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二九章 规格
姜永昌也是倒霉，要是他以前当个巡视员就好了，免得这么多应酬，或许能保全性命，安享晚年。怪就怪在他老婆。他老婆是挺凶悍的那种，在集团公司出了名。她听说姜永昌要改任巡视员，死活不同意，气势汹汹地说：“为什么偏偏是你，人家赵前清还升官了，你一个副总裁的位置还不能保？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啊！？”姜永昌安慰她说：“当个巡视员也好，没有那么多事，工资一分钱不少。反正很快退休，混两年算了。”她反驳说：“你怎么脑子不开窍啊？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当巡视员，就两个死工资，谁还会求你办事？不说别的，光是每年的过年过节费，多少？”他说：“不知道。”他确实不知道，下面几十家公司，逢年过节送的礼物，还有购物卡之类的都是老婆经受，他从来不过问，别人在他办公室送给他的东西，他回去转手就给了老婆。
不过，他老婆很清楚，这些收入每年有几十万，这还是折后收入。她家旁边有一个礼物回收店，专门回收燕窝、冬虫夏草、高档烟酒之类的东西，店主都很熟了，对她非常客气，知道她是有来头的人，只是心照不宣。名贵礼物按市场价八折回收，购物卡按九五折回收。这是市场行情，用不着讨价还价。每年节后，她都有大量的礼物送进这家回收店。最讨厌的是中秋节，这家店不回收月饼，说月饼不容易处理，过完节没人要。家里的月饼堆积如山，她不吃月饼，老姜也不吃，家里的人谁都不吃。于是，她就转送些给亲戚朋友，但还是消耗不掉。再有人送月饼，她就给来人转送两盒：“来而不往非礼也。”不过红包或购物卡她是照收不误，这才是干货。她不想把真实数字告诉他，转而用温和的口气说：“老姜，你是企业人员，不比公务员，以后退休工资少得可怜，再辛苦两年。你再去跟上面说说，你还能干。你又没犯什么错误，凭什么把你拿掉，说不过去啊。”
姜永昌听了后，叹了口气，忧心忡忡地说：“其实我最怕的应酬，这应酬实在太多，天天山珍海味，实在吃不消。”老婆说：“不想吃你就少吃一点，人家又没有逼你吃。”他说：“还有就是吃完饭打麻将，我玩一两个小时还可以，再玩下去，实在坐不住。提前走吧，又怕扫他们的兴，我担心哪一天真会倒在麻将桌底下。”她突然来精神了，说：“嗨！人家给你送钱你还不干，我打麻将想赢都难，逢赌必输，手气差得要命。要是我是你呀，打几个通宵都没有问题。”他开玩笑说：“那以后就让你上场。”她说：“人家不认我呢。”
赵前清是在第二天上班的路上得知姜永昌去世的消息，他在电话里惊叫了一声：“啊！姜副总他走了？”司机走了神，突然一个急刹车，差点和旁边一辆泥头车碰上。那人摇下窗户，居高临下骂道：“你想死啊！”
去到公司，赵前清立刻叫陈世界去医院处理后事。回来后，陈世界对赵前清说：“姜副总不是那个——”赵前清很不喜欢别人说话说半句，催促道：“不是什么，快说。”陈世界小声说：“姜副总昨晚打麻将，不幸——”赵前清这才明白过来。过了一会儿，他没有对着陈世界，眼睛望着别处，自顾自地骂道：“他妈的，啥玩意儿。我早就说了，不要打麻将，不要打麻将，有些人就是不听。你看看，现在好了吧。”他拍了一下桌子，继续说：“叫我怎么跟上面交代，下面的人又有怎样的说法。原来你公司是这样的啊，成天干什么啊？一个副总裁，年纪也不小了，为了那一点蝇头小利，怎么就想不通呢？”
等生完气，陈世界说：“他们说，这应该算是因公死亡。”
“他们？他们是谁？”
“家属。”
赵前清连连摇手：“不可能。传出去别人笑话，反正我是不管，要闹他们到上面闹去。哎，你没有说什么吧？”
“我没说什么，这事我又做不了主，我只是说，会跟领导通报。”
“不管他了。你立刻成立治丧委员会，哪天开追悼会，你和家属商量一下。悼词也要准备，反正始终不提打麻将的事。”
