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七章 铭愿
太古年间，有妖魔外道肆虐。
万物生灵饱受涂炭之苦，世间恐怖宛若末日炼狱。
幸得仙人降世，传下妙法，挽救苍生。
人族借着仙法之力日益壮大，终于在三千多年后于栖凤原一战击败妖族，除去了绵延世间不知多少年的妖魔之患。
但外道之难，却从来都不曾解决。
没有人知道外道是什么，没有人见过它们，或者可以说见过它们的人都死了，没有一个活下来。
妖魔危害人间，不分男女老幼，杀戮分食。
而外道却不同。
它们只针对修行者，或者说只针对有灵根的人。
每当修行者要破境的时候，外道便会出现，使破境之人魂飞魄散，纵死也不入轮回。
没有人能奈何外道，不论是祛除还是防患都不行。
只要你修行，只要你破境，就必然会被外道所害，从古至今无人能够幸免。
人族上仙山求助仙人，仙人留下一番话后便飞升离去，从此再没在人间出现。
“欲要修行，先上仙山铭愿，自得大道护佑，不为外道所侵。”
从那之后，修行者最重要的事就是前往仙山铭愿。
这个铭愿是随时都可以进行，而五年一次的登山大典则是将许多没有能力独自前往仙山铭愿的人集合起来，给他们一个修行的机会。
自从修行者都前往仙山铭愿之后，人间已经有无数年没听闻过外道之事。
偶有不信邪的，不相信传说的，也都以身作则，把生命变成了教训。
这样的人今后一定还会有，总有不愿墨守成规的人。
不知道他们是撞的粉身碎骨，还是能开辟出一个新的世界。
天刚明时，许多仆人来将长安和清风叫醒。
沐浴，更衣，焚香，祷告，冥想，拜祭。
先拜天地，再拜仙人，最后拜道祖。
长安和清风这时才知道，厅堂中间那幅长髯老者的画像，原来就是传说中的道祖。
看起来和普通的老人也没什么两样，给人一种很亲近的感觉。
不知道去了青云以后，有没有机会亲眼见到道祖他老人家。
是的，他们最终还是选了青云。
做完所有仪式之后，在佣人的带领下，所有这一届的登山人都在同一个时间走出房门。
今天的凯旋大道格外安静。
但这并不是说这里没人。
所有的人都安静整齐站立在道路两旁，目送着三百五十多个少年，在仪仗中间紧张，忐忑的迈步前行。
他们当中大的有十六七岁，小的有十岁，都是一副还未张开的青涩面孔，都带着对未来无限的期待和希冀。
即使是孙庆喜那样的人也是如此。
资质再低，他也有灵根，也属于修行者。
哪怕今生只能突破二境，也能延寿五十载，一生富贵平安。
偌大的人间，每五年也只得这三百五十多人。
不论将来他们走上什么样的道路，至少在今天他们并肩走在一起。回首起往昔，可以笑着对儿孙说一句：“当年啊，我就站在那人的旁边。”
整座白玉京，陷入到一种肃穆，沉默的气氛当中。
长安一路走来，看到了许多人。
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
他看到容光焕发，仿佛年轻了十几岁的刘启章，在人群中对自己微笑。
他看到那个小仆，用满是渴望又带着哀伤的目光，死死盯着仪仗。
他看到李恒毅，看到玉漱公主，看到吕不韦，看到柳嫣然，看到王俊义，看到莫忘，看到高孙
看到了一座，和天一般高的山。
仙山。
白玉京建立在望天山的山顶。
望天山西侧与仙山相连，白玉京在这个相连处盖了一座祭台，叫做铭仙台。
年年都有人来仙山铭愿，今年轮到了他们。
今日他们来此铭仙。
前来观礼的人们用非常缓慢的脚步在铭仙台外围成一圈。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发出杂音，就连呼吸声都被刻意放缓，放慢。
连风声都在这时停息。
一个穿着祭祀礼服的老人从人群中走出来，在铭仙坛前跳起了一种怪异的舞蹈。
随着他的动作，有声音一点一点，慢慢响了起来。
那是一种古老的乐器，使用它的人以古老的方法，吹奏出古老的声音。
老人穿着古老的服饰，跳着古老的舞蹈，在这片古老的天地之间。
