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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97.第97章

  订阅比率低于50的姑娘, 需要等几天才能看到最新章。  饭店没有外面锁住的门锁,也没有送饭到房间内用餐的服务,她只能吃凉面包,卢嵇这时候才感觉到把一个这么小的孩子独自留在陌生的环境,有多么不合适。他想了想还是带着她上街,顺便直接带她去探找江武帆可能在的藏身地。

  大部分时候都是卢嵇去兼任办事,宋良阁带着她去周边吃喝玩乐顺便等卢嵇。

  1913年的上海虽然繁华,却还并没有后来那般风头无两。

  跟着跑东跑西了好几日,这一日是在旧巷的一处中西结合的新茶馆里。宋良阁似乎是果农出身,认识的字都不是特别多, 看茶馆的新式菜单都念不明白,随手指了一行字。

  宋良阁穷, 只叫一小碟瓜子, 一碟擂沙圆,一壶淡如水的菊花茶, 他不吃茶, 贪甜的很, 一碟做的太过甜的不正宗的擂沙圆, 让他一个人全吃了。他边吃边打哈欠, 困的好像一整年春困夏累秋乏冬眠。

  就这样, 在二楼靠窗的地方, 宋良阁跨坐在长凳上, 给她一遍遍慢慢悠悠扎蝴蝶结都能玩一下午。

  昨天去买衣服, 卢嵇到外滩洋装的店里, 本来想挑个轻便简单的给江水眠。宋良阁却挑来挑去,拿了各种小裙子给她比划——最后还是把她打扮得跟个洋娃娃似的带出来了。江水眠一脸不爽的一路都在拽裙子,宋良阁拎着多买的两套衣服,不多说话,满脸幸福的像是买给他自己穿。

  就这样一个人,江水眠跟他大眼瞪小眼,除了发呆就只能跟他聊一聊了。

  宋良阁扎头发不行,扎草扎花手巧,桌案上放着从楼下买的螳螂,竹编螳螂笼上别着小指粗细的小花冠。

  江水眠百无聊赖的捏着逮的小虫喂螳螂,荡脚问道:“你以前也有女儿?”

  宋良阁给她头发里编着小花,轻声道:“光绪三十三年,江浙闹过灾荒。”

  江水眠已经懂了:“哦那你媳妇?”

  间隔的时间长的让江水眠觉得他是不是没听见的时候,宋良阁道:“嗯,不在的更早了。”

  他不肯细聊,强扯开话题:“我说北京话,口音那么重?”

  江水眠:“一听就是蓝方人。你别打哈欠了,我都困了。”

  宋良阁泛白的薄唇叼着绑头发的红绳:“戒烟,所以困。已经戒了半年多了,都不疼了。”

  江水眠有些惊愕,微微抬起眼来。

  宋良阁的肤色和犯困原来是因为这个?

  不过这年头,能戒掉大烟也算是了不得了。

  江水眠一时也忘了装孩子:“你不是习武的么?那”

  宋良阁:“嗯。现在还好,再不戒就要毁了。你知道我学的什么功夫么。”

  江水眠是最不信这些跟民科似的什么内力武功隔山打牛,恨不得两个辫子都揪给他玩,好让他闭嘴:“不知道。没兴趣。”

  宋良阁闷头自说自话:“最早是北方的一个拳种,不过后来我学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也不怎么玩拳了”

  江水眠本来都做好左耳朵进右耳多出的打算了,忽然看着个人穿着马褂,上了楼来,靠内坐去。

  她本来以为不可能有这么巧的事情,但她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带着黑色低檐帽的江武帆。

  削瘦,异常疲惫,脸有一种蟹壳似的青灰色。

  江武帆没有看见她。

  她与宋良阁坐的本来就远,他就算瞥见她身影,也不可能想象到一个由大人带着的打扮的像洋娃娃似的女孩儿,会是他的女儿吧。

  今天卢嵇来的是一个跟青帮有关系的商行,这商行也专为南边一些人筹措资金用,江武帆出现在这附近肯定不是巧合。

  宋良阁看她眼睛有些直了,回过头去:“怎么了?”

  江水眠装作走神:“嗯?你刚刚说北方拳如何?”

  宋良阁没在意,说了几句,江水眠没听进脑子里去。

  到底要不要告诉宋良阁?

