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杨娲遇害

  第一节</p>

  一九八六年初秋的一个周末，上海虹桥机场国际出发门口，金伊林和将赴英国完成学业的姐姐杨娲告别，临别拥抱时，姐姐在伊林耳边轻声说道：“礼拜天回家时，帮我办个差。”伊林即顺从的点点头。</p>

  杨娲对陪伴在一旁的杏芸笑道：“后悔选择去留学，情愿和你们一起耕耘这广袤的故土。”杏芸有点打浑的味道“革命不分先后，工作不分高低，总之，祖gu一 u亲留着一席之地等你归来发光发热！”杨娲忙打住：“好了，好好，谢谢你和向东方来送我，谢谢。”说完冲杏芸神秘地眨眨眼睛，杏芸知道她指向东方，轻微地怔了怔，杨娲又拍拍伊林，推到她跟前：“交给你了。”然后三人情不自禁地相拥一起，片刻，互道珍重，目送杨娲走向登机大楼消失在人群中，杏芸就拉着伊林赶紧钻进停在一旁的上海牌轿车里，司机向东方随即踩油门往市内驶去。</p>

  车子开出机场一公里时，向东方渐渐地显出轻松表情，坐在副驾座的伊林感到了他的情绪变化“东哥哥，我阿姐这次要很长时间才能回国，你到了机场却不肯下车告别，太不像你了呀。”杏芸坐在后排：“他今天就因为你和你姐的事，才肯冒天下之大不韪，驾驶证没到手就违规开车，按他的处世哲学是绝对不可能犯如此之大忌的。”</p>

  向东方微笑着，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轻声说道：“伊林今天连这虚礼都要计较，也不像平时的你呀。”杏芸又说：“哎，这是她阿姐，最能牵动他神经的人。”向东方说也是。</p>

  一路上红灯c堵车，开了近一小时，向东方的呼机响了，他把车子停在马路边上，去diàn huà亭里回diàn huà。挂完后，向东方一脸严峻和紧张，一反常态快速掉头，向机场方向急速驶去。</p>

  医院抢救室门口站满了jg chá，里面医护人员慌忙地来回穿梭，向东方一行三人冲刺般地来到抢救室门口，向东方高声问道：“谁是任警官”急忙中过来一位头头模样的jg chá，对着向东方道：“什么事？快说。”“我是向东方，刚才回你diàn huà的。她是金伊林，杨娲的èi èi。”没等说话人反应过来，伊林已经闯入抢救室，径直来到杨娲面前，只见她项上c腹部全是血，双眼紧闭，主治医生紧张地指挥抢救，一边警告jg chá：“病人项部c腹部c刀伤严重，流血过多，随时有生命危险！”</p>

  伊林不顾两旁过来的jg chá的阻拦，迅速出手封住二位的肩穴位，冲到杨娲面前，俯着身体呼喊：“阿姐！阿姐！杨娲，我是伊林，我是伊林！”只见杨娲忽地睁开双眼，盯着èi èi，因为项部严重刺伤根本发不出声音，她用眼睛盯着èi èi眨了眨，伊林会意，用力点点头说“晓得！”</p>

  随着杨娲刹那间双瞳射出的明亮目光，她先用左手紧握五指，上下翻了翻，伊林心里喊着“坚强！镇静！”，左手则不断地变幻着手指，发出的讯息只有伊林懂：“备弄”“田园画”“毒品，危”</p>

  约半分钟的时间，杨娲使出浑身力气用两只手的手势示意呼喊道“姆妈，珍重”，即回到昏迷状态。待市缉毒支队一大队队长钟汉率卫家松等人赶到时，杨娲已停止了呼吸，整个抢救过程不到四十分钟。</p>

