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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章

  长安太学就读,已经五年,刘秀也成为了一个二十四岁的青年。但他心中对哥哥的信任和依赖,却是与小时候别无二致。所以,哪怕路上的风再烈,雪再大,也挡不住刘秀踏上回南阳的路。

  只是,越是向前走,风雪却已经大到了前行都不易的地步。原本路上还有着些疏疏落落的行人,现下却是一个都看不见了。漫天风雪,几乎将视线都完全挡住,只能一边用手遮着面庞,小心翼翼地催马缓行。

  正当刘秀心中有些纠结,究竟是继续前行,还是回太学等风雪停下时,他的耳中突然听见了街道旁,小楼上传来的一声呼唤。

  “窗外客,可愿共饮一杯?”

  刘秀抬起头,自斗笠的缝隙下看见那是一间酒肆。二楼的窗口中,一个身着白色狐裘的老人,正向着自己露出亲切的微笑。

  刘秀还在心中思索时,那老人看见了他的犹豫,又高声道:“如此风雪,行路不易,不若上来,且等风停雪霁。”

  刘秀转头望了望前路,确实风雪已越来越大,天地之前一片茫茫。若是强行赶路,纵使出了城,也未必能找得着方向,干脆地点了点头,策马走到了酒肆门口,下马推门,上了楼来。

  刘秀推开门,才发现屋内坐着的除了方才那老者外,尚有一个年纪比自己稍长的男子,正面对面坐着,席上摆着一个大樽,樽下火苗将酒液加热得微温,冒着丝丝热气。

  “多谢两位,在下叨扰了。”刘秀先在门口行了一礼,才走入房中,向着两人走去。

  “这里请。”王睦赶紧轻轻拍了拍自己身旁的坐席,对刘秀道,以防他坐到老师的身旁。而王莽看见这一幕,也只是微微一笑,未曾开口。

  “如此大雪,急于赶路,是有什么急事么?”待刘秀坐下后,王莽便亲手为他倒上一杯酒,端到面前,笑着问道:“别急,先喝杯酒,暖暖身子。”

  “是,多谢太公。”刘秀双手接过酒杯,一仰头,一饮而尽。暖烘烘的酒液下肚,在腹中如火团燃烧般,一下给被风雪吹得冰冷的全身带来了一丝暖意。

  “在下赵成,字令功,南阳人,是一名太学生。”刘秀放下酒杯,长长吐出一口满足的气:“因家中有事,须得回乡一趟。今日本想尽早出发,却没想碰上这么一场大雪。若不是两位相邀,在下只怕真要困在路上了。”

  “无妨。若不是这场大雪,你我也无缘在此相会。不过萍水相逢一场,明日你我都不知各自身在何方,难道不也很有趣么?”王莽笑着摆了摆手,又为刘秀添上了酒。

  “是。”刘秀端起酒杯,微笑着向着二人敬了一杯。

  “令功……既然是在太学就读,想必胸中必有丘壑。我有个问题,不知小兄弟能否回答?”三人闲聊了几句。窗户关上后,屋内渐渐暖和起来。王莽又与王睦刘秀三人同饮了一杯,随后貌似轻描淡写地问道。

  刘秀连忙诚声道:“太公请问,只要是能答得上的,在下必言无不尽。”

  第三十六章 庙堂高不高(五)

  “好。”王莽点了点头,直直注视着刘秀,然而他口中吐出的话,却仿佛霹雳般在刘秀耳中zhà响:

  “在你心中,当今天子,是个怎样的人?”

  “小子何德何等,怎敢妄议如此大事?”完全没想到会被问出这等问题,刘秀的面色都变了,连忙用力摆手,一脸惶恐:“在下在二位面前,不过是个黄口孺子而已,如何能如此僭越?”

  “僭越?为何是僭越?”王莽哈哈大笑:“天下事,天下人尽可评之。难不成,你我在这风雪之中,小楼之上,随口聊上两句,还便怕被官府捉走么?令功你这可未免也太过谨慎了。”

  “不,只是在下实在学浅识薄……”

  刘秀的心脏怦怦狂跳,刚开口说了半句话,便被王莽微笑着挥手打断:“年纪轻轻,难道就不能有些朝气么?”

