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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8 她的命比什么都值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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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桌上放着那张娱乐早报,许经天的视线从那张报纸上收回来,慢慢靠身到沙发上,蹙着眉头,揉着太阳穴,思想混混沌沌地游转着。 这张报纸已经摆在茶几上几天了,被许家的三老挨个看了不知道多少遍。没有人喜欢去关注那些年轻人的八卦,但是,这张报纸就那么巧不巧地进了他们的信箱,跟着晨报一起摆到了他们的桌子上。

  信息是魏敏先发现的,女人喜欢茶余饭后看些不着边际的东西,然后她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惊奇地把报纸拿给了许经天。许经天只瞄了一眼,精力就集中了。

  他不觉得那报纸上说的是真的,可是,似乎又不像是假的,他本想打电话问问,但是,想想,又觉得自己小题大做。不管怎么样,对于宁可儿的问题,他不想因为这则不确定的信息就有什么改变,他更不想让对方知道他在留意他们的消息。

  客厅的门被推开了。进来的是许桡阳,许经天想把那张报纸收走,已经来不及了。心里有点懊恼,早该把报纸扔掉。

  听到许桡阳在那边叫了他一声,他应了应,没想到许桡阳直接就照着沙发走过来了,于是,那张娱乐早报也进了许桡阳的视线。他瞄了一眼,随即看见从厨房里欢天喜地出来的魏敏,没等对方说话,他先开口了:“妈,我有点饿了,厨房有东西吃么?”

  魏敏立即来了精神,“有虫草花水鸭汤,还有牛腩,蒸排骨,芙蓉虾,小东北,”她扬声喊:“再给你二哥炒两个新鲜的。”小东北兴冲冲地出来,用围裙擦着手上的水,眉开眼笑地:“二哥,那你想吃什么?”

  许桡阳摆摆手,“不要多弄了,有什么吃什么吧!我还要抓紧时间回去呢!”小东北缩回了厨房。“那我热一下。”

  魏敏在许桡阳身边坐下来,捧住他的脸,眉头又皱了起来,一脸心疼地说,“儿子,你怎么瘦了这么多?你这脸色也不好,是公司的事太多了么?早就知道,你太急于求成了,华泰没那么大的根基,何必建那么高的楼?到处跑贷款,看人家脸色,多辛苦啊!”

  “妈,我没事。”许桡阳用眼睛的余光瞄了一眼沙发上正襟危坐的许经天,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是可儿住院了。”

  “住院了?”魏敏脸色一变,“是什么病?心脏又有毛病了?严不严重?”许经天在那边拿起了桌上的另一份财经报,有条不紊地翻看起来。“怎么会住院呢?”他不冷不热地说:“应该高兴才对啊!”他眼睛瞄了一眼桌面上的那份娱乐早报,“这么一则消息出来,她的清誉没准还挽回了呢!”

  许桡阳伸手拿过那张报纸,散淡地笑了笑,“爸,什么时候看上娱乐早报了?”“是我们在信箱里发现的。”魏敏抢先回答了他。

  许桡阳放到手里翻了两翻,不经心地回答,“除了这报纸没别的么?”“没有了。”魏敏说。看到小东北已经将菜陆续端上了桌,许桡阳放下报纸,起身往餐厅走过去。

  魏敏跟了过去,帮着给他盛饭,“儿子,你要不要喝点酒?”“不喝了,我开车呢!”他接过魏敏手里的碗,大口地吃起来。魏敏在旁边心疼地看着。“儿子,你这两天没吃好么?”

  “没有,”他说:“晚饭因为有事,我吃的急了点。”魏敏在旁边有话没话地跟他聊天,执着筷子给他碗里夹菜,“那报纸上说的是真的么?”她问。

  许桡阳没回答,他吃的几乎狼吞虎咽的,一边吃一边喊小东北,“给我倒杯水过来。”小东北把水端过来了,他着急地喝了一口,把堵在喉咙里的饭硬是给顺了下去,但是,他依然没有回答魏敏的话。“你从医院过来的?”魏敏小心地看了他一眼,换了话题。

  这回儿,许桡阳回答的爽快了。“我去找邵佳佳了。”他说。“你去找佳佳了?”魏敏一愣,“你找她干嘛?”许桡阳慢条斯理地嚼着嘴里的东西,“因为我想杀了她。”许经天闻听这话远远瞄了他一眼,随即又把那目光重新转回那报纸上。

  魏敏被弄的又一怔,没想到许桡阳轻描淡写地竟然说出了这么有分量的一句,“这是什么意思?”她的脸微微变了颜色,研究地盯着许桡阳的脸,提着心地问了一句:“可儿住院与佳佳有关系?”许桡阳咽下了一口饭,“算是。”