  伊林被扶到医院楼下一辆商务警车里，钟汉和卫家松在里面，钟汉示意卫家松扶她靠在座位上休息，五分钟后，念及她突失亲人且尚且年轻的原因，钟汉一反常态非常温和地轻声询问：“金伊林，你姐姐临终前，有无讯息传达给你？”伊林微微低着头，面对钟汉的提问，她摇了摇头。经验丰富的钟汉凭感觉相信杨娲在临终前会竭尽全力留下她与歹徒搏斗时所擦觉到的任何有价值信息，而这个获得信息的人目前来看，只能是金伊林。</p>

  钟汉想努力开导眼前的这个女生，希望她能ti g一ng有用的线索：“我很理解你突然失去姐姐的悲伤，找出害你姐姐的幕后主谋，才能告慰你姐姐，所以，如果你得到什么重要线索，一定要如实报给我们，以配合早日侦破此案。”</p>

  钟汉看她仍然一语不发，不免有些着急，不满地心想这丫头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坏了？还是杨娲伤势过重，没留下什么线索？但看她的神情，虽然悲伤苦楚，总体神情还算平和，关键令他不解的是她竟然没有哭，没掉一滴眼泪钟汉准备透露一些当时情景，来激发伊林的愤怒c悲伤情绪，看看能否达到目的。</p>

  钟汉随手拿过一瓶矿泉水递给伊林，伊林没接，说道“你姐姐机智勇敢，不畏qiáng bà一，好样的，令我们全体警员敬仰”话没说完，伊林仰头打断，悲怆地看着钟汉：“敬仰？用杨娲的满腔热血来换取的，不畏qiáng bà一却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危险时刻，不见金色盾牌，生死关头英勇男儿又在哪儿？”</p>

  钟汉被这一席话激恼了，如有芒刺在背，忘了面前坐着的是一位刚失去亲人的女生，竟激动地站起来指着她：“发泄情绪有用吗？能把主谋绳之以法吗？案都破不了，既然是姐妹情深，为什么不肯好好配合调查。”顿了一下自语道，“也未见过你流泪哭泣。”</p>

  钟汉说话顿觉不妥，但话已出口，见伊林用极度痛楚c充满血丝的双眼慢慢扫向卫家松时，身体却一下倒了下来晕在了前排靠椅上。卫家松大步冲上前，抱着伊林的肩看，着急地喊着，掐她命中，出人意外地对钟汉大声吼着：“她没有泪水！伊林不哭泣！”</p>

  钟汉怔了怔，吩咐照顾好伊林，随即来到向东方c杏芸的车上，钟汉感觉刚才的询问非常失败，调整了一下情绪，先对着向东方说：“你虽然通过驾证kǎ一 shi，但毕竟驾证没到手，考虑客观原因，我们可以不追究，但前提是必须配合我们回答你们所知道的。”向东方c杏芸点了点头。</p>

  钟汉：“你们四人都是交大学生？”</p>

  向东方：“我们三人八〇年毕业，即是同学，又是同乡，紧邻。杨娲当年毕业后被英国剑桥录取自费留学，我和杏芸同年进入su zh一u橡塑总厂工作，伊林是去年夏天被交大录取的在校生。”</p>

  钟汉转向杏芸问道：“听说你为帮助伊林单独和杨娲交流，曾用武力阻止jg chá进入抢救室，心情能理解，但你一女大学生，功夫哪里学的，包括伊林。”</p>

  杏芸略一思考，照实回答：“伊林自幼体弱，少年时经常遭遇种种骚扰，‘圣恩寺’主持明德师傅看其独具善根，又有异于常人的聪慧，特地将祖传点穴术授予她，以备防身之用。还邀她的学生全国摔打冠军将伊林收为徒，我见她少时一人练武甚为独单，故经常陪伴左右。”</p>

