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是nǎinǎi没用，没能给你找个好妈。现在你姐也不回家，你一个人在外面又要上学又要打工，都不知道受了多少苦，我要……”
李商水无奈了：“nǎinǎi！我姐苦不苦我不知道，但我真的不苦，有很多关心我的同学朋友，而且明年还有两个家长邀我去给他们孩子做家教，我遇到的都是好人，真的没有你想象中的那样。nǎinǎi，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不要瞎想，别干那么多重活，把自己的身体养好就行了，真的，我真不用你cāo心。”
nǎinǎi讷讷地看着倒豆似的李商水，点点头，说：“那就好那就好，只要能看见你们好好的，我就算死也放心了。”
李商水佯装生气道：“nǎinǎi，你又胡说！”
“呵呵，老啦，不中用了，黄土埋半截，还有什么不能说的？”nǎinǎi笑了，她倒是对生死看得淡：“我去洗洗睡，你也早点睡啊，不要熬夜，天这么冷，火没了不要忘记加柴火。”
“嗯，记着了。”
李商水听不得nǎinǎi说“死”，她越是若无其事地说起，李商水就越觉得nǎinǎi离走不远了，这让他心惊。他盯着跳跃的火苗，愣了半晌才摇摇头专注于手上的书。
直到柴火烧尽，他觉得冷了，才放下书打水洗漱。摸黑进了卧室，就看见手机呼吸灯在闪烁，李商水心里一喜，忙扑过去打开来看，是任阳。
他说：“嗯，我想你了，保持短信联系。”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黑暗里，李商水无声地笑了。
在回家的第一天晚上，因为家里琐事增添了烦忧，冲淡了归家的喜悦，却又因为这条短信变得重新开心起来。李商水想，这种感觉还真是糟糕透了地奇妙。
他钻进被窝，将手机亮度调至最暗，开始想该给任阳回些什么，斟酌半天，只写了：“好。”发过去后并没有立即收到回信，他想任阳应该在陪家人吧，最不济也有自己的私人空间做自己想做的事。想到这里李商水一惊，奔波一天，连日记都没写！于是他摸黑悄悄地翻出日记本，钻进被窝打开手机手电筒，开始艰难地总结这并不算美好的一天。
此时的任阳确实挺忙的，他回去后就被高中同学拉着参加班级聚会、朋友聚会，可谓是忙得不可开jiāo。半年没见到亲妹妹，这两天连跟妹妹套近乎的时间都没有。这晚就被高中的几个哥们儿拉出去喝酒撸串，喝到十点多，任阳实在是难受，毕竟很久没这样放纵过了，便以妹妹在家等他回去，不然就闹脾气为由提前散了，反正这个暑假这群人都没什么事，要聚起来还是很容易的。
跟哥们儿几个道别后，任阳喝得头晕不想乘车，便迎着寒风往家里走，喝过酒的身体不觉得热，反而有种舒爽感。他打开手机，看到李商水的回复，一贯的言简意赅，只是不知道这个“好”字背后还有没有别的含义。
这才分别两天，他就觉得特别思念李商水，尤其是方才刘子墨和他们说起自己的爱情故事，虽然平常，却足够让他们这些单身狗感到艳羡。任阳想到自己漫长的求偶之路和暂时见不得人的xìng向，就觉得挺气馁。
他拨通李商水的号码，想听听对方的声音。电话很快接通，那边人小声地“喂”了一声，随后响起衣物摩擦之声，然后才听那边人说：“怎么了？”
任阳突然有些受不了，不听声音还好，一听到声音，思念之情简直要淹没他。他深呼吸两下，迎着冷风拍了拍脸，笑说：“没什么，就是想你了，想听听你的声音。”
那边人沉默了一下，随后几不可闻地说：“嗯。”
任阳又笑，这简直太是阿水的风格了，言简意赅，却总给他无限的遐想。他清了清嗓子，借着酒胆说：“嗯什么啊，不要这么高冷啊阿水。我就当你这个单音节词表达的意思是你也想我了。”
李商水：“……自作多情。”
