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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 征兆

  “你又如何能确定我便是那只狐?”

  “卜算者以寿命换天机,吾可算世间一切。”北落师门微微一笑:“却唯独算不出你与日月妾这两个凡人,而算不出,也是一种答案,证明了你们与众不同。”

  他节骨分明的手指敲打在茶案上,发出斩钉截铁的声音:“此其一。”

  “时下飒风前身为天界之仙,与九尾天尊相处几千载,对它早已经熟悉到了灵魂深处,他认为你是它,那便十成十的是,此其二。”

  “其三嘛呵呵,你已经见过它了,不是吗?”

  想起轩辕一役那双曾出现在我意识中诡异的狐狸眼睛,我脑中便是一疼,记忆中那血色中竖起黑色的瞳孔,残暴冷酷得令人望而生畏。

  “那又如何?”我有些厌恶地说:“还是说你有求于我的力量吗?用掳人的方式?”

  北落师门静静看了我半晌,我的目光丝毫不弱。

  “你误会了,吾并不贪婪于你的力量,吾看中的,是你身上潜在的可能性。”

  “可能性?什么意思。”

  北落师门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的黑色玉镯,那里面最后一条白丝也湮灭了,无数裂缝出现,玉镯化作粉末,被高楼之风吹得干干净净。

  “时候到了。”他叹气,语中似有几分眷恋与不甘,看向了遥远的天际,说道:“正好回到了第一个问题了,吾为何要掳人。”

  “千年之前,魔主君临三界,残杀了亿万生灵,万仙不可敌,众神不可挡,他强大到无可匹敌。然苍天开眼,终究不忍三界毁于一旦,九尾天尊手执长戟,号令强大之人聚于麾下,与邪魔洪流轰然撞击,竟可略胜一筹!”

  “魔主不敌九尾天尊,被重新封到魔之碎界,然时过境迁,封印已经松动,魔主将重现人间,届时生灵涂炭,三界将再次一败涂地,天地无光,必须有谁站出来!”

  他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悲怆,似乎对以往残酷历史感到痛心,以及对未来苍生劫难的怜悯。

  “可九尾天尊于千年前神魔之战后,贪婪于永生,以至于犯下天条,被神帝打入十八层地狱,后怜悯其以往功绩,特赦其投胎转世便成了你。吾丝毫不怀疑只需要给你点时间,你便可以重新回到天界,再次成为神女之狐,受恩泽供养后再铸战神之名。”

  见北落师门好像并不知道日月妾便是日月玄女,想起我曾威胁过时下飒风不准告诉别人她的身份,刚要出声纠正,但他的下一句话却打断了我的思绪。

  “但是我们没有时间了”北落师门语气中带了许多的遗憾。这时候,空气突然带了几分潮湿感觉,如同风雨欲来。

  我心中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眉头微蹙,问道:“没有时间是什么意思?”

  北落师门猛地转身,目光如同要射出惊雷将我洞穿。他突然这样大的动静让我顿时一惊,指尖微跳,不明所以。

  他话中带了几分放肆,对自己的失态不管不顾,高昂的声音中带了几分绝望:“因为今日封印将碎!魔主将重临人间!”

  “轰隆!”

  望向栏杆之外,那遥远的天边聚起遮天蔽日的乌云,厚重如同大地的被子,轻轻盖上便可碾碎一切,可怕的黑暗不断的蔓延,邪恶的气息随风搅浪,就像一只张大嘴巴的巨兽,要吞噬这整个世界一样。

  宛如灭世的硝烟蜂拥而起。

  “那那是”我仿佛失了魂魄,眼睛直勾勾地看向远处,惊而起身时又碰落了茶杯,寂静的大殿中响起刺耳的破碎声。

  “哥哥哥?”日月妾似乎隐隐间也感觉到了什么,不安地叫我。

  北落师门黯然地点了点头,指向乌云的中心说道:“魔主降临之地,便是十堰王朝的都城。”

  皇城中的紫禁之宫建得高如山崖,我低头便可见万家灯火,明明是白天,天色顷刻暗了下来,百姓们纷纷惊惧地让地上的光明亮起,却无法驱除心中莫名的恐惧。

  “不不”红铁栏杆被我发抖的手一把捏烂,我崩溃地看向十堰王朝,哆哆嗦嗦地呢喃:“吕姨臭老头血月长庭”

  北落师门看着我如今的模样,侧着脸微微苦笑,道:“你问吾为何掳人,当然是为了救你们兄妹啊。”

  “不!”

  在凄厉的狂啸中,远处膨胀到极致的乌云再次爆开,一道道黑烟组成的仿若幽魂一般的东西不断围绕着中心飞向,哪怕神真王朝与十堰王朝相隔数千里之远,肉眼凡胎也能清晰见到这震撼人心的一幕,因为乌云庞大到几乎笼罩了整个世界,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无能的生灵只能在其中瑟瑟发抖。

  庞大的火球包裹着黑色物体从云层中坠落,砸在地面溅起方圆五百里的尘土,狂沙吹满了整片天空,未来整整十年不落。整片大地不断震动,到处是倒塌的房屋与惊叫的人们,而呈现在我眼中的,是一个高达千丈的身影在十堰王朝的领地内缓缓直起身子。

  巨人呼吸之间已成风云,举手投足便可翻天覆地,山脉对他而言不过是脚边的小土丘,江河再深也无法让他陷入,是一个无法阻挡的存在,毁天灭地不过一念之间。

  这便是魔吗?

