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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2章 恶魔与天使的交辉(四)

  迪伦这边的人堆里,只有比尔站着。他形孤影单,就像在完全干涸的湖泊里只有他一个人般。迪伦趴在他脚下,带着仇恨的眼神质问着他。你的良心去了哪里?你曾经的许诺和单纯的爱情是不是变了味?还是说你为了自己的自由甚至可以泯灭人性?

  “比尔!!!”迪伦仰头长吼。

  比尔终究还是摇了摇头,说道: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这句话,就像一千根长矛从高空投入了绝望深渊,不断地刺穿身在深渊底部的迪伦,每一根长矛的刺穿,都是一阵撕裂般的疼痛。

  迪伦埋下了头,停止了咆哮,停止了挣扎,甚至停止了颤抖。

  辛德见状,也回归了平常的冷静,他转过身,朝卡缪斯说道:

  “皇子殿下,请开始吧。”

  卡缪斯面无表情,朝着凯德走去。群众再一次欢呼起来,通过这场一边倒的相互指证,他们已经认定了凯德是罪魁祸首,因此他们的呼声要来的比之前高得多。这些呼声,很多是来自于对门迪卡萨的仇恨,当然也有许多来自于事不关己的看戏者。

  辛德知道自己蒙骗了绝大部分人,凯德本不是门迪卡萨人,却被完全当成了咒术师。他能做到如此,原因有二:

  第一是迷幻咒。他施展的是自创增强迷幻咒,这迷幻咒和普通迷幻咒相似,都具备催眠和植入命令的效果。然而它也很不同——普通迷幻咒的效果只能于施法完成之后持续一段时间,让目标按照指令行动——增强迷幻咒更像是一个定时炸弹,能在特定时间触发行动指令。辛德总共向凯德植入了两个行动指令,第一个是让凯德前往尸骨洞,第二个则是如今的闭口不言,只要阻止凯德在死之前开口,凯德便无法告诉大家他不是门迪卡萨人这一事实,而没有人能看得出来剑魂族人和门迪卡萨族人的区别。只要凯德不开口,即使有人站出来为他说话,大多数人都会以为凯德做贼心虚,而没有人会因此而同情他。事实上,站在凯德一边的都是奴隶,辛德知道没哪个奴隶敢在所有权贵面前为他说话,除了迪伦。

  为了保险,辛德还hui 了比尔。那天晚上比尔见的人是卡缪斯。卡缪斯给了比尔一个条件,那便是事情办完之后给予他在自己家乡足够的权钱和地位。这样的条件,迪伦ti g一ng的帮助相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比尔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

  第二是注气咒。在灰牢里,辛德总共向凯德施放了两个咒术,一个是迷幻咒,另一个则是注气咒。这是门迪卡萨一极其普通但没多少人愿意学习的初等咒术,它可以向目标注入咒能气息。这咒术除了蒙骗无知者,根本没任何用处。更甚者,它还没法轻易对能使用剑魂的人进行施展。如此一个简单但毫无用处的咒术,自然是没多少人知晓。然而在这样一个经过辛德精心谋划的局里,这个咒术却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卡缪斯如今正一步一步靠近辛德。这段时间里对于其他人来说只是一瞬间,对于迪伦来说却像是一段漫长的梦。迪伦感觉自己的脑袋是麻痹的。

  原本在他看来还算不错的结局,竟然在一瞬间山崩地裂。

  他的脑海,在不断地飘过一句句话:

  没一个人没一个人站在我的身边。

  巴林坎普任何同伴,即使他们知道这当中肯定有问题,也不敢站出来为凯德辩护,因为他们面对的是如山一般高大的敌人,他们害怕失去自己的生命。

  比尔获得了我的忠诚与羁绊,然而他依旧背叛了我。为了自己的未来,他变成了一个欺骗者,他泯灭了自己的人性。比尔,你别忘了,你如果因此而得到了幸福,那都是你通过践踏真正站在你身边的人换来的!

  还有雷布家族和你的家臣们,你们一个个丑陋的嘴脸长在那里,一国之主?别开玩笑了,你们就是一群蚊虫,你们寄生在这片大陆上,吸食任何美好,却给它们留下痛苦。你们完全是一群畜生!

