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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2章 鉴定(一)

  李跃进醒来的第二天,他让张洁扶他坐起来。经过几天的卧床,他感到浑身酸痛,张洁用手托住他的脖子,他翻身坐直,但很快头晕目眩,两眼直冒金星,他知道这是因长期卧床,体位突然改变造成的一过性大脑供血不足。他倚在墙上闭上眼睛歇息了一下,等到头脑清楚了才睁开眼睛,然后准备下床。

  张洁关心地问:“感觉怎么样,没事吧?”

  李跃进坐到床边,“没事,扶我下床。”

  自从出事那一天张洁就把他的袜子洗干净搭在了卫生间,他那血淋淋的衣服一直没洗,放在他办公室的橱子里,等着做医学鉴定用。张洁从卫生间里拿来了袜子给他穿上,又从床底下给他拿出了拖鞋,扶着他穿上,以为他要去厕所,但他站起身就往门外走。张洁急忙说:“你这是去哪呀?”张洁扶着他的胳膊,只见李跃进面色苍白,还喘着粗气。

  他小声对张洁说:“别惊动大家,我去看看那个打工仔,看这孩子怎么样了。”

  张洁着急地说:“你看你这晕头晕脑的行吗?再摔倒就麻烦了。”她拉住他的胳膊:“等你休息两天再去吧。”

  他说:“不行,这孩子太可怜了,没有家人照顾,我不放心,你快去把我的白大衣拿来。”他又坐在了床上,喘着粗气,一会儿张洁从他的办公室里拿来白大衣又给他穿上,扶着他,来到了打工仔的病房。

  小打工仔仍然处在昏迷状态中。他让值班大夫凌莉给他解开头上的绷带,看了看伤口,伤口愈合得还比较顺利。接着又让护士把病历拿过来,他一页一页地翻看了病程记录,又用听诊器听了听打工仔的心脏,他说:“现在打工仔的生命体征基本正常,只是强烈的脑震荡和脑水肿压迫大脑造成了短暂的脑神经损伤。”他对凌莉大夫说:“再给他做一个头部ct,我们看看他的脑水肿情况和颅内压情况。同时,继续输白蛋白c葡萄糖和盐水,促进脑水肿的吸收,改善大脑营养的供给,等体温和血象恢复正常后,停止抗生素的使用。”李跃进在说话的时候,他的额头上冒出了汗珠。张洁忙从口袋里掏出了手绢给他擦汗,他太虚弱了,等他下完了医嘱,扶着他慢慢地回到了病房。他躺在床上,感到有些头晕,闭上了眼睛,自言自语道:“这孩子到现在也没有家属来探望,也不知道他的家在哪里,也不知道他们的工地在哪。”

  张洁说:“再等等吧,也许这孩子能醒过来呢,如果能醒过来,就好办了。”

  李跃进说:“是呀,如果能醒过来该多好啊!”

  张洁说:“我看还是有希望的,这孩子的生命体征恢复的还是比较快的。”

  正说着话,马奎峰推门进来了。他脸上的伤口还贴着纱布,他是听到李跃进的说话声来看他的:“李主任好些了吗?”

  “好多了。你怎么样?”李跃进边说边从床上坐了起来。

  正在这时医院的书记和院长推门进来了,马奎峰连忙给领导让座。

  书记院长问了他们的恢复情况,他们两个都说好多了。白书记说:“正好,你们两位都在这,这家人能量很大,院领导班子商量了一下,决定让你们两个去省高级人民法院做法医鉴定,严院长亲自带你们去。”

  马奎峰说:“市里不行吗?”

  严院长叹口气说:“不行啊,他们家在市里边托了人,市法医医院法医不敢出具鉴定证明。”

  白书记说:“你们到省高院进行鉴定也要保密,一旦他们家知道了,他们肯定还要到省里去的,如果省里再鉴定不了就麻烦了。”

  李跃进和马奎峰表示理解,并感谢院领导对他们的关心和支持。

  去省高院鉴定,的确是出乎医闹家属们的预料。李跃进和马奎峰第二天,天不亮就起床,为了保险起见,严院长没有带专车,他们两个跟着院长打的直接去的火车站,坐火车去的省高院。

