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回 南进序曲（5）

  厚道人最讨厌不厚道的人。在闳夭心目中崇侯虎就不怎么厚道，现在有了西伯侯做比较，崇侯虎就真的不算人了。说：“听说西伯侯去年和崇侯虎有点冲突？”</p>

  大姚说：“为了引水，崇侯不守规矩，shā rén放水样样来。”</p>

  这一来就有共同语言了。闳夭鼻子里哼了一声，说：“崇人不是东西，前年崇侯也派人来买过一车梨，谈价钱谈得差点扳了脸，后来他们装车时趁人不注意还偷挖了两棵梨树回去做种树，哼!”</p>

  “偷梨树？”大姚在偷字上加了重音。</p>

  闳夭气愤了，填膺了，说：“剥iàn pi的事，回去后他们嫁接了好多，但据说都没成话，不要脸，”然后抬头征求意见：“你说他们剥iàn pi吗？”</p>

  “真的很剥iàn pi，但是，”大姚很认真地说：“崇侯虎他们脸皮厚，剥层皮无所谓，只怕他们可能还要再来偷。”</p>

  “他敢!”闳夭脸胀得通红，愤愤然地咬了咬牙，说：“这儿的人只要听到崇地口音就警惕了，脾气差一点的说不定还会给他们点颜色看的。”</p>

  这时候一只花狸猫慢悠悠地进了客堂，东张西望的。</p>

  “馋猫。”旁边侍女眼睛瞪着猫嘘了一声想赶它走。花狸猫看出这意思来了，但不走，索性一蹦跳到大姚膝上寻求保护。</p>

  大姚用手摸了摸猫脖子，花狸猫“喵”了一声，然后身子往大姚两腿间一偎把眼睛闭上了。</p>

  闳夭笑眯眯地看着大姚，觉得更有意思了。</p>

  苴地口音“馋猫”接近“财猫”。 当时中原不养猫，捉老鼠都用捉鼠狗捉。苴人喜欢猫是受了猫熊的影响，以为是同种，爱屋及乌养了猫。</p>

  “猫上身，财运到”这本是当地人的一句老话，闳夭相信老话，和有财运的人打交道也会沾到点财气。</p>

  果然，大姚接下来的话让闳夭嗅到了财气。</p>

  大姚一边摸着猫脖子，一边说：“我们侯爷说了，先结账再提货。”</p>

  这是生意人中最高等级的信誉度，账都结了质量怎么保障？当然只有信誉保障了。生意上常常会发生临到装车歇生意的事，就是信誉度不够，最终双方失了财。现在先结账才提货不就是把财气预支了吗”</p>

  闳夭的脚趾开始在千层布鞋里乱动，心里倒底是有点激动的，嘴上不说脸色难免会有所表露，就是脸色不表露，眼神也会异样。</p>

  可闳夭到底是闳夭，城府深，眼神没异样，只是动作有些僵，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手，端茶时一不小心把茶碗盖抖落在了两膝之间。赶紧看大姚，还好，大姚正望着花狸猫一门心思沾财气。</p>

  闳夭叹了一口气。本来是暗自庆幸之后的松气，然而大姚以为叹气有其它的意思，说：“闳爷有什么不满意的吗？”</p>

  闳夭忙不迭地说：“没有没有，我叹息是只恨自己无缘能见西伯侯的尊容啊!”</p>

  大姚说：“那有何难，我回去和侯爷讲闳爷的厚道，再讲讲贵地物丰人好，做生意公道，兴许侯爷真能到贵地一游呢。”</p>

  闳夭本是一句顺口的客气话，不料对方来了真，万一西伯侯真来苴地是小地方，来个大诸侯怎么接待啊。</p>

  大姚说：“如果我们侯爷来的话，兴许会多要五百车呢。”</p>

  多五百，一千车，八千箱三八二十四。闳夭的账算出来后自己也吓了一跳，一千车雪梨抵上苴地半年的gdp了。</p>

  闳夭说：“西伯侯要来那我们是求之不得的，正好我也可以进一点贵国的茶叶，有来有往，生意更旺。”</p>

  大姚放下了花狸猫。花狸猫在地上慵懒地走了两步，然后把脊背弓成了拱桥。</p>

  闳天和大姚隔着拱桥相望，各自朝对方点了点头，结束了这次历史性的会谈。</p>

  ————————————————</p>

  闳夭送走大姚后走进偏房，让那颗刻意压抑着的激动的心自由地奔放一会儿，咚咚咚，这是敲响财富之门的叩门声；咚咚咚，和周国搭上了关系，西南的巴王c蜀王c庸王势必要对苴地刮目相看；咚咚咚，小国依附上大国，小国就不再是弱国。闳夭长舒了一口气，被天上掉下的馅饼砸中后的紧张感释放了，他整了整衣衫，“这事要赶快向苴侯禀报。”闳夭开了门，走出院子，阔步往苴侯府走去。</p>

  侯府不远，闳夭熟门熟路。苴侯是他妹夫，这儿他是当亲戚家走的。</p>

  侯府门前的一对石狮子认得闳夭似的敛了狰狞微露笑意。狮者思也，亲戚来了，理当笑脸相迎。枣黑色大门的包铜手环早已被摸得锃光瓦亮，其中摸得最多的就是闳夭这双莹光洁白的手。</p>

  闳夭叉开五指抓住手环，发现门缝中间漏着光，没上闩，用力一推，一声厚重坚固的吱呀声，青灰色的照壁后面传来苴侯的责骂：“你们怎么搞的？”</p>

  闳夭循声来到大堂，苴侯正用手指着一群侍女骂：“一群废物，这么多人照顾不了夫人，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就一直打喷嚏。”</p>

  闳夭进门后拱了拱手，礼节性地劝了句“侯爷息怒。”</p>

  苴侯点了点头，转过身还是愤愤然，说：“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就一直打喷嚏。”</p>

  原来是苴侯夫人受了凉，感冒了。</p>

  苴侯夫人是苴国的第一夫人，受到苴侯偏爱本也正常，但一次普普通通的感冒怎么会让苴侯这么挂心呢</p>

  有一种爱叫尊重。</p>

  苴国是个小国，小国的意思就和现在的一个县差不多大。这个小国有点怪，阴盛阳衰。</p>

  苴国女人一直很强势，“一直”是历史性的概括，从当时正在感冒的苴侯夫人，再到苴侯夫人的èi èi——后来西伯侯的闳妃，都强势。过了两千年，这小地方又出生了一个更强势的女人——武则天。再过了一千多年，现在这地方除了三八妇女节外，每年还要举办一次女儿节。</p>

  厉害的女人有一半是被男人惯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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