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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章 姐娘(十五)

  一天刚吃过早饭,来了两个中年人到她家,一高一矮,矮的很有气质,一看就是个当干部的。矮的自我介绍:“我是兰河火柴厂的杨厂长,您是谷老爷子谷师傅吧?”“嗯!我是谷茂林。”爷爷回答道。杨厂长自主的坐在了炕上:“谷老爷子,谷师傅事情是这样的,我们厂王师傅得病死了,临死前向我推荐了您,他说您是他师弟,从山东回来现住这,我们来请您到我们厂上班做技术工人。工资吗按六级工开给每月四十八元。编制吗?目前只是临时工,得以后慢慢有机会能否转正式工人得看政策了。”那个高个插言说道:“给你的工资比我都高,先干着再说,编制得有机会,临时工也是长期临时工。”

  爷爷心里明白是王大头举荐了他,知道他有这手绝活的只有他,连奶奶也只是听说而已,爸爸和他们连听说都没听说过。事已至此火柴厂高薪来请,家里又缺钱,当然危险是有的,好吧!就去干吧!

  原来爷爷有一手调磷的绝活。兰河火柴厂是日伪时期由民族资本家孙姓兄弟投资兴建的,建厂时她太爷爷还免费给出过马车拉货,建成后爷爷就和王大头学徒,学习调磷技术。调磷是火柴制造的关键技术,又很危险,所以学的人很少。后来火柴厂被日商挤垮。爷爷就不干了,没想到现在被推荐火柴厂上班去了。爷爷吃住在火柴厂,每周日回来一次。奶奶和她们都为爷爷干这活的危险性感到担心,可爷爷却说:“没事放心吧!现在有很多设备现代化了,温度是恒温控制在燃点以下,空气的流动也是定向的,一点危险也没有了。没想到学那点技术到老了还用上了。”

  一年过去了,又是个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寒冻袭人的严冬了。妈妈一周年过去了,按风俗给妈妈烧过了周年。时间!时间真是忘却一切事情的法宝,对妈妈的死从悲哀中渐渐淡忘了。有时望着爸爸孤单的身影和苍老的面孔,甚至埋怨起了妈妈,妈妈这样做是对爸爸和孩子太没尽爱和负责任了。

  爷爷和爸爸都开工资了,每个月开一百多元钱。是她家在全屯最贫穷的户一跃成生活很富裕的户了。特别是爷爷在全县最好企业上班给她带来了荣耀,在同学面前经常炫耀她爷爷。甚至故弄玄虚说以后可能接他爷爷的班,也进城当工人。

  爷爷又开工资了,给她买了件咖啡色带帽子拉锁式棉袄和一双棕色棉皮鞋。她穿在了身上在奶奶面前左转转右摆摆,低头看看衣服和鞋,心里美滋滋的。怎么就没个比她高的镜子好反视一下自己娇美靓丽的身段。“哎呦!我大孙女这么漂亮,真是个大公主了。”“奶奶”她冲奶奶挤了个媚眼,甩了一下飘长的秀发,转身对奶奶扭摆了两下屁股,把奶奶逗的哈哈大笑。

  可是每当此时奶奶望着她眉宇间的黑痣。心里就涌起了对她的担忧,这孩子命啊!

  她的身体基本康复了。足足长了半头高,也长出了较多肉,身材也匀称了。发黄的皮肤已被白皙取代。一头飘长的秀发,明亮的双眼,樱桃的小口,总是笑眯眯的面目。特别是女性的器官快速的发育着,纯美的甜润语音,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又是天生丽质能歌善舞,在学校女生中独树一帜,是名副其实的校花。担当班级文艺委员还被选为校广播员。但学习,什么有理数和欧姆定律对她就是个迷,只有语文课学的最好。

  今天又是月末发工资的日子,又逢周日。爷爷领完工资,二副食紧邻火柴厂。爷爷给她们买了点好吃的和家用的,回到宿舍拾掇一下准备往家走。“谷师傅准备回家啊!”不知什么时候杨厂长已来到了宿舍站在了爷爷的身后。“啊!杨厂长,是准备回家。”“走到家也得近三个小时吧?”“用不了,冬天可以抄点近路。有两个小时到家了。”“如果没什么事明早再回去吧!今天晚上我值班,等工人都下班去我办公室一趟,我找你有点事。”爷爷心里想周六晚上不如时到家,全家人都得担心惦记的,但厂长找我有事也不好拒绝啊!“行,明天回去一样,下班我就去。”