  魏敏脸上的担忧深重了。她紧张地往前凑了凑,忐忑不安地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看见许桡阳还吃的有条不紊,她真的急了。“儿子,你告诉妈,到底你们又发生了什么事?妈每天呆在家里,心里都是提心吊胆的,不知道你们几个哪天又出了问题,现在竟然闹到去了医院,这不是太可怕了么?”“妈,”许桡阳又咽下了一口饭,没看她,细嚼慢咽地说出了一句:“可儿的亲生父亲是乔风。”

  “乔风?”魏敏怔了怔:“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那边的许经天握着报纸的手停在那儿了,他彻底将目光向着许桡阳这边看了过来。许桡阳平静地解释:“乔风就是谭东城的爸爸。”“谭东城的爸爸?”魏敏茫然地重复了一句,跟着眼睛一点点瞪大了。“那,那谭东城岂不是她的哥哥?”

  正好下楼来的许老爷子敲着龙头拐杖虎虎生威地下了楼,看见许桡阳坐在餐桌旁吃饭,颇感诧异,随即精神一振,走路带风地坐过去,直坐在许桡阳的对面,粗声问:“兔崽子,怎么这个时间回来吃饭?真把这里当饭店啦!怎么不回你的金阳去?”

  许桡阳抬眼冲他一笑,“我顺路回来看看你。”许老爷子拿鼻腔哼了哼。他还想再搭讪着和许桡阳说话,魏敏已经迫不及待地抢过了话头。“儿子,”她比刚刚更着急了,已经慌不择口了。“如果她是乔风的女儿,那他们就是兄妹,”她皱起了眉头,“他们怎么又变成兄妹了?那他们以前的关系——”她硬生生收住了口。

  许桡阳抬头看她,“我说过,他们以前没关系。”

  远远地,听到许经天在那边不阴不阳地哼了哼,“谭东城不是已经登出这则信息了?”他在嘴边浮起一丝冷笑,“原来他想混淆视听,替自己和宁可儿挽回清誉。我还纳闷呢,怎么突然间就出了这么一则新闻出来。”

  许老爷子眉头皱着,听得一头雾水,分别看看几个人,大声地问:“你们几个再说什么?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许经天已经站起了身,跟着坐了过来,他直视着许桡阳的脸,“想不到她竟然是乔风的女儿。”他脸上的笑容奇怪了。“那我真不知道是应该替你高兴还是替你不自在?”他老练地往下分析,“想必宁可儿是因为这个住了院。她住在逸景园那么久,她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和谭东城的关系,这会儿,两个人这种关系一出来,谭东城想用这个办法来遮羞,根本就是欲盖弥彰。”

  许桡阳擦擦嘴,饭吃完了,将碗筷一推。他抬头迎视着许经天,他脸上的表情和煦,笑容平静,口气都是舒缓的,“我回来就是给你们捎个话,你们不用给我意见,有什么想法自己保留吧!”他人站了起来,往沙发上坐过去,掏烟,点烟。

  魏敏慌不迭地一屁股跟着坐了过来。那许经天遥遥坐在那儿,冲着他似笑非笑地:“真谢谢你的抬举,先一步通知了我们?”

  “爸,”许桡阳皱起了眉头,直接望过去。“咱能好好说话么?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阴阳怪气的?妈,”他转头去看魏敏,“你说老实话,我是姓许的么?我身上是流的许经天的血么?你是不是从哪给我抱过来的?如果是,你哪来给我送哪去啊!别没事,我白白姓了许,没捞着权利,竟是义务了。好事没我的,冷嘲热讽,刀枪棍棒,一顿都少不了。”

  许经天脸色不悦了。“你这是怎么说话呢?我怎么阴阳怪气了?我倒奇了怪了,怎么这会儿,你不想姓许了?你以为乔就那么好姓么?”

  许桡阳笑了一下,靠到沙发上,本能地开始迎战了。

  “大家能不能心平气和坐下来说会话?一提到可儿,你就全身都长着刺,她是洪水猛兽么?她怎么你了,就让你这么不待见?她没跟过谭东城,谭东城登出这个消息,没想让别人相信,他是想让可儿相信。他敢登,就足以说明这段时间,他们没有在一起。酒店那一次,他们谁都没了印象,我也喝多误过事,大家心知肚明,这篇就算翻过去了。他出来自爆短处,这对男人是个忌讳,已经很难得,我们何苦非要揪着这个事不放?非要钻牛角尖?”