  钟队又问：“除了摔打c点穴，金伊林还有什么身手？”</p>

  杏芸答道：“速度长跑c蒙古摔跤，我不会。”</p>

  钟汉马上急着又问：“那杨娲为什么没有如此身手？”</p>

  杏芸何等聪明之人，悟出杨娲在机场和人搏击斗过，反问道：“杨娲遇到了谁，我们认识吗？”</p>

  钟汉说：“这个目前不便讲。”杏芸说：“为什么不便讲，杨娲是遇到了毒贩，在明智双方力量如此悬殊的情形下还与之奋力搏斗，最终死于非命，作为亲友，我们连是谁毁了她都无权知道吗？”</p>

  钟汉抓住重点不放：“你怎么知道是毒贩？”加重语气道，“必须如实回答，为了案子！为了杨娲！”</p>

  杏芸后悔一时激动多话，钟队急促的声音：“请回答！”</p>

  杏芸在场回忆了当时情景：杏芸为护着伊林冲进抢救室，帮着拦住了后面上来阻止的jg chá，曾在伊林身边片刻，惊恐地看着躺在血泊中的杨娲：“怎么会是刀伤”</p>

  伊林当时咬牙迸出二字“毒贩”！</p>

  第二节</p>

  缉毒支队一大队的会议室里，队长钟汉率一干缉毒警听取现场勘察结果，最后的结论是：“可以肯定，发生在虹桥机场凶杀案正是我们大队盯了三年的‘吴式贩毒案’延续，他们原想选定杨娲作为目标来帮他们传递毒品过安检关，没想被杨娲识破，而且在这个过程中，杨娲肯定还获得了重要讯息，因此，守在旁边的持刀歹徒对杨娲实施了行凶，shā rén灭口。“</p>

  钟汉下达了支队命令，虹桥凶杀案和“吴式贩毒案”并案侦查，由一大队队长钟汉全面负责。散会时，他单独留下卫家松，探讨着案子，钟汉说，杨娲在临终前虽然已经不能开口说话，但相信她一定用她们姐妹俩共同享有的方式给伊林留下了重要讯息，这点自杏芸讲出“毒贩”二字时，钟汉就坚信伊林那里一定有重要线索。</p>

  钟汉说：“毒贩们注重的是如何毒贩赚钱，不会轻易行凶shā rén，尤其在机场这么显眼的地方，杨娲无意中得到的讯息不但重要，而且有可能是摧毁整个“吴式贩毒案”的密钥，所以，基于你和金伊林是同乡，紧邻的原因，交给你一个重要任务，给你三天时间，多关心安慰她，帮助她料理一些杨娲的身后事，设法从中获取虹桥凶案的线索。”</p>

  卫家松知道钟汉已了解了她和伊林他们几个的关系，派他出这个任务最合适不过了，钟汉笑着对卫家松说：“原来你就是当今令许多女生爱慕的‘吴门三剑客’中的第三剑啊，哎，说说，为什么你高向东方二届，却反而是第三剑呢？”卫家松不好意思：“因为才不如人啊。”又简单给钟队解释了一下，“这称号原是我们学校教导主任的一句戏言，向东方和我同届的高翔不但每每应试kǎ一 shi成绩骄人，关键是平时他们手不释书，记忆力奇好，令我们学校几个老学者都十分敬佩他们的惊人阅读量，所以有了这‘雅号’。”钟汉感兴趣地问道：“那交大高材生，你为什么不去实业兴国，偏偏当jg chá？”卫家松：“高翔c向东方他们立志用毕生精力投入这场伟大的中国式的工业革命中去，实业兴国，创造财富回报社会，而我偏于少年时的英雄情结，现代化经济固然重要，但司法乃国之利器，更需要“高材生。”</p>