方才他正全神贯注地写日记呢，手机震动给他吓了一跳，他几乎是反shèxìng地接了起来，随即又想到nǎinǎi已经睡了，于是连外套都来不及穿就跑到走廊上。外面其实挺冷的，可听到任阳亲口说想他，他却突然感觉有点热。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能拿出惯用的杀手锏，没想到还是失策了，他是很佩服任阳的脸皮厚度了。
任阳在电话那头笑得很开，李商水问：“你在外面么？”
“对啊，刚跟他们喝完酒，要回家了。”任阳踢开路边的一个石子，“阿水呢，今天路上顺利么，累不累？”
“还好，你赶紧回家吧，外面那么冷。”李商水觉得这话说得很别扭，他一直都不太会说关心人的话，只觉得跟自己不搭。
任阳笑道：“知道啦，你也早点睡吧。有空多给我发短信，如果网络信号好，记得给我发照片，我想看看你们那儿，我也会给你发我和我妹的照片的。”
李商水：“嗯。”
任阳：“那么，晚安，阿水。”
“晚安。”
挂掉电话，任阳突然有种自己在谈恋爱的错觉，只是对方出于害羞，显得比较冷淡而已。他调出手机里李商水的照片，傻笑了好一会儿才吹着口哨往家走。
李商水觉得手机贴在脸上有些烫，不知是不是手机产生热度的缘故。放下电话他在外面站了一会儿，看着冷冷的银色月光倾洒而下，万物寂静，独他心里有股欢喜。回屋时到底惊动了nǎinǎi，nǎinǎi问：“商水还没睡吗？”
“嗯，马上睡。”草草结束日记，李商水躺下重又听见nǎinǎi略微沉重的呼吸声，一夜安眠不提。
对任阳来说，寒假就是吃喝玩乐，顺便承受相思之苦。对李商水而言，寒假就是各种家庭琐事的堆积李立贵还是如往常一样动不动就不见人影，nǎinǎi动不动就发烧感冒，只能让他承担着一家之主的责任。日常家务都不算什么，他还得跟着一帮fù女老太们在商店抢年货，完了要在nǎinǎi的指导下准备各种食物。
最让他头大的是，nǎinǎi喂了一头猪，打算在腊月二十八杀掉。往常李立贵再不靠谱，这种事还是会亲力亲为，跟屠夫配合得天衣无缝，李商水只用帮nǎinǎi做饭款待屠夫即可。可今年李立贵大有退位之意，把屠夫领到家后就以朋友有事找溜之大吉。
李商水只得硬着头皮，换上一身破衣服，卷起袖子和屠夫做逮猪杀猪的游戏。等到一头汗得将猪绑着放上宰杀的案板，他在一旁看着屠夫将猪吹得鼓胀胀，猪由最开始的死命挣扎，到最后的奄奄一息，他竟然觉得荒诞。如果猪知道自己是一头猪，被人养大，最后被人杀掉，送上餐桌，那他还愿意活着么？
他觉得自己伪善，吃猪ròu的时候吃得很开心，这时候又心疼猪，这不是两面三刀是什么？他在心里哂笑一声，进屋拿出手机，对着被吹成球的猪拍了张照片，等下午上山后，再发给任阳。
自从上次去山上捡柴，他才发现山顶的信号要比家里强，极目四望看见一座信号塔静静地矗立在不远处。他欣喜地打开微信，发了条消息给任阳，任阳居然秒回。此后，李商水每天下午都去山上捡柴，一是家里存货不多，过年时需求量大；其二，也是想上上网，不然总有种与世隔绝的感觉；其三，也能跟任阳有一搭没一搭聊天，发几张图片。
屠夫也姓李，看李商水忙上忙下，丝毫不嫌弃，纳罕了许久才问：“你不是在城里上大学吗？你爸还让你做这种事？”
李商水嘴角提了一下，回道：“这没什么。”
李屠夫啧啧直叹：“我儿子要是跟你这样，我也就不愁咯，我要是你爸，肯定啥都不让你干，就供你好好读书，以后不像我们一样净干体力活。”
李商水笑笑不接茬，来自旁人的叹息听一听就算了，没必要当真，否则难过的只能是自己。
下午上山，李商水用竹耙挑着竹篓准备拾松毛，发了装备的照片给任阳，任阳说给妹妹看，妹妹觉得像猪八戒的行头。李商水笑，回头看，还真的挺像。
任阳：“猪八戒？你的高老庄在哪里？准备什么时候背媳fù回家啊？”
李商水：“给你看你前世的照片。”
他将那张垂死挣扎的猪发给了任阳，果然收到任阳一连串的惊呼。
“难道养猪场里也是这样杀猪么？”
李商水：“……那就不知道了，不过这是我们这里的习惯。”
任阳：“好吧，阿水，真想去你家看看。”
李商水叹气，这人还真是执着：“你不是看了这里的照片了么，那么破，为什么还想来？”
任阳：“it’s a secret !”