  几天后,省高院的伤残鉴定出来了,李跃进定的是轻伤,马奎峰定的是轻微伤,而且有被故意倾向。这一鉴定结果,按照法律规定,对方构成了故意伤害罪,可处3年以上7年以下有期徒刑。

  从省里鉴定回来后,过了几天李跃进决定出院手续,因为科里每天都增加着新病人,有的重病号还在等着他和马奎峰做手术。马奎峰的脸上已经拆线,但留下了一条蚕茧一样的伤疤,他让李跃进先回家休息几天,恢复一下体力,再回来做手术,他和其他大夫先把应急的病人做好术前准备工作。依李跃进目前的身体状况也确实不能长时间地站在手术台旁,他告诉马奎峰,自己回家去休整一下马上就回来。

  张洁去给李跃进出院手续,李跃进回到办公室想整理一下屋子,护士长和科里的护士们听说主任要出院,早就把他的办公室收拾得干干净净了。他从办公室拿了两本书准备回家看一看。正准备走的时候,有人敲门,没等回音,护士长许丽明领着一个农村老汉走了进来。

  还没等李跃进开口,那老汉就笑容满面地问道:“你就是李跃进主任吧?”

  李跃进不认识他,忙说:“是呀,你是?”

  那老汉说道:“我呀是慕名而来的,bj协和医院的陈楚先老大夫介绍我来找你的。”

  原来,这老汉在县医院检查出了下丘脑肿瘤,到bj协和医院找我国著名脑外科专家陈楚先教授做手术,这陈老教授说:“这种手术你们平州市人民医院的神经外科主任李跃进就能做,何必舍近求远呢?你回去找他,就说是我推荐你去的。”

  这陈楚先教授是bj协和医院神经外科的老主任,协和医学院的老教授,已经70多岁了,退休后医院依然聘请他做神经外科的业务顾问,他是国际著名的神经外科学专家。当年李跃进在协和医学院读研时,是带李跃进的导师。李跃进研究生毕业后一直和陈楚先教授保持着良好的师生友谊,李跃进经常向陈楚先教授请教业务上的问题,他对李跃进在神经外科领域的精深造诣是非常清楚的。所以,他才推荐这位老汉来放心地找李跃进做脑瘤手术。李跃进把许丽明和马奎峰叫来,让他们先给这位老汉住院手续,做相关的检查。马奎峰和许丽明出去安排了,这位老汉却留了下来,他说他姓吴,是1950年出生的,1950年中国人民的抗美援朝战争爆发,他的父母给他起名字就叫吴援朝。说着他连忙从兜里掏出2000块钱,硬塞给李跃进,李跃进说什么也不要,而吴援朝却一本正经地说:“李主任,你要是不收可就是看不起我。”他把腰包一拍说:“如今那,咱农民可不像前些年那么穷了,我在我们村包了几十亩水塘养鱼,专供大城市的酒店和宾馆,他们定期开车到我那水塘拉鱼,每年就单卖鱼一项,就能赚上几十万。”说着,他的脸上放出了自豪的光彩:“八十年代那个西瓜大王万元户,在全国成了致富的带头人,如今哪,农村的百万元户也不新鲜了。”说着,他直往李跃进的兜里塞:“等下回来的时候,我给你带一条大草鱼来。”

  李跃进着急地说:“老乡,我们不能要,我们有纪律。”

  吴援朝说:“我打听了,说你技术好,人品也好,而且听说你最近受了伤,这些土们,真不知好歹,看不好病,就打人家,这他妈还算人吗?还不如畜生。这点钱给你补补身子,开刀的时候手上有劲儿,我这脑袋你就放心开吧,大不了我这做人体试验也不亏呀,哈哈。”他一边说,一边抽身退了出去。

  他前脚走,马奎峰就进来了:“主任,我把吴援朝的住院手续开出去了,术前准备你放心,这两天把各种辅助检查给他做完了,你回去好好休息休息,用不用我送你回去?”

