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7 意外出现的彩头

  缇嘉的目光悄悄的在一个个宾客和侍者身上逗留和划过，她观察着视线所及的每一个人。那些侍者多数没什么好留意的，他们基本都保持一个表情，和煦热情的微笑，除此之外就是匆匆却又平稳的步伐，他们总是显得十分忙碌，好像总有着忙不完的事情要做，但她分明注意到有好几个侍者明明端着一盘食物放在桌上，过一会儿却又过去把它拿起来，脚步匆匆的绕场走一圈，再把它放到别的地方。</p>

  至于宾客们就要比这些耍小聪明的侍者好看多了。缇嘉注意到的并不仅仅是她们身上的华丽的服装和名贵耀眼的珠宝，她更在意的是她们脸上的神情，尤其是眼睛里所流露的神情。她用尽心思的猜测着她们做出任何表情时，正在发表着什么样的意见，又或者正在谈论什么话题。她发现这种默默无声的游戏非常非常有趣，足以帮她打发走任何无聊的时间，让这些无聊全部神奇的变成最有意思的时光。</p>

  她注意到几个身体发福的贵妇，坐在那里快速的扇着手里小小的扇子，脸上带着微笑，嘴巴却在快速的蠕动，她们讲话时还会向附近的人倾斜身体，但又尽力保持上身挺直的状态，那种想要窃窃私语，却又要在人前表现得端庄得体的样子简直好笑极了。贵妇们虽然刻意的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但是她们的眼睛却出卖了她们。</p>

  缇嘉笑了一下，根据她的经验，那几个贵妇现在正在谈论的话题准是充满了女人的嫉妒和仇视，否则她们的眼睛里不会闪烁着如此锐利又复杂的光芒。这种光芒很多女人的眼睛里都有，缇嘉曾经从大夫人的眼睛里看到过，也从姐姐们的眼睛看到过，甚至三夫人的眼睛里偶尔也会闪耀一下，却在她还没有完全捕捉到时候就已经消失无踪，好几次她甚至误认为自己看错了，直到有一次追随父亲的一位贵族献上了一名体貌绝美的神族女奴的时候，缇嘉才确定的从三夫人眼睛里看到了那种光芒。</p>

  看来任何女人都难逃嫉妒在心中作怪。缇嘉笑了一下，心想自己会不会也有醋意大发的一天呢？但是她忽然又觉得心里有些闷痛，因为她的目光正无意间拂过自己的母亲，这个过早走向衰老的女性，她的眼中就从来闪耀过那种光芒，缇嘉又仔细回想了一下，突然心惊的发觉，自己的母亲眼中甚至根本就没有任何光芒！</p>

  母亲其实长得还算漂亮，只不过她从来都不装扮自己，也总是自我折磨一般的跪在那些神像跟前，没日没夜的拼命向它们祈祷，把本来就不怎么丰厚的收入拿出来给神像们买贡品，放在神龛上烂掉的果品比她自己吃下去的还要贵上许多。</p>

  她不跪在神像前的时候，就会坐在阴暗的角落里，像现在这样拿着一件针线活拼命的做，一做起来就不知道停下休息，似乎只有这样拼命的忙碌和自我折磨，她才能得到心安。所以母亲早早就褪去少女的气息，在缇嘉终于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时，她终于过早的老去，她们坐在一起的时候很难让人相信她们是母女，人们或许觉得她们更像祖母和孙女。</p>

  这样的母亲从未露出过笑容，即便是笑也笑得十分勉强，就好像别人硬逼着她笑，她不得已才挤出个笑脸似的。她的眼珠早早就褪去了原有的光泽，变得灰不溜秋的，浑浊而阴沉，里面沉淀的都是苦涩的东西，让人根本不想和她对视。</p>

  缇嘉其实也为有这样的母亲感到痛苦和难过，她听见过哥哥刚多的牢骚和抱怨，哥哥甚至劝说她趁早远离母亲，但是她的心一直都很软，她不忍心抛下这样的母亲，再说她其实除了陪着母亲也没别的事情可做。作为领主的女儿，她在出嫁之前都不可能拥有自己的财产和院落，她必须挂靠在长辈身边。她有一个母亲可以依靠，所以她从来都是和母亲一条船，她没想过像哥哥那样跳下水，奋力游上另一条更大的船，她觉得自己不会游泳，也害怕船板下湍急阴冷的暗流。</p>

  只不过缇嘉认为自己可以和母亲保持着一定距离，身体虽然可以贴近，可以互相拥抱和扶持，但是心却不会在相同的维度。她能从镜子里看到的不仅仅是自己年轻活力的面庞，还有她那闪闪发亮的眼睛，其中的光芒足以媲美世间最最名贵的珠宝。我是珍贵的，她这样评价着自己。</p>