李商水摇头：“这里夏天比较好，如果明年暑假有机会，可以带你来。”
任阳发了个贱兮兮的表情包过来，表示十分期待。
大年三十，例行早起放一挂鞭pào，nǎinǎi说是抢早，虽然李商水并不知道为什么要抢早。吃过早饭，李商水就开始准备午饭，这里的习俗是年饭放在中午祭祀祖先之后，晚上才吃饺子。
李立贵很自觉地担负起贴对联门神的职责，虽说他们家也没有几个门，随后将祭祖的那套东西也不过是香鼎、小酒杯之物拿出来清理干净，摆上桌后他就不再忙活了。只有李商水忙上忙下地将一应鸡鸭鱼ròu等食物简单处理，呈上供桌，再给祖先满上酒，酒过几巡、纸钱烧过几次、鞭pào放了几挂、他们每人叩了两个头，nǎinǎi例行说了几句让祖先保佑的话，祭祖活动就算结束了。
“毫无诚意。”李商水心想。
等祖先吃饱喝足，他才开始准备人的食物。家中只有三个人，nǎinǎi不让浪费，李商水便只做了四个大菜，左不过是牛ròu粉丝、冬瓜炖猪骨、红烧鱼，还有一锅鸡汤，剩下的便是早就准备好的卤食，素菜不出现在年饭上是历来的规矩。
农村人的饭桌，奢侈的意思就是ròu多。李商水吃得无趣，只吃了几口鱼ròu，啃了两个头天晚上卤好的鸡爪。席间nǎinǎi咂着只剩几颗牙的嘴李商水将食物煮得够烂不可避免地提到了远在城市里的李商颖。
“你姐过年也不知道回家，钱就那么好挣吗，哪天我死了她都不知道。”
李立贵似乎也挺生气：“管她干什么？这么大的女孩子还在外面，等她回来我就把她嫁了，不信我管不住她。”
李商水默然，他知道李立贵说的不是气话，只要李商颖在家，就难逃被嫁的命。他一推碗：“nǎinǎi我吃饱了，你慢慢儿吃。”
nǎinǎi茫然地“啊”了一声，不明白为什么一提到李商颖，李商水就吃饱饭了：“就吃这么点？”
李商水笑：“天天在家大鱼大ròu，我真吃不下。”
李立贵：“读书人就是读书人，连饭量都不如我们这些老粗。往回倒退十年，天天让你下地干活，看你吃不吃得下。
李商水烦透了李立贵的自说自话，索xìng装作没听见，搬了凳子到阳台上看书。
他知道这是过年，又因为自己在家，所以伙食比平时不知好了多好倍，但他确实吃不下。即便是过年，这也是即为平淡的一天。晚上吃过饭，收拾好厨房，一家人难得坐在一起看春晚。nǎinǎi老眼昏花，看不懂，不知笑点何在，李商水看得懂，却笑不出来。
他百无聊赖地掏出手机，不知是不是过年的缘故，今天的信号强了很多，消息慢慢发的话也能发出去。上微信，发现宿舍群里不时冒出一条消息，不是段子就是各人的祝福，看着牛君子和高伟涛在群里你来我往地斗嘴，李商水觉得有趣，比春晚有趣。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没按时发是存稿箱的锅……
以后发之前一定检查一下时间 ^_^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李商水微信好友不多，分别给餐馆老板、苏越和几个认识的大学同学发完新年祝福，就想关了手机去火塘边看书。任阳却发了条语音过来，李商水看了nǎinǎi和李立贵一眼，进卧室拿耳机后钻进厨房。
点开听，是任阳他妹任一清脆的童音：“阿水哥哥，春节快乐！”那个“乐”字显得很远，想是被任阳逼着说的这句话。
李商水笑，准备打字，想任一可能认不得字，只得清清嗓子犹豫着按上对话键，开头空了几秒，才说：“谢谢一一，也祝一一春节快乐！”
说完还自虐似的自己听了一遍，不听还好，听了恨不得撤销原来自己的声音是这样的？！说话干瘪又别扭，简直没耳朵听。