  布林顿家族?打着善意的旗帜,却只会攀附守势,当真正的问题来临时,却闷着嘴毫无作为,你们就是一群伪善者!你们配不上高贵和善良!

  还有所有的人,钢堡所有围观这场闹剧的人,你们不配做人!因为你们只会看戏,却看不清任何现实,你们都是无知和无用的畜生!

  卡缪斯已到凯德面前,他抽出了狮吼,高高举起,大声宣言道:

  “以雷布帝国第一皇子,以及未来的雷布国王之名,我卡缪斯宣布,因你的罪大恶极,在这里将你处以斩首之刑!”

  卡缪斯话毕,狮吼即将落下。

  “住手!!!”迪伦怒吼一声,身体发红,眼睛蒙上血幕,猛然挣脱了巴林和坎普那紧紧抓住的四只手,冲向了卡缪斯。

  卡缪斯大吃一惊。迪伦的杀气灌入卡缪斯的所有感官,让他瞬间恐惧起来。卡缪斯一慌,慌忙将狮吼挡在胸前,狮吼甚至还在颤抖。

  此时所有人都惊呼起来,迪伦像是一枚飞刀,即将飞到卡缪斯跟前。

  辛德举起权杖,朝边一挥,使出疾风术。

  只见辛德前方,按照权杖挥过的方向飞来一枚风弹,横向撞击迪伦的身躯。

  疾风术是洛亚灵风系普通奥术,虽然相当普通,但这疾风术的强度和集散度依赖于奥能和精神力。由于辛德具有相当强的精神力和巨量的奥能,他能够刮出极强的大面积狂风和极快的小面积风弹。而如今飞向迪伦的正是小面积风弹。

  只见迪伦被风弹砸中,猛地横向朝地砖摔去,在地砖上猛烈地翻滚过许多圈后停了下来。

  “迪伦!”爱丽丝看到这一幕,挣脱了爱莎,不由自主地向迪伦跑去。

  “卡思嘉!”爱莎一声令下,卡思嘉闪电般冲到爱丽丝身边,强行抱住了爱丽丝。

  “殿下!请别这样!”

  “可是迪伦他——”爱丽丝害怕地看着躺在地上浑身是血的迪伦,正想解释,却被卡缪斯气急败坏地声音打断了:

  “你这放肆的奴隶!”

  卡缪斯感觉自己被羞辱了,恶狠狠瞪着迪伦,威吓道:

  “你知道干扰施刑会有什么后果吗?”

  “皇子殿下,”辛德故意抬高了音量,“这童奴只是太过于执着,皇子大量,不必计较此事,然而斩首之刑不可延误。”

  “哼!”卡缪斯听了这句话,叹了口恶气,再一次举起了狮吼。

  此时,全场都静了下来,他们正看着这一幕,这是一场关于离别的戏剧。而他们的眼神是冷漠的,事不关己的。

  迪伦挣扎着,不顾自己满是擦伤的身体,又一次爬了起来,向卡缪斯跑去,他不想屈服,他想做最后的努力。

  “住手!!”

  这声叫喊毫无用处,由于撞击他也失去了冲刺的力气,就算有足够的力气,他目前也离卡缪斯太远了。

  “住手!!!!”

  迪伦就这么跑着,看着卡缪斯的剑从最高处落下。

  那剑反射着高贵的白芒,白芒映衬出这把剑的圣洁,然而在迪伦眼里,这把剑却如魔鬼的獠牙般恐怖。那剑每移动一公分,迪伦的心便碎上一大块。

  那剑最终落到了凯德的头上。

  “不要!!!!!!!!”

  迪伦的眼睛瞪得如一轮新月,只不过那月亮被血丝紧紧包裹着,显得无比猩红。

  只听一个闷响。

  “啊!!!!!!!!!!!!!!!!”