  刘秀深深望着面前这个老人的双眼。他的眼角满是纵横的鱼尾纹,眼睛里也有些混浊昏暗,但一股奇妙的摄人心魄的力量,却偏偏自那眼神中透出来。

  “说吧,令功。”王莽轻轻敲了敲面前的桌子,将头微微向前探出,那双深得像大海一般的眸子紧紧盯着刘秀:“若信得过我,就说真话。”

  以常识而论,刚刚会面素不相识的过客,仅仅是同桌共饮的缘分而已,竟然会提出这样的问题,实在是太过失礼了。何况这里更是长安城内,天子脚下,若是一旦有什么差池,流传出去,那便是杀身之祸。

  但刘秀在王莽的目光注视之下,方才狂跳的心脏竟然渐渐平息,不知怎的,竟倏然对他萌生了一股信赖之感,一股热血涌上了心头,脱口而出:“是,那在下便谨遵太公吩咐了。”

  他低下头,沉吟片刻,缓缓开口道:“在下不过是一介学生而已,自然并没有见过皇帝。但……在下却总觉得,他是个很奇怪的人。”

  “奇怪?”王莽讶然笑了起来。原本他以为,这年轻人或是赞许,或是批评,但却完全没有想到他最后给出的,竟然会是这样一个形容词:“为什么是奇怪?”

  “因为……”刘秀想了想:“在下在太学之中,也算历读过春秋、史记、尚书等经典。虽不能算是精通,但至少勉强算是熟读。然而穷尽史书,在下却实在找不到,有任何一个人,是与当今天子相似的。或者说……”

  刘秀顿了一顿,继续道:“或者说,所有古人,在下都能明白他们做了什么,想做什么,而只有当今天子,在下却怎么也看不透。”

  “哦?”王莽饶有兴趣地为自己倒了一杯酒,等着刘秀继续说下去。

  “他……不贪图个人的享乐。从他仍是前朝外戚的时候,直到现在,都是如此。虽然现在很多人都说,他那时只不过是虚伪地掩饰自己的yù望而已。但至少我在长安的五年里,从没听说过他广纳妃嫔,大兴土木。不仅如此,甚至就连上林苑,都被他拆了一大半,还地于百姓。如果说,以前的他还需要伪装的话,那么现在至少没有必要了吧?”

  “这一点,倒也并不算很难得吧?”王莽笑了笑。

  “如果光是这一点,那确实不算。但更重要的是,他在改朝换代,登基之后所做的那些事情,才是真令在下看不透的。”刘秀说到兴起,也为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才继续道:“世人皆说,当今天子倒行逆施,是为人祸。上天震怒于此,天下四处大旱,是为天灾。然而在下……却实在不明白他为何要这么做。”

  “自从当今天子接受禅让,代汉自立之后,他的种种改制,已然令天下民怨沸腾,然而他却始终如一地坚持着那些改制,尽管揭竿而起之众已然遍布天下,却始终不肯做出任何妥协。这么做……于他究竟有什么好处?”

  “所以,令功你是反对天子的那些改制了?”王莽点了点头。

  “不。”刘秀却出乎王莽意料,凝眉思索了良久,缓缓摇了摇头:“在下也不知道……”

  王莽却没有丝毫疑惑之色,只是静静等刘秀继续说下去。

  “说起来,如今天下虽然民不聊生,反乱四起,但在下却总觉得……事情不该是这样子的。”刘秀仔细想了想,才道:“当今天子自外戚之身起家,直到代汉禅让,自始至终一路行来,抛开立场不谈,至少也不是个无能愚蠢之辈。然而他即便面对如此乱象,也始终不改初衷,其中总该有什么深意。只可惜,在下终究还是无能,看不透他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他想要的么……?”王莽轻轻叹了一口气:“或许真的,全天下都看不透吧……又岂独是你一人?如今天下反乱四起,也不知道这新朝,究竟还能有多久的命数。”

  刘秀一愣,万万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会说出这等话来。若是被人听到,按上个叛逆的罪名,那便是抄家灭族的大罪,面色一变:“太公……可要慎言……”

  “无妨。此间只我们三人,有何可怕?”王莽笑着摆了摆手:“况且,难道天下人,不都是这么以为的么?算了,不说这个了。”

  刘秀正不知该如何作答,王莽已经换了个话题,与他重新闲聊了起来。然而无论天文地理,世间万物,眼前这老人胸中所学,竟然都无一不胜他百倍。一番jiāo谈下来,刘秀心中已完全被王莽所折服。

  而王莽对刘秀,也同样起了非一般的爱才之心。眼前这年轻人的资质,也是他平生除了王睦之外仅见。

  第三十七章 庙堂高不高(六)

  外面的朔风呼啸,已经止住了。王莽推开窗户,看见原本纷纷扬扬的大雪也已停下,唯有大地已被染成白茫茫一片。

  “雪停了,那么,在下要告辞了。”刘秀腼腆一笑,站起身来,向着王莽深深施了一礼:“太公今日的教诲,实在令在下大开眼界,振聋发聩。若是日后再有机会,希望还能在太公座前受教。”

  “自然是有机会的。”王莽点了点头,脱下了自己身上的那一条白狐裘,站起身走到刘秀身旁,为他披在了肩上:“外面还很冷,这条狐裘,便送了你吧。”

  “这……”刘秀连忙推辞:“无功不受禄。何况,太公您年事已高,在下岂敢拜领?”