在这乐声和舞蹈之中，长安感受到了生长在白玉京，生长在望天山，生长在铭仙台的亘古未变的东西。
那是一种庞大的，无法言明的东西。
它由无数人的记忆组成，包含着无数的伤痛和无数的喜悦，吞没着人间万年来的悲欢离合，扭动着庞大的身躯盘旋在这儿的每一寸土壤和空气里，注视着每一个从它身体里经过的人。
脑袋里有什么东西炸开，汹涌的泪水像是无法阻挡的洪流，从眼眶里流了出来。
在长安流泪的那一刻，老人停下舞蹈，嘴里唱出了古老的语言。
遂古之初，谁传道之？
上下未形，何由考之？
冥昭瞢暗，谁能极之？
冯翼惟象，何以识之？
明明暗暗，惟时何为？
阴阳三合，何本何化？
圜则九重，孰营度之？
惟兹何功，孰初作之？
斡维焉系，天极焉加？
八柱何当，东南何亏？
九天之际，安放安属？
隅隈多有，谁知其数？
天何所沓？十二焉分？
日月安属？列星安陈？
出自汤谷，次于蒙汜。
自明及晦，所行几里？
夜光何德，死则又育？
长安发誓自己从来没有听过，也从来没有学过这种古语。
但他能听得懂。每一个字，每一句话，他都能听懂。
莫名的情绪将他笼罩，他心神都沉浸到老人如歌如诉的话里，所有的感觉都与这个天地分离，好似被那头盘踞在这里无数年的东西给吞没了，溯回溯回，回到那个熟悉的岁月。
九州安错？川谷何洿？
东流不溢，孰知其故？
东西南北，其修孰多？
南北顺椭，其衍几何？
昆仑悬圃，其尻安在？
增城九重，其高几里？
四方之门，其谁从焉？
西北辟启，何气通焉？
日安不到？烛龙何照？
羲和之未扬，若华何光？
何所冬暖？何所夏寒？
焉有石林？何兽能言？
焉有虬龙，负熊以游？
雄虺九首，鯈忽焉在？
何所不死？长人何守？
靡蓱九衢，枲华安居？
灵蛇吞象，厥大何如？
黑水玄趾，三危安在？
延年不死，寿何所止？
鲮鱼何所？鬿堆焉处？
羿焉彃日？乌焉解羽？
“长安？长安？”
清风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把长安从无边无际无垠无源的溯回中唤醒。身体上的感觉一个接一个回到身体里，长安这才发现泪痕已干，老人不知何时不见，而少年们已经开始登台铭愿。
铭愿的顺序由试灵梯上测试出的资质而定，长安是最后一人。
所以他能看到，少年们走上铭仙台，迈着忐忑的步子，期待的走到仙山前，伸出手去触摸它庞大又温暖的身体，带着微笑融合进去。
他们的身体进入仙山，化作光点像流星一样升了上去。在与天齐高的仙山里就如同升上了天空。
然后光点坠落，少年从仙山里走出，露出意犹未尽的笑容，缓缓走下登仙台。
这时早就做好准备的各个宗门便开始他们的招揽，有的成功了，有的没成功。同时也有的少年喜悦的找到容身之所，未来的师承所在。也有的少年无人问津，黯然退回到人群当中。
“你怎么哭了？”
长安听到声音，惊喜回头，果然看到了柳嫣然。
在这个时候，他那无处安放的心和灵魂，都瞬间安宁下来。
那莫名而来的庞大的感觉，也被驱散无踪。
“谢谢你。”
柳嫣然呆了一下。
“谢我干嘛？”
“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少年们一批又一批登台铭愿，人声逐渐多了起来。在祭祀完成之后就可以说话了，长安也从柳嫣然口里得知，那个老人是姬家当代家主。
姬家世代掌管白玉京，在没有白玉京的时候，他们世代看守望天山。
他们是这世间最古老的家族，掌握着最古老的传承和祭祀之法。
其实祭祀与铭愿无关，只是一种仪式，趁着每五年这个隆重的日子举行一次。
这是礼。
是人与其他种族得以区分的重要原因之一。
礼成之后老人便悄悄离开。据说他虽不能修行，却已有四百多岁。
完成铭愿的人越来越多，长安也看到了不少熟人。那些在云隐山里相处了九年的同窗，短短几天之后就已经走上了不同的人生轨迹，可能将来再也不会相遇。
即使相遇了，也已是物是人非。