  钟汉禁不住站起来用双手扶住卫家松的双肩：“太好了！”脑中不禁浮现出昨天遇见的杨娲姐妹和陆杏芸，“哎，我看那金伊林和陆杏芸也很不简单”</p>

  没等钟汉说完，卫家松接道：“那是自然，特别是伊林，别看她刚入学一年，她的才情和奇特跟我同学高一剑都有一拼。”</p>

  第三节</p>

  星期一，高翔那高大雄壮的身影准时出现在高端宽敞的总裁办公室，a集团是一家中外合资的大财团，高翔虽代表中方出任a财团常务副总，但出资比例高于中方的香港华氏财团一直没有派总经理上任。所以集团内的上下工作实际都由他主管。习惯地扫了扫办公台上各分公司送来的财务周报及经营旬报，这时，助理书南夹着深棕色文件夹端庄优雅地走到高翔台前，极其悦耳的声音：“高总，本周有三个重要商务hu一 d一ng，一是周二上午在hé pg饭店陪同薛副市长接待德国商务团主要成员，并与费罗伊德贝克公司洽谈有关合作研发生产商务乘用车事宜；二是周三下午在威海卫路竞拍三号地块；三是周四上午九点锦汇公寓破土动工，请你出席剪彩仪式。”高翔朝书南摆了摆手：“周三我临时有事去su zh一u，竞拍请徐付总参加吧，这次的竞拍底线我们已有过交流，意见是一致的。”书南继续她不标准，时时夹带英文单词的国话汇报着：“第二家草原图书馆本周六在赤峰巴左去旗林东镇正式免费对外开放，主管小郑来diàn huà请示下一家开在阿拉善盟，还是在马海市？”</p>

  高翔：“阿拉善盟，我会在周六晚上从赤峰过去的。”</p>

  书南：“一k,我马上订机票。卫家松早上来diàn huà说今天上午把车钥匙还过来。”高翔听后顿感意外，见书南走向门口那一刻，又吩咐道：“叫人力资源部明清来一下。” </p>

  明清，江苏省财政厅副厅长兼任su zh一u市财政局局长明君的女儿，生在上海，长在上海，与杨娲c杏芸c向东方他们同年考入，大学毕业后他父亲希望她能在su zh一u工作，但明清执意要去上海a公司，原因她本人最清楚：自见高翔第一眼起，她的心就为他筑起了一道坚固城墙，他那不怒而威，充满雄壮张力的外表以及智慧坚定的内涵，时时冲撞明清那独傲又纯净的心灵。</p>

  片刻，明清来到总裁办公室，她体态轻盈，眉目清秀，最关键的是她有着异于一般女孩所没有的内敛和机敏，成熟而稳重。</p>

  高翔起身拿只六角菱形c花岗石制作的玻璃杯，晶莹通透，用原木小匙放入一匙太湖翠竹，沸水过一遍，过滤后倒掉，再冲入沸水，清香c碧绿，翠竹和着剔透的玻璃杯顿时让人心旷神怡。</p>

  明清不是常人，今第一次见他在周一上午的办公室如此认真地为她冲泡太湖翠竹，肯定遇上了令他心情愉快的事，而且隐约觉得这个愉快的事的主角应该是位女性，让他心动的女性，这个人不是她本人，但应该和她有关联。高翔举着自己手里的玻璃杯，颇有兴致地对明清说道：“明清，本周上班第一件事请您喝杯中ji p斗山太湖翠竹，含义c诚意都到了，希望尽快回复噢！”</p>

  明清：“知遇之恩，明清铭记，只是父亲那里阻力较大，再给点时间。”</p>

  高翔：“理解。这段时间你先着重收集国内外在高端设备c建筑设计c计算机软c硬件开发，当然还包括实力雄厚的顶尖管理人才和xiā一 sh一u人才放在你资料库里，并时时追踪更新，针对a集团目前所需人才作对比分析，提出专业对口的人才猎取方案。这些隶属绝密，目前仅限你我知道。”</p>

