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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大难临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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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时庄严的祠堂此时有些喧闹,不少村民在被叫来的路上就已经问清楚了事由,毕竟只有村里出了大事件时,村长才会把所有人都叫到祠堂里来宣布。

  这会儿秦嫂子和唐玉君就在祠堂中间,俩人一站一跪。

  陆续过来的村民都会朝着秦嫂子呸上两声,这才走到浅浅的身边低声安抚几句,有些平日里因着这事与浅浅隔阂了的同年纪姑娘,也会趁这次的机会,主动上前交好,毕竟过往的事情都只是一个误会。

  浅浅对这些主动示好的姑娘也欣然接受了,倒不是她大方,而是她十分的清楚,这些人也不过就是泛泛之交。

  再者,她名声有污,这些姑娘和她亲近,也会受到牵连,不说她们本身的意愿,就是她们家里也不会同意她们与她相交。

  因此,浅浅并不在意,更重要的一点,自然是浅浅并没有在意过这些人,对她而言,不过就是一个面熟的陌生人而已,她怎么可能对她们有情绪起伏。

  言永福和姜氏俩人来得比较晚,鞋上还一脚的泥,显然刚从田里出来,看到自家几个孩子,脸上闪过一抹轻松。

  但一想到他们来的路上,听到的话,迎上去便是一顿喝斥。

  姜氏一阵谩骂过后,抱住浅浅就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我苦命的儿啊……”

  浅浅神色有些不自然的劝说:“娘,我没事了!你别哭了。”

  姜氏眼泪涟涟的看着浅浅,极内疚的说:“是娘不好,是娘不对!娘竟然……”

  姜氏咬着唇欲言又止,浅浅自然明白姜氏未出口的话是什么意思。

  这些日子,不单是村民,就是姜氏也是说过浅浅不少,虽然心里不相信自家孩子是这种品性,但还是免不得怨她不争气。

  浅浅拍拍姜氏的后背,苦笑的说道:“这事错的不是我们,有人处心积虑用这种事情害我,我们也是防不胜防。”

  姜氏欣慰浅浅并没有因这事怪她这个当娘的,但心里却是清楚,她对不起这个孩子,在这个孩子出这么大的事情时,她没有全然信任,还给了这个孩子不少压力。

  此时看到一边跪在地上略显孱弱的秦嫂子,她一把火便冒了起来,以前看到秦嫂子年纪轻轻就守寡了,日子过得不容易,就算她家不好,也会时时接济一下。

  如今看了这个女人,只觉得怎么看怎么厌恶。

  当下,姜氏便扑了上去,扯着秦嫂子的头发便怒骂道:“你这个不要脸的小娼妇,叫你下贱,叫你偷人,叫你冤枉我女儿,贱妇,你这个贱妇!”

  “住手,住手!”唐玉君忙上前抱住秦嫂子,一手隔开了姜氏。

  姜氏看到唐玉君,瞳孔猛然紧缩,恼得伸出利爪就朝着他脸上抓去。

  唐玉君之前和村里几个大汉扭打,他就没有讨得好,身上和脸上不少地方挂了彩,如今再添上姜氏几道爪印,脸上更显好看。

  “你这个泼妇,你给我滚开!”唐玉君一声吃痛,用力的推开姜氏。

  姜氏退后几步,差点就摔到地上,还好被浅浅极时扶住。

  浅浅按住姜氏冲动的身姿,低声劝说:“娘,别和这种人多说,更别脏了你的手,相信村长会给我们一个交待,老天是有眼的!”

  浅浅说罢,看向村长。

  村长神色不定,却没有避开浅浅的目光。

  言永福沉着一张脸,倒不像姜氏这样情绪外漏,但眼底的神色足可见他心底翻滚的怒意。

  他压抑下怒火,声音阴沉的对村长说道:“村长,我女儿受了这么大的污辱,前些日子为了这事,还差点就死了,无论如何,这事你也一定要给我们家一个交待,否则的话,别怪我言永福不讲道理,闹得一个天翻地覆。”

  言永福这人一向憨厚老实,除了在孝顺邓氏这件事情上没有底限,其他的事情还是有他自个儿的一套标准。

  而家人,就是他的行事底限。

  言永福在许多事情上,他能够吃亏,甚至觉得吃亏是福,但若是伤害到了他的家人,他便会拿出一个男人该有的姿态,全力维护家人。

  村长叹息一声,也明白言永福的想法,这事若是发生在他女儿的身上,他不一定能像言永福这样保持冷静,等候村里给出一个公正的结果。

  “我一定会秉公办理的!”