  爷爷来到了杨厂长办公室,见桌上摆了四道菜,特别还有让平常工人可望不可即的烤鸡,还摆了瓶兰河特产大高粱白酒,爷爷有些惊讶!“来谷师傅。”爷爷很拘谨的坐在了已放在桌前的椅子上。“谷师傅来了二个多月了,正巧我值班咱爷俩喝点。从今以后我就管你叫老叔吧!”爷爷有些受宠若惊。“别别,我就是你的工人,我还得谢谢你用我。”杨厂长启开了白酒和爷爷分别斟满了杯。又给爷爷夹了块鸡胸脯肉:“吃口鸡肉,咱爷俩干一杯。”爷爷只象征性咬了口鸡肉慢慢嚼了起来,杨厂长举起了杯:“来老叔”把酒杯举了过来和爷爷相碰杯,一仰脖杨厂长把酒干了进去。爷爷也端起了酒杯刚想站起来,却被杨厂长按住了,爷爷就坐着把那杯酒喝净。杨厂长又把杯斟满,起身站了起来向后退了一步:“老叔,这第二杯酒呢我自饮,是替我爷爷向您和家族赔罪。”说着端起了杯喝了进去。来了一个九十度大鞠躬,爷爷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把爷爷弄糊涂了。杨厂长又把杯倒满:“老叔咱爷俩边喝边唠,说起来话长,我是杨北山的孙子。我爷爷当年当土匪时没干啥坏事,只是勒索有钱的点钱花,受郭家烧锅掌柜的挑唆和指使,又看您家有点钱,原本想吓唬您家一下,让您们家出点钱,没有把您家起走的意图。可是遭到了您们家强烈的武力抗拒,发生了血拼,让爷爷二当家的把您家人砍下了只胳膊,后来听说死了。我爷爷手下也重伤两名。过后我爷爷对此事懊恼不已,再后来我爷爷让八路军收编了参加了解放战争,被炮弹炸掉了左臂。建国后又回到兰河就定居在河南孙家屯。我爷爷每年不止一次去您们屯偷视您家,回来就沉默自叹!有什么办法去关照下老谷家后人,也算去赎赎罪吧!我爷爷去世七年多了,今天我就替爷爷赎罪吧!求您代表老谷家人原谅。”

  爷爷更加惊愕了,双眼直直盯着杨厂长,他就是土匪头子杨北山的孙子,真是应了那句话冤家路窄啊!如早知道不来上班好了,但转念一想冤家宜解不宜结啊!都是上两代的事了,尤其现在归新中国了太平盛世,更何况杨厂长这人这么诚恳和大义。“都是过去的事了,爷爷眼前浮现了当年那血腥场景,他二弟是豁出命保护他和守住他家的家产。来吧,喝酒,咱爷俩也算有缘,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以后不要再提了。”

  “好,老叔,这样就好,来咱俩喝酒。”爷爷的拘谨退去了,杨厂长很健谈,二人围绕火柴厂的话又多又投机。

  东北的冬天黑夜急早光临,室外已漆黑一片,爷爷说什么也不喝酒了。

  “好吧!老叔您不喝酒不喝吧!跟您说一件正事,一个呢给您准备了台自行车和点老保用品,再一个呢您家人多给找点活干,小孩都能,糊火柴盒,每盒三厘钱,每天糊二百个,每月挣十八元,过日子也能解决很大问题。”

  爷爷心里明白,糊火柴盒这活是杨厂长说的算,职工每人每天才给五十个,竟然给她每天二百个,这是对他的特别关照了。

  “老叔,我也不留您了,您现在骑自行车往回走和以前回去的时间晚不了多少,把咱俩没吃的菜拿回去。”说着把锅包肉和溜三样倒入了一个拎式饭盒,又把烤鸡也放了进去,盖上了盖亲自拎着。

  杨厂长领着爷爷来到了仓库,一辆八成新的白山牌自行车立在那,车后座上两边挂着专用的装火柴盒箱子,坐上边弹簧夹着一个黑布兜,杨厂长又强行把拎式饭盒挂在自行车把上,指着自行车说:“老叔,不瞒您说这自行车是厂子给王师傅买的,他死了就归你骑吧!省去了走着走,那点老保用品也是给你的,这两个箱子里装的是二百个盒的料,怎么糊您告诉一下就会,糊好了装在盒子里别压扁了就行。”

  漆黑的夜万般寂静,只有呼啸的西北风发着声音,还好爷爷骑车是偏顺风,加速的蹬着,只一个半小时就到家了。爷爷径直把自行车推进屋里,小弟围着自行车左转转,右看看,用胖乎乎的小手摇动着脚蹬子,悬在车梯上的后轮飞快旋转着。“你看我大哥那破车,要是这个车,能让我和我姐摔了吗?”