  原主的小女孩儿或许在喝下哑药之前就发烧病死了。但对江水眠来说,她虽然觉得能对亲生女儿这样下手也是狠心到极点却并没有什么非报复不可的深仇大恨。

  既不是她的父母,做事全凭利害,江水眠也没有什么怨的理由。

  至于为原主报仇?

  她也不晓得原主那个小女孩的想法,究竟会不会做出向追杀父母的仇敌告密的事情。

  江水眠想得更多的是自己接下来怎么办。

  如果江武帆很快就被杀了,是否对于卢嵇来说,她也没有用,就会被立刻抛下。

  如果她明明认出来却不说,欺瞒这二人,这两个人发现被她耽误了大事,会不会恼怒的针对她?

  宋良阁给她编好了最后一点头发,还是一个高一个低。作为练习,他自己还给自己编了个细细弯弯的小辫。他给江水眠在发梢别了一朵小花,顿顿道:“你是不是知道我们是来杀你爹娘的。”

  她手一抖,让螳螂钳子一夹,甩手把整个小竹笼子甩了出去。

  江水眠:你能这么个问法,不就是确定我已经知道了么。

  江水眠没说话。

  宋良阁定定望着他,澄白的脸在仔细看她脸上的反应,慢慢道:“你知道了,也不多说?就这么跟我们天天跑?要真遇上了你爹娘呢?”

  江水眠想了想,自己只是扫了江武帆一眼,宋良阁不可能知道。他应该只是恰好说到了这个话题。

  江水眠跳下凳子捡起竹笼,道:“那不是我爹娘,已经把我卖了。”

  宋良阁低头摆弄手里的小花:“我们杀了也无妨?”

  江水眠抬眼看他:“你不杀,我也无处可去不是么?”

  宋良阁低下头去,带着薄茧的修长手指摆弄小黄花:“我要杀了,你就一定会有地方去的。”

  江水眠不做痕迹的往二楼里边瞧了一眼。

  江武帆背对着他,似乎压抑着愤怒在低声抗争什么。对面两人一副高高在上,无可奉告的样子倚着靠背,江武帆绝望的弓着背低下头。

  她转过眼来,离着三张桌子,一道门框,继续和宋良阁说话。她跟宋良阁说话,竟渐渐无法再装傻,略带嘲讽道:“我去哪里?去教堂还是继续去肥皂厂子里?”

  宋良阁显出一副很认真的样子,正要开口,砰的一声巨响。

  江水眠还没来得及抬头,先感觉宋良阁浑身一绷,二人身下的凳子原地不动,四脚入地,凳子腿儿好似生生被压短了半寸。

  江武帆在的那一桌,闹了起来,桌子拽出去,茶壶落地,一盘毛豆绿莹莹散落开来,江武帆倒退半步咬牙切齿似的,从背后看,黑色长褂里的骨肉皮都绷紧了。

  对面二人怒视,中间有一人和事。

  远远听不清楚说什么。

  宋良阁上眼皮子一条直线抬也没抬,出手如风的把那螳螂竹笼从桌案上拿来,递给她,偏头看向江武帆那边。

  那几人简单几句后,就只是绷着怒视对方,怕人多耳杂,没有多说。

  江水眠瞥了一眼宋良阁的侧脸,心想,不关我事了。

  江武帆要是看见她,自己露了破绽,被宋良阁发现,那也怪不着她。

  和事人还要拉他们坐下来聊,江武帆甩手,转身就要往楼下走,正好这时,他们的二楼阳台下传来一声呼唤,宋良阁转回脸来朝楼下望去。卢嵇举着帽子,站在楼外街上喊他们:“肃卿,江丫头,下来了。啧,宋肃卿你这小辫儿真恶心人,行了,我承诺的,今天忙完了晚上去大饭店吃。”

