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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章 与君相识

  许多许多年前,聂峥也曾有过衣食无忧的生活。那时他的父亲还在朝中为官,他唯一的活儿就是叼着支笔,幻想着自己日后能征战沙场,成为一方大将,光耀门楣,然后再先生晃悠过来时装模作样地在纸上涂几笔。偶尔与父亲讨论未来志向时还要与父亲斗上几句嘴,只因自家世代为文官,父亲不愿聂峥这独生子上战场。有一次斗嘴斗得狠了,父亲气得拍案而起,他也不甘示弱地夺门而出,一心只想着再也不要回到这个不近人情的家中。

  然而没钱寸步难行,他投身沙场的梦想只好暂时搁浅,正想战战兢兢地摸回家中,却看见自家已被抄了,原本朱漆的大门被贴上了两张大大的封条,再无以前半分光鲜,惊愕之下他拉了个人问,却惊悉自己父亲因而锒铛入狱,族人全部放逐大漠,家产也全部充公,现下公差们正满京城地搜捕他。

  惊慌之下,他只好进到宁王府中做工,虽然辛苦,但好在公差不会找来。

  他不相信两袖清风的父亲会犯下大案,但如今的自己人微言轻,根本无力为父亲洗刷冤屈,只好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想着自己日后一定要英勇杀敌,封侯拜将。

  王府里有一间很大很大的书房,平时除了打扫,根本不让下人进,聂峥就只好在夜深人静时偷偷溜进去,借着月光一点一点地将那些晦涩难懂的兵法阵列全部记下。

  有一日正逢十五月圆,聂峥又偷偷溜进书房,熟门熟路地取出上次还没看完的兵法,在窗边盘腿坐下,很快就看得如痴如醉。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突然“吱嘎”一声,有人进来了!

  聂峥浑身一抖,手中的书掉到地上,也来不及躲藏,只好伏低身子慌张道:“贵人饶命!小的只是一时糊涂!除了看书,旁的什么也没干!还望贵人开恩,小的再也不敢了!”

  来人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温和地道:“爱看书是好事,你无须请罪,想先起来吧。”

  聂峥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只见一位白衣少年负手立在门口,面容清秀温润,月光从他身后洋洋洒洒地泻进来,照的天地一片清明。

  聂峥小小地愣了一下,随即又低下头不敢看少年,正想起身谢恩,腿脚却因为长时间的盘曲而酸麻不已,一个踉跄,险些又跌在地上,好在有一双修长而有力的手及实地扶住了他。

  少年的声音离他离得极近,他好似能感受到少年呼出的气息拂在自己耳廓上,“小心。”

  聂峥心中一动,却只能挣开他的双手,重新跪回地上谢恩,“多谢宁王殿下。”

  少年宁王愣了愣,随即重新负起手,道:“起来吧。”

  聂峥这一次稳稳地站起身,只是仍旧低着头不看宁王。少年便歪着头把脸凑到他眼皮子底下道:“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不看我呢?”

  聂峥于是把头垂得更低,“王爷身份尊贵,姿仪出众,小的怕有辱王爷尊躯。”c

  “难道看几眼就是侮辱吗?”宁王冷笑几声,直起身子,“你还没回答本王另一个问题呢。”

  “小的。。。。。。小的名聂嵘。”聂峥这个名字是不能用了。

  “哪个嵘?”

  “峥嵘之嵘。”说来也可笑,父亲一直希望自己安安分分当个读书人,却为自己取了这么个略带杀气的名字,念起来,嘴间仿佛都弥漫着兵荒马乱的味道。

  宁王沉默一会儿,弯下腰捡起来那本被聂峥掉在地上的书,借着月光翻了几页,又递给聂峥。

  聂峥惊讶间也忘了什么尊卑之分,抬起头愕然地看着宁王。宁王却不再看他,一边朝外走一边说,“聂嵘,从今以后,本王特许你可以在闲暇时进这间书房看书,你就不必大半夜来偷看了。”

  聂嵘有一次深深地拜下去,“聂嵘多谢王爷。”

  门被“砰”地一声关上,书房里瞬间暗下来。聂嵘伏在地上,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聂峥觉得自己从未如此平静,家破人亡c为人奴婢等种种祸事似乎一下子离自己而去,眼里映出的只有洒在地上那一片清明的月光。

  一

  掰着手指算着时辰一日日地过,再艰苦的时光其实也过得飞快。聂峥本就是个聪明的孩子,又逢家中大变,便愈发刻苦好学,每日只要一空下来就去书房看书。宁王也是个爱看书的,他又是个闲散王爷,平日里很是得空,两人便常常在书房里遇上,只是两人却并不怎么交谈,也就是聂峥向宁王问好,宁王应一声,然后两人便各管各的。

  一日,聂峥看完一本书,正想回去干活,却被宁王叫住了。

  宁王看着他,眼里波澜不惊,“聂嵘,你整日看兵书,可是想日后上战场杀敌?”