任阳很快又发了条语音过来，李商水忙点开听，希望没吓到孩子，没想到这次是任阳：“哈哈哈阿水，终于骗到你的语音了，真是好久没听到你的声音了！”
李商水：“！！！”
任阳又发过来一条：“阿水，春节快乐！”这条不像上条那样混蛋轻浮，他的嗓音干净而纯粹，低低的，像是在耳边私语，听得李商水耳朵一热，一把扯下耳机，耳朵尖有点红。
李商水咳了一声，换成打字：“春节快乐！可早上不是说过一次了么？你怎么知道我现在有网络？”
任阳也发来文字：“你在群里说了一句话呀，蠢蛋！”
李商水：“……好吧。”
李商水又抱着手机跟他聊了一小时，聊来聊去都是那些话题，吃喝玩乐而已，却神奇地聊不厌。每次李商水把话题聊死，任阳都有能耐重新开头，李商水不得不表示佩服。
春晚没看完，nǎinǎi就熬不住睡了，李商水也觉得没有守岁的必要，写完日记也钻进被窝，临睡前又给任阳发消息：“我先睡了。”
任阳：“晚安，我想你。”
这段时间任阳天天都早晚问候，李商水刚开始看到“我想你”这三个字还觉得挺别扭，因为这弄得好像两个人在谈恋爱似的，可现在他已经十分习惯任阳这种直抒胸臆的表达，只要自己不说，那就当没看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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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商水无奈了：“nǎinǎi！我姐苦不苦我不知道，但我真的不苦，有很多关心我的同学朋友，而且明年还有两个家长邀我去给他们孩子做家教，我遇到的都是好人，真的没有你想象中的那样。nǎinǎi，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不要瞎想，别干那么多重活，把自己的身体养好就行了，真的，我真不用你cāo心。”
nǎinǎi讷讷地看着倒豆似的李商水，点点头，说：“那就好那就好，只要能看见你们好好的，我就算死也放心了。”
李商水佯装生气道：“nǎinǎi，你又胡说！”
“呵呵，老啦，不中用了，黄土埋半截，还有什么不能说的？”nǎinǎi笑了，她倒是对生死看得淡：“我去洗洗睡，你也早点睡啊，不要熬夜，天这么冷，火没了不要忘记加柴火。”
“嗯，记着了。”
李商水听不得nǎinǎi说“死”，她越是若无其事地说起，李商水就越觉得nǎinǎi离走不远了，这让他心惊。他盯着跳跃的火苗，愣了半晌才摇摇头专注于手上的书。
直到柴火烧尽，他觉得冷了，才放下书打水洗漱。摸黑进了卧室，就看见手机呼吸灯在闪烁，李商水心里一喜，忙扑过去打开来看，是任阳。
他说：“嗯，我想你了，保持短信联系。”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黑暗里，李商水无声地笑了。
在回家的第一天晚上，因为家里琐事增添了烦忧，冲淡了归家的喜悦，却又因为这条短信变得重新开心起来。李商水想，这种感觉还真是糟糕透了地奇妙。
他钻进被窝，将手机亮度调至最暗，开始想该给任阳回些什么，斟酌半天，只写了：“好。”发过去后并没有立即收到回信，他想任阳应该在陪家人吧，最不济也有自己的私人空间做自己想做的事。想到这里李商水一惊，奔波一天，连日记都没写！于是他摸黑悄悄地翻出日记本，钻进被窝打开手机手电筒，开始艰难地总结这并不算美好的一天。
