏住得近，她婶婶阿琼也是常见的，也未见对方有什么发疯的举动。
踟蹰了一会，就只有她留了下来。
“阿琼，晌午了，你在我家吃粥不？”
阿琼摇摇头，她也怕徐家玲的疯婶婶，只是她喜欢徐家玲的娘亲，且她家院子沁凉开阔，她看着喜欢。这院中除了一颗高直的柿子树，还种有其他花木。尤其墙根下青苔深深，院中又辟了一处花圃，上面种的只是平常普通的太阳花，可是眼红花朵簇簇地拥在一起，分外的热闹美丽。
阿琼的羡慕又加深了几分，“阿玲，我能摘几朵花儿么？”
徐家玲皱眉，“就摘两朵吧。”
太阳花落地即长，阿琼摘了两根柔软的花条儿，打算拿回家擦在泥里，让它漫发开，有一日也像徐家玲家的花一样，发开一大片，夏天花朵儿盛开。
阿琼回到家，她姥姥在跟老姐妹闲话。她恭敬地叫了人：“后生婆。”
之所以叫这么个奇怪的称呼，是因为蒋氏的这个老姐妹李氏头上还有一个婆母，阿琼叫“老阿婆”的。
阿琼找来一个开口大的破瓦罐填了泥，把花枝儿掐成几段插入土里。蒋氏正跟李氏念起徐家玲家的柿子树遭雷劈的事，“徐四阴毒着呢，莫怪老天降雷劈他们家。”
阿琼侧耳听了，有些疑惑。
“那可不，徐四那个人，老爹娘死了后分家，只给弟弟一间屋半亩地。嘿，徐五半大小子吃都吃不饱，苦捱了几年，二十几岁上才娶上媳妇，偏偏又是个有病的。”
“你说，徐五的娃儿不会遗传她媳妇的病吧？”
“这倒没见发过病，应该不会吧。”
“这可难说，徐五在外坑蒙拐骗，难保不报到他娃儿身上。”
“唉，日子苦，他也没别的营生。”
阿琼懵懵懂懂，记起徐家玲的婶婶，也就是姥姥口中的徐五媳妇陈氏，有一回在她家前的村道上突然躺倒，浑身抖个不停，嘴角还流下口唾。当时旁边围了几个老人，对着她是又掐又揉。后来还是徐五闻讯赶来，把媳妇背回家才了事。
很多年后阿琼才晓得，这种病叫做羊癫疯。可是当她年幼，没有人为她解惑，她只能凭借听来的只言片语，以及内心的亲近和恐惧，去判断人c事的对与错。
雷劈柿子树的事件很快揭过，小儿们热情期短，很快关注起旁的事情，下午鸣声的知了，傍晚低掠过的蜻蜓，还有稻田里的青蛙，乡村总有说不尽的玩趣物事。
只是李青松听说阿琼讨了太阳花去种，有一日就给她端来了一个小小的花盆儿，里面种了月亮花，小小的叶片浓翠欲滴，柔弱的枝端上绽放着星星点点的娇黄小花。
“这花儿往日放在我家书房的窗台上，从前是我哥的，后来他给了我，如今我送给你吧。”李青松脸有些红。不知是为了送花的举动，还是为了这送的花太过普通易得。
阿琼却很欢喜，“真的送给我吗？”
“嗯！”李青松大力点头，见她当真喜欢，心里松口气，欢喜浮上来，“阿琼，你把花放在屋里养，不要拿到太阳下，不然叶子变黄，花要长得差呢。这月亮花喜阴。”
阿琼听了却有些踌躇，她家的屋子摆了柜子桌子大床，外加一张大条凳，恨不能没有人容脚的地方。花盆儿虽小，奈何摆在哪里都不合适。阿琼只好拿到姥姥的屋里去。
前阵子徐春荷请人打了一张窄床，她跟蒋氏分了床睡，阿琼夜里便常常随了蒋氏一处睡。这花摆在徐家，她也日日看得到，也不遗憾。
傍晚时候，徐春荷已经下工回来。阿琼进了屋，正见到她对镜而坐，脸上又挂着她最近已经看惯的神秘的笑。
阿琼侧头看了小姨一会儿，道：“姨，你好看咧。”
徐春荷先是一怔，瞄了一眼镜中人，少女的脸颊饱满红润，眼角眉梢因为神秘的欢喜而焕发了莫名的光彩，她扑哧一笑，悠悠地道：“你小人儿，懂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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