长安突然有种很淡很淡的哀伤，像是喝了一口酸水，从舌头上直接沁到了骨头里。
一个又一个人走上铭仙台，一个又一个人走下铭仙台。
仙山化成的天空中闪烁过一颗又一颗流星。
升起时的微光，加速时的绚烂，坠落时的黯淡。
一切都在瞬间完成。
相比在这里矗立了不知多少个一万年的仙山，他们的人生就像这些流星一样短暂。
相比亘古长存的天地和璀璨浩瀚的星空，仙山也不过只是一颗大点的流星罢了。
生命美好而短暂，世间有太多未知和美景。
怪不得人人都想长生，人人都想不死。
是因为不甘吧。还有那么多没见过的景色，还有那么多没领略过的新奇，怎么甘心就这样死了呢。
活的再久也愿意。
长安倒是觉得活的太久并不是一件好事。
长生不死，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人一个又一个死去。
亲近的，不亲近的，爱慕的，厌恶的，感激的，憎恨的，所有熟悉的人，一个又一个死去。
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思呢。
长安转头看着柳嫣然。她没有灵根，不能修行，青春年华转眼即逝，三十年后他青春仍在，她却可能已经人老珠黄。
看着心爱的人一步一步和自己殊途陌路，天人永隔，该是多么痛苦的事情。
所以他修行不是为了长生。
而是为了解开梦境的谜。
姬家的老者是个普通人，但却活了四百多年。
所以柳嫣然也可以。
修行不是为了长生。
而是为了让心爱的人能一起活的更久些。
五境者寿数五百年。
五百年啊，活这么久也够了。
到时候和柳嫣然依偎在一起微笑着死去，该是个多么美好的结局。
这就够了。
这就是我孟长安的铭愿。
没有什么太大的志向，就是解个谜，和在乎的人一起活的时间长一点。
待看腻了这人间，便安心等着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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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物生灵饱受涂炭之苦，世间恐怖宛若末日炼狱。
幸得仙人降世，传下妙法，挽救苍生。
人族借着仙法之力日益壮大，终于在三千多年后于栖凤原一战击败妖族，除去了绵延世间不知多少年的妖魔之患。
但外道之难，却从来都不曾解决。
没有人知道外道是什么，没有人见过它们，或者可以说见过它们的人都死了，没有一个活下来。
妖魔危害人间，不分男女老幼，杀戮分食。
而外道却不同。
它们只针对修行者，或者说只针对有灵根的人。
每当修行者要破境的时候，外道便会出现，使破境之人魂飞魄散，纵死也不入轮回。
没有人能奈何外道，不论是祛除还是防患都不行。
只要你修行，只要你破境，就必然会被外道所害，从古至今无人能够幸免。
人族上仙山求助仙人，仙人留下一番话后便飞升离去，从此再没在人间出现。
“欲要修行，先上仙山铭愿，自得大道护佑，不为外道所侵。”
从那之后，修行者最重要的事就是前往仙山铭愿。
这个铭愿是随时都可以进行，而五年一次的登山大典则是将许多没有能力独自前往仙山铭愿的人集合起来，给他们一个修行的机会。
自从修行者都前往仙山铭愿之后，人间已经有无数年没听闻过外道之事。
偶有不信邪的，不相信传说的，也都以身作则，把生命变成了教训。
这样的人今后一定还会有，总有不愿墨守成规的人。
不知道他们是撞的粉身碎骨，还是能开辟出一个新的世界。
天刚明时，许多仆人来将长安和清风叫醒。
沐浴，更衣，焚香，祷告，冥想，拜祭。
先拜天地，再拜仙人，最后拜道祖。
长安和清风这时才知道，厅堂中间那幅长髯老者的画像，原来就是传说中的道祖。
看起来和普通的老人也没什么两样，给人一种很亲近的感觉。
不知道去了青云以后，有没有机会亲眼见到道祖他老人家。
是的，他们最终还是选了青云。