  缇嘉继续寻找着下一个观察的目标，这时候，酒宴上起了一阵骚动，似乎所有人都把目光转向了一个方向。缇嘉当然被勾起了兴趣，只可惜她和母亲所处的位置实在是太过偏远了，无法在第一时间看到骚动源头的动向。她心里暗自可惜着，但随着骚动的推进，她感觉引起骚动的源头正在向着宴会内部缓缓推移。于是她打点起全部精神，充满好奇和期待的盯住了那个方向。</p>

  在骚动的人群中央，一匹浑身雪白的独角兽迈动着优雅的步伐，缓缓走进了宴会场，它的背上拖着两个人，一个缇嘉并不陌生，正是她的哥哥三公子兰斯，而坐在兰斯身前的那位，身上裹着件墨绿绣金的斗篷，兜帽一直垂落到眼睛，把上半张脸完全遮住了，只露出一点鼻尖和嘴巴，但仅仅是这半张脸，却已经叫人无比的惊叹和震撼，缇嘉简直无法想象，如果这人露出全部容颜，该会美丽到何种地步！</p>

  缇嘉略微想了一下，便已经认定了这人的身份，能够被兰斯那样护着的人，准是城堡里最近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位名叫艾琳奎特是侍女无疑。她果然像传说中的那般美丽，不，她简直比传说中的还要美丽百倍！</p>

  缇嘉眼中的艾琳唇上逗着一丝似笑非笑的神情，花瓣一样的双唇，颜色却是极为浅淡的，肤色也接近透明般莹润，她微微低着头，下颌的弧线完美得如同世间最精美的艺术品。她安静的坐在独角兽的背上，所经过和占据的空间都在因她的存在而发散出温柔的光芒，她就像是世间一切甜美芬芳的源头，即便拿这世上所有美好的事物来比拟她，都不足以描述出她万分之一的美好。</p>

  这世上原来真有如此完美的人啊！缇嘉不由又想起了逝去的èi èi，却不得不承认，即便是泰瑞斯家中那个被死亡永远定格在最纯真c最美好年纪的美人儿，也仍旧无法与眼前这个活着的美人儿相提并论。不过奇怪的是，耀眼的兰斯在她身后倒并未沦为陪衬，相反的，他那双神采飞扬的眸子给他整个人增添了一股难以描摹是光彩，这种光彩是很难得的，即便缇嘉观察了那么多形形色色的人，也很少很少能够看到。正因为这种光彩的存在，让本就耀眼的兰斯越发的引人瞩目，也就足以和他身前的人物相得益彰，相互辉映，组成了宴会上最光彩夺目的存在。</p>

  当然泰瑞斯领主和三夫人根本不会介意这两个人的到来抢走了他们夫妻的风头，他们两人反而远远的看着儿子，露出十分欣慰的笑容。</p>

  “兰斯，到这儿来！”三夫人温柔的微笑着朝儿子招手。</p>

  兰斯跳下了独角兽，再伸手把上面的人儿接下来，这时人们才注意到，独角兽的背上还拖着一样东西。当人们看清楚那是什么之后，不约而同的发出一阵惊呼。那竟是一头浑身雪白的野兽，看样子早已死去，但是全身上下仍旧洁白无暇c纤尘不染。因为它和独角兽都是雪白的颜色，体型也不是很大，刚才兰斯和艾林在上面时，人们便没注意到它。现在他们看清了之后，不由惊呼起来。</p>

  有人惊叹的叫了起来：“这难道就是每一年都提到的彩头水晶貂？”</p>

  兰斯朝那个方向微笑了一下，笑容十分的灿烂：“您说得没错，这就是水晶貂。”</p>

  人群再次议论起来，有人开始大声恭喜兰斯，接着各种称赞不绝于耳。</p>

  说起这水晶貂，确实十分稀有难得，据说在这片山林里也有，还是泰瑞斯领主的祖父放生在这里的。多年来，凡是来参加围猎的贵族，都能听说这样的一个彩头的存在，谁能打到水晶貂，谁就能指定一位前来参加围猎的贵族少女登上观礼台击响收围鼓，并且在事后领主将亲自颁发极为贵重的百花冠给这位少女，花冠是用赤金c黄金c白金c蓝金c翡翠等多种贵金属和宝石打造而成，极为的精美名贵，所以被指定的少女将得到极大的荣耀。但是这么多年来，却从来无人可以打到水晶貂，所以这个彩头到底能不能发出去，一直都是个待解的谜，所有人都只当个传说来谈一谈c听一听罢了。没想到的是，今年竟然被领主的三公子兰斯和他的侍女给打到了。于是人们忍不住纷纷猜测，这位向来没什么正行的三公子，会不会惊世骇俗到让自己的侍女成为这位被指定的少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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