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自己究竟是在什么时候，把过去的事，都渐渐遗忘的呢？
找到身上香味的线索后，舒敏第二天一早就迫不及待地坐长途汽车回了老家。本以为回家后，事件便可暂停，没想到真相却步步逼近，令她措手不及。
外婆也会制衣，外婆家有这种香石，也许还有许多事，外婆都是知道的。
抱着这样的想法，舒敏带着简单的行李前往，细想起来，自己竟有十年不曾来过这里，询问了好些街坊，才找到地址。
没想到刚到祖屋门前，舒敏就傻了眼，这不是梦中所见的锦绣坊么？除了去了大匾之外，祖屋外观大体上，几乎和梦中一模一样。她一直以为，那样的青石板道，红墙古院，只会出现在江南水乡，所以一开始就将梦中之景和白雪联系在一起，没想到自己多次梦见的地方，竟然会是老家祖屋。
舒敏此刻心思混乱，有种无法言说之情。
她缓缓推门而入，果然见院中有一方大石，浓郁的香味流连于鼻息间，带着一股香甜。舒敏总算明白，为何周围的人都说她身上的香味很吸引人，原来竟是这番甜美风情，又清新宜人。
可是自己身上不曾带有香石，怎会有香味发出呢？
“你是……”
舒敏疑惑之时，忽见一老人从房中走出，她心下欢喜，忙跑过去唤外婆。
那老人一愣：“敏敏，真是你？”
“是啊，外婆。”
老人托起舒敏的脸，笑意盈盈地盯着她瞧，眼角的皱纹也弯成醉人的月牙，拉着她的手叹道：“这多少年不见了，转眼竟长这么大了，外婆眼拙，险些没认出你来。”
舒敏笑：“外婆肯定想说我长大了，也长漂亮了，是不是？我妈可说了，我越长越和您老人家年轻时候像，我要是好看，外婆也一定是个大美人！”
茴香石（网络版5）
老人笑着拉她进屋：“我都这把岁数了，你还跟我开玩笑啊？”
舒敏一步三回头，指着院里的石头问老人：“外婆，那就是茴香石？”
“啊，你还记得啊，小时候你说那石头香，我就弄了一小块做成项链给你，谁知道那石头离了母石反倒不香了。你那时还跟我弄别扭，哭了好久呢。”
说到幼年的事，老人难免忍不住大笑起来。舒敏却是疑惑，从衣领里拉出一颗米粒大小的光洁棕褐色石：“外婆说的可是这个？”
老人点头：“是吧，你还戴着呢？”
舒敏只觉头疼，这事自己还真记不清了，只知道这项链犹如护身符般，一直被她戴在身边。可是，离了母体就无法散发香味的石头，不可能在十年后又突然散发出香气吧？
从时间上看，很多事都太巧了。
好在，她还可以从这宅子入手，进屋坐下后，便向外婆继续追问道：“我们家祖屋以前是不是叫锦绣坊啊？”
“是，”外婆震了震，抬眼看向她，“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你妈跟你说的？”
“咦，”舒敏疑惑，“不是，我看见门外大匾空着，以前那里应该挂着一块刻有‘锦绣坊’三字的匾牌吧？”
“那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了，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外婆一再追问，却让舒敏不知该如何作答，她思前想后，目光飘逸，突见墙上的黑白照片，霎时定格：“外婆，那俩人是谁？！”说罢，就起身去看，双眸如炬。
老人也瞧去，笑道：“哦，我想起来了，小的时候你也问过，那是你曾祖母和曾祖父啊，你问起她，我就跟你说过锦绣坊的事。”
说到这里，便叹了口气：“人老了，记事记不清了，倒是我多虑了。”
曾祖母和曾祖父？
可曾祖母身上的那件旗袍，和她所见红旗袍是一模一样的啊。再看那眉眼之间，竟和她那日见到的女子有几分相似，难道自己一直在找的人，竟是已经过世多年的祖先么？
茴香石（网络版6）
舒敏脑子一片混乱，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反而有更多事无法解释了。
是了，她想起来了，外婆的小名就叫“静儿”，在梦中见到的，还是外婆小时候，“垣哥”该是她曾祖父吧，那死去的，就是曾祖母了？
舒敏忍不住问道：“外婆，你知道离情么？”那是后来梦中，白雪提起的，也是和锦绣坊有关的事。
只听老人冷冷地，淡淡地回道：“你忘了么？我说过，她是岳家的耻辱，是我们永远的仇人。”
“什么？”
说到此处，老人便打开了话匣子，目光放远：“你那时还小，想必已经不记得我说的话了。你曾祖母名叫岳锦绣，和那岳离情是姐妹，与你曾祖父都是青梅竹马一同长大。那时岳家素以刺绣闻名，‘锦绣坊’更是由你曾祖母一手创办，大江南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那岳离情，在手艺上略有欠缺，凡精细手工都不由她cāo办，因此不受关注，这便心生妒忌。后来你曾祖父又独钟情锦绣一人，迎娶前夕，离情连夜赶制嫁衣送给姐姐，原以为她是一片好心，未想其中竟暗藏杀机。