做完所有仪式之后，在佣人的带领下，所有这一届的登山人都在同一个时间走出房门。
今天的凯旋大道格外安静。
但这并不是说这里没人。
所有的人都安静整齐站立在道路两旁，目送着三百五十多个少年，在仪仗中间紧张，忐忑的迈步前行。
他们当中大的有十六七岁，小的有十岁，都是一副还未张开的青涩面孔，都带着对未来无限的期待和希冀。
即使是孙庆喜那样的人也是如此。
资质再低，他也有灵根，也属于修行者。
哪怕今生只能突破二境，也能延寿五十载，一生富贵平安。
偌大的人间，每五年也只得这三百五十多人。
不论将来他们走上什么样的道路，至少在今天他们并肩走在一起。回首起往昔，可以笑着对儿孙说一句：“当年啊，我就站在那人的旁边。”
整座白玉京，陷入到一种肃穆，沉默的气氛当中。
长安一路走来，看到了许多人。
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
他看到容光焕发，仿佛年轻了十几岁的刘启章，在人群中对自己微笑。
他看到那个小仆，用满是渴望又带着哀伤的目光，死死盯着仪仗。
他看到李恒毅，看到玉漱公主，看到吕不韦，看到柳嫣然，看到王俊义，看到莫忘，看到高孙
看到了一座，和天一般高的山。
仙山。
白玉京建立在望天山的山顶。
望天山西侧与仙山相连，白玉京在这个相连处盖了一座祭台，叫做铭仙台。
年年都有人来仙山铭愿，今年轮到了他们。
今日他们来此铭仙。
前来观礼的人们用非常缓慢的脚步在铭仙台外围成一圈。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发出杂音，就连呼吸声都被刻意放缓，放慢。
连风声都在这时停息。
一个穿着祭祀礼服的老人从人群中走出来，在铭仙坛前跳起了一种怪异的舞蹈。
随着他的动作，有声音一点一点，慢慢响了起来。
那是一种古老的乐器，使用它的人以古老的方法，吹奏出古老的声音。
老人穿着古老的服饰，跳着古老的舞蹈，在这片古老的天地之间。
在这乐声和舞蹈之中，长安感受到了生长在白玉京，生长在望天山，生长在铭仙台的亘古未变的东西。
那是一种庞大的，无法言明的东西。
它由无数人的记忆组成，包含着无数的伤痛和无数的喜悦，吞没着人间万年来的悲欢离合，扭动着庞大的身躯盘旋在这儿的每一寸土壤和空气里，注视着每一个从它身体里经过的人。
脑袋里有什么东西炸开，汹涌的泪水像是无法阻挡的洪流，从眼眶里流了出来。
在长安流泪的那一刻，老人停下舞蹈，嘴里唱出了古老的语言。
遂古之初，谁传道之？
上下未形，何由考之？
冥昭瞢暗，谁能极之？
冯翼惟象，何以识之？
明明暗暗，惟时何为？
阴阳三合，何本何化？
圜则九重，孰营度之？
惟兹何功，孰初作之？
斡维焉系，天极焉加？
八柱何当，东南何亏？
九天之际，安放安属？
隅隈多有，谁知其数？
天何所沓？十二焉分？
日月安属？列星安陈？
出自汤谷，次于蒙汜。
自明及晦，所行几里？
夜光何德，死则又育？
长安发誓自己从来没有听过，也从来没有学过这种古语。
但他能听得懂。每一个字，每一句话，他都能听懂。
莫名的情绪将他笼罩，他心神都沉浸到老人如歌如诉的话里，所有的感觉都与这个天地分离，好似被那头盘踞在这里无数年的东西给吞没了，溯回溯回，回到那个熟悉的岁月。
九州安错？川谷何洿？
东流不溢，孰知其故？
东西南北，其修孰多？
南北顺椭，其衍几何？
昆仑悬圃，其尻安在？
增城九重，其高几里？
四方之门，其谁从焉？
西北辟启，何气通焉？
日安不到？烛龙何照？
羲和之未扬，若华何光？
何所冬暖？何所夏寒？
焉有石林？何兽能言？
焉有虬龙，负熊以游？
雄虺九首，鯈忽焉在？
何所不死？长人何守？
靡蓱九衢，枲华安居？
灵蛇吞象，厥大何如？
黑水玄趾，三危安在？
延年不死，寿何所止？
鲮鱼何所？鬿堆焉处？
羿焉彃日？乌焉解羽？
“长安？长安？”