此时的任阳确实挺忙的，他回去后就被高中同学拉着参加班级聚会、朋友聚会，可谓是忙得不可开jiāo。半年没见到亲妹妹，这两天连跟妹妹套近乎的时间都没有。这晚就被高中的几个哥们儿拉出去喝酒撸串，喝到十点多，任阳实在是难受，毕竟很久没这样放纵过了，便以妹妹在家等他回去，不然就闹脾气为由提前散了，反正这个暑假这群人都没什么事，要聚起来还是很容易的。
跟哥们儿几个道别后，任阳喝得头晕不想乘车，便迎着寒风往家里走，喝过酒的身体不觉得热，反而有种舒爽感。他打开手机，看到李商水的回复，一贯的言简意赅，只是不知道这个“好”字背后还有没有别的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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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阳突然有些受不了，不听声音还好，一听到声音，思念之情简直要淹没他。他深呼吸两下，迎着冷风拍了拍脸，笑说：“没什么，就是想你了，想听听你的声音。”
那边人沉默了一下，随后几不可闻地说：“嗯。”
任阳又笑，这简直太是阿水的风格了，言简意赅，却总给他无限的遐想。他清了清嗓子，借着酒胆说：“嗯什么啊，不要这么高冷啊阿水。我就当你这个单音节词表达的意思是你也想我了。”
李商水：“……自作多情。”
方才他正全神贯注地写日记呢，手机震动给他吓了一跳，他几乎是反shèxìng地接了起来，随即又想到nǎinǎi已经睡了，于是连外套都来不及穿就跑到走廊上。外面其实挺冷的，可听到任阳亲口说想他，他却突然感觉有点热。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能拿出惯用的杀手锏，没想到还是失策了，他是很佩服任阳的脸皮厚度了。
任阳在电话那头笑得很开，李商水问：“你在外面么？”
“对啊，刚跟他们喝完酒，要回家了。”任阳踢开路边的一个石子，“阿水呢，今天路上顺利么，累不累？”
“还好，你赶紧回家吧，外面那么冷。”李商水觉得这话说得很别扭，他一直都不太会说关心人的话，只觉得跟自己不搭。
任阳笑道：“知道啦，你也早点睡吧。有空多给我发短信，如果网络信号好，记得给我发照片，我想看看你们那儿，我也会给你发我和我妹的照片的。”
李商水：“嗯。”
任阳：“那么，晚安，阿水。”
“晚安。”
挂掉电话，任阳突然有种自己在谈恋爱的错觉，只是对方出于害羞，显得比较冷淡而已。他调出手机里李商水的照片，傻笑了好一会儿才吹着口哨往家走。
李商水觉得手机贴在脸上有些烫，不知是不是手机产生热度的缘故。放下电话他在外面站了一会儿，看着冷冷的银色月光倾洒而下，万物寂静，独他心里有股欢喜。回屋时到底惊动了nǎinǎi，nǎinǎi问：“商水还没睡吗？”
“嗯，马上睡。”草草结束日记，李商水躺下重又听见nǎinǎi略微沉重的呼吸声，一夜安眠不提。
对任阳来说，寒假就是吃喝玩乐，顺便承受相思之苦。对李商水而言，寒假就是各种家庭琐事的堆积李立贵还是如往常一样动不动就不见人影，nǎinǎi动不动就发烧感冒，只能让他承担着一家之主的责任。日常家务都不算什么，他还得跟着一帮fù女老太们在商店抢年货，完了要在nǎinǎi的指导下准备各种食物。
最让他头大的是，nǎinǎi喂了一头猪，打算在腊月二十八杀掉。往常李立贵再不靠谱，这种事还是会亲力亲为，跟屠夫配合得天衣无缝，李商水只用帮nǎinǎi做饭款待屠夫即可。可今年李立贵大有退位之意，把屠夫领到家后就以朋友有事找溜之大吉。