长大以后，我才知道原来母亲死于慢xìngdúyào，而那件红旗袍嫁衣，则是岳离情为自己而作。母亲死后，她就时常穿着那件衣裳梳妆打扮，好几次都被我瞧见。若不是父亲庇护，只怕我也难逃杀手。好在后来父亲也了解了真相，愤怒之下，不顾情义，将岳离情赶出家门。她离开不久，父亲自觉对不住母亲，也郁郁而终了。”
老人抹了抹眼泪，无比感慨地说道：“若是没有这dúfù，想必我儿时也有父母在旁，过得快活些。”
舒敏忙安慰了几句，见外婆心情慢慢平和，又继续问道：“那岳离情后来如何？”
外婆摇头：“她消失得无影无踪，若是被我找到，肯定饶不了她！”
舒敏不禁叹了口气：“可是冤冤相报何时了，我总觉……”总觉得白雪和聂紫衫之间的事，仿佛是她们的延续，而现在，又轮到了自己。
茴香石（网络版7）
老人突觉好奇：“怎么你这次回来，总提起以前的事？”
“我……”舒敏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将包里的设计图纸一一找出，jiāo给外婆，“这是我从江南一处古镇上带回来的，画这些图纸的人，人称‘岳娘’，不知道是不是……”
老人一听这话，忙夺过来细瞧，嘴角不禁扬起一丝冷笑：“没想到我找了这么多年，都未找到的人，竟被敏敏你给找着了，看来真是天意。你手里的这些图纸原就是出自锦绣坊，不过是稍做了些改动。我当她能画出什么新玩意儿来，未想也只能抄袭模仿，真是可悲，想那岳离情的后人，也不过如此。”
舒敏虽不喜外婆冷言冷语，但心里对‘锦绣坊’手艺却是无比佩服，得知岳娘所制图纸，也是沿用曾祖母的创意，更有不自觉地产生了种自豪感。
老人见她不说话，便问道：“敏敏，你还没告诉我，那岳离情的后人过得如何……”
舒敏想了想，老老实实地答：“其实我也不清楚，岳娘该是岳离情的女儿吧，可是她也姓岳，这就有些奇怪了。不过岳娘还有个女儿，叫叶阑珊，我见过一次，她似乎对制衣不敢兴趣。”
“你们见过？”老人目光一紧，忙拉着舒敏问，“那她可有……”
舒敏笑笑：“外婆放心，她好像根本就不知道这些事，更不知道我们是亲戚呢！”
“谁和她们是亲戚！”老人松开手，“我只是突然有些担心，沉静了好些年的事，为何这个时候……”
舒敏说：“其实，我也有这么想过。”
说着，她便将学校414寝室的事也告诉了外婆：“若不是白雪也用了这些图纸，我也不会知道什么锦绣坊。”这又将白雪的设计图纸一并给了外婆。
老人看后皱了眉：“这就更奇了，她所设计的服装上，的确做过些改动，可见她曾深思熟虑，造诣上却有些天赋。但为何服装会全部遗失，还死了这么多人？你在那学校里读书，我还真有些不放心！”
茴香石（网络版8）
舒敏安慰道：“没事的外婆，我只觉得天妒英才，白雪死得可惜，其他的事，我倒是毫不在意。”
话虽这般说，可是舒敏，是绝不会停止调查的。
之后外婆又找出曾祖母和岳离情的合照给舒敏看，舒敏一瞧，发现这两姐妹，样貌相似，但气质不同。而舒敏在化装舞会上见到的旗袍女子，与曾祖母只是相似，与岳离情，可谓是一模一样了。
现在所有的事都串联在了一起，唯一欠缺的便是解释。一是，凶手是如何做到密室杀人的？二是，茴香石的香气究竟在什么情况下才会出现，为何旁人都可嗅到，唯独自己不能？三是，引领她不断往下调查的梦境，究竟从何而来，莫非真的与鬼魂有关？
总结了以上种种，舒敏的心情更加无法平静，夜里辗转反侧，终于忍不住给蓝卓去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话音朦胧，一听是舒敏，连忙强打起精神。
“抱歉，打扰你休息了。”舒敏有些抱歉，可这个时候，除了蓝卓，她不知道还可以依靠谁。
蓝卓笑笑：“没事，倒是你，怎么这么晚给我打电话？”
舒敏说：“锦绣坊的事，我已经清楚了，而且你之前对叶阑珊的怀疑，也有有据可依的。”
蓝卓不解：“你不是回家了么？怎么又开始查那些事了？”
舒敏觉得委屈：“我也不想啊，可是，没想到事件的根源就在这里。”
“什么？”
舒敏微微叹了口气，起身走到窗前，望着茫茫夜色，轻声叹道：“根源，就在我家乡祖屋——锦绣坊。”
舒敏将知道的事，和自己推断统统告诉了蓝卓，就连蓝卓听后也不免叹道：“这事，也，也太复杂了吧。”
“是，”舒敏握着电话点头，“我也从未想过会这样。但上次和叶阑珊提起锦绣坊的时候，她毫无惊讶之色，我现在还不确定，她到底知不知道这段往事。”
蓝卓那边一阵沉默，半晌后才说道：“如果她知道，却不开口，想必这其中必有yīn谋。”
舒敏也这般认为，可是调查之中，有几次撞鬼，看见岳离情和白雪的鬼魂，难道这也是事情的真相么？
被遗忘的往事（网络版1）
舒敏未想，次日傍晚，会再次接到蓝卓的电话。
