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7.追击1
百里之外，一条丈许宽的河流平静的穿过一片稀疏的草原，消失在一片胡杨林中。胡杨林中似已存在很久远的时间了，根根虬木在入秋的季节里顶着发黄的树冠扭着腰身静静立在河岸边，蓝天下如同妖娆的女子跳着凝固的舞姿，美不胜收。
天色已近午时，阳光穿过叶子间的缝隙，洒在林间。十四五只山羊低头只顾着吃草，其中最粗大的一棵树下，一个七八岁的少年伙同他的狗，在阳光里呼呼大睡，一切平静而悠闲。
似乎听到什么，牧羊狗抬起头来，竖起耳朵倾听了片刻，站起身来爬上高岗远远地望了望，然后又跑回来，对着少年的耳朵一阵猛舔。
“虎子，别闹！你的舌头不是猫的，舔人不舒服！”少年迷迷糊糊想着推开狗头，翻了身继续呼呼大睡。虎子憋着嗓子低声撕叫着，看起来十分着急。它换了一侧，又对着少年的脸一阵猛舔。少年有些恼了，捏住狗鼻子：“虎子！你知不知道，你的口水很难闻！”他弃了瞌睡，抓住虎子的嘴巴，将它们上下两半捏在一起，左右甩来甩去地骂道。狗儿叫不出来，憋着嘴巴喉咙里吱吱叫着，尾巴甩来甩去，很着急地将头向西北方向扭着，似乎在提醒少年什么事情。
少年怔了一怔，看了看狗儿的眼：“哦？有情况？”随即放了狗头，爬上刚才虎子爬上的土包，远远地向西北方向望了一望。远处，遥遥有二十多个鞑子兵向这边奔来，鞑子兵一般一人一马，这几个也不例外。“狗日的，前两天才来过，又来了！”少年恶狠狠地骂道。他转了个身刚想跑回去报信，却又转了回来：“嗯？好像不是来打劫的。”仔细看了看，才发现鞑子兵之前有一个穿白色盔甲的人，边跟他们打斗着，边向林子里面退却。
鞑子兵的弓箭显然已经射完了，他们手里目前只有弯刀，但之前打斗中似乎没有白射，那穿白色盔甲的人身上有几个受伤的地方，甚至肩头上还扎着一支箭，箭似乎是被强行折断了箭尾，只余三四寸的一截在外面露着。而穿白色盔甲的那人身上的盔甲颜色已经不是白色了，土色加上血色，变成了褐色。只在一些不重要的位置看得出来，那是白色衣服。
三个鞑子兵速度比较快，从白盔甲的人左边围了上来，三发一至，手中的弯刀没有向着白盔甲的人，而是向着青年的马屁股上扫了过去，马伤了，白衣盔甲的青年就会处于更大的劣势。“又来？想伤我的马？”白盔甲的青年提起手中的枪，不可置信地从马上腾起身子，趁着第一个鞑子兵靠近的时机，右脚在马头上轻轻一点，身体几个腾转，长枪不偏不倚，穿过第一个鞑子兵的手臂，将他的人带了起来，穿进了第二个人的手臂。两个鞑子兵如同线上的蚂蚱，被穿着胳膊带得飞了起来。第三个鞑子兵眼看就要得手，眼风里一黑，穿在一起的两个鞑子兵被当成一个大沙包，与他结结实实的撞在了一起。三匹马失了指挥，嘶鸣着交叉在一起。
白盔青年似乎嫌这还不够，腾转间收了长枪，在最先那鞑子兵上蹬了一脚，将三人蹬向交叉缠绕滚成一团的马堆，自己则接力跃回了红马马背上。红马似乎跟主人早已有了默契，又或者看得高兴，四蹄飞奔之间，长长一声马鸣显出出奇的得意。那三个鞑子兵跟战马滚作一团，也不知道谁压住了谁，呼啦啦的在一片烟尘中没见了动静。
见三个不够，追兵中又上来五人。白盔青年胯下的战马似乎很有灵性，见后面追过来五人，立刻变了方向，向右边边拐着跑起来一个大大的圈。荒草原并不平坦，而是起起伏伏的有些土丘，有的小土丘一面平缓一面稍显陡峭，行走之间便有了地势的区别。红色战马奔着去的一个土丘，便是如同桥一般的一个土丘，土丘的侧面略显陡峭，并不适宜马儿直接上去，它这一拐，后面从各个方向包抄过来的鞑子兵，就不得不选择正面能够追击的道路而没办法从各个方向包抄，这一选择，追兵就被强行拉成了一溜。
红马似是极为得意，冲上一个土坡的顶之后，突然刹住，前蹄跃起，得意洋洋地又一个长鸣，阳光里青年染血的白袍提枪回望，眼中得意之色溢于言表。一人马，浑然一体，不管是样子上还是性格上。