  明清郑重点头道：“明白。”高翔对她的工作及处世风格较认同，集团上下能得他如此信任和赞同的没几个人。</p>

  他似乎有点不经意想起来的那样问道：“哎，你在交大读书时，班上是否有个叫杨娲的女生？”</p>

  明清心想：终于点明主题了。“有啊，su zh一u的，多才多艺，清纯可人。”自然而然地问道：“认识一下？”</p>

  高翔显得很平静地答道：“认识了，上次在母校邀请的联欢晚会上。”</p>

  明清想起来了，她本来也在邀请之列，因为临时有事没去成，她明白，高翔不会无缘地提起哪个女生的，除非为了工作，遇上令他心动的。看了杨娲还是第一人。但她觉得杨娲虽然出众，不至于让傲慢的他晚会上见一面就心动啊，她有点不解，因为她太了解他了，不管怎样，让她多少有点不案安。她微微笑着从椅子上站起来说：“我估计现在她已回剑桥上课了，等她回国，我作东，叫上卫家松一起去hé pg饭店吃西餐。”高翔应答道：“好，她读什么专业”她答道：“工商管理。”她想，他可能了解情况后先通过剑桥朋友找关于杨娲的讯息。</p>

  明清走后，她拿起办公桌上的笔，迅速地列了一周各分公司的具体工作进度，一些比较重要的工作连小时的落实进度都标的十分清楚，二十分钟，满满三大页，一手漂亮的行书钢笔字，思路之清晰任务之明确，进度之苛刻，督查及详尽都力求真实地体现出来，这在当时不管是国企还是私企，像这样级别的财团老大一般是做不到的。</p>

  临近中午饭时，卫华急急忙忙过来，本来是想把车钥匙还给i shu处就走的，书南因总裁的吩咐，一直等着他，见到时马上邀他：“卫警官，高总在办公室等您。”</p>

  高c卫二人自大学毕业后，每次的短暂相遇总令彼此带来诸多的快乐轻松，但今天卫家松的神情令高翔意外：“怎么啦，侦破不顺利？”卫家松微微低着头：“嗯，周三su zh一u废园“诱各”不能陪你了，你请明清去吧，可以叫她父亲派个熟人陪你们。“卫家松猛回头，有些吃惊：怎么会在这时提起杨娲？但还是一字一字的告诉他，：“她昨天在虹桥机场与歹徒搏斗时遇害。”高翔睁大了双眼：“什么？机场遇害？昨天？难道周围没其他人了吗？只有一个女生？难道鲁迅笔下的麻木国人灵魂复活在了20世纪八十年代？出现歹徒要靠一个手无寸铁的女生？”卫家松觉得高翔反应过于强烈，这不像平时，自己又不好多作其他解释，想到赶紧去伊林那里，匆匆告别高后，大步走出a集团，朝龙华殡仪馆走去。</p>

  第四节</p>

  高翔听了卫家松传递的消息，只觉悲哀阵阵袭来，甚至感觉心里空空的，按理说，他和杨娲只是有过一次相遇啊</p>

  大概是二个月前，母校组织大型文艺晚会，除去应届毕业生和新生外，还邀请了前几届的优秀学生参加，高翔属主要受邀人员之一。因为当晚有米勒别墅的一个重要应酬，他紧赶慢赶赶到会场时，会务组常老师已经焦急地等候在门口了，看着急急忙忙赶来的高翔，迎上去说：“来得正好，赶上原来的节目顺序，不用往后挪了，赶紧准备准备，还有5c6个节目就轮到你了。”高翔看看常老师左右问道：“李黎呢？我需要和她配合一下，烘托气氛，会务组没通知她？”常老师说：“正要跟你说，她突然不舒服，正躺在医务室，我到时看如有合适的再帮你另找一个吧。”高翔笑着说：“没合适的，我就自拉自唱吧。”常老师边说有数，有数！边急忙安排去了。</p>

  高翔看看节目单，正好下个节目他喜欢，朝大会场径直走了进去，只听报幕员清脆的声音：“下面由八四届京剧票友演出现代京剧《沙家浜》选段，主演：杨娲。”</p>

  高翔是京剧名家谭元寿和童祥苓的超级粉丝，当然也是缘于《沙家浜》和《智取威虎山》这二出现代京剧剧目，可一听报幕上主演杨娲的名字，心想这应该是个女生，不免有所失望。</p>