  “在那样的降临中存活,希望微乎其乎,吾折寿百年屏蔽天机,也只能骗出你们二人,其他人吾无能为力。”

  “不这不是真的”我颓靡于地,心中唯有绝望,来到日月妾身边拥住她。她虽然惊慌于这震动,却没能见识到十堰的惨状,所以不懂我们眼前的场景到底有多绝望。

  那巨魔一脚便可踩碎一座城池,还有什么是能在其中生还的?我只剩下她了,她是我身旁唯一的慰藉。

  日月妾小手抚上我眉间,脸上露出几分忧愁。

  “就没有什么办法了吗?仙人也不敌那巨魔?”

  我询问北落师门,他重新恢复了原来风轻云淡的模样,在漫天摇曳的细雨中,在昏沉的天色中,他轻声细语地诉说最后办法,不知怎的,竟然有几分凄怆。

  “吾一生不知痛苦为何物,天生便知晓宇宙万物,不过短短十年便已成就仙人之位,吾曾迷惘,吾到底是谁,为何如此独天得厚。”

  “吾踏尽世间路,读遍古今书,穷尽神通只为求一个答案,而上天最后给了一个答案。”

  “天地规则周复运转,魔主现世必定扰乱安定秩序,于是天地诞生了吾,吾便代表了天地意志,为的便是在这一刻做出一个选择,是牺牲自己,还是成就自己。”

  北落师门衣袂轻轻飘起,踏出栏杆之外,行走于绵雨之中,随后回身望我,眼中几番潇洒。

  “君影,在一开始见面的时候吾便已经开始选择了,如果你不能击败时下飒风,如果你不能闯过吾神真十道关卡,如果你不能在紫禁伤到吾,那么吾一定会选择成就自己。可惜你都赢了,于是吾便只能选择牺牲自己。”

  “牺牲凭借吾这份天地意志,驱赶巨魔,重补封印,可保三界百年平安,而百年之后,想必你应该已经拥有了足够多的力量去对抗这一场天地浩劫。”

  “真可惜,如果可以的话,吾真想躲起来,不管明天如何,不管生灵如何,反正假以时日,吾定可修成神位,到那时后即便是魔主,吾亦不惧。”

  “可惜可惜了”

  “牺牲自己?”我忍不住说道:“人间界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仙人,我曾见过天子剑王铘,如果能让他帮忙的话,你应该就不用牺牲了吧?”

  北落师门脸上似笑非笑:“天子剑王铘?吾一根手指头就能镇压他。此等浩劫,便是一万个仙人来都没用,这是只有吾才能办到的事情。”

  我沉默下来,原来北落师门竟然强大到这种程度,我能伤他真当侥幸。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时下飒风与时下草草站在日月妾的轮椅后面,看着北落师门飘渺的身影既高大又伟岸,那些曾相伴的日子不由自主地浮现在脑中,忍不住便是一叹。

  离别总是惹人伤心。

  我目光复杂,艰难地回答道:“没有了。”

  “那么吾便去了。”

  交代完了所有事情,他最后只留下这么淡淡的一句,瞬间消失在我们面前。当我们遥望南方,只见到天际有一道白色的光点渐渐变得明亮,替代了太阳,划破天际,划破恐惧,成为了天地间唯一的光明。

  光点速度极快,不过转眼间便跨越了三千里的距离,从巨魔的脚边开始,围绕他巨大的身体转圈,慢慢升腾而起,而每每他经过的地方,黑色烟雾从巨魔身体中涌出,仿佛就像被剑气划伤一般。

  “嗷!”

  巨魔发出仿佛痛叫的声音,那声音震天动地,所有人都捂住了耳朵,即便捂住,耳中依旧嗡鸣作响。

  巨魔伸出比山还要大的拳头,击向光点却被躲开,就在众人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巨魔拳头砸在地上,无数土柱从地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涌出,将光点挤爆,光明霎时消失,倾泻而下的土石就像从天而降的泥石流。

  好在下一瞬光点便从挤爆的土石中飞出,但光芒黯淡了许多。

  似乎要一鼓作气,光点飞上巨魔头顶高处,刹那光芒大作,整片天空都被照亮,世界中只剩下耀眼的光芒而再无他物,地面上的生灵皆不由自觉地闭上了眼睛,只剩下那些修为强大者目不转睛地看着。

  光点的气势提升到了巅峰之后,射出一道贯穿天地的剑气,将巨魔一斩两断,巨魔怒吼着,身体不断冒出黑烟,却又在不断汇合凝聚,仿佛不死之身,光点趁着巨魔没有还手之力时,又挥出几道巨大的剑气,将巨魔斩得四分五裂,随后光点深入黑雾之中,以强大的力量将黑雾全盘托起,扔进了天上的破洞里面。

  光点在半空停滞了一会,仿佛是在对这个世界做最后的留恋,然后一分为九,缓缓汇入破洞之中,贡献了最后的力量,那破洞渐渐愈合,却又无法完全愈合,最后在天上的某一块地方留下裂缝,警醒着世人,一百年后,魔主将再次降临。

  天空恢复了清朗,太阳的光明重新洒入人间,宛如刚才那一切都只是幻影,从未出现过。十堰的土地满目苍夷,大地上的生灵们不断泣颂神明的伟大,可未来的路又该延往何方?

  这灭世的一战让我震惊了,从未想过世间还有这般强大的力量以及这样崇高的人物。北落师门,他为了苍生选择牺牲了自己,这才是真正的大爱。

  我心中百感交集,皆化喉间一叹。而风中依稀还残留着他离去时最后的啸声,几分看淡,几分洒脱。

  “不惑一世帝,伶仃战无还。若北风歌起,应是吾师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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