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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8章 第一百零八张 找**来的麻烦

  沈平金看丁四淡淡的说着几十年前的事情,心中却早已经没有了原本的淡定。

  如今是洪武十九年,朱元璋建立大明也不过二十年。

  这些往事说起来久远,其实也不过就发生在不久之前。

  “那后来呢,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才让你打消了这个念头?”沈平金心中开始有些唏嘘,以前生活在历史书本上的人物,如今像是活了一样,给自己带来一种很难叙述的情绪。

  “诚王不对,那时候他已经改叫吴王了,那时候信上给了我一个地址,”

  佛祖曾说过,人有八苦,谓之——生c老c病c死c怨憎会c爱别离c求不得和五阴炽盛。

  薛成娇觉得,她这一辈子,已经身受过七苦,多难得啊,她受了这么多,到最后也没失了本心。

  此时的薛成娇大口的喘着气,歪在月洞门四柱床上,面色蜡黄,人也消瘦的不成样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茜红色纱帐看,顺着她目光看过去,那处是双绣的缠枝并蒂莲。

  魏书端着剔红捧盒,上头放着只豆青釉五福祝寿碗。

  邢妈妈满是皱皮的手抹了一把泪,接过了碗,往床边儿挪过去:“太太,吃药吧。”

  薛成娇瞪大了一双杏眼没有动,魏书包了一眼眶的泪,上前去扶托着她起身,叫她靠在自己身上,轻手轻脚的晃了她一把,柔声叫她:“太太太太吃药了。”

  突然回神似的,薛成娇的嘴角扬了抹苦笑,想抬手却使不上力气,整个人只能靠在魏书的怀里,头一偏躲开了邢妈妈递过来的银勺:“何必吃呢,我是时日无多的人了,姨妈每每贴补咱们这里,老夫人若是知道了肯定少不了一番为难,我活着,是白连累人,”她说着猛咳了几声,手上终于有了点儿劲儿,虚弱的推了邢妈妈一把,“是我连累了你们。”

  邢妈妈憋着泪,扯出来的笑却比哭还要难看,一味地劝:“太太怎么这么说,凡事要宽心,放宽了心,这病才能好起来啊。”

  薛成娇摇了摇头:“我好不了了。”丢出这么一句,眼神已然又飘向了绣的并蒂莲上,“今年的并蒂莲,开的也很好吧?表哥他是不是成婚了?”

  邢妈妈的泪就再也憋不住了,哭着跪到脚踏上:“太太”

  薛成娇笑着打断她:“我不怪他。崔家高门大户,有父母之命c媒妁之言,由不得他不拜堂。我只是恨恨崔周氏的心这样黑,恨崔琦一点不顾着从小的情分。”邢妈妈的哭噎了一把,有些茫然的想问话,薛成娇却别开脸去,“妈妈出去吧,我有话嘱咐魏书。[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网

  魏书在她身后,同邢妈妈点了点头,邢妈妈才嗳的应了一声,从脚踏上起了身退出去。

  薛成娇的手往魏书手上去抓,那只手骨节分明,再没有往日的白皙娇嫩,看的人心里一阵酸涩,只听她说:“好魏书,我死后姨妈一定会派人过来,我有一封信,你叫她带回去,那是给表哥的,”她稍一顿,缓了缓神缓了口气,“我人都死了,老夫人不是个心狠的人,她不会私下里扣住信。”

  “老夫人要是心不狠,太太又何至于到了今天这个地步。”魏书反手握住她,“太太再不要说丧气话了,您才十八岁,还有那么长的日子”

  “好丫头,我不过吊着最后的一口气罢了,”她似乎是想抬手给魏书看,发现再没力气了,哂笑一声,“我恨了老夫人两年,原以为会恨她一辈子,临死反倒看明白了。表姐从前总劝我,不要一头扎在房里,亲戚间也要多走动,我一概都没有听进去,到最后落得遭人陷害,名声尽毁,不得不给人做了填房。可我的命又这样苦,他如今撒手去了,邓家的那些人,哪一个服我?扣了我的陪嫁,把咱们赶到庄子上来,若不是姨妈帮着,只怕我早就死了。”

  魏书听她说遭人陷害,前头又说崔周氏和四姑娘,毕竟不是糊涂人,心里有了点儿想法,就问成娇:“太太是说潜大太太害您吗?可是她图什么呢?太太虽然不与她亲近,可也从没得罪过她,她怎么”

  薛成娇笑着摇头:“当日是谁来引我出门?表哥如今又娶了谁?我着了崔琦的道,两日未归,到后来老夫人指着姨妈的鼻子骂,说我是丧妇长女,德行有失,亏姨妈整日里满口的赞我,还想定给表哥,岂不知我这样败坏崔家的脸面。你都忘了吗?”