  幕布拉开，随着西皮导板，把大家带入一个严峻的暴风雨来临的险境中，只见杨娲一个亮相，一个挥手，把军人的威严气质发挥得极致，整个行腔豪迈，坚实有力，慷慨激昂，极富号召力，一段打击乐之后，十八个伤员战士的齐唱，力度加强，语气更加坚实，铿锵有力的警言是对指导员发出号召“要学那泰山顶上一青松”的有力回音。而高翔更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指导员扮演者：杨娲。虽然刚才一句唱腔稍欠火候，但“腔调”老道，那英姿飒爽的一招一式，深深吸引着他，整个舞台上十八战士所表现的英雄气概感染了全场全体师生，响起了经久不息的掌声。</p>

  高翔情不自禁地来到后台，见“十八战士”正有条不紊地卸妆，整理衣物，他的目光停留在“指导员”身上，台上字正腔圆的一句“要学那泰山顶上一青松”唱词及飒爽英姿的亮相，台下竟是如此的清新脱俗，走过去对她赞赏道：“演得不错！”迟疑着又问：“杨娲？”“指导员”明亮的双眸看着他，迟疑着点点头：“嗯是。”其实，今天演这“指导员”的人不是杨娲，是金伊林，八四届的“十八战士”在排练了将近三周后准备登台表演时，主演杨娲昨天去北京英国领事馆bàn li留学事宜，订了当天中午回上海的机票，结果飞机晚点，直至晚会结束，杨娲还坐在回沪的飞机上呢。情急之下，杏芸却是胸有成竹，上场前又有足够的时间合练一下。当然，伊林也非常乐意接这活，一方面可以借此机会过过登台表演的瘾，关键的是帮到了姐姐和她的同学不至于“散场”。她怕对方有疑惑，又加重语气道：“对啊我是杨娲，女娲补天的娲。”可能是刚才演出较为成功的原因，伊林显得兴奋，问道：“你叫什么？表演什么节目？”</p>

  这时，常老师在后面挤上来：“高翔，帮你找到了伴舞的，马上过来。”高翔一边点头，身体却仍对着伊林，难得的笑容可掬：“哎，女娲，会点蒙古舞吗？”自打他走进后台，杏芸就认出他了，毕竟曾是五c六年前学校里出名的男一号啊。她马上接过他的问话，指着伊林说：“她会蒙古舞，还会唱。”她想多个登台机会蛮好，让伊林今天过足瘾。</p>

  高翔顿感兴奋，伸手给伊林：“杨娲，我叫高翔，谢谢。”接着好像怕她不接受似的，马上接着说道，“我把歌词写出来，唱一遍，你随性舞就行。”常老师跑去安排，伊林却不急着合蒙古舞，用手指着他说道：“你就是高翔，堂堂交大‘青英会’里排在向东方c卫家松之前的那个‘吴门第一剑’？”</p>

  她上下扫了她一眼又说道：“藻耀高翔，文采华丽，展翅高飞。”她一边拿过常老师递来的蒙古服饰，一边看着他的脸，言语道：“苦凤骨乏采，则鸷集翰林，采之凤骨，则雉窜文囿，唯藻而高关怀，因文笔之鸣凤也。”说完用狡黠的眼神俏皮地说道，“不要辜负父辈的期望噢！”</p>

