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百七十四章 最卑微的选择

  明钰眼里闪着亮晶晶的水光，缓缓闭上了眼，低哑道:“绾绾，要记住你说过的话，不许耍赖。”</p>

  我就那么没信誉？大xiǎ一 jiě无奈地哼唧了声:“我都有了孩子，可不能给她找后爹。”</p>

  明钰眼皮一跳，脸上的温情停滞了一下，立马厉色道:“你再敢fān qiáng爬院，我就打断你的腿。”</p>

  “知道了，知道了，你走罢。在我孩子没寿终正寝前快回家，不然就没人给你送终了。”</p>

  “我很快就会回来，你要说到做到。”明钰伸手摸着大xiǎ一 jiě的小腹，眼里带着欣慰的笑意，与她窃窃私语道:“绾绾，我喜欢你刚才骂我的样子。”</p>

  真欠。大xiǎ一 jiě环抱着双臂无奈地耸着眉眼，可一回味又顿生感动，她的军师可不是个口头说喜欢的人。</p>

  当有人做着爱你的事又能表露出爱意，那是最难能可贵的事了。在这个年纪，谁不想口听爱情？而对方偏偏做得很好，如果说得再好一些，便是无可比拟的绝世良人。</p>

  明钰把手里的红纱不着痕迹地收了起来，瞥着自己同僚脸上千奇百怪的神色，似是炫耀般高扬着脖子，他在为幸福而骄傲。</p>

  “等着，我不会让你守活寡。”</p>

  他再也不看大xiǎ一 jiě，率先策马出了城。</p>

  琦云朝大xiǎ一 jiě望了过来，眉宇凝着一抹云头，显得阴郁沉闷。</p>

  大军从大xiǎ一 jiě眼前行过，街道旁的百姓也逐渐散去。</p>

  “父皇，天色变了，看样子要下雨，咱们回宫了。”李坏手里拿着鼓锤腰上系着两只花鼓，刚才就是他带头领着鼓队给大xiǎ一 jiě奏乐。</p>

  “把我备好的马牵过来。”大xiǎ一 jiě吩咐道。</p>

  “父皇，母后让你好好照顾自己，天要下雨了，淋湿了会伤寒的。”</p>

  “我刚才忘记了一件事，有样东西一定要送到他手里。”大xiǎ一 jiě不顾李坏劝阻驾马奔驰而去。咔！她发髻上的金钗被风刮在了地上，黑缎般的长发在风里抖了抖哗地一声展开了数丈长。绚烂的风姿冲入了滚滚黑尘，徒留茫然的看客。</p>