  村长给出了承诺,言永福脸色这才好看一些,回身拉住了浮躁的姜氏。

  姜氏气恼的撇撇唇,但没再冲动的上前打人,只是指着秦嫂子的鼻子破口大骂:“你这个丧门星,命硬克夫,以前秦家小子一直好好的,娶了你就死了。你看着吧!你和她走在一起,早晚也会没得好下场的!”

  姜氏最后一句话是对着唐玉君说的。

  这时候的人都是十分迷信的,唐玉君自然也不例外,脸色瞬间变得十分的诡异,看向怀中的女人,挣扎的目光更甚。

  秦嫂子身子一颤,摇摇欲坠,想着她这一生,只觉得老天过于薄待了她。

  “说来也是啊!以前秦家小子的身体多好啊!说不定就是这女人克夫,你看看,秦家小子去了,秦大娘身体也一直不好,指不定能活多久,这女人的命可真硬啊!”

  姜氏的话就像一个火引似的,一时之间大家看秦嫂子的目光更加诡异难测。

  以前秦嫂子秀气内敛,说话也是细声温柔的样子,就算是秦家小子娶了她没多久就过世了,也没有人传出什么闲言碎语,但是这会儿却是不一样了。

  有了一个开端,怀疑的种子便生了根,众人你一句我一句,便也落实了秦嫂子是丧门星,克夫克全家的事情。

  “如今这样子,她肚子里孩子肯定是活不下来的,看样子她还克子!”

  “可不是吗?我可是听说了啊!她娘在她年纪小的时候就去了,说不定也是被她克死的。”

  “是吗?这以前都没人说起过,这女人真可怕!”

  “她以前装得好呗,难道你以前能看出来她是一个不安于室吗?”说话的女子一脸的刻薄,年纪看着不大,不过是二十五岁左右。

  以往她就觉得秦嫂子不是一个安分的女人,不然的话,她男人怎么会隔三差五的就给秦家挑水砍柴,说什么乡里乡亲互敬互爱,打死她都不信。

  还不是秦嫂子够骚,她男人看中了秦嫂子一副好皮相,不过一直没有被她抓到证据,而她男人还觉得秦嫂子行事够高洁。

  如今逮到了机会她还不使命的踩,也好让她男人看看,这个他欣赏的女人,是一个什么样的下贱货。

  “说得也是!”旁边附和的声音接二连三的响起。

  浅浅看着秦嫂子发白了的脸像是随时要昏倒了似的,又看了眼旁边的唐玉君,她抿了抿唇暗想。

  其实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是一个人的错,可是入了祠堂这么久,对秦嫂子的骂声不断,可是指责唐玉君的话却是一句也没有。

  她这会儿也不知道到底是世人对男人太过宽容,还是村民畏惧唐家的财势,不敢说话。

  眼见情况有些失控了,唐玉君突然像个男人一样出声维护秦嫂子,握紧了双拳朝着一群人大声斥道:“你们少胡说了,小蕊是一个好女人,她才不是你们口中所说的这样,你们根本就不了解她,凭什么指责她。”

  “哈哈哈哈……”之前拼命踩秦嫂子的少妇这会又开口了。

  “好女人?好女人就该乖乖的守节,好女人就该安守本分,你说她是好女人,她一个敢在野地里和你的女人叫好女人,她要是好女人这天下就没有坏女人了。”

  “可不是吗?说不定啊!她这肚子里的孩子,还不是你的。”站在少妇身边的女人接口,讽刺的笑了起来。

  俩人对视一眼默契十足,可见俩人平日里的关系十分的要好。

  少妇又道:“可不是吗?我平日可是看到不少男人往她家里送东西,就连我家不争气的也时时踏上门……”

  少妇还未说完,一个憨厚的汉子便胀红了脸斥道:“黄秀英,你在胡说什么!”

  黄秀英对上自家的汉子不见一点惧意,倒是眼睛一瞪,理直气壮的反驳:“怎么,你敢说你没经常往这小**家里跑吗?好啊!现在说来可巧了,指不定她肚子里这块孽种就是你的!”