  李跃进说:“不用,没事的,开车还是没问题的。”说着,他从兜里掏出那2000块钱:“这是刚才病号吴援朝硬塞给我的红包,说什么也得放下,这样,你还是按着科里的规定给他交了住院费。”

  马奎峰说:“没问题,有事我随时给你打。”

  李跃进回到家,李大壮见他头上还缠着绷带,可把李大壮吓坏了,因为这几天张洁怕他着急跟他撒谎,说李跃进去外地开会了。

  “儿子,你这不是刚从火线上下来的吗,你不是去外地开会了吗?”李大壮煞有介事地歪着脑袋背着手,围着李跃进装模作样地转着圈地看。

  李跃进笑着对李大壮说:“不好意思,老爸,前几天出了点小事故,怕您老着急,所以也没让张洁和您老说,好了,现在没事了,您就放心吧。”说完他故意挺挺胸,做出有劲儿的样子

  这李大壮拄着拐棍子,拉下脸来:“出了这么大事还瞒着我,快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跃进一看瞒不住了,才一五一十的把病人家属闹事儿的经过说了一遍。

  李大壮气呼呼地说:“现在这人们怎么就这么不讲理呀,看好了病是应该的,看不好就闹,就打医生,这医生都是神仙啊,什么病都能治好呀,这地球上的人还盛得下吗?”

  李跃进说:“爸,您别生气,现在医患矛盾比较突出,看病难倒不敢说,看病贵还是存在的。”他扶着老爸坐在沙发上,张洁给她们爷俩每人倒上一杯茶水,放在了他们面前。他继续说道:“你比如说,如今现代化的检查设备多了,但是病人看病的费用也相对高了,病人做一次核磁共振得花一千多块钱,做一次ct也要大几百块钱,搞一个化验至少也要几十块钱,城镇居民还好一些,报销比例高一些,农村就不同了,现在虽说有了新农合,但农民到城里来看病,还是个人掏大头,公家拿小头,现在农民是富裕了,但一旦得了大病动则几万或十几万,有些农民承担起来还是有困难哪。”

  李大壮说:“承受不起别打人那,看病贵又不是医生定的,价格是国家定的,你打医生有什么用?”李大壮摸着他的头,像对小孩子似地:“好点了吗?”并且看着他头上的绷带:“你说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这不是也要我的老命吗。”

  李跃进拉着他的手说:“爸,我这不是好了吗,您就别担心了。”他又把话题转到看病贵的问题上:“农民兄弟,他们总觉得我花了那么多钱看病,你还治不好,心里憋得慌,自己一个汗珠子摔八半挣来的钱就一下子花光了,有的还得借一屁股债,觉得委屈的慌,就拿我们医生出气,而我们医生又无能为力,所以医疗纠纷就显得多了。”

  李大壮伸手捂住他的口:“唉,等等,我听说这家病人不穷啊,是农村的大土豪啊,怎么会看不起病呢?”

  “爸,您听谁说的,打听的还够清楚的。”李跃进说着话,看了张洁一眼。

  李世达就站在旁边:“我听我孙子说的,是不是世达?”李大壮看着站在门口的李世达笑着说。

  李跃进被老爹的顽固逗乐了,他拉着老爹的手说:“他们家是个例,是个例外,多数农民兄弟还是通情达理的。”

  李大壮说:“那他们把你打成这样就白打了,总得有个说法吧,医生老挨打,谁还敢当医生啊?这没人当医生了,医院不就关门了,我看他们还到哪去看病。”

  李世达这时开口说话了:“对呀,我就不想当医生,我考大学就是报清洁工专业,我也不报医学院校!你看你们,白天给病人陪着笑脸,低三下四,好像是欠人家债似地,病人就像大爷,我给你看病,我还要给你陪着笑脸,还得祈求你满意高兴,稍不满意就被投诉,我当医生的也是人,不是病人的奴隶,医生和病人应该是平等的。”

  李跃进说:“我们做的是行业,我们不是没有人格,而是职业要求我们对病人要热情,因为他们身患病痛,是弱势群体,需要关心和帮助,我们不仅要给他们看好病,还要让他们舒心,在给他们解除病痛的同时,还要尽量让他们解除心理上的压力,我们陪伴他们微笑面对,是给他们战胜病魔的勇气,从精神上心理上安慰他们,鼓励他们鼓足勇气,战胜病魔。现在看病是贵了点,主要是药费c检查费和医用材料贵。现在一些大型设备多是进口的,比如一台核磁共振,要一千多万,这都要医院自己掏钱买,市财政并不投资,使用寿命就十几年,每年折旧费就要一百多万元,这些钱要靠医院收费挣回来,病人缴费一部分由国家医保报销,一部分个人负担。所以看病贵是多方面造成的,一是设备贵,目前大型高精设备基本上都是进口的。像核磁tc彩超这些贵重设备,基本上是德国crbc美国等发达国家的产品,进口昂贵,而我们国家目前还不能批量生产,质量还在试验阶段,还只能依赖进口,人家卖多少钱你就得给人家多少钱,要不你就别买,你不买,别的国家买,你的诊断技术就低,治愈率就低,死亡率就高,人们的健康指数就低,人们健康水平低,各行各业建设效率就低,国民经济发展就会受到影响。”