“舒敏，我坐火车来看你了，现在在火车站。你呢，告诉我一个地址好吗？”
舒敏一阵激动，不过是被家族往事烦了心，没想到蓝卓竟千里迢迢赶来陪伴，心里有说不出的欢喜，却见天色已晚，当下决定让蓝卓先找住处，自己深夜赶往火车站迎接。
舒敏在宾馆找到他时，已是一身粉尘扑扑，蓝卓依着门背朝着她笑，伸手将她凌乱的残发一一掠到耳后，动作温柔而亲昵。
“我都没着急，你怎么急成这样？”
舒敏缓了缓气，笑得有些勉强：“你这么远跑来，我这个主人家怎么着都得显得热情点，对吧？”
蓝卓将她拉进房，关上房门。舒敏坐在沙发上喝了口水，这才四处打量起来。
“咦，你定的单间啊？”
蓝卓坐在床沿上，朝着她笑，目光灼灼：“是啊，我只当你让我住一晚，明天再来找我。要是你今晚想留下，我不介意将床让给你。”
舒敏红了脸，偏过头去不看他：“我有带身份证，待会儿再去开一间房就行了。”
蓝卓伸手轻点她的额头：“傻丫头，跟你开玩笑呢。我来这里就是为了逗你开心的，哪能让你受委屈？”
舒敏再次对上他的眼，只觉漆黑深邃如夜空黑洞，仿佛能将她深深吸进去。
蓝卓弯下身，低下头，凑过去与她靠近，用低沉的声音问道：“再想什么呢？”
舒敏只是愣愣地看着他，仿佛可以清晰地嗅到属于他特有的气息，甚至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蓝卓。”
“恩？”
“你为什么会来？”
“担心你啊。”
舒敏笑笑：“只是如此吗？”
蓝卓一呆，缓缓露出明亮的笑，眼眸璀璨生辉：“是。”
舒敏向后一仰，远离他，毅然起身，无奈笑笑：“看来，倒是我多虑了。”
说着，就要走。
蓝卓慌忙拉住她：“不是不是，是我痴心妄想，胆小如鼠，口是心非，打肿脸充胖子，敢想不敢为……”
被遗忘的往事（网络版2）
“行了行了，”舒敏噗嗤一笑，“哪有人把自己说得这么不堪入目的？”
蓝卓一愣，舒敏又笑：“难道你跟女孩子表白，都是用这种方式？我记得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你损人的功夫挺厉害的，怎么这会儿反倒喜欢自嘲了？”
蓝卓一时失语：“我这，这不是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么？”
舒敏直笑他傻，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得怔怔看着他。
蓝卓见她不说话，反倒微微一笑：“其实我一直都挺不会说话的，为了认识你，做过许多努力，好不容易才策划安排了一次化装舞会，特意给你们专业送了入场券，为的就是找机会接近你，哪里料到后来会发生那么多的事，说到底，都是因我而起。不过，你既然明白我的心思，为什么不给我一个明确的答案呢？”
舒敏笑问：“什么？”
“你刚才不是说我在表白么？我是真跟你表白来着。如何，你什么时候给我答案呢？”
蓝卓依旧目光灼灼松语文学免费小说阅读_www.16sy.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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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祖母和曾祖父？
可曾祖母身上的那件旗袍，和她所见红旗袍是一模一样的啊。再看那眉眼之间，竟和她那日见到的女子有几分相似，难道自己一直在找的人，竟是已经过世多年的祖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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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敏忍不住问道：“外婆，你知道离情么？”那是后来梦中，白雪提起的，也是和锦绣坊有关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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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见她不说话，便问道：“敏敏，你还没告诉我，那岳离情的后人过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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