  高翔暗暗吃惊，近几年接触了不少读书人，但像金伊林这样的年轻女生几乎没有，太特别了。他甚至觉得能遇上她xg 又快乐。他把写好的歌词放到伊林手中说：“这是我上台演唱的歌词，有少量和声和女生部分，我用蒙古语唱，你那几句用汉语就行，现在我们简单合一下。”报幕员报完：“有请特邀嘉宾高翔上台表演蒙古舞蹈”随着全场的热烈气氛，只听高翔用蒙古语唱道：“蓝天浩瀚，草原披绿牛羊走，沃野苍茫，纵身扬鞭骏马驰”边唱边表演着蒙古男子帅气的舞蹈动作，雄厚宽域的声音顿时扩散到全场每位师生的心里。唱到“极目远眺你挥鞭跃过的万顷绿毯”一句时，只见伊林从他左边走来，明亮的黑眸对着高翔，用纯正的蒙古语接过来唱道：“在连绵逶迤的地平线尽头，思接千载，我愿留下足迹，伏地倾诉你的哀乐，那恒古不变的守候是此生彼此的约定”她的犹如童真般的天籁之声和他浑厚的男中音相得益彰，只见伊林用肢体领悟着歌词的含义，她的身体多以侧向他，眼睛时而极目远眺，时而俯临前方，表情明朗而又坚毅，最后，二人通过优美的旋律，把对草原的挚爱之情浓缩在豪放c粗犷的舞蹈当中，把观众融入到蓝天白云，茵茵绿草的大草原。而高翔在伊林用纯正蒙古语和他对唱合唱时，则一直深深地注视着她</p>

  随着掌声，伊林急忙朝后台走去，又回头对后面的高翔说：“自己编的？行，不是书呆子，再见。”说完喊着杏芸消失在拥挤的后台。</p>

  而当晚高翔则围着那极熟悉的梧桐树道走了好几个来回，觉得今遇上了“迷”一样的学妹杨娲，那么有“腔调”。最后，他决定等这月德国b公司考察回来后，找她聊聊。所以回上海的第二周，就找明清他们了解情况，没想却传来“杨娲遇难”的消息。</p>

  第五节</p>

  杏芸陪着伊林走进殡仪馆，忧虑地问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你母亲，伊林不禁抖了一下，用极轻的声音说：”母亲为减少对阿姐出国的思念，特地安排了本周有9大手术，暂时不能让她知道，太残酷了，会受不了的，得找各适当机会告诉她。“杏芸看着伊林；她母亲生下她时，因为自己的右派问题，精神大受刺激，以至于尚在襁褓中就脱离了母亲怀抱，送回老故居su zh一u“东园”由年迈舅公照顾，6岁时父亲又因公身亡”自幼就承受着同龄人甚至常人都不能承受的种种，现在舅公和姐姐相继离世，不禁心里阵阵酸痛，见向东方已在停放棺木的门口等候，就拉着伊林迎上去，三人一起来到摆放杨娲灵位的棺木前。</p>

  伊林二天的功夫瘦了许多，原来珠圆玉润的身体一下子显得拔高了许多。她双眼紧盯着杨娲的遗容，血丝开始泛上双眼，紧闭的嘴角咬破，鲜血汩汩淌下</p>

  向东方知道嚎啕大哭和“节哀”之类安慰对伊林是没有任何意思的，他在静静的灵堂前，用缓慢的速度轻声诵着鲁迅《野草》中的：“过去的生命已经死去，我对于这死亡大有喜欢，因为我借此知道它曾经存活”试图让她能够因杨娲的死来体现她曾经有过的蓬勃生命，留住杨娲往日的青春画面，死者不可追，生者还需好好活着，因为还有许多事等着她直视现在，面对未来。他看着伊林微弱的情绪变化，用稍带激昂的语言希望她尽快从悲伤中走出来，继续诵着：“我要采尽我的青春的矿藏，直到最后一条矿脉，然后—再见”只听伊林接着诵道：“我们姓拜伦的都死得很早，但要活着，我们的口号就是向前”</p>

  向东方c杏芸听她接着诵出下面句子后，稍稍呼了口气，竟没留意到卫家松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他们三人后面了。</p>

  当天，他们三人陪着伊林回到su zh一u祖屋—东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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