“这我知道。”
“按道理，集团公司应该去慰问家属。我才接手人事部的工作，但我知道以前都是这么做的。”
“你查查以前的惯例，该给多少给多少，姜副总是集团公司领导，规格可以高一点。”
陈世界以为把什么事情都推给他，便提醒说：“老板，慰问家属应该是集团公司领导出面，我去不太合适。”
赵前清恍然大悟，但他又不想自己出面。等陈世界走了，他立刻吩咐秘书，喊副总裁苏西让过来。
过了几分钟，苏西让进来。不等他坐下，赵前清说：“事情你都知道吧。”
苏西让脸上挂着一副沉重的表情，说：“知道了。”
赵前清吩咐说：“明天你带几个人去慰问一下姜副总的家属。”
苏西让听到这话很不高兴，什么好事轮不到，这种事情偏偏轮到自己，便推辞道：“我去恐怕不合适吧？”
“怎么不合适？”赵前清觉得这人越来越难以调动，后悔当初不该把他提到副总裁的位置上。
“我觉得这是一件重大事情，我去的话，规格不高。”苏西让颇为理直气壮，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反正我已经坐上副总裁的位置，你有本事就把我换掉好了。
赵前清坚持说：“你是副总裁，规格已经很高了。”
苏西让想将他一军：“老板，你才能代表集团公司。”
见他这样执拗，赵前清只好语重心长地说：“苏副总，有些事情怎么说呢。那边有些情绪，说要按因公死亡处理。你去了，可以回避这个问题。你看，国家与国家之间的矛盾先让有关部门接触，这叫外交斡旋。我去了，直接面对问题，有时候不好办，知道吧。”
“要去的话也应当是孟副总。”孟伟业是第一副总裁，姜永昌是第二副总裁，他是老三，怎么样也轮不到他。
赵前清心不在焉地说：“他不是忙吗。”
苏西让毫不退让：“那也应该是姜副总。”
赵前清哭笑不得：“现在姜副总不是——唉，我怎么说你好呢？”
苏西让见自己犯傻，强忍着笑意。过了一会儿，又说：“这种场合，我不会说话，不知道说什么好。”
见苏西让有些松动，赵前清心里微微泛起喜悦之情：“很简单，不用说别的，就这样说，我代表集团公司并以我个人的名义向您并通过您向您家人表示沉痛哀悼和诚挚的问候。”
苏西让无路可退，勉强接受了这项任务。
安排完这一件事，赵前清总算松了一口气。他忧心的是，姜永昌走了，上面会派一个什么样的人接替他的位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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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他老婆很清楚，这些收入每年有几十万，这还是折后收入。她家旁边有一个礼物回收店，专门回收燕窝、冬虫夏草、高档烟酒之类的东西，店主都很熟了，对她非常客气，知道她是有来头的人，只是心照不宣。名贵礼物按市场价八折回收，购物卡按九五折回收。这是市场行情，用不着讨价还价。每年节后，她都有大量的礼物送进这家回收店。最讨厌的是中秋节，这家店不回收月饼，说月饼不容易处理，过完节没人要。家里的月饼堆积如山，她不吃月饼，老姜也不吃，家里的人谁都不吃。于是，她就转送些给亲戚朋友，但还是消耗不掉。再有人送月饼，她就给来人转送两盒：“来而不往非礼也。”不过红包或购物卡她是照收不误，这才是干货。她不想把真实数字告诉他，转而用温和的口气说：“老姜，你是企业人员，不比公务员，以后退休工资少得可怜，再辛苦两年。你再去跟上面说说，你还能干。你又没犯什么错误，凭什么把你拿掉，说不过去啊。”
姜永昌听了后，叹了口气，忧心忡忡地说：“其实我最怕的应酬，这应酬实在太多，天天山珍海味，实在吃不消。”老婆说：“不想吃你就少吃一点，人家又没有逼你吃。”他说：“还有就是吃完饭打麻将，我玩一两个小时还可以，再玩下去，实在坐不住。提前走吧，又怕扫他们的兴，我担心哪一天真会倒在麻将桌底下。”她突然来精神了，说：“嗨！人家给你送钱你还不干，我打麻将想赢都难，逢赌必输，手气差得要命。要是我是你呀，打几个通宵都没有问题。”他开玩笑说：“那以后就让你上场。”她说：“人家不认我呢。”