  她叫魏书把她安置躺下去,歪了身子看魏书,眼底是难得的清明,“潜三叔在七品的位置上六年都没挪动过,昂表兄和显表兄两个人,读书尚且不如二房的晏表兄,他们的仕途将来要靠谁?姨夫他袭了老祖宗的爵,又列位九卿,表哥中了举人,又是这一科的解元,前途是可以估量的吗?不害我,眼看着姨妈托人做媒,把我定给表哥,三房还有什么盼头?”

  魏书不敢置信的捂住了嘴,连连的摇头。

  薛成娇伸手去抓她,伸到一半手就往下掉,最后还是抓上了床头的纱帐,憋足了一口气:“若有来世,若有来世啊!”

  “太太!”

  薛成娇的手顺着纱帐滑落下去,魏书扑到跪过去,摇着她手臂,哭着喊着叫太太,她的眼睛却没能再睁开。

  邢妈妈听见里头的动静,推了门跌跌撞撞的进来,见了这副情形,放声大哭,嘴里直喊着“我的心肝儿啊”。

  这一年,薛成娇十八,带着满腔的恨意和无奈撒手人寰。

  庄子里的并蒂莲,在她死的那一夜,尽数凋谢,此后三年未开。

  薛成娇的游魂飘飘而去,把这人世间的辛酸全都看在眼里,从她进崔家的第一日,到她死在邓家庄子里那一天,这七年间的种种,竟一一在她眼前重新闪过。

  那一年她十一岁,她的父亲战死沙场,得皇帝追封了贞烈侯,她母亲得知父亲的死讯,一脖子吊死在了书房里,临死前留下书信一封,托付她姨妈代为教养这个独女。

  于是办完了父母大丧,她跟着姨妈来到了应天府,住进了崔家长房的小雅居里。

  这一住,就是五年。

  她姨夫叫崔润,是崔家长房大老爷,为人正派,很有崔家老祖宗崔昌铭当年的风骨,又敬她父亲是为国捐躯,待她一向极好,就连姨妈家的旻表哥和琼表姐也是不必说。

  当日她住在崔家时,自问从不与人为难,不过是自觉孤女,不肯轻易与人交好,唯恐给人轻看了,还不如守着小雅居的一亩三分地,过自己的小日子。

  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三房的心思竟如此歹毒,崔周氏为了自己儿子的前途,一心要把外甥女嫁给崔昱,深以为她成了绊脚石,竟然趁着两位表哥赴鹿鸣宴未还,家中无人可替她分辨时,叫崔琦诓她一起出门去,又暗地里做了手脚,致使她两日不归。

  她还记得回府的那日,姨妈抱着她痛哭,一边儿看她有没有伤,一边儿追问她到底是什么人这样坏——现在想来,当日崔琦独自一人回府,姨妈那里肯定交代不了,大约是说她为人所掳,而她分明被人打昏,想来自然也是崔周氏设的计。

  她的委屈还没说出口,老夫人那里就叫了姨妈去问话,还特意吩咐把她也带上。

  那时候她就像个傻子,杵在敬和堂里,看着姨妈跪在地上,老夫人气的脸色发白,张口就骂:“亏你是做当家太太的,竟连个闺阁姑娘都看不住?还成天跟我说她多好多好,丧妇长女无人教养能有多好!你竟还想说给昱哥儿。我看你的眼是瞎了!什么也不要再说,她这个样子,传出去败坏我们崔家的名声,她自己也再没有好出路,邓家的老爷年前死了太太,今儿我就做这个主,把她嫁过去做填房。还有昱哥儿的亲事,你也再不许插手!”