清风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把长安从无边无际无垠无源的溯回中唤醒。身体上的感觉一个接一个回到身体里，长安这才发现泪痕已干，老人不知何时不见，而少年们已经开始登台铭愿。
铭愿的顺序由试灵梯上测试出的资质而定，长安是最后一人。
所以他能看到，少年们走上铭仙台，迈着忐忑的步子，期待的走到仙山前，伸出手去触摸它庞大又温暖的身体，带着微笑融合进去。
他们的身体进入仙山，化作光点像流星一样升了上去。在与天齐高的仙山里就如同升上了天空。
然后光点坠落，少年从仙山里走出，露出意犹未尽的笑容，缓缓走下登仙台。
这时早就做好准备的各个宗门便开始他们的招揽，有的成功了，有的没成功。同时也有的少年喜悦的找到容身之所，未来的师承所在。也有的少年无人问津，黯然退回到人群当中。
“你怎么哭了？”
长安听到声音，惊喜回头，果然看到了柳嫣然。
在这个时候，他那无处安放的心和灵魂，都瞬间安宁下来。
那莫名而来的庞大的感觉，也被驱散无踪。
“谢谢你。”
柳嫣然呆了一下。
“谢我干嘛？”
“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少年们一批又一批登台铭愿，人声逐渐多了起来。在祭祀完成之后就可以说话了，长安也从柳嫣然口里得知，那个老人是姬家当代家主。
姬家世代掌管白玉京，在没有白玉京的时候，他们世代看守望天山。
他们是这世间最古老的家族，掌握着最古老的传承和祭祀之法。
其实祭祀与铭愿无关，只是一种仪式，趁着每五年这个隆重的日子举行一次。
这是礼。
是人与其他种族得以区分的重要原因之一。
礼成之后老人便悄悄离开。据说他虽不能修行，却已有四百多岁。
完成铭愿的人越来越多，长安也看到了不少熟人。那些在云隐山里相处了九年的同窗，短短几天之后就已经走上了不同的人生轨迹，可能将来再也不会相遇。
即使相遇了，也已是物是人非。
长安突然有种很淡很淡的哀伤，像是喝了一口酸水，从舌头上直接沁到了骨头里。
一个又一个人走上铭仙台，一个又一个人走下铭仙台。
仙山化成的天空中闪烁过一颗又一颗流星。
升起时的微光，加速时的绚烂，坠落时的黯淡。
一切都在瞬间完成。
相比在这里矗立了不知多少个一万年的仙山，他们的人生就像这些流星一样短暂。
相比亘古长存的天地和璀璨浩瀚的星空，仙山也不过只是一颗大点的流星罢了。
生命美好而短暂，世间有太多未知和美景。
怪不得人人都想长生，人人都想不死。
是因为不甘吧。还有那么多没见过的景色，还有那么多没领略过的新奇，怎么甘心就这样死了呢。
活的再久也愿意。
长安倒是觉得活的太久并不是一件好事。
长生不死，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人一个又一个死去。
亲近的，不亲近的，爱慕的，厌恶的，感激的，憎恨的，所有熟悉的人，一个又一个死去。
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思呢。
长安转头看着柳嫣然。她没有灵根，不能修行，青春年华转眼即逝，三十年后他青春仍在，她却可能已经人老珠黄。
看着心爱的人一步一步和自己殊途陌路，天人永隔，该是多么痛苦的事情。
所以他修行不是为了长生。
而是为了解开梦境的谜。
姬家的老者是个普通人，但却活了四百多年。
所以柳嫣然也可以。
修行不是为了长生。
而是为了让心爱的人能一起活的更久些。
五境者寿数五百年。
五百年啊，活这么久也够了。
到时候和柳嫣然依偎在一起微笑着死去，该是个多么美好的结局。
这就够了。
这就是我孟长安的铭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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