  李大壮被李跃进这番理论给说得怔住了,他愣了一下,笑道:“你小子说得还头头是道,你成理论家了。”

  李世达两手抱胸,靠在墙角,一言不发,听着他爸侃侃而谈。

  李跃进也不知道这些理论是怎么来的,他只觉得心血来潮,而且越说越兴奋:“我最近看了一则报道,咱们国家科研人员的健康指数远远低于西方发达国家。据报道,仅2005年到2006年,我国就有6名著名科学家英年早逝:萧亮中,是中国科学院边疆史学家,突发心脏病去世,年仅32岁;焦连伟,是清华大学电机与应用电子技术学者,突发心脏病去世,年仅36岁;高文焕,是清华大学工程物理系教授,因患肺癌去世,年仅46岁;何勇,是zj大学数学系博士生导师,因患肝癌去世,年仅36岁;孙德棣,是网易首席执行官,因患胆囊癌去世,年仅38岁;潘晓玲,是xj大学副校长,著名生态学家,博士生导师,因患癌症去世,年仅43岁。另据报道,在近5年内,bj大学和中国科学院就有135位教授去世,他们的平均年龄仅533岁,知识分子存在严重“过劳死”现象,知识分子的平均寿命仅58岁,比普通人的平均寿命少10岁。如果我们的医疗条件跟不上去,还会有更多的科学家英年早逝,身体健康受到影响,那么我们国家的科技水平就会严重受到影响。我们医生的压力也不小呀,我们连着千家万户的幸福欢乐和痛苦悲伤,也连着国家的兴旺发达,大家都健康了,搞现代化建设不就更有劲儿了。”

  李跃进兴犹未尽,李大壮忙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儿子别激动,别忘了你还是个病人呢。”

  张洁就站在他旁边,推推他的肩膀:“你别激动啊,你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呢,”忙端起水杯:“快喝点水,润润嗓子。”

  父子俩各自端着茶杯喝起水来。

  李世达又动起了脑筋:“哎,爸,那进口设备那么贵,那咱们国家为什么搞不出自己的先进设备呢。”

  李跃进放下茶杯,他的兴致又来了:“那核磁tc彩超是一门综合的高科技影像技术,它涉及到多个门类的学科,比如核子c电子c光子以及材料c成像等多个学科的技术,在这方面我们国家起步比较晚,还达不到当代西方的技术水准,所以只能先用人家的产品。”

  李世达年轻好胜,有着年轻人不服输的共同特点:“那科研人员研究啊,中国科学院那么多的科学家,改革开放30年了,为什么我们就不能生产高质量的核磁tc彩超呢?”

  李跃进理解像世达这个年龄段的青年人的个性,就像他在那个风华正茂c血气方刚的时代一样,对国家的落后有一种知耻后勇不服输的情感,他说:“你别只看30年了,西方国家从工业革命到现在已经发展300多年了,我们差得太远了。”

  李世达不服气地说:“那我们的人造卫星c宇宙飞船那么高精尖的技术为什么30年能搞出来呢?”

  李跃进说:“不是30年而是60年,从新中国成立那一天起,以为首的老一辈领导人,他们高瞻远瞩,就开始重视中国的航天技术,而且欧美发达国家的华人科学家,响应国家的号召,远渡重洋,纷纷回国参加新中国的建设,以c华罗庚c李四光为代表的数以万计的华人华侨科学家,他们放弃在国外优厚的生活待遇,毅然回到经过战争后一片废墟的祖国,卧薪尝胆,为新中国建设呕心沥血,有的甚至献出了自己的生命,才在较短的时间内搞出了我国自己的航天技术。但是,别忘了这些科学家是在西方学习工作了大半辈子的人,他们脑子里装的是现代最先进的科学技术知识,所以他们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搞出了中国的航天技术。”

  李世达叹了口气说:“哎,老爸,我看了资料说,中国的原子弹是1964年爆炸的,仅用了15年,中国的人造卫星是1970年上天的,只用了21年的时间,而从1978年改革开放到现在整30年了,我们的核磁总比造原子弹c人造卫星简单吧,可我们现在的科学家为什么造不出来呢?”