红马蹄子落下，鞑靼兵跑在最前面的两人眼前一花，一把沙子飞了过来。原来刚才上坡的时候，白盔青年顺手抓起了一把沙子，此刻当做u qi使了出来。这两个鞑靼兵原本想的是趁着红马跃起的时候，上来攻上两刀，结果没想到这一人一马诡计多端，一个不小心便被沙子迷了眼。红马却不闲着，前蹄落下，后蹄抬起，半是转身半是攻击，后蹄带着一阵风正正踢在追兵胯下马儿的头上。被踢中的马儿只是平常的军骑，如何抵挡得了神骏红马这一记重击？连叫唤都没来得及，向后一歪，便从土坡上滚了下去，它身后另一匹马疾驰中不及躲闪，连带着撞在一起，滚到了土丘下面。
如同人得意洋洋冷笑一般，红马打了个响鼻，未等后面追兵上来就向下面一个土坡冲去。
损失了五个人，鞑子兵还剩下十七个。一百多人一路打打停停，被这一个人打得只剩下了十七个人，领头的鞑子兵有些忌惮白盔青年的身手了。追还是不追？鞑子兵大叫着商量起来。白盔青年上了另一个土坡，倒不急着走，停了下来看着这边，似乎在等他们的决定。尽管他身上已经伤痕累累，但是阳光下那一身傲气却丝毫未见减少。
这是挑衅！
不约而同，剩余的鞑子兵选择了纵马再次追了上来！尽管技不如人，但是这对他们来说，是耻辱。
青年却不着急，垂了长枪，静静站在土坡上，在等着他们追上来！鞑子兵的眼睛里头被怒火冲红了！这超越了挑衅，简直是调戏！
红马似乎有些担心，轻鸣了一声，但是看到主人没有什么反应，也就安安静静的站着，只是半侧了身子准备做出反应。
追兵跑到大约离白盔青年还有十步左右的距离的时候，白盔青年动了，只是他动的唯有手臂。鞑子兵似乎之前见过这一招，所不同的是前面见到的这一招是在急速你追我赶中见到的，而这一次，这一招式是他们在疾驰中。领头的鞑靼士兵大声警告了同伴一声，声音还未落下，四道若有若无的灰线射进了追兵的坐骑眼中。血花闪过，四颗石子全部命中，追兵的两匹马滚翻在地。另一匹挨着土坡边缘，斜奔着翻了下去。原来白盔青年将手中从地面捡到的石子作为暗器，射了出来。距离稍微有点远，人的眼睛相对小了点，不好打，马的眼睛倒是比较好的选择，因为他们比较大。对于骑兵来说，失了马，他们的战斗力得打个大大的折扣，所以落了地的鞑靼士兵，基本都失了追击的心思，或倒在地上shēn y，或有还能行动的，爬起来蹒跚着向来路悄悄溜走了。
接连两次耍诈得手，白盔男子得意地大笑，而其余十四个鞑靼兵士互相看看，惶恐着不知道该上来再次攻击还是立刻扭头逃跑。犹犹豫地跟着白盔男子拐上另一土丘，又跟前两次雷同，稀里糊涂中了白盔男子的计谋，损失了两名骑兵。
这次只是这次白盔男子土丘没选好，这个土丘的另一边是一丛荆棘。荒草原这种荆棘丛不多见，但恰巧这一回白盔男子选的土丘另一头，恰恰就长着这么一丛荆棘丛。心里暗叫了一声糟糕，白盔男子向土丘的侧面看了看，然后定了定神。后面的鞑靼追兵也看出来白盔男子的失策，从土丘缓坡上围了过来，尽管只有十二个人，但是毕竟只要围住了，怎么也能再让白盔青年本人身上在多上几道伤口。
但是令他们没有想得到的是，看着侧面丈余高的落差，红马腾地而起，一声得意地长鸣，劲直跃起，向着土坡下面跃去。人c马默契至极，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大跳跃。鞑靼士兵阻止不及，忍不住一阵狂吼怒骂，明明是就要追上的，转瞬之间又让白盔青年脱逃了，他们极为不甘心。
毕竟这土坡还是比较高，白盔青年料想着直接落地可能还是会受伤，于是在空中便放开了缰绳。马儿有灵性，落地并不全力站立，而是跟主人一样，顺势腿半软，咕噜噜翻了个跟头，缓冲打了个滚后方才翻身准备起来。领头的鞑靼兵士急切间不甘心间，随着一人一马跃下土坡叽里咕噜大叫，白盔青年和马儿刚落地，十几把长刀便向他们落地之处飞了过来。显然也是没有办法了，鞑靼士兵掷出了手中唯一的u qi。