  “你你你……你胡说什么!”汉子本性憨厚,不善口舌。

  但这模样倒是让人产生了联想和误会,一时之间,众人看黄秀英她男人的目光极显诡异。

  就是黄秀英自个儿本来也只是随口一说,但见到她男人的模样,怔了怔,当下就使泼闹了起来。

  眼见事情越来越乱了,村长这才出声阻止。

  “都够了,杨家媳妇你就别添乱了,这杨小子什么性格你还不清楚吗?你嫁过来这都几年了,这是第四个年头了吧?至今一个孩子都没有生出来,这杨家老老小小谁敢说你一句不是,谁不是被你捏在手里!你也不要太过分了。”

  黄秀英面色一哂,有些不好看。

  但嘴里还是倔强的嘟哝:“谁知道他是不是心里不服气,背底里弄一个野女人来恶心我啊!”

  “够了!我敢保证小蕊肚子里的孩子一定是我的!”初听到黄秀英的话,唐玉君的确有一时的动摇。

  特别是之前还听到众人对小蕊的指责,说她是丧门星。

  可是看到小蕊娇弱得像朵花儿似的,被众人指责时,一句话都反驳不出来,只能默默的承受哭泣。

  这样的女子是需要他爱惜的,怎么可能是丧门星,而且他一个男人的成就,怎么可能是一个女人的命数能够改变的。

  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秦家小子的去世,怎么能怪到小蕊的身上,而她的娘就更不关她的事情,明明就是生产落了病根,至于秦大娘,秦家小子去了,她便一病不起,这些年要不是有小蕊的照顾,秦大娘早就不在了。

  “你少自大了,说不定你就是一个替人养儿子的绿王八!”

  平日里,唐玉君偶尔也会出来收租子,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这会儿能踩他的时候,受了唐家压迫的人,自然是拼了命的去踩。

  眼见又要吵起来,村长烦躁的说:“吵什么吵,都有什么可吵的,反正这个孽种也不会生下来,今日把大家都叫过来,就是有两件事情要宣布!”

  村长见大家闹成这样,也不想再拖下去了,直接扯直了嗓子就说话,也不管有没有人注意他在说什么。

  “第一,就是为了还言家浅浅一个清白,她是被唐玉君和吕小蕊污蔑的,真正和唐玉君有染的人是吕小蕊,关于这一点,是我和村里十来个人亲耳听到的。”

  “就是就是!”跟着去捉奸的了的人,这时候齐声附和,那几个长舌的女人,这会儿更是绘声绘色的向身边的人小声的诉说起来。

  “好了,都别说话,先听我说完!”村长厉声喝斥,一时之间,大家都静了下来,目光望向村长。

  村长目光扫视了众人一眼,最后落在秦嫂子身上,吓得她微微一颤,羞愧的低了脸。

  “第二便是吕小蕊这事,我朝也不是没有寡妇改嫁的风俗,但是吕小蕊做出这种伤风败德之事,本村长若不严加处理,以后大家有样学样,我们西顺村将会变成什么样,因此,我已经决定了,将吕小蕊浸猪笼,稍后大家和我一起去河边先祭河神。”

  “不,我不会让你们动她的!”唐玉君一下就慌了,抱住秦嫂子的手臂微微有些颤抖。

  秦嫂子苍白无色的脸颊,浮现起一抹复杂的神色,眼里涌现感动,轻轻扯下唐玉君的手臂微微摇首。

  唐玉君看着秦嫂子视死如归的样子,眼底一下涌出泪意,扭头凶狠的看着村长,喝斥:“你想怎么样,你说,你要怎么样才肯放过小蕊!”

  村长不满的皱皱眉,低沉的声音不悦的说:“你是陷害言家浅浅的主谋,我虽然办不了你,但是你造下的孽也是要还的,至于要怎么样原谅你,就看言家怎么说,否则的话,言家真是豁出去了,你们唐家再是财大势大也讨不得好,光脚的可不怕穿鞋的!”