  聂峥迟疑着点了点头,宁王便笑了,“若是当个军师,熟读兵书便可,倘若想当将军,没几分拳脚功夫是决计不行的,你看你身子如此单薄,往后可怎么上得了战场?正好我最近缺个陪练的,就由你来抵上吧。”

  聂峥愣了一愣,心头忽地涌上一阵欣喜,刚想跪下谢恩,就被宁王拦住了,他沉声道:“你先别跪!本王让你陪练是看得起你,你这样动不动就跪的,十足的奴才相,日后肯定不能认认真真地与本王对打,那又与其他人有何分别?更何况男儿膝下有黄金,本王不希望以后被旁人说从本王府中出去的人没志气。”

  一时间,心中各种错综复杂的感情翻涌上来。聂峥许久不知该说什么,却在看见宁王眼里一抹笑意后,长久沉寂的本性复苏过来,颇为意气风发地道:“既然要聂嵘使出全力的话,王爷可要仔细着点皮!”

  几乎是一说完,他便立刻后悔了,赶忙低下头不敢看宁王,心中暗暗自责:聂峥啊聂峥,你以为你还是以前的大少爷吗?王爷对你有几分好便尾巴翘得老高,人家对你再好也是王爷,如何能说出这种大不敬的话?!

  正犹豫着怎么向宁王道歉,宁王倒是毫不在意地笑了几声,然后伸出手揉了揉聂峥的头,带着几分戏谑道:“少年人自然要有几分轻狂,你不必担忧,倒是我,可得好好担心一番自己的皮,万一到时阿嵘一个失手将我打成重伤,那不是亏大了么。”

  聂峥听着,脸隐隐有些泛起红来,他怔怔地望着宁王,“王爷。。。。。。您。。。。。。您刚才叫我什么?”

  宁王依旧挂着漫不经心的笑,仍待在聂峥头顶的手又对他的头发肆虐了一番才道:“阿嵘呐。”

  一

  自那之后,聂峥便成了宁王的陪练,除了看书之外还时常与宁王对练。事实证明,聂峥先前那句话确实是少年人吹的牛皮大过天,宁王比聂峥大几岁,又有底子,聂峥哪怕拼尽全力也常吃败仗。每次看到聂峥被自己打趴在地上,想起来却又没力气,满脸不甘的样子,宁王总会哈哈大笑,然后伸手把他拉起来。

  聂峥很有天赋,又肯下苦工,进步很快,在宁王猛烈的攻势下,能撑的时间越来越长,一日两人再次对练,聂峥竟然苦撑到了一百多招才显出败势,令宁王很惊喜,又想到今日正逢中秋佳节,便强拉了聂峥去酒楼吃饭。

  虽然是中午,酒楼里的人依然很多,不过宁王身份非凡,自然很轻松地就搞到了一间上好的雅间,然后扬言洒洒地报出一大堆菜名,说今日要同聂峥好好喝上一番。

  因为是中秋节,聂峥便愈发想念自己的亲人,加上他原本也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对于宁王这一颇为奢侈的行为也没多大反应。直到菜一道道上来了,宁王招呼他随意吃时,才有后知后觉地惊讶起来,“王爷,我们才两个人,有必要吃这么多吗?”

  “今日是中秋节,当然不一样,阖家团圆的日子,不过你我既无家可归,便只好在其他方面弥补一下了。”宁王嘴角弯弯地看着聂峥,“更何况,与宫中我那些个皇兄皇弟们比,我这算什么啊?恐怕他们见了,还要嘲笑我穷酸。”

  聂峥沉默了,朝中奢靡之风盛行,听闻丞相家一顿饭便要吃掉寻常百姓家一年的口粮,王公贵族自然也不甘落后,与他们相比,宁王确实是显得穷酸了。他又忍不住想到自己的父亲,自家三代忠良,父亲更是这朝堂滚滚浊流中一根中流砥柱,为官多年,从不收受私相授受,如今却落得如此下场,当真是好人没好报。

  两人各怀心思地默默吃饭,一时间气氛便显得有些沉闷,宁王看着聂峥,正想说些什么,门却被人“砰”地一脚踹开,一群衣着华贵的公子哥儿一下子涌了进来。

  公子哥儿的中间围着一位面容清秀的少年,少年见到是宁王,便勾起嘴角颇为嚣张地笑起来:“哈哈哈,我当是谁占着这么好的一间房呢,原来是三哥啊!三哥,中秋佳节,你不进宫去向父皇母后请安,却与自家娈童在此相对而饮,果真风流!却不知,父皇若是得知此间南风徐徐,可会是个怎么样的反应?”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南风徐徐,大概就是基情无限的意思,咳咳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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