李商水只得硬着头皮，换上一身破衣服，卷起袖子和屠夫做逮猪杀猪的游戏。等到一头汗得将猪绑着放上宰杀的案板，他在一旁看着屠夫将猪吹得鼓胀胀，猪由最开始的死命挣扎，到最后的奄奄一息，他竟然觉得荒诞。如果猪知道自己是一头猪，被人养大，最后被人杀掉，送上餐桌，那他还愿意活着么？
他觉得自己伪善，吃猪ròu的时候吃得很开心，这时候又心疼猪，这不是两面三刀是什么？他在心里哂笑一声，进屋拿出手机，对着被吹成球的猪拍了张照片，等下午上山后，再发给任阳。
自从上次去山上捡柴，他才发现山顶的信号要比家里强，极目四望看见一座信号塔静静地矗立在不远处。他欣喜地打开微信，发了条消息给任阳，任阳居然秒回。此后，李商水每天下午都去山上捡柴，一是家里存货不多，过年时需求量大；其二，也是想上上网，不然总有种与世隔绝的感觉；其三，也能跟任阳有一搭没一搭聊天，发几张图片。
屠夫也姓李，看李商水忙上忙下，丝毫不嫌弃，纳罕了许久才问：“你不是在城里上大学吗？你爸还让你做这种事？”
李商水嘴角提了一下，回道：“这没什么。”
李屠夫啧啧直叹：“我儿子要是跟你这样，我也就不愁咯，我要是你爸，肯定啥都不让你干，就供你好好读书，以后不像我们一样净干体力活。”
李商水笑笑不接茬，来自旁人的叹息听一听就算了，没必要当真，否则难过的只能是自己。
下午上山，李商水用竹耙挑着竹篓准备拾松毛，发了装备的照片给任阳，任阳说给妹妹看，妹妹觉得像猪八戒的行头。李商水笑，回头看，还真的挺像。
任阳：“猪八戒？你的高老庄在哪里？准备什么时候背媳fù回家啊？”
李商水：“给你看你前世的照片。”
他将那张垂死挣扎的猪发给了任阳，果然收到任阳一连串的惊呼。
“难道养猪场里也是这样杀猪么？”
李商水：“……那就不知道了，不过这是我们这里的习惯。”
任阳：“好吧，阿水，真想去你家看看。”
李商水叹气，这人还真是执着：“你不是看了这里的照片了么，那么破，为什么还想来？”
任阳：“it’s a secret !”
李商水摇头：“这里夏天比较好，如果明年暑假有机会，可以带你来。”
任阳发了个贱兮兮的表情包过来，表示十分期待。
大年三十，例行早起放一挂鞭pào，nǎinǎi说是抢早，虽然李商水并不知道为什么要抢早。吃过早饭，李商水就开始准备午饭，这里的习俗是年饭放在中午祭祀祖先之后，晚上才吃饺子。
李立贵很自觉地担负起贴对联门神的职责，虽说他们家也没有几个门，随后将祭祖的那套东西也不过是香鼎、小酒杯之物拿出来清理干净，摆上桌后他就不再忙活了。只有李商水忙上忙下地将一应鸡鸭鱼ròu等食物简单处理，呈上供桌，再给祖先满上酒，酒过几巡、纸钱烧过几次、鞭pào放了几挂、他们每人叩了两个头，nǎinǎi例行说了几句让祖先保佑的话，祭祖活动就算结束了。
“毫无诚意。”李商水心想。
等祖先吃饱喝足，他才开始准备人的食物。家中只有三个人，nǎinǎi不让浪费，李商水便只做了四个大菜，左不过是牛ròu粉丝、冬瓜炖猪骨、红烧鱼，还有一锅鸡汤，剩下的便是早就准备好的卤食，素菜不出现在年饭上是历来的规矩。
农村人的饭桌，奢侈的意思就是ròu多。李商水吃得无趣，只吃了几口鱼ròu，啃了两个头天晚上卤好的鸡爪。席间nǎinǎi咂着只剩几颗牙的嘴李商水将食物煮得够烂不可避免地提到了远在城市里的李商颖。
“你姐过年也不知道回家，钱就那么好挣吗，哪天我死了她都不知道。”
李立贵似乎也挺生气：“管她干什么？这么大的女孩子还在外面，等她回来我就把她嫁了，不信我管不住她。”