  村长如此说话,也算是给言家提一个醒,意思是让言家只管狮子大开口,浅浅一下就明白了当中的意思。

  虽然能趁机大捞一笔,但就这样放过唐玉君,她心里着实有些不快,可是眼下,除了这样,她也动不了唐玉君。

  而且就算现在自唐家捞得一点好处,还是由了村长出面,再由他们家索要,唐家也不过是怕事情闹大,最后闹到县太爷面前。

  虽然县太爷一定会帮唐家,就像当初言家和胡家闹事一样,但是唐家却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县太爷向来是看人下菜,向唐家开口,可就不是二百两银子能轻易解决的事情。

  “谁稀罕他们家的臭银子,我姐的事情不能这么善了,怎么能光死一个吕小蕊,姓唐的才是主谋。”真真听了村长的话就不乐意了,愤愤不平的指着唐玉君恼怒的娇斥。

  村长看了眼真真,上前叫过言永福在一边说话。

  俩人站得远,别人也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只见言永福一张脸色变得极难看,却在村长的目光下艰难的点点头。

  待两人说完话,浅浅才微微垂下了眼帘。她以前为了出使任务,特意学过一年的唇语及手语。

  因此,刚才村长的话,她看得极清楚。

  村长的意思正如浅浅想的一样,他是一村之长,关怀的不是个人利益得失,而是整个村的。

  唐家是这附近的大地主,家里良田千亩,西顺村的佃户都是租的唐家的田地,若是将唐家得罪死了,这些佃户便会受到无妄之灾,他们便不会有好日子过。

  浅浅拉着真真低语了几句,真真脸色几变,拧着眉看着浅浅,像似在问,一定要这样吗?

  浅浅坚定的点点头,真真不悦的撇了撇唇,抢在言永福的前面开口说:“要我们放过姓唐的也不是不可能。”

  村长怔了下,看向真真的目光闪了闪,挪向浅浅,出声道:“你说!”

  浅浅撇开视线,并没有看村长。

  真真却是照着浅浅的话将意思说了出来,最后敲定道:“若想我们不计较之前唐玉君害我姐的事情也行,拿一百亩的田契过来,这件事情就一笔勾销。”

  “呵……”村里的人倒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言真真是狮子大开口,这也太敢提了。

  言真真一脸的不情愿,其实她倒宁愿不要这一百亩田地也要为姐姐讨回公道,可是姐姐说他们家目前的情况对付不了唐家,最重要的是有了这些田地,离救回大哥又近了一步。

  不然的话,言真真还真不愿意屈服。

  “你想得美,你凭什么!”唐玉君一下就恼了,一百亩田地啊!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他们唐家也不过才千亩良田,一下就掏了家底的十分之一。

  “我给你们一百两银子就不错了!”

  浅浅抿了抿唇,冷冷笑开,凉声道:“也行!唐公子舍不得这些田地就别怪我们不念同乡情谊,既然是这样的话,有什么事我们就公堂上见吧!”

  “你……”唐玉君虎眼一瞪,看向浅浅的眼神极为凌厉。

  特别是他脸上还有伤,看起来便显得更加可怕。

  浅浅却是轻嘲的瞥了一眼,不紧不慢的说:“而且啊!到了公堂上面,我们还要跟县太爷说,我们要向你们唐家索赔五百亩田地,不知道县太爷到时候会怎么判噢。”

  浅浅和县太爷打过一次交道,当时胡家可没有这般猖狂,可是县太爷还是要了二百两银子。

  如今他们言家过去,开了这么大的口,简直就是送银子给县太爷花,县太爷不死命往唐家伸手才怪。

  唐玉君脸色几变,屈服的说:“这事我做不了主,我要问我爹的意思。”

  浅浅微扬一边眉眼,哂笑道:“唐公子在说笑吗?唐家可就你这么一个儿子,唐老爷会不救你的性命,看着你浸猪笼吗?”

  唐玉君眯了眯眼,第一次正视言浅浅,他察觉到他小看了这个乡下女人。

  “行,一百亩就一百亩,往后不许再追究这件事情!”唐玉君一咬牙便应了下来。

  浅浅笑眯眯的弯了弯眼眸,摇头晃脑的说:“话可不是这样说噢!这一笔归一笔,唐公子害我的事情虽然一百亩田地解决了,但是吕小蕊害我的事情可就没这么容易解决了噢!”

  唐玉君脸色一变,难看的说道:“我都已经同意给你一百亩田地了,你还想怎么样。”

  浅浅鄙夷的说道:“一百亩田地又如何,抵得过我一条命吗?难道在你眼里,一条人命还不值一百亩吗?”

  唐玉君看怪物似的看着言浅浅,上下打量了几眼才嘲讽的问:“你全身上下,左看右看都不值一百亩田地,更何况你现如今不是活生生的站在这里吗?”