  江武帆走到下楼梯的当口,听见“江丫头”三个字,猛然回头。

  他刚回头便想嘲笑自己已经疯魔了,然而就看见一个穿着洋装连衣裙的女孩儿,荡着腿坐在长凳上,头发上插着两朵小黄花,偏过脸来看他。

  江武帆脑子一懵。

  江水眠粲然一笑。

  他惊愕至极,刚想迈出步子去找她,却瞥眼看见了她身边坐着个青年男子。

  那身着浅灰色马褂的男子腰间别着两把短刀。

  江武帆愣了一下。

  他知道卢峰少年时候从北方南下,曾带着一个武艺高超的江湖人,那江湖人曾不少给卢峰做事。在卢峰死后,那人和卢峰的弟弟卢嵇一同,在半年间一直在疯狂寻找他们。

  江武帆脑子里瞬间明白了些什么,犹疑一下,似乎想迈出脚步之后,又作罢。

  江武帆对江水眠摇了摇头,心境复杂,手指在唇上比了一下。

  他不想死在江水眠面前,也不能闹大让更多的人知道江水眠的存在。

  江水眠唇角勾起了一丝嘲笑,垂下眼去,不想再多看他。

  江武帆倒退三步,转过的脸上神色大恸,极快的奔下楼去。在楼下撞了一个深色西装的年轻男子一下,连忙道歉,转身就走。到了门口,却又不敢跑了,如无事一般走上了街,向右转去。

  卢嵇揉着肩上楼来,江水眠蹦蹦跳跳,拿螳螂给他看。

  坐下的卢嵇惊得连人带凳往后一晃,宋良阁:“他不但怕女人,也怕大虫子。你见过有人开枪打蟑螂的么,他就干得出来。”

  卢嵇脸色骤红,又贫嘴道:“行行行,我要是看见母蟑螂,我都能吓得会飞,行了吧!”

  江水眠挑眉:原来是个怂货?

  他之前忙于追查,吃饭都凑活,承诺说事情明朗后一定请吃大餐。今日兑现承诺,去了大饭店。卢嵇坚持要让她吃儿童餐,江水眠看他们倒是牛排红酒吃得开心,自个儿怨愤的戳着土豆泥。

  宋良阁倒是食欲不佳,饭没吃多少,上来的甜点和冰淇淋,他吃了双份,把卢嵇的那份也抢了。

  这一天似乎过得还不错,卢嵇先给一大一小都买了软糖,又给江水眠买了个面上刻着月亮和小兔子的怀表。

  一行人回到饭店,卢嵇下楼去跟前台说事情,宋良阁从衣柜旁边把他的那个长皮箱拿了出来。

  他只是整理,江水眠趴在床尾看。

  那长箱子里居然还有一把长弓,一簇弓箭,两把细长的苗刀,几对短刀,一只比脸盆小一些的圆盾和一个形似衣撑的铁器。

  她没想到宋良阁经常提着的这个长箱子里居然有这么多东西。她指了指她不认识的衣撑似的玩意儿,问道:“这是什么?”

  宋良阁抬头朝她一笑:“钩镶。其实是种简化型的盾牌,克敌利器。”

  江水眠托腮:“你带这么多冷兵器也没用,又干不过枪。”

  宋良阁平日和气的脸上露出几分不服:“谁说干不过枪。要是遇见卢焕初这种算我倒霉,可也没几个是他这种使枪高手。高手用弓,比新手用枪快多了。”

  江水眠:也是,这年头都是非自动的老枪,填装又慢,还真不如有些人拉弓射箭快。

  江水眠:“你们是要去做什么?”

  宋良阁睫毛抖了抖:“问这么多。也不是我们头一次晚上出去办事儿了,你睡你的。”

  他提着箱子到外头。

  卢嵇这才从外面回来,进屋哄她睡。她闭眼装睡了好久,卢嵇缓步离开。

  她侧耳倾听,俩人合上了外头的大门。

  卢嵇看着浪实则很小心。

  他锁上内锁后,用削成三角形的薄竹片夹在最下边的门缝里卡死,才离开了汇中饭店。

  卢嵇刚走,江水眠从床上爬起来,拖着男式的拖鞋到门口去,拧开内锁,推了推门,果然推不开。卧室里,卢嵇的衣箱都还在,他们并不是离开了。

  她掏出小怀表,现在是晚上将近十点。

  江水眠坐在了正对门口的大沙发上。

  果真让宋良阁发现了啊。宋良阁这人也够奇怪的,他似乎有意想告诉江水眠事实——就是要去杀你父母了,从一开始开枪救人就没打算掩藏真面目,你要恨便赶紧恨吧。

  她在沙发上仰躺了一会儿,总等却等不回来,远远有江面上汽轮的鸣笛声,她想坚持着,但身子毕竟还是小孩子,她揉揉眼睛,不经意睡着了。

  再醒来是因为一阵敲门声。

  她低头看表,竟然是两点半了。

  卢嵇如果回来了,不可能敲门的啊。

  江水眠靠近白漆门,这年头还没有猫眼。

  她开口道:“哪位?”

  外头的人似乎没想到会是个小女孩的声音,开口:“你好。我找卢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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