  李世达一个反问,把李跃进可给难住了,他一愣,侃侃而谈的劲头一下子没了,他愣了一下,瞪眼道:“你问我,我问谁家,隔行如隔山,那你考大学就报考医疗器械专业吧,毕了业,你给我搞一台核磁共振让我看看。”

  李世达把头一昂:“我呀,我被你们搞医疗伤透了,从记事开始,就没跟你们睡过安稳觉,我还睡得正香呢,你们半夜起来往医院跑去抢救病人,到头来,你们还得挨打受骂,以后凡是和医疗沾边的我都不报,我要报航天,我要让中国的航天超过美国,省得让美国总在中国的家门口闹事了,他搞太空大战,我搞宇宙大战,他搞立体打击,我搞四维封锁,看他还有什么猫尿儿,我就不相信不了他们。志愿军在朝鲜战场上能打败美国,我们这一代人在科学上照样能打败美国,恨。”

  李大壮听了孙子的高谈阔论可高兴了,他拍了拍巴掌,像个老顽童似地:“好,孙子说得好,我支持你,中国男人就得有这种高人一等的霸气。当年我们八路军打鬼子,要是好一点,要是像rb似的有飞机大炮,早把他们揍扁了。我们用的是大刀长矛c土枪地雷手榴弹,人家用的是飞机大炮机关枪,不是一个重量级的战争,要是咱们也有飞机大炮,他们根本进都进不了中国,别说抗战八年了。中国要是没有原子弹,敌对国家早就又进中国了。”

  李跃进插话说:“所以呀,设备装备,还是起很大作用的。”他若有所思地说:“我上学以后,我专门研究了当年我妈得病的症状,他当时应该得的是风湿性心脏病c二尖瓣狭窄,伴有严重心力衰竭,张洁是这方面的专家,还是张洁说吧。”

  张洁起初站在地上边听他们说话,边给他们斟水,后来拿了一个小方凳,坐在了茶几旁边,给他们爷俩斟水,听他们谈话。他知道他们爷几个几天没见面憋得慌,想放开了聊聊天,她不想打扰他们的好心情,只是默默地听着。听到李跃进说起了他的专业,她说:“我听跃进讲过我婆妈当时的情况,当时bj的专家王大夫给她诊断为风心病和脑淤血以及心衰是对的。风心病往往是由感冒后引起的,常言说,感冒不算病,但可引起大病,比如急性肾小球肾炎c风湿性关节炎c支气管炎c大叶性肺炎,而风湿性心脏病是其中一个重要的并发症,主要是类风湿因子引起心脏瓣膜产生变态反应性炎症,导致瓣膜发炎,瓣膜边缘出现赘生物,如果赘生物脱落,随着血液到达脑血管,堵塞血管,形成血栓,出现大脑水肿,脑细胞缺氧c破坏c损伤,就会出现身体一侧麻痹或瘫痪,甚至昏迷直至死亡。”

  李跃进鼓掌说:“不愧是心血管专家,研究透了。”

  张洁说:“过奖了,我想就当时的医疗条件,对风湿性心脏病二尖瓣狭窄还没有较好的治疗条件。但是现在就不同了,在bj等大城市医院可以进行人工瓣膜置换,如果放在现在的医疗技术条件,婆妈的风心病是可以治疗的。”

  李大壮听说现在能治好当年老伴的病,长叹一声:“嗨,你妈没有福气呀,看现在的医疗条件多好啊,你们都是搞医的,她要活到现在就好了。”

  李跃进说:“那时候经济条件差,国家也穷,即使有这种技术也承担不起呀。”

  李大壮感伤地说:“嗨,你妈没有福气呀,那时候多难那,刚生下你几个月,她就去参加生产队劳动,要不是冒着大雨抢场,也得不了心脏病。你们现在多好啊,生了孩子还给半年的假期,有的就干脆不上班了,专门在家带孩子。国家终于让人们富起来了,你看,世达你们这一代赶上好时候了,多幸福啊,可不能忘了本呀,一定要好好学习啊,将来把国家建设的更强大,像你说的超过美国和rb。”