  浅浅恼怒的瞪着唐玉君,真想上前甩他两个大耳光,她是站在这里,可是内里的灵魂却早就已经变了。

  但是话说回来,她也明白唐玉君说的话有几分道理,至少就她目前的身价是不值一百亩田地的。

  光看大郎为了凑五十两银子便轻易的卖了身,她便清楚在这样的时代,没财没势是不行的,他们比蝼蚁还不如。

  “我不管你怎么狡辩,我就直白的告诉你好了,你今日若是不同意拿一百亩田地出来救吕小蕊,我是一定要她偿命的!”浅浅眸中闪烁着幽幽寒芒,渗出丝丝凉意。

  “你一共想要两百亩田地,你简直是做梦!”唐玉君瞪着一双大眼,脸色极为精彩。

  与他话音同时响起的还一道苍老的女声,慌乱的叫道:“不要杀小蕊,不要杀她!”

  众人只见秦大娘颤颤巍巍的进了祠堂,身上的衣服凌乱,裤腿还有明显的淤泥。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围住了秦大娘,七嘴八舌的说着:“你怎么来了?你身体不好就回去休息!”

  “就是,这种有辱门风的,你还替她求什么情,你让她死了算了,死了也倒是干净,你还是赶紧回去吧!”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秦大娘眼泪婆娑,一脸无助的在众人脸上转了一圈,最后拨开面前的人,走到秦嫂子面前,身子一矮,婆媳俩人抱头痛哭出声。

  “娘……”

  秦嫂子委屈的叫了一声,“我还以为你以后都不会再认我了。”

  秦嫂子一句话,又勾起秦大娘的泪意,抬起软绵无力的手往秦嫂子身上打了几下骂道:“你这孩子,好好的做出这种事情做什么,你再嫁就是了,娘还能阻了你的幸福吗?”

  唐玉君嘴角一撇,不满的说:“还不是你一直拖着她,你当我们俩愿意这样偷偷摸摸,是小蕊说她要是改嫁了,你就没人养老了,她想侍候你终老了再想其他事情,不然的话,能出这样的事情吗?”

  秦大娘神色一怔,看着秦嫂子的目光满是不可置信,片刻又欣慰的笑了起来,抱着秦嫂子又哭又笑的说:“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的小蕊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

  “怎么会这样?”禾妹捅捅浅浅的后腰,一脸古怪的低声询问。

  浅浅神色也不太好看,有些恼怒的说:“我怎么知道。”

  真真站在俩人中间,瞥了眼禾妹,气恼的说:“就算是这样又如何,难道就为了她的一点私心,就可以不顾我姐的死活吗?当时要不是被穆清救下,我姐这条命可就没了,吕小蕊可就是杀人犯了。”

  禾妹怔了下,觉得真真的话说得十分的有道理,当下肯定的点点头说:“对!就算是这样,还是不能轻饶了他们。”

  浅浅抿唇看着跪在中间的一对婆媳,良久没有开口说话,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秦嫂子偷摸的进行这段感情,本意是好的,原是想侍候秦大娘终老,但是她千不该万不该,是出了事的时候找别人顶替。

  她自个儿怕名声有污,难道就不知道,这种事情,不论落到哪个女人的头上都是没有活路可走的吗?

  这和直接杀人又有什么区别?

  “村长,你放过我家小蕊,好不好?我给你嗑头了,我求求你了,我如今就这么一个媳妇了,她再要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就活不下去了!”

  秦大娘拨开秦嫂子的手,对着村长又跪又拜。

  秦嫂子眼里的泪意涌得更甚,心像被人揪住了似的,看着秦大娘这样,比听到自个儿要沉塘还让她觉得难受。

  村长侧开身,躲开了秦大娘的嗑头,一脸为难的说:“秦大妹子,你也别为难我了,吕小蕊她犯了错,就要受到村规的处置。”

  秦大娘哭诉道:“我家小蕊是做错了事情,但是也没有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错误,不是吗?而且我也不反对她嫁人,就让她直接嫁了,不再留在西顺村,这也是一桩美事,不是吗?”

  唐家自然不是住在西顺村里,他们的房产有几处,不单有庄园,镇上也有宅子,因此,只要吕小蕊嫁给了唐玉君,便是不回西顺村也多的是地方住。

  村长哭笑不得的看着秦大娘,即恼她说话这般是非不分,又怜悯她老来无依,一时也说不出重话来。

  “这事,还得看言家的意思,刚才言家也说了,若是唐家肯拿出一百亩田地来救吕小蕊,这事也是能揭过的!”