  “你够宽容。”许经天说的不客气了。“我做不到。我做不到被别人指指点点还可以当做什么事情没有发生过。我必须承认,这个宁可儿身上的问题是一个比一个严重,我真的害怕了。如果说她以前和谭东城的问题,已经够让我忌讳的,这回她和谭东城的关系就不仅仅是让我忌讳,简直是让我不舒服。”

  “你舒不舒服不重要。”许桡阳站了起来,把茶几上的烟盒装进兜里,他没抬头看任何人。“最重要是我舒不舒服,谭东城是不是她哥,对于我来讲没有什么区别。”他顿了一下,再抬头去看许经天。

  远远看过去,他的脸色暗青,眸色幽幽沉沉,“从小,有很多同学都羡慕我有个军区大院的家,可是,谁也不会想到,我有多害怕回到这个家。别人有伤痛了,会回家疗伤,我有伤痛了,我得离家远远的。这件事一出,对我们每个人都是灭顶之灾。可儿从生死门里爬出来,不仅她,我们每个人都是,现在,我们为对方能活着而万幸不已,我们现在来不及去讨论风序良俗,道德规范,她的命比什么都值钱。”他转身往外走了。

  “儿子,”魏敏在后面叫他。他在玄关的地方有条不紊地换鞋。他嘴里的话跟着那换鞋的动作没有停,但是,他始终没有抬头看屋里的那几个人,“我听闻有一句话,男人有多大的心胸就成就多大的事业。别在细枝末节上纠缠不休,那样不仅郁闷了自己,也会害了别人。”他转身把门拉开大踏步出门了。

  魏敏顿了两秒钟,抬脚一边叫人一边跟着追了出去。

  门砰的一声响,室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许经天不自在地坐在那儿。许桡阳慷慨陈词地数落了他一顿,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给他,就没了影子。对方临走的那一句,男人有多大的心胸就成就多大的事业简直让他恼羞成怒。

  四海最近这几个月营业额直线下滑,与英美几个大客户的合作关系遭遇滑铁卢,导致四海的股票跌了不少。这会儿,这么着不落痕迹地被对方拎了出来,而且,拎这个的还是他那乳臭未干的儿子,他心里就又窝火又不自在了。

  庭院门口,汽车的引擎声,远远地漾开。随即,魏敏眼泪汪汪地慢吞吞开门进来。看着那餐桌旁坐着的许家二老,老爷子面无表情,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许经天也一样,脸色比那老爷子更难看。许久以来压抑在心头的委屈这会儿终于绷不住了。

  她站立在那儿,脸色因为激动有些涨红,声音因为激动有些微颤,“经天,”她硬哽地喊了一嗓子,“桡阳真的是不姓许的么?这个问题,不止他想问,我也想问了。为什么对他那么苛刻?儿子是回来疗伤的,你没看出来么?他瘦了那么多,憔悴了那么多,为什么不心疼他?”

  她这声音一落,就大声哭了出来,“佳佳的事,我已经觉得够对不起儿子了,何苦还要再逼他?”她扫眼瞥了下那沉着脸的许老爷子,索性哭的更大声了。“我们一定要把自己的意愿加到儿子的身上么?他愿意喜欢什么人是他的自由,我们即使不同意,也没权利反驳!”她转身一边哭,一边往楼上去。

  上楼的功夫,她停在楼梯间,呜咽着没忘激动地抛下一句。“我以后再也不听你的了,还是那句话,只要儿子喜欢,他找个什么人我都接受。你不接受,我接受。”魏敏上了楼。

  偌大的客厅这会儿就剩下了许经天和许老爷子两个人。三月的空气里有份孤寂的冷,魏敏这几句话将房间里的空气敲得有些生硬。两个人坐在那儿,一时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小东北从厨房出来,察言观色地看着两个人悄声问:“许叔,还要不要喝茶?”许经天摆摆手。

  小东北转过身,迟疑了一下,挣扎了一下,到底还是把头转了过来,“许叔,”她轻声地吞吞吐吐地说:“即使你不相信那个宁可儿,可是,你,你也应该相信二哥啊!你不相信他有这个眼光么?”她大着胆子匆匆说了一句,“反正我就特别相信二哥,只要他选定的,我就认为错不了。”

  许经天怔了一下,看着小东北的影子匆匆闪进了厨房。厨房的门口空荡了,黄色的灯光洄游在那门口,有几分萧条和冷清。身边,老爷干咳几声,慢慢站起了身,未发一言地抬脚往楼上走。拐杖声凝肃而沉重地在楼梯间逐渐隐退。

  满客厅一下子比刚刚更孤寂,更冷清,更没有人烟了。灯光一室,空气中却是那种少有的萧索。许经天凝定了一会儿,环顾四壁,突然有种从来没有过的孤独滋味就包围了他,那是许经天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的孤独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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