  李世达看着爷爷那期待的眼神,他们爷俩最好,因为他从小是跟着爷爷长大,父母整天围着病人转,根本顾不上他,是他爷爷李大壮从幼儿园到小学c初中接他c送他,风里来雨里去,如今世达面临高考,李大壮也快松心了。世达说:“爷爷你放心,我一定给你考一个重点大学,让您老高兴高兴。”

  李大壮又激动起来,刚才回忆老伴的病情所带来的不快,好像一下子被风吹走了。他听了世达的话说:“孙子,那我就高兴了,有目标了,想考哪个重点跟我说说。”

  世达说:“我特别羡慕中国的航天人,我准备报考bj航天大学。”

  李大壮一愣说:“为什么不学医呢,学医多好啊,家里守着两个老师,随时都可以教你。”他看着跃进和张洁说。

  世达沉下脸来,一脸惆怅地说:“学医不好,没有自己的生活,晚上别人看电视,可他们得看医学资料,研究病人病情,晚上别人睡得正香呢,他们突然起来拼死拼活地跑到医院去抢救病号。星期天人家带着孩子逛公园c看c爬山郊游,可他们呢,却要到医院去查房看病人,有急诊还要做手术。最可恨的是中秋c春节全家团圆,老幼欢聚一堂,而他们呢,当主任的要带头值班,大夫护士也要轮流值班。我从小到大,感受的不是父爱母爱,是爷爷爱。”他看看父母很懊悔的样子,话题一转说:“爷爷那大胡茬子,就是有时候亲我的时候,扎得我的脸蛋儿生疼。”世达是个聪明的孩子,他知道父母很辛苦,不愿伤他们的心。他接着说:“特别是现在,你们辛辛苦苦的为病人卖命地的干,可病人不买你们的账,全社会不理解你们,不以为你们是白衣天使,以为你们是吃人肉喝人血的白眼狼。有谁知道你们为了给病人看好病,放弃了孩子,放弃了父母,放弃了家庭,爷爷从70来岁的时候就接我上幼儿园,有时候一觉醒来,你们早不见了踪影。”他见张洁的眼圈有些红润,眼泪都快下来了,忙把话锋一转,并且走过去扶住张洁的肩膀,笑着说:“不过,妈妈,用现在流行的话说,你们是舍得一人苦,换得千家福啊,是舍小家为大家,把温暖带给千家万户的白衣天使啊。”

  张洁掏出手绢,摘下眼镜,擦擦眼泪说:“世达,等你参加了工作,你就知道了,整个社会是一个相互连接的链条。比如说,没有农民种地,我们就没有粮食吃,没有工人织布我们就没有衣服穿,没有解放军战士驻守边疆,我们就没有安定的生活。反过来呢,工人c农民c战士生了病,我们做医生的就得给他们解除病痛,整个社会就是这样一个相互依存的整体,谁也离不开谁,只是分工不同,大家各自在不同的岗位上,贡献者自己的一份力量。所以,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有句话叫:分工不一样,人格一般高。”

  李世达不服气地说:“那你们做医生的为什么就低人一等,整天给病人辛辛苦苦的看病,还要陪着笑脸,最可恨的是,病人稍有不满,还要打你们,砸你们医院,这叫人格平等吗?”

  李跃进说:“世达呀,这只是个例外,而且这家人还受的鼓动。再说,他们失去了母亲,事发突然,心理上接受不了,所以,做出了过激的行为。就像是当年你的奶奶那样,那时家里生活困难,而且还是在狂风暴雨中抢收大队的麦子,留下了病根,到bj大医院又看不起病,但你爷爷奶奶从来都是无怨无悔,从来没有埋怨过社会,他们觉得为农村集体做贡献,是应该的。你爷爷闹运动还被打成了走资派,可落实了政策,还是无怨无悔地在村里当党支部书记,从来没有怨过谁,这就是中国农民的胸怀。至于这家人出现这种情况,做出的过激行为,也有突然失去母亲,心情悲痛的原因。我们如果突然失去母亲呢,心里照样是悲痛的。”

  李世达刚想说什么,就听有人敲门,张洁起身去开门,边自言自语地说:“中午了,又是谁呢?”