  秦大娘目光微闪,只当没有听到田地的事情,对着言家众人站的地方便直直跪去,嗑头说道:“我代小蕊向你们赔礼了,她年纪小不懂事,幼年丧母,后母又是一个厉害的,这些年也没有教她什么,如果她有做得什么不对的地方,我代她向你们赔不是。”

  浅浅深深的望着秦大娘,倒不知道她是一个这么厉害的人物,但就像村长想的一样,虽然明白秦大娘说这些话极为可恨。

  但是看她苍白无色的脸及孱弱的身子,一些冒犯的重话,真的很难启齿,果真是应了那句话。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你跪我们做什么,求我们也没有用,你有这功夫还是求求这个姓唐的吗?吕小蕊肚子里的这块孽障可是他的骨肉,他若是不怜惜,你求谁都没有用!”真真一下侧身,抱住了浅浅,挡在了她的前面。

  姜氏也是极为恼怒的,她虽然心里有些慌,觉得两个女儿开口要的田地太多,但是到了这一步,自然不可能拆自家人的台。

  再看秦大娘说话这般,更是恼得恨不得做些什么才好。

  “你够了啊!少在这里倚老卖老,什么叫做并没有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难道真的要我们家浅浅没了,我们言家才能讨回公道吗?人在做,天在看!有些事情是有因果报应的,你们家秦小子没了,说不定就是你们两个女人害的,一个克夫,一个自私,老天眼是有眼的!”

  一席话说得极为严厉,算是姜氏这一生说过最伤人的话了,真的是打蛇打七寸。秦家小子就是秦大娘心中的一根刺,这会儿被姜氏这样揭开来说,一张苍白的脸宛若白纸一样。

  “你们够了!不就是想要我死吗?我死就是了,你们何苦为难我娘,她这一生已经够不容易了!”

  秦嫂子一下就气哭了,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扶住秦大娘,第一次与人这般大声争吵。

  秦大娘中年丧夫,老年丧子,可以说是女人不幸的事情,她这一生全都遇见了,而娶进门的媳妇吕小蕊和她的命运也是相差无几。

  俩婆媳一路相持走到今日,感情甚至强过一般的母女。

  秦大娘一下回过神来,握住了秦嫂子的手说:“不,你不可以死,我不会让你死的!”

  秦大娘抿了抿唇,一副豁出去的了的表情对着言家的人说:“你们不就是要条命抵命吗?拿我的去,用我的命抵了,这总行吧!”

  “不……”秦嫂子撕心裂肺的叫了起来。

  秦大娘安抚的拍拍她的手背说:“没事的,娘如今已经这么大的年纪了,反正也活不了几天了,你如今年华正好,万不可轻生。”

  “不,不!我不能,娘,我不能!”秦嫂子咬着下唇无助的哭着,小脑袋左右甩着,一颗颗斗大的眼珠溅得四处都是。

  “乖,听娘的话!”秦大娘安抚的拍着秦嫂子,眼神尤为坚定。

  秦嫂子也是不遑多让,抱紧了秦大娘的手臂,对着言家人哭诉:“做错事的人是我,该死的人是我,和我娘没有关系,你们放过她,好不好?”

  “浅浅,我知道我坏,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我给你赔命,你放了我娘,好不好?她身体不好,也没有几年好日子可过了,我不想她老来还受这样的苦。”

  浅浅不怒反笑,“我想你们都误会了,你们要不要死,该不该沉塘不是我说了算,其实这个主导权一直在唐公子的手里,只看他肯不肯救你们而已。”

  本来众人脸色都有些复杂的看着秦家这对婆媳,也等着看言浅浅怎么处置,因为到了这一步,言浅浅若是执意要她们偿命,便会显得她十分的寡情。

  虽然她是受害者的立场,但是这会儿大家同情的目光就都落到了秦家婆媳的身上,毕竟不管到了哪里,人们总是习惯性的同情弱者。

  而大家都忘了,强者也会有累的一天,他们只是不习惯用眼泪去表达而已。

  只是没想到,言浅浅一句话,便将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了唐玉君的身上,而之后不管是留吕小蕊一命,或者是将她沉塘,众人都不会怪到言浅浅的身上。

  若吕小蕊真的不幸红颜薄命去了,大家也只会说唐玉君郎心似铁。

  说到要求唐玉君,秦家婆媳没有一人主动开口,甚至与唐玉君对视的举动都不敢有,好似这是她们唯一的期望,一抬眼,期望便会成为失望似的。

  秦家婆媳互相拥抱了好一会儿,秦嫂子眼里的光芒更是忽明忽暗,最终在一片静谧中,她主动开了口。

  “你不用为难了,我知道唐家的事情还得你爹做主,我不会怪你的!”秦嫂子轻柔的嗓音一如昨昔。

  唐玉君出神的望了她许长时间,回忆俩人相识的点点滴滴,越想心口便觉得越烫,直到一颗心快自嘴里跳出来了,他这才冲动的说:“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出事的,我现在就回去找我爹说这件事!”