  于是三个月后,她草草的出嫁。崔家养了她五年,却连一陪嫁也不肯给,她带着生母的一百二十抬陪嫁,还有姨妈暗地里给的两千两体己银子,进了邓家,做了十六岁的填房太太。

  后来听说老夫人定了崔周氏的外甥女给崔昱,她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了,除了恨老夫人,这一辈子再不会剩下别的事情,每日浑浑噩噩,凑合着过去也就算了。

  可是谁又能想到,邓老爷在成婚的第三年猝死,家里的孩子们争权的争权,夺财产的夺财产,谁会服一个十八岁的寡妇?于是架空了她,还扣了她带来的陪嫁,把她赶到了庄子里,跟着她的只有她的乳母邢妈妈和从小服侍的魏书。

  要不是邓家最后的争权夺势,或许她还想不明白,她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究竟是何人的手笔。

  薛成娇想,她这一生,所有的苦难,并不是因她年幼丧父丧母,算来算去,竟全是因当日崔周氏的私欲陷害,如若老天真给她重来一次——算了,想这些又有什么用?她已经芳魂永逝了。

  身子像是被马车碾压过一场,疼的厉害,骨头里都犯着酸c

  六柱架子床上躺着的人儿十来岁的模样,还稚嫩的很,这会儿眉头深锁,像是睡的极不安稳。

  屋外有个穿湖色衣服的丫头步进来,手里的胭脂色票口碗给旁边儿服侍的绿衣圆脸丫头递过去,近前两步半撩了绛紫色纱帐看一眼,叹了口气:“都快一天了,姑娘还没醒。”

  绿衣丫头捧着碗儿跟在她身后:“魏书姐姐不要急,先前大夫不是说了吗,姑娘溺了水,且得休养呢。”

  她二人正说话间,床上却有了动静。

  原本双目紧闭的人,此时睁大了一双杏眼,眼中的惊诧一闪而过,看向魏书:“魏书,你”

  薛成娇的一句话没说完,立马收住了,这个情形不太对——黄花梨六柱式的架子床,床上打的是绛紫色纱帐,帐上绣的是她最爱的并蒂莲,她死前住的是邓家庄子,那里可不是这样的摆设。

  再往床上看,六扇的小屏风挡在床头,显然是怕她睡觉时候叫风打了头,这不是小雅居的摆设吗?!

  “姑娘可醒了,谢天谢地,”魏书满心的欢喜,打绿衣丫头手里接过碗,跟着就吩咐她,“去告诉邢妈妈一声,姑娘醒了,叫灶上快给姑娘炖汤,大夫嘱咐的话可别忘了。”

  绿衣丫头嗳的一声拔脚往外跑,魏书捧着碗上前去:“姑娘,既然醒了就把药吃了吧。”

  薛成娇满腹疑惑,脑子里突然嗡的一声有什么东西炸开,蹙眉看着魏书,问话的时候嗓子也有点哑:“我这是怎么了?”

  薛成娇心头大震!被崔瑛推下水?这分明是贞宁十七年,她刚住进崔府第一年发生的事情!这么说起来,眼下这个情况,她真的重生了?老天爷是逗她耍的吗?前世叫她活的那样凄苦,竟然在她死后,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

  她猛地坐起身来,伸出手去攀上魏书的手,弄的丫头手里的药洒了一大半,她却也不管,张口问她:“表哥呢?”

  魏书这头还没笑着打趣她,外头一道如泉温润的声音传进来:“瞧瞧,才刚醒,就吵着要表哥?”

  这个声音,薛成娇太熟悉了,她扭脸儿往外头看过去,就看见崔琼踩着细碎的步子往屋里进,身上穿的还是她们俩一起挑的料子裁的衣,头上戴的是姨妈给她们俩一人一件添的簪,眼眶一热,眼泪刷的就流了下来。

  “这是怎么说?好好的怎么哭了?”崔琼乍然见她哭了,步子也急了些,凑到床前来。

  薛成娇却歪着身子扑过去,缩进了崔琼怀里哭了起来,嘴里一边儿叫:“表姐。”

  崔琼以为她是害怕,轻笑着,顺着她的背,把人抱紧了:“乖,不要怕了,没事了。老五也是个糊涂的,好好的这样对你,你别跟她计较,她是老幺,骄纵惯了,这回母亲一定给你出气,别怕了啊?”

  听她说出气二字,薛成娇的哭声收了收,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前世崔瑛每每针对于她,都是因为当年她推她下水后被溥大太太禁足了半个月,后来溥四叔知道的时候,还罚了她抄书,虽然看起来罚的不重,可要知道,崔瑛这辈子最恨的事情之一就是读书写字。

  她仍旧窝在崔琼的怀里,思绪却转的极快。

  老天开眼让她重活一世,她绝不能再和前世一样,就算不至于多出挑,可三房崔周氏的陷害之仇,她却是一定要报的,那么前世前世三房极力想向长房靠拢,希望将来在子孙的仕途上能够有所助益,而三房的津大太太周氏又是个很精明的女人,在靠拢长房的同时也不忘拉拢四房,她可谓是一手托着长房,一手托着四房,即便是丢了一个,她也不会吃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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