李商水默然，他知道李立贵说的不是气话，只要李商颖在家，就难逃被嫁的命。他一推碗：“nǎinǎi我吃饱了，你慢慢儿吃。”
nǎinǎi茫然地“啊”了一声，不明白为什么一提到李商颖，李商水就吃饱饭了：“就吃这么点？”
李商水笑：“天天在家大鱼大ròu，我真吃不下。”
李立贵：“读书人就是读书人，连饭量都不如我们这些老粗。往回倒退十年，天天让你下地干活，看你吃不吃得下。
李商水烦透了李立贵的自说自话，索xìng装作没听见，搬了凳子到阳台上看书。
他知道这是过年，又因为自己在家，所以伙食比平时不知好了多好倍，但他确实吃不下。即便是过年，这也是即为平淡的一天。晚上吃过饭，收拾好厨房，一家人难得坐在一起看春晚。nǎinǎi老眼昏花，看不懂，不知笑点何在，李商水看得懂，却笑不出来。
他百无聊赖地掏出手机，不知是不是过年的缘故，今天的信号强了很多，消息慢慢发的话也能发出去。上微信，发现宿舍群里不时冒出一条消息，不是段子就是各人的祝福，看着牛君子和高伟涛在群里你来我往地斗嘴，李商水觉得有趣，比春晚有趣。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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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李商水微信好友不多，分别给餐馆老板、苏越和几个认识的大学同学发完新年祝福，就想关了手机去火塘边看书。任阳却发了条语音过来，李商水看了nǎinǎi和李立贵一眼，进卧室拿耳机后钻进厨房。
点开听，是任阳他妹任一清脆的童音：“阿水哥哥，春节快乐！”那个“乐”字显得很远，想是被任阳逼着说的这句话。
李商水笑，准备打字，想任一可能认不得字，只得清清嗓子犹豫着按上对话键，开头空了几秒，才说：“谢谢一一，也祝一一春节快乐！”
说完还自虐似的自己听了一遍，不听还好，听了恨不得撤销原来自己的声音是这样的？！说话干瘪又别扭，简直没耳朵听。
任阳很快又发了条语音过来，李商水忙点开听，希望没吓到孩子，没想到这次是任阳：“哈哈哈阿水，终于骗到你的语音了，真是好久没听到你的声音了！”
李商水：“！！！”
任阳又发过来一条：“阿水，春节快乐！”这条不像上条那样混蛋轻浮，他的嗓音干净而纯粹，低低的，像是在耳边私语，听得李商水耳朵一热，一把扯下耳机，耳朵尖有点红。
李商水咳了一声，换成打字：“春节快乐！可早上不是说过一次了么？你怎么知道我现在有网络？”
任阳也发来文字：“你在群里说了一句话呀，蠢蛋！”
李商水：“……好吧。”
李商水又抱着手机跟他聊了一小时，聊来聊去都是那些话题，吃喝玩乐而已，却神奇地聊不厌。每次李商水把话题聊死，任阳都有能耐重新开头，李商水不得不表示佩服。
春晚没看完，nǎinǎi就熬不住睡了，李商水也觉得没有守岁的必要，写完日记也钻进被窝，临睡前又给任阳发消息：“我先睡了。”
任阳：“晚安，我想你。”
这段时间任阳天天都早晚问候，李商水刚开始看到“我想你”这三个字还觉得挺别扭，因为这弄得好像两个人在谈恋爱似的，可现在他已经十分习惯任阳这种直抒胸臆的表达，只要自己不说，那就当没看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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