  秦家婆媳眼中闪过一抹光芒,但秦嫂子的眼神又在瞬间暗了下来,声音低低的说:“算了,你用不为难了。”

  其实自以往和唐玉君聊天不难听出,唐老爷并不是一个大方的人,在许多事情上也是喜欢斤斤计较的。

  他这样的一个人,又怎么可能会愿意用一百亩地来换她,就是要换回唐玉君这么一个儿子,怕也是要心痛许长时间。

  在唐老爷眼里,怕是一百亩地都够娶十个八个她这样的女人了,更何况她还刚背负了丧门星这样的骂名,且自身又是一个寡妇。

  “不用担心,我一定会救你们的,我会让我们的孩子平安顺利的来到这个世上,你等我!”

  唐玉君坚定的对秦嫂子说完,便抬眼望向村长。

  “我现在回家和我爹说明这里的事情,一会儿便送田契过来,还望村长在这段时间不要对小蕊用私刑,否则的话,我也会让你们清楚,我唐玉君不是这么好欺负的!”

  唐玉君说话掷地有声,走前不忘放几句威胁的话,显然十分担忧他前脚一走,秦嫂子后脚就魂归于此。

  其实唐玉君想太多了,言浅浅自始至终最恨的人便是唐玉君,或许她来自现代的缘故,始终欣赏一句话。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一个女人若不是欺人太甚,品性上的一些小瑕疵,浅浅是不愿意降低身份与她计较的。再者,她几番算计下来,此时是真的觉得拿两百亩田地比要了吕小蕊的性命要强得多。

  毕竟这个仇什么时间都可以再报,但是这么一大片田地,还就在西顺村,可不是这么易得的,而且有了田地,也能加快救回大郎的步伐。

  目前,他们言家最重要的事情,便是一家团聚,其他的什么事情,都可以放到以后再清算。

  唐玉君走了,祠堂静了片刻,村长轻咳一声道:“好了,大家都散了吧!也不要围在这里了,该回去干活的就回去干活,该干嘛的就去干嘛!”

  众人虽然好奇唐玉君会不会拿出一百亩田地救回秦嫂子,但是自家的活计可不能落下,像他们这样的人家,都是这样的!

  手停则嘴停,因此,没有一天是轻松的。

  就是言家也一样,这次买了十亩地正是忙的时候,不过眼下什么事都比不得这件大事,因此,言家没有一个人离开。

  眼见祠堂里的人少了,空旷了许多,浅浅这才凑近二郎的身边,小声询问:“怎么不见穆清,他去了哪里?”

  二郎微拧眉道:“我刚叫人的时候并没有看到他,可能是到山里打猎去了吧!”

  浅浅抿了唇想了想,也只有这种可能,毕竟这事闹得这么大,穆清在村里的话定然会听到风声,与她有关的事情,穆清一定会过来看看,这点自信,浅浅还是有的。

  一直在祠堂里留到日落西山的只有言家和秦家婆媳,村长的媳妇送来了几个大饼,几个人都没有什么胃口,因此明显不够饱肚的大饼,也不会显得少,毕竟谁这时候也没有胃口。

  “太过分了,竟然敢骗我们!我现在就要去唐家讨一个公道,否则的话,我就连夜告到衙门里去!”二郎忍了许长时间,终是憋不住了,一拍椅子站了起来,一脸凶神恶煞的大吼出声。

  浅浅瞥了眼他,倒没有阻止,只道:“我和你一起去看看!”

