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四章：海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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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箬回到丞相府时已是傍晚，她一到家门口，楚约的丫鬟便急匆匆地找到她，“郡主xiǎ一 jiě，你可回来了，大公主正在院里发愁呢，你快去看看她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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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箬一听自家娘亲有事，立刻心里一惊，赶忙往楚约的院子里跑去。到了屋里，却发现赵寅也在，他和楚约对坐着，似乎在跟她讨论着什么事，楚越眼含泪光，脸色惨白，手里拼命绞着手帕。赵寅背对着赵箬，她看不见他的神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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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箬一看阿娘的神情，心里一紧，赶忙问到，“父亲，阿娘，发生什么事了？”赵寅听到她的声音，连忙将头转过来，赵箬这时才看清他脸上的表情，无奈和为难。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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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箬眉头一皱，连忙跑到楚约身边，她环住楚约哭得颤抖的肩膀，假装轻松地说道，“阿娘，是不是父亲又欺负你了？阿娘不哭，箬儿帮你打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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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约一听这话，却是哭得更厉害了，赵箬感觉自己怀里的阿娘身体也颤得更厉害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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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忙向赵寅看去，却见着赵寅双眉紧皱，他用手按着自己的眉头，脸上的表情除了无奈还是无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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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箬的眉头锁得更深了，她一边用手轻轻安抚着阿娘的后背，一边向着赵寅严肃地问到，“父亲！到底发生什么事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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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寅用手抹了一把脸，语气中满满的无奈，“今天上朝的时候，皇上说我丞相府没有继承人，所以他打算赐婚给我。”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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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箬一听，心里气极，都不想将心中的句子放入大脑里过滤了，直接脱口而出，“赐婚！赐婚！就知道赐婚！上次是想把我赐婚给楚括！这次又想给父亲赐婚！怎么？皇帝很闲吗？不用管理国家大事吗？！塞外边境的老百姓穷得都吃不饱饭了他倒是不去像想想办法！反而总是把心思用在大臣们的儿女情长上！光光是一个小小的丞相府就在这几月里的已经被他荣幸地赐了两次婚了！他到底是皇帝，还是月老啊！”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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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闭嘴！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砰！”赵寅突然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迅速地站了起来，他颤抖地用食指指着被桌子拍击声吓了一跳的赵箬，目眦尽裂，大声地朝着赵箬吼着，“不要以为自己仗着点小聪明就胡乱说话！这话要是传出去，我们全家都会被诛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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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箬其实说完那些话就已经开始后悔了，她后悔没有将那些线索经过大脑润色而告知父亲，父亲又用这么凶的态度来对待自己，父亲现在的样子，她前世也没有见到过，她印象里的父亲，是从来都不会对她这样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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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心里立即又气又恼，“我说得不对吗？！难道父亲真的就那么想再纳一个小妾进门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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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啪！”清脆的声音响起，赵箬的左脸顿时感觉火辣辣地烫了起来。楚约抬起头，她惊讶地望着赵寅那只颤抖的右手，她呆住了，眼泪挂在脸上，都忘记了哭。赵箬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一阵刺痛袭来，刺激着她的脑神经。父亲从来都没打过她，不管前世她做了再大的错事，都没有动过手，现在居然为了纳妾和生儿子动手打她！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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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箬瞪着她漂亮的凤眼，死死地盯着父亲，她的心里有着极大的委屈，却硬生生地忍住，没有留下一滴泪来。赵箬觉得，眼泪是最女人最软弱的东西，尤其是现在，她绝对不能在她父亲面前有丝毫的软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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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寅刚刚完全是冲动行事，他自己也不知怎么的，火气“蹭”地一下就上来了，他的右手拼命颤抖着，手心里还残留着赵箬的脸上的温热。赵寅看着赵箬倔强的眼神，心里一惊，他将手紧握成拳，拼命抑制住心里的愧疚。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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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箬渐渐冷静下来，她的眼眸恢复成往日里的冷漠神色，她将手从左脸上放下，那原本白皙如玉的脸颊现已高高肿起，泛着紫红，变得油亮亮的，闪着高光。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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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仍旧紧紧地盯着赵寅，赵寅看着眼前的瘦弱的身影，却觉得周身被一种奇怪的气场包围着。他的手因在赵箬灼热的目光的注视下，渗出了细小的汗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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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赵箬淡淡地开口道，声音里却有着无比的威严，连赵寅都不敢出声打断，“把在朝堂上受到的气，憋着回来，再将气撒在爱你的女人身上，只能证明你是个懦夫。”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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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寅听闻此话，眼神不由地一颤，他看着赵箬左边高高肿起的脸，这才发现自己刚刚下手时有多狠。他微微低下了头，脑子里度量着刚刚赵箬说的那句话，心里的愧疚又多增了几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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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箬前面那些听着像是无理取闹的话，现在冷静下来仔细一想，也都是有道理的。楚王的确根本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赵箬是在提醒赵寅，楚王给他赐婚的情况与当时将赵箬赐婚给楚括的道理是一样的，一定是背后有什么人在唆使，而且唆使者定是对着丞相府不怀好意，更说不定赐婚就是个陷阱。