  一路疾驰到西面的山坡，她的头发已经尽数松散了。</p>

  大军已经有一小半远离了山坡，那个最前面的鲜袍少年秀挺的背影留在了大xiǎ一 jiě的黑瞳里</p>

  噌！冷白的剑刃忽而黯淡，天空瞬间暗沉了。大xiǎ一 jiě抓起尾地的长发用刀刃齐腰一割，她看着黑马尾似的断发，松开了手。</p>

  今日吹的是西北风，纤长的发丝随风吹啊吹，有些落在了草地上，有些落在岩石上，有些浮在水面上，而有些落在了布满茧子的掌心里。</p>

  明钰握紧手里的断发，回头望了望，眉目清爽，含着坚如磐石的意志。</p>

  山坡上有个模糊的影子默默地扎在那里，似乎与山融为了一体。</p>

  天已被乌云遮挡，她们谁也看不清彼此的容貌，只有那双眼睛亮晶晶的似在相互许诺。</p>

  “听说了么？”</p>

  “哼！我都亲眼看见了！”</p>

  “那是真的了。”</p>

  “太气人了！咱们王爷怎么就被人抛弃了！”王府前院里的几株开得浓艳的芙蓉被粗鲁地折了一地。</p>

  “你们在说什么？”花树前出现了个清秀的女子。</p>

  “是明兮啊！没事，你忙着去照顾王爷吧！”白阳赶紧把地上的花瓣扫进了木箕。</p>

  “到底是什么事，你们都扯上了王爷？”</p>

  “他说吧！”愤怒的声音里带着不屑。</p>

  “啊！我听的是小道消息，应该是你说才对”你都亲眼看见了。白阳看着跑远的薛召陵呐呐地摸着脑袋。</p>

  “听说今日赤昀城的东市街头，卫家的大xiǎ一 jiě在全城百姓面前身披凤冠霞帔与红营军师凌明钰结了百年之约。”</p>

  明兮大吃一惊:“她嫁人了！”</p>

  白阳也是大惊小怪道:“是是啊！”</p>

  他苦恼地拍着脑袋懊丧道:“诶！都怪我这张乌鸦嘴，当初的诅咒都应验了。”他们的死对头狗军师真的娶了个水性杨花的女人。</p>

  “这，她可是答应了要救王爷的。”</p>

  “诶？这也不防碍她救王爷，她人还在京中。”</p>

  明兮有些激动，脸上漫上了哀怜之色。</p>

  白阳还是个愣头愣脑的小子，又怎知这世上比死更苦的是什么？</p>

  卧房里的福字花微微摇晃了下，可见冲进房里的人动作是有多沉重。</p>

  ““我有个不好的消息要告诉你，如果你还有口气，千万不要再长睡了。””明夕居高临下地看着床榻上双目紧阖的淳于澈，激动得捂嘴，她红了双眼心酸道:</p>

  “王爷，你错过了她，一辈子也得不到了。”</p>

  “她怎就那么把自己嫁出去了？还是那么的出人意表，不要三媒六娉，不要八抬大轿，如舞姬一般献了出去。她哪对你这般慷慨过？”</p>

  “你孤上漠北，紧随她身后默默守护，免她性命之危。你替她挡了多少暗箭:已经做到了极致，她不要你，是她没福气，你一定要好起来，好得让她不敢置信。”</p>

  明兮也不知自己怎会如一个长舌妇挑唆着别人闹出争端，牵出怨念的丝线，可她就是非如此不可。</p>

  “她位大xiǎ一 jiě再是与众不同又如何？也只是一个县主罢了。你有明珠公主的爱慕还比她不过么？金枝玉叶的公主也未必配得上你，你是集了世间女子的美好，就算爱不起女人，那就爱自己罢。但是别再爱她了王爷，我好心疼啊”</p>

  淳于澈安眉安眼躺在床上什么也不知道，或许换做白阳会觉得还是不告知他为好免得伤心，但明兮却认为这是最致命的穿肠毒药，可以以毒攻毒。</p>

  “你听见了吗？你一定听到了”明兮把手伸入被底下合握着那双冰凉的手，哀戚地伏在他枕畔哭泣着。</p>

  “大丈夫怎么能把心上人拱手让人你怎么能那么傻她已无心对你了，即便她拿着解药过来，也只是还报了你的恩德，以后你们就两清了”</p>

  求不得苦。</p>

  他太苦了，所以好好地为自己而活罢。</p>

  大内总管林公公带着大xiǎ一 jiě去了宫城，穿过长长的宫道，再次来到了皇帝的寝宫。来皇宫也有几回了，仍是觉得阴气森森，大xiǎ一 jiě在宫殿外跺了跺脚，仿佛在甩着那些禁锢在深宫里的冤魂恶鬼。</p>

  “卫大xiǎ一 jiě来寻朕可是来邀功请赏？”皇帝今日穿着常服，头上伦着一方折巾，斑白的头发像地宫宝城上脱落的砖石，散发着有毒的烟雾并结满了腐朽的霉点。</p>

  “草民来见皇上，是为两件事。”大xiǎ一 jiě跪在地上，双手扣着铺砌在地上的花萤石。这比陶瓷砖要光滑的地砖，人跪在上面那股寒凉都沁入了骨子里。</p>

  “你今日倒是规矩了。”皇帝本在批阅着奏折，往桌脚下看了眼。</p>

  “陛下，民女想替秦风山庄的孩子求情，念在他们年纪尚幼对他们网开一面。”大xiǎ一 jiě垂首毕恭毕敬地恳求皇帝。</p>

  "苍琊是你亲自手刃，这事你做得极好。短短几日你便开窍了，朕对你存了期望了。"皇帝欣慰地点头，看着脸色苍白的大xiǎ一 jiě，和蔼的说道:</p>

  “朕会赏赐你，昨日已经让左相写了道表彰信贴在皇城脚下，把你大义灭亲，铁面无私的事迹告知世人。卫初晴你现在成了平乱贼的英雄，再也不是赤昀第一恶女了。”</p>

  大xiǎ一 jiě的小腿一直打着颤，森寒的阴气侵袭着她的病体，让她有些吃不消了。</p>

  “多谢，多谢陛下恩赏。”她汗湿了重纱，后背的箭疮如火灼般刺痛，让她呼吸艰难。</p>

  “秦风山庄的人朕会考虑要不要留着。”皇帝放下了奏折，语重心长道:“叶娉婷也是替朕办了很多事，军队的粮饷与防筑用资都有她的捐助。朕不是绝情寡义之人，谁是真心的谁是要害朕的，朕有数。卫初晴，你若是能做到叶娉婷那样的位置，替朕解忧，你的所求朕会恩准。”</p>

  大xiǎ一 jiě微微放下了心，心道:只要还有翻转的机会也好。</p>

  “多谢陛下的宽容。”</p>

  “那你所求的第二件事是什么？”皇帝靠上了椅背，双手撑着膝盖询问着大xiǎ一 jiě。</p>

  清凉的宫室响起了一个清幽的声音:“请陛下再次草民一毒药。”</p>

  用来控制低等奴隶的蛊毒放在了桌案上，大xiǎ一 jiě揪紧了裙幅，忍不住打了个寒颤。</p>

  “卫初晴，这药水喝下，你一辈子都要依赖于解药，还有你腹中的孩子亦是同样。”皇帝沉重道，眼里带着狐疑不知这女孩犯着什么傻，竟会心甘情愿地受制于人？</p>

  “陛下不是说不会影响孩子的么？”大xiǎ一 jiě心情浮躁，听了皇帝的警告差点要跳起来。</p>

  “朕并未说这两种药水都对胎儿安全，只要不是傻子，都不会选择最低等的毒药。朕是在明钰精忠报国的情谊上尊重你一分，你却把自己放在了最卑微的位置。”</p>

  皇帝叹了口气，劝说道:“你仔细考虑着，到底值不值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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