  言永福紧跟着起身,低斥:“你一个姑娘家去什么去,你就和你娘还和你妹妹待在这里,我和二郎过去看看。”

  浅浅抿了抿唇,有些怕言永福父子俩过去会吃亏。

  言家人正僵持不下的时候,唐家的小厮过来了,穿得整整齐齐,眉清目秀,看起来就像某家的小少爷似的,眼里还透着一股子精明样。

  “村长在吗?”他看起来不大,不过二十岁左右的年纪。

  “我就是!”用过晚膳了,村长便也在祠堂里等人。

  本来祠堂就建在村长家后面,过来也是极方便的。

  唐家小厮上前点了下头算是行了礼,这才拿出一张地契递给村长,说明来意。

  “我家老爷说了,这是替我家少爷给的一百亩田契,还望言家人说话算数,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若是再闹出一个什么事,或者这事传到不该传的人耳里,我们唐家也会让你们知道,我们不是好欺负的!至于秦家寡妇的事情,我家老爷也说了,让村长赶紧动手,早点将人沉塘,死了干净!”

  “不……”秦嫂子急促的叫了一声,一副万念俱灰的样子。

  秦大娘抱紧了秦嫂子,着急的问:“你们家少爷怎么说的,他刚才走的时候不是这样说的,他说他一定会救我们家小蕊的,他人在哪里?你叫他过来亲自和我们说。”

  唐家小厮眼尾扫了眼秦大娘,上下打量了秦嫂子一眼,轻嘲的说:“你就是秦家寡妇吧?是长得不错,但比起我们家未来的少奶奶,你就是连给她提鞋都没有资格。我们家少奶奶不单长得花容月貌还出身高贵,最重要的是她是一个大家闺秀是一个黄花大闺女,是你这种破鞋怎么也比不上的。你可能还不知道吧?我们少爷早就定了亲,下个月就要成亲了,你若是真的喜欢我们家少爷,就赶紧去死,别挡了我们少爷的好前程。”

  “喂,你这人怎么说话的!”真真恼死了秦嫂子,但听了唐家小厮的话,都会忍不住替秦嫂子叫几声冤。

  她千挑万选,最后偷人竟然找了一个这样的人渣,赔掉了自个儿的人生不说,还连累了秦大娘,这样真的值得吗?

  唐家小厮满不在乎的挑挑眉,又对村长说:“还望村长手脚干净一点,我们唐家可不想留什么后患,若是村长下不了手就说一声,这事我们唐家会处理干净的!”

  村长黑沉着脸,不客气的说道:“吕氏是我们西顺村的媳妇,我们自然会将这件事情处理妥当,就不劳唐家操心了!”

  唐家小厮得意的扬扬首,满意的说:“这就好!还望村长说到做到,长痛不如短痛,有什么事就今晚解决干净了,也省得夜长梦多。”

  说罢,唐家小厮一副趾高气扬的姿态出了祠堂。

  一时之间,整个祠堂都静了下来,等了这么长时间,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一个结果。特别是秦嫂子,受了这么多忐忑不安,没想到结局竟是如此的不堪,这比开始直接说不救她,还来得让她痛。

  “小蕊?”秦大娘担忧的看着面前的人,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秦嫂子柔顺的站在原地,低垂着小脸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安静得就像空气似的,但给人的感觉却是这样的压抑。

  村长抿了抿唇,有些同情秦嫂子的遭遇,但又愤怒她的不自爱,挣扎了下还是出声道:“事到如今你可悔?”

  秦嫂子低垂着脸,并不吭声。

  村长似乎并没想要她回答,叹息了几句便对二郎说:“你去叫几个人过来,连夜把这事办了吧!”

  二郎怔了下,目光微有复杂,却还是抬脚出去了。

  他这边刚动,秦嫂子便像疯了似的,猛的向一边的柱子上撞去。

  好在浅浅一直注意着她,早有觉察她的不对劲,这才及时的救下了她。

  她却挣扎得厉害,哭声震天的叫道:“让我死,让我死了算了,你还救我做什么,还救我做什么。”

  “我的儿啊!你怎么这么傻啊!”秦大娘反应过来,上前抱住秦嫂子就哭。

  姜氏在一边看着,只觉得一颗心像被大石压住了似的,即恨秦嫂子害了浅浅,又怜她如今的遭遇,看她的目光复杂得连她自个儿都摸不清内心的想法。

  真真拧着眉,眼里布满难受的走到浅浅的身边低语:“你刚才救她做什么,反正都要死了的,就让她这样死了也没有什么不好!”

  浅浅侧目看了一眼真真,只见她小脸上复杂的神色根本就来不及敛去,一家人明明都不愿意做这个侩子手,但被逼到这一步,好像也只能这样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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