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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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箬看着陷入沉思中的赵寅幽幽说道，“有人正是想利用父亲一直在心中掩盖的伤口，来y一u hu一你。我明白，阿娘没有为你生下儿子这件事，你心里一直是介怀的。现在楚王突然给你个机会让你弥补你的遗憾，你自然是高兴的。”赵箬从袖子里拿出一块手帕，往里里面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继续说道，“父亲，只是你要想清楚，弥补这个遗憾的需要代价是什么。”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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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寅没有说话，他根本无力反驳赵箬的这番分析。是的，对于这件事，他的确有私心，在楚王说出这件事时，自己就没有下意识地进行反对。他的兴奋和那些蝇头小利将他的理智通通遮蔽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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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抬起头，望向这个女儿，忽而觉得是自己大错特错了，她看得那么透，只是在知道这事情的一瞬间，就能分析出那么多利弊来。自己刚刚还说她有那么点小聪明。哎看来有小聪明的明明是他，是赵寅自己。然而，这些小聪明却早就被赵箬那双犀利的眼眸看透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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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寅看着眼前的人儿，他的眼光变得不同起来，以前他的在看她眼神中，总有一些轻视和不以为然。现在，他已经完全将她与朝堂上的谋臣，平等对待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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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嘴唇微颤，憋了半天才说道，“箬儿对c对不起，是为父错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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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箬眸中的神色微微闪了闪，她对这赵寅点了点头，说道，“父亲，如果这个巴掌能换得回你的理智，那我也是挨得值了。你应该向阿娘道歉，你的这些做法，彻彻底底地伤了她的心。”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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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约早已停止了哭泣，从赵寅打赵箬的那一巴掌开始，她就觉得自己太软弱了。之后又听着赵箬据理力争的那些话语，她的心开始渐渐发凉。当初她和赵寅的婚姻可是说是当朝人人都钦羡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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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约原本就是先皇的掌上明珠，她温婉懂事，十分得太皇太后的喜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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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寅当初还只是个新进的状元。在赵寅进殿觐见先皇的时候，便看见一个女子一身红衣从正面缓缓走来，她脸上的笑容如她衣衫上用金线绣出的海棠花一样好看。头上的凤冠插在她如黑夜般乌亮的青丝上，如点点金星，散落人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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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这么一个照面，爱情的种子就在赵寅心中悄悄地生了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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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时间一天天的过去，赵寅心中的爱之芽也一点一点长大，他对楚约的思念也就越来越深。他每次进宫都会在第一次见到赵箬的那条路上停留一会儿，心中默默地期盼着楚约的出现。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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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寅也的确是个当官的好苗子，只要他接手的案子，都能顺利公正地解决。他为人谦和，做人周到，做事谨慎。因此在guān chǎng上的人缘也是极好，在百姓中的口碑也是极佳。渐渐的，先皇看出了他的才华，便一步一步地引领他提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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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寅这样的努力与楚约并不是没有关联的，他知道自己只凭状元郎这样的身份根本配不上楚约那样出身高贵，又是皇帝心头肉的大公主。他只有拼命地提高自己，让皇帝看得起他，他才有机会能够娶到楚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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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天，他依旧按照往常一样在那条路上等待着，然而他从第一次见过楚约后，就再也没在这条路上见过她，他虽然耐心地等待着，但也没有太抱着明确的希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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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是上天帮忙，那天的楚约正巧要从那条路上去太医院给太皇太后取药。之前曾下过一场雨，路上湿滑。赵寅隐隐约约看见一个红色的身影静静地走来。他内心顿时大喜，慌忙整理了衣衫。假装正从这条路经过。他每天都在此等候，只为再看一眼楚约那明媚灿烂的笑容。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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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经过她身边时，或许是老天听见了赵寅心中的呼唤，又或许是故意想要撮合这对璧人。楚约的脚突然崴了一下，在她惊呼跌倒时，却感觉到了一个温暖而又温柔的怀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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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那一刻，他眼中只有她，她眼中只有他，周围的一切都似乎变得模糊透明起来。许久之后他俩才回过神来。楚约向他行了礼道了谢，便面红耳赤地带着宫女们急匆匆地，像逃跑似的，匆匆地带着宫女们从那条巷子迅速离开了。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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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寅的手中还带着楚约身上的余温，这时，一股淡淡的海棠花香飘来，他一低头，突然发现地上有个红色的荷包，他轻轻弯腰拾起，那红布上用金丝绣着一朵开得灿烂的海棠，那图案与楚约身上的霞帔一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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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寅心中顿时快乐了起来，他把荷包靠近鼻头嗅了嗅，那荷包中散发着好闻的海棠花香，清新动人，犹如她在他怀中留下的体香。他悄悄地将那荷包收了起来，从此以后一直随身带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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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去之后，他让下人在他每件衣裳里衬心上的位置，都绣上了一朵海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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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约从未在一个异性面前如此慌张后，那一崴，让她空荡荡的心里从此住进了一个人。后来她才从那条巷子巡逻士兵的嘴中偶然听到，那个傻书生每天上朝前和退朝后都会在那条路上呆上片刻，似乎是在等什么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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