赵前清是在第二天上班的路上得知姜永昌去世的消息，他在电话里惊叫了一声：“啊！姜副总他走了？”司机走了神，突然一个急刹车，差点和旁边一辆泥头车碰上。那人摇下窗户，居高临下骂道：“你想死啊！”
去到公司，赵前清立刻叫陈世界去医院处理后事。回来后，陈世界对赵前清说：“姜副总不是那个——”赵前清很不喜欢别人说话说半句，催促道：“不是什么，快说。”陈世界小声说：“姜副总昨晚打麻将，不幸——”赵前清这才明白过来。过了一会儿，他没有对着陈世界，眼睛望着别处，自顾自地骂道：“他妈的，啥玩意儿。我早就说了，不要打麻将，不要打麻将，有些人就是不听。你看看，现在好了吧。”他拍了一下桌子，继续说：“叫我怎么跟上面交代，下面的人又有怎样的说法。原来你公司是这样的啊，成天干什么啊？一个副总裁，年纪也不小了，为了那一点蝇头小利，怎么就想不通呢？”
等生完气，陈世界说：“他们说，这应该算是因公死亡。”
“他们？他们是谁？”
“家属。”
赵前清连连摇手：“不可能。传出去别人笑话，反正我是不管，要闹他们到上面闹去。哎，你没有说什么吧？”
“我没说什么，这事我又做不了主，我只是说，会跟领导通报。”
“不管他了。你立刻成立治丧委员会，哪天开追悼会，你和家属商量一下。悼词也要准备，反正始终不提打麻将的事。”
“这我知道。”
“按道理，集团公司应该去慰问家属。我才接手人事部的工作，但我知道以前都是这么做的。”
“你查查以前的惯例，该给多少给多少，姜副总是集团公司领导，规格可以高一点。”
陈世界以为把什么事情都推给他，便提醒说：“老板，慰问家属应该是集团公司领导出面，我去不太合适。”
赵前清恍然大悟，但他又不想自己出面。等陈世界走了，他立刻吩咐秘书，喊副总裁苏西让过来。
过了几分钟，苏西让进来。不等他坐下，赵前清说：“事情你都知道吧。”
苏西让脸上挂着一副沉重的表情，说：“知道了。”
赵前清吩咐说：“明天你带几个人去慰问一下姜副总的家属。”
苏西让听到这话很不高兴，什么好事轮不到，这种事情偏偏轮到自己，便推辞道：“我去恐怕不合适吧？”
“怎么不合适？”赵前清觉得这人越来越难以调动，后悔当初不该把他提到副总裁的位置上。
“我觉得这是一件重大事情，我去的话，规格不高。”苏西让颇为理直气壮，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反正我已经坐上副总裁的位置，你有本事就把我换掉好了。
赵前清坚持说：“你是副总裁，规格已经很高了。”
苏西让想将他一军：“老板，你才能代表集团公司。”
见他这样执拗，赵前清只好语重心长地说：“苏副总，有些事情怎么说呢。那边有些情绪，说要按因公死亡处理。你去了，可以回避这个问题。你看，国家与国家之间的矛盾先让有关部门接触，这叫外交斡旋。我去了，直接面对问题，有时候不好办，知道吧。”
“要去的话也应当是孟副总。”孟伟业是第一副总裁，姜永昌是第二副总裁，他是老三，怎么样也轮不到他。
赵前清心不在焉地说：“他不是忙吗。”
苏西让毫不退让：“那也应该是姜副总。”
赵前清哭笑不得：“现在姜副总不是——唉，我怎么说你好呢？”
苏西让见自己犯傻，强忍着笑意。过了一会儿，又说：“这种场合，我不会说话，不知道说什么好。”
见苏西让有些松动，赵前清心里微微泛起喜悦之情：“很简单，不用说别的，就这样说，我代表集团公司并以我个人的名义向您并通过您向您家人表示沉痛哀悼和诚挚的问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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