  迪伦停下奔跑,双腿跪地,仰天长吼,眼泪从他的眼角渗出,消散在空中。

  迪伦的世界崩塌了。而此时,天也下起了细雨。

  无论是看着迪伦的辛德,还是眼里闪着自信的卡缪斯;无论是略显无奈地爱莎,还是满脸悲伤的爱丽丝;无论是迪伦的兄弟们,还是事不关己的围观群众,他们都是这样认为的:

  一

  「这场戏剧是时候落下帷幕了吧。」

  一

  卡缪斯转过身,看向蜷缩在地上的钢堡之主,他发出了高昂自信的声音:

  “好了,接下来,应该轮到——”

  一声巨吼打断了他的话:

  “卡缪斯!!!!!!!!!!!!!!!!!!!!!!!!!!!!!!!!”

  卡缪斯吃惊回头,发现跪地的迪伦全身焕发出了极黑的光芒。这光芒看起来像是要吞噬掉周围的光线,吸收掉周围的能量。

  “这是”辛德敲动权杖向前走了一步,专注地看向迪伦。

  迪伦的变化让众人惊慌起来,骚动在广场上到处引起。

  迪伦身上的黑芒越来越大,越来越广。与此同时,他背后肩部的肌肉在疯狂抽动着,手部肌肉也变得极度突兀。

  很快,除了脸部,他的皮肤开始变黑。除了瞳孔,他眼睛的任何地方都染上了黑色。

  爱丽丝在卡思嘉的怀抱下,颤抖着,手捂住了嘴,不敢相信地看着这一幕,她自语道:“这是什么迪伦你到底是什么”

  卡缪斯惊恐地看着迪伦,然而他知道这是个好机会。毕竟迪伦极其维护刚死去的凯德,而他如今的变化不正好大大加深了众人对这个结果的信任么?

  “看哪!”卡缪斯向所有人宣言道:“这就是罪魁祸首的手下,他就是一个被培养出来的恶魔!”

  “恶魔!他是恶魔!”人群里开始有人惊慌大喊。这一喊,使得人群如热锅般沸腾起来。

  迪伦已经丧失了理智,他的内心早已被仇恨灌满。

  “卡缪斯!!!!!!!!!!!!!!!!!!!!!!!!!!!!!!!!”

  随着又一声的巨吼,两片极黑的翅膀从迪伦肩部破壳而出。

  两片翅膀粗而大,表面的褶皱极其狰狞,如一张张扭曲的脸,这些脸看起来像是地狱里遭受酷刑的重罪者,他们犯下了重罪,下油锅,受尽千刀万剐,最终那张脸被印在了惩罚者的翅膀之上。

  俨然如众人所说,生出这种翅膀的人,只能是恶魔。

  迪伦的身躯也开始异变,皮肤迅速长满了厚茧,一层一层堆叠,让他的手和脚变得又大又狰狞。他脖子以下的皮肤全都如此,这些厚茧如一具坚固的铠甲,是防护迪伦受到伤害的重要防具。

  这时,消失的黑剑再一次显现,它曾散作千万黑屑而去,如今又以千万黑屑重新聚集。这把黑剑的名称叫狱鬼,狱鬼重新回到了他主人的手里。

  “默菲斯托菲里斯!!!”辛德猛然大惊。

  看到迪伦再一次的突变,广场的看客们吓坏了,自己的生命有了危险,他们再无心情观看热闹,开始四处逃散,生怕自己在广场里被这头恶魔误杀。

  “不对”爱丽丝挣扎起来,“这不是迪伦!快回来,迪伦,快变回来!”

  “殿下!”卡思嘉掐住了爱丽丝的手臂,疼痛让爱丽丝清醒过来,她呆住了,双腿在颤抖着。卡思嘉激动地劝解道:

  “请醒醒吧!不要再留恋了!那是恶魔,迪伦被恶魔附身了!”

  爱丽丝捂住嘴巴,连眉头也开始颤抖。卡思嘉的话,即使她不想承认,她也不得不承认。

  这时,迪伦的翅膀扬起一拍,狂风起,身躯也起,迪伦操着剑俯身冲向卡缪斯。

  卡缪斯惊恐后退,辛德挡在前。

  狂风掀开了辛德的风帽,露出他苍白的头。只见辛德大喊一声:

  “石像之卫!”