  小弟拿着鸡腿啃了起来,烤鸡真香啊!她们全家还是头一次尝着烤鸡的味道。

  她打开了黑布兜,是两块深蓝色的卡布料和一块绿色白格相间的的确凉布料。她展开了布料铺在炕上,叉开了食指和拇指量了一下,够给爸爸和大弟弟各做件上衣了。剩下的边角料够做两双鞋的面料了,她又展开了花格的确凉布料,捏住两个角贴上身俯下头细细端详着,做一件衬衫肯定又凉爽又漂亮:“奶奶好看吧!”小弟弟拍起了胖乎乎的小手。做衣服她继承了妈妈的巧手,不论什么样式的衣服,只要让她拿到手都能做出来,而且全靠手工缝纫。

  “爷爷你们杨厂长真好,买老保用品还给买女士布料,这块布料真像特意给我买的。”

  她爷爷和她们怎么知道,这三块布料是杨厂长花去了自己两个半月的工资买的,并不是厂老保用品。

  在爷爷的指导下连夜就糊起了火柴盒,没用上一个多小时就糊了一百多个。小弟弟那双小手又灵又巧,边糊着边数着,自己糊了十八个。

  周日晚上爷爷步行回到火柴厂。

  周一早晨她驮着糊好的火柴盒送到厂里,又领了下一次材料。就这样她往返县城五年一直到火柴厂停产。

  爷爷在厂里私下有时听到职工议论,杨厂长太偏袒老谷头了,每天才给咱五十个火柴盒,可是给他二百个,每月挣的都快赶上咱工资了。唉!人家不是厂长请来的吗?不就是调磷那点技术吗?我要是不怕着火烧死早就学会了。

  屯子里人更是议论纷纷,老谷家真是交了好运了,两个挣钱的了,还糊起了火柴盒。有的邻居甚至上门打探,有什么渠道也揽点糊火柴盒的活挣点现钱,也真的从爷爷上班糊起了火柴盒开始她家才摆脱了贫困,摆脱了半饥饿状态。

  事情也正如刘青所说和预料的。生产队交公粮,马车装了二吨粮食,大青马驾辕。车到出屯西头下大坡,天冷路滑,大青马再也没力气坐坡了,马车像放箭一样向坡下滑滚,大青马来了个倒栽葱,屁股朝前头向后被马车推着,待车停稳后,大青马已奄奄一息了,待车老板把马套解开,大青马就断气了。

  她跑去生产队看热闹,大青马躺在把它拉回的马车上,四条腿直挺挺的伸着,身上的骨头凸起着,双眼瞪着,眼窝外存有湿湿的泪痕。几乎全屯在家的人都出动了,围着死马议论纷纷,扒了吃肉算了。

  刘青像一头激怒的狮子,脱去了皮袄,挂着根大木棍子怒吼着:“看你们谁敢扒吃,这大青马是咱队的宝马,给咱队效了九年力了,落这么个下场。”

  常小眼也不知道躲哪去了。

  刘青领了几个劳力,把马拉到她们屯南的王八坑,跑了个坑,把大青马埋上了。

  夜深人静了,住在屯子前街李大个子等五户人家去聚在一起一撺掇偷偷把大青马抠了出来,拖回了家,扒了皮把肉吃了。这一吃险些吃出人命,把事情闹大到县里。

  原来大青马早就有病了,常小眼偷偷把东屯杨兽医找来,每天给大青马注射药物,药物并未被大青马吸收。人吃了马肉,引起了药物中毒。县里领导亲自来到了屯子,把县医院和乡卫生院来了十几名大夫,在屯子呆了十几天才把吃马肉中毒的人治愈。又经消毒后把马皮和骨头剩余的马肉埋上了。

  全屯人盼望的粉房也开不成了。

  常小眼也真的没当官的福命,一步一个坎,他的队长生涯即将终结了。

  省里在审查兰河县先进单位和个人时,没有了永星红五队和刘青的名字,遂产生了奇怪的疑问,滕老师把所知的情况向领导进行了汇报,经研究决定永星红五队标杆不能倒,问题到了必须解决的时候了,并责令滕老师全权处理此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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