这种情形在战场上很少见，因为一方面拿长刀投掷力道不大，杀伤力不够，往往伤不到人，另一方面手中没了u qi，就等于束手就擒，如果这时候敌人一刀砍上来，只有等死的份。
可冒险有时候能够有所突破，虽然这种几率很低。抛射的弯刀大多掉在了地上，只有两把不偏不倚，扎中了白盔青年本人和红马。伤得很不巧，扎中白盔青年本人的弯刀所落之处的地方，是白盔青年的大腿根。而另一把弯刀，削掉了红马屁股上的碗口大的一块皮，斜斜插入了地面。
两个地方都不太好，马屁股受了伤，很可能会影响它的行动，大腿根是重要地方，极有可能伤了经脉引起大的出血。打斗了这么久鞑靼士兵一直没有致命一击，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白盔青年和马都没有伤到关键之处，然而就在这块要胜利的时候伤了经脉，恐怕这下要危险了。暗下里白盔青年有些懊悔刚才的谋略，如果刚才趁着鞑靼士兵的犹豫，窜进胡杨林，就不会这么狼狈了。
鞑靼士兵久未收获反而损失了不少人马，看见这回似乎重伤了白盔青年，不由得一阵欢呼。他们调转马头立刻策马奔了过来。
白盔青年恶狠狠咒骂了一句，咬了牙从地上爬起来。大腿根受伤，不能骑马作战了，立刻就少了很多优势，劣势立刻凸显出来，他不得不放弃游走战术而直接面对一对多的情势，这么一来势必将被十几个人围起来，这是最最危险的一种情况，毕竟自己只有两只胳膊一条枪。他将刀拔了出来，倒也面不改色心不跳，敌人的u qi都在他身下了，有什么好怕的？这大概是目前唯一一个优势。
红马儿打着响鼻站起来，问候似的鸣了两声。“无关紧要。你别让他们靠近，我来一个个收拾。虽然他们没有u qi，但是马匹本身也是可以伤人的。”白盔青年对着马儿说，后面半句既是警告，也是一种建议。马儿一声低鸣，算是回应，只是不知道它明白不明白最后那句的意思。如果明白，对于马匹本身能够伤人这样论断，它是深有体会的。
手中没了u qi，鞑靼士兵倒也不敢唐突，贸然冲上来。毕竟，白盔青年手中的长枪他们见识过，十分忌惮。
他们将白盔青年围了起来，缓缓绕着圈，一方面在寻找l一u d一ng，另一方面也避免被白盔青年看中，做了他手中长枪的第一个目标。红马警惕地微微转着身，它紧紧盯着四周的马匹，谨防它们有所动作。马匹没有动作，上面的人也就不会有太大的动作，这大概是这红马心里目前想到的。
这是一个僵局。想上来厮杀的，手里没有u qi，手里有u qi的，又不能上去厮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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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听到什么，牧羊狗抬起头来，竖起耳朵倾听了片刻，站起身来爬上高岗远远地望了望，然后又跑回来，对着少年的耳朵一阵猛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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鞑子兵的弓箭显然已经射完了，他们手里目前只有弯刀，但之前打斗中似乎没有白射，那穿白色盔甲的人身上有几个受伤的地方，甚至肩头上还扎着一支箭，箭似乎是被强行折断了箭尾，只余三四寸的一截在外面露着。而穿白色盔甲的那人身上的盔甲颜色已经不是白色了，土色加上血色，变成了褐色。只在一些不重要的位置看得出来，那是白色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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