  辛德的头部青筋暴起,地面突然发生震动。他周围大部分砖石都拔地而起,往他前方聚集,以极快的速度构筑出一座三米高的粗壮石像。

  石像扭动胖墩的身躯,挥动粗壮的手臂,迎接前来的迪伦。

  迪伦和石像相撞,石像的手推住迪伦的两只翅膀。一大一小相互角力起来。

  不过几秒,石像抵挡不住迪伦的猛力,啪的一声双手崩碎。

  迪伦高举狱鬼,斜砍向下,一剑将石像砍地七零八碎,碎掉的砖石四下飞散而去。

  办了石像,迪伦继续朝卡缪斯冲去。

  此时辛德已经带着卡缪斯后撤到了爱莎身边,他又一次大喊:

  “石像之门!”

  周围的其余砖石拔地而起,连同碎掉的砖石一起重新聚集,生成一道一米厚,八米高的巨墙,挡在迪伦面前。

  迪伦正面撞击石墙,石墙勉强挡住了迪伦这一猛击,却近乎崩裂。

  迪伦扇动翅膀,向后半空退去。而后俯冲而下,又一次撞击石墙。这一回石墙如石像一般彻底崩碎,如山般倒塌。

  “卡思嘉!”爱莎喊了一声。

  “是!”卡思嘉将爱丽丝推给爱莎,只身冲向迪伦。她抽出剑,身体焕发白光,突然自身浮空而起,脚底下生出一匹白色魂化战马。卡思嘉的速度因此大增。她闪电般冲到迪伦面前,操起剑,剑身白芒骤现,急速劈向迪伦。

  迪伦翅膀前扑,挡住了这一剑。然而那白色魂火竟然在翅膀上烧起来。

  迪伦痛苦一吼,翅膀朝卡思嘉狠狠一推,卡思嘉被一股巨力击中,飞向爱莎。

  罗克及时冲到爱莎身前,身体焕发绿气,手臂上举,接住了卡思嘉。

  “罗克大人!”卡思嘉重新站稳了,挥动自己剧痛的手臂,说道:“他的怪力太过于强。”

  “不要担心,他就算再强,也只有一人,我们这里可是有一众高手,数百雷布军已经围过来了,再不行五千雷布军也会来,以一敌千,他要么逃,要么死。”罗克镇静地说道。

  罗克带领着布林顿的家臣也走上了前去。此外,还有风鹰家族和希伯利家族的家臣们也站了出来。

  五百雷布军也团团围住了迪伦。迪伦盘旋在空中,虽然不担心会被攻击,却也无法靠近卡缪斯。

  “卡缪斯!”迪伦怒吼一声,他手上的狱鬼黑光骤起,狱鬼一挥,黑光化作一道黑色新月,飞向卡缪斯。

  “是鬼火!”辛德举起权杖,权杖发出了强光,生生将飞来的鬼火吸了进去。

  迪伦见状,又是一声怒吼,再一次俯冲向卡缪斯。

  数十个雷布军上前阻挡,都被迪伦一顿劈砍。这些雷布军的身体燃起鬼火,很快便被鬼火吞噬而尽,而鬼火还会传染。只要身在附近,其他雷布士兵也会被鬼火漫上身体,吞噬而尽。这一遭,连带吞噬了周围十多个士兵。

  然而雷布的士兵依旧奋勇上前,生生将迪伦围了起来。

  “罗克,看来不像你说的这么简单。”爱莎抱着爱丽丝,担心地看着一片惨状的前方,迪伦和雷布士兵混战在一起,局势却是一边倒地向着迪伦这边靠拢。

  就在这时,一声悠扬的马吠传入了广场,广场外出现了一抹光芒,伴随着咯咯马步声,那抹光芒正以飞快的速度向这边移来。

  这光芒同时吸引了广场上的所有人,连迪伦也停下了厮杀。与此同时,光芒还吸引了站在广场边缘继续围观的人群。

  光芒渐近,而后显形——白色战马上的艾玛公爵,还是一如既往地英姿飒爽。蒙蒙细雨之下,微微打湿的红发和纯白披风轻轻飘扬着。他毫不犹豫地冲入了广场,雷布士兵都给他让出了路,他划过一道弧线,冲向广场中央。

  此时广场外又一次传来马步声,只不过这一次的声音凌乱而低沉。很快,数百个白蔷薇的女骑士一同涌入了广场,然而她们并没有深入广场,而是整齐划一地停在广场边缘,肃然待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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