  王莽笑着摇了摇头:“无需客气。待你再回到长安之时,拿着这条狐裘,去……”

  他顿住了语声,想了想道:“去大司空王邑的府上吧。”

  “您是……”刘秀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望着王莽。他没想到,眼前这老人,竟然便会是大司空王邑。

  那么此前,自己与他所说的那些对于当今天子的看法……

  “不。这是大司空王邑的儿子,王睦,字子和。”王莽摆了摆手,指向了王睦:“而老朽……只不过是他的老师而已。”

  “原来如此,在下明白了。”刘秀这才想起,方才的确有听过王睦将王莽称呼为老师,心中的紧张才稍稍缓解了些。

  “如此,那便赶紧上路吧。今日有缘一会,碰见另一个能理解老朽心中所想之人,也是老朽的幸运。”王莽微笑着拍了拍刘秀的肩膀。

  “是,在下一回到长安,便立刻再来拜会太公。”刘秀庄重地向着王莽再拜了三拜,随后才退出了房间。

  王莽站在窗前,看着楼下一骑绝尘,卷起马后层层积雪,向着城门的方向疾驰而去,心中无限感慨。

  “子和……待会陪我去一趟太学,查一查这个名叫赵成的年轻人。”王莽不转身,向着身后的王睦缓缓道:“此人不错。若是能让他也为我所用的话,那便好了。”

  “是,老师。”

  “你……会担心么?”王莽又突然道:“直至现在为止,你都是我唯一的弟子。而今天,你却碰见了一个足以与你媲美的人。你会不会害怕,自己的继承人地位,被他所威胁?”

  “老师,您多虑了……”王睦摇了摇头:“我所在意的,所效忠的,所应继承的,是与您共同的理想。而那理想……”

  他笑了起来:“我早在跟随着老师的时候,就已经继承了啊!”

  ……

  太学的主官,原本叫做太常。新朝开国以后,又依循古制,改名为秩宗。而此刻太学的官署中,秩宗张常正紧张地跪坐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望着眼前的皇帝。

  他不知道,在这大雪天里,陛下为何会突然穿着常服,只带着一名侍中相随,来到自己这太学里,只为了要查一个学生的案牍。

  “老师,有些……不对劲。”

  王睦捧着一份竹简,自一排排的架子中走出,来到王莽身旁,将竹简摆在他的面前:“弟子在如今的太学名册中,确实找到了这赵成的名字。但……”

  “但什么?”王莽皱了皱眉头。

  王睦面上带着些疑惑:“但弟子想去找他的出身来历时,却发现昔日察举的名单里,却并无此人。”

  “怎会有这等事?”王莽猛地抬起头,望向王睦:“你会不会是看漏了?”

  太学中所藏的案牍,应该有两份。其中一份是太学入学的名册,只有每个学生前来报道时的记录。而另一份则是最初各地州郡察举的名册,决定了谁有资格被太学录取,上面详细地写着每一个学生的出身等详细资料。

  这两份名单,应该是一一对应的。若是入学名册上能找到的名字,那便绝不应该却在察举名册上遍寻不着。

  “弟子仔细看了三遍,决计不会。”王睦深深吸了一口气。

  “那……便罢了吧。虽然之前没有问他究竟何时回长安,但想来也不至太久。”王莽叹了口气:“先随我回宫吧。此事日后再说。”

  “可……老师,弟子却在察举名册上,也找到了一个没有出现在入学名册上的名字。而出身,也同样是南阳郡。是否按着这个名字,去南阳寻访一下?”王莽刚要站起,却听见王睦继续道。

  “谁?”王莽本心中已经打算暂且放下此事,却讶异于王睦的模样,追问道。

  “此人名为刘秀,是前朝宗室后代。”王睦低声道:“弟子只是有些怀疑,这赵成,只怕便是刘秀。只是不知他隐姓埋名来长安,在太学里一待五年,是出于什么原因?”

  “刘……秀……刘秀?”王莽将这名字在口中咀嚼了两下,忽然全身一震,目光死死盯住了王睦,声音嘶哑:“你说……那个叫赵成的,便是刘秀?!”

  “弟子也只是揣测而已。毕竟两份名册上,只相差这两个名字而已。”王睦原本只是出于谨慎,想要提醒一下老师而已,却没想到他听见了这个名字,却仿佛见到了什么最可怖的东西一般,连脸上的表情都扭曲了起来,不禁吓了一跳。

  “刘秀……刘秀……难道他竟然是那个刘秀……?”

  王莽的拳头死死捏紧,面色变得无比苍白。

  几年前派出去的人不是上报,刘家兄弟已经在大火中丧身了吗?

  “老师,您……听过这个刘秀?”王莽的这副样子,还是王睦平生仅见,禁不住低声询问道。

  “听说过……这松语文学免费小说阅读_www.16sy.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