  她开开门,一下子给愣住了,又是死者的大儿子,而且这次手里还各牵着一个小男孩和一个小女孩,这就是马奎峰所说的“黑脸”王老大了。只见他一向阴沉苍黄的脸,今天终于堆出了笑容。他见沙发上在李跃进旁边坐着一位白发苍苍c有着一副红脸膛的老人,心里想这下好了,有希望了。他连忙让两个孩子扑通跪在了李跃进和李大壮面前。两个小孩子都是十几岁的模样,直挺挺地与其说是跪在了李跃进面前,还不如说是在给身旁的老人李大壮下跪。李大壮虽说是年近九十,但说话仍然声如洪钟,瓮声瓮气,当年他在村子里当村支书,在村子里喊社员们下地干活,半拉村子都能听见,他一说话,一瞪眼,全村人没有一个不怕他的,那是男人强悍有力威慑的结果。当时村里的壮年人练臂力c比劲儿大,他竟然竖着搬起碌碡翻30个跟头,比赛掰手腕子,村里没有一个人能掰过他的。夏天抢场入库,他竟能一次扛两麻袋粮食入库,是村里出了名的大力士。如今老了,身上没劲儿了,但他那洪亮的声音没有变。这老人一看两个小孩子跪在了自己面前,你别看他说话气粗,但心肠特软,看不得别人流泪,两个孩子不出声,跪在他面前哗哗地抹眼泪,搞得他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不知所措地搓着两只手:“这,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李世达见状也站到了一边去了,只有张洁和李跃进知道是怎么回事。

  自从公安特警抓了死者的两个儿子和女儿,李跃进和马奎峰在省高院做了伤残鉴定,这家人的疯狂气焰就像断了油的灯芯一下子就熄灭了,小混混们也逃得无影无踪了。此时,也正是公安部门为确保bj奥运会安全,在全国开展了稳定社会秩序,对扰乱社会治安c打砸抢烧等黑恶势力进行严打行动的时候。最近在区因为暴力争夺土地开发项目,市公安局又抓了一批成员,据说也是小混混们干的。平州市的头子也抓起来了,据说挑动病人家属闹事,打砸医院神经外科的小混混就是他们。

  如今死者的大儿子心生惧怕,一是动用了在医院公共场所闹事,犯了扰乱社会治安罪;二是打伤了国家公职人员构成了伤害罪;三是砸了医院的一个病区,影响了正常的社会工作秩序,构成了故意破坏国家财产罪。王老大估计他的两个弟弟和不会有好的结果,老母亲的尸体还停放在医院的太平间里,农村讲究入土为安,一日不埋,村里的人就会说他们子女们不孝。如果他的两个弟弟和一个再被判刑,就等于是家破人亡,那他这个村里的所谓名人c县政协委员丢人就丢大发了。再说,他也找医生打听了,术后一旦出现肺栓塞,是很难治疗的。所以他不得不出此下策,带着两个孩子来给李跃进下跪,求李跃进高抬贵手。因为他知道,只要李跃进不追究了,他的弟弟就有救了。中国有句古语,叫不过头点地,再大的仇磕头求饶也得放一马,所以他打听着到李跃进的家里来,让孩子们给李跃进磕头求饶,想以此来感动他。

  张洁见两个孩子跪在地上可怜巴巴的,忙用手扶起两个孩子,说着:“让孩子跪着干嘛呀,快起来吧,这多不好意思啊。”

  两个孩子怯生生地不敢起来,时不时地拿眼瞟着他那含着冷冰冰笑容的大伯的脸,也许他来之前训导过两个孩子,没有他的暗示和许可他们两个就不能起来。

  李大壮这白发老翁可就坐不住了,因为他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看看李跃进,李跃进头上的绷带在这个温馨的家庭中显得很显眼,他看看张洁,张洁只顾着劝说两个孩子起来,别再跪着了。

  李大壮着急地说:“这,这是怎么回事?”

  李跃进一看这架势,已经明白了几分,他忙从沙发上站起身,严肃的对王老大说:“你看看你这是干什么,快让两个孩子起来,有话可以好好说吗?”

  王老大示意两个小孩子起来,小男孩抬头看看他大伯,便听话的扶着小女孩同时站起身来,下意识地胆怯地站到了王老大身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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