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废园“绣谷”8

  第八节</p>

  伊林对邻座的明清说了声去洗手间，便一路急步出了“怡旷轩”，踏着月色，按着书易所说“西路”方向，找那个和“备弄”漏窗前一样的景致。刚走出轩，便见右边一棵高大的桂树和一座屋舍，四周竹树环绕，格调清幽，伊林轻轻走到屋前，借着月光依稀看到“拙修阉”三字，忽听左边又脚步声传来，回头看，似乎是东哥哥，还有一男一女俩人，她追上去，冷不防那一对男女走近挡住了她的视线，是明子夫妇！想起刚刚酒桌上明子夫人的话，忙拨开俩人欲看个究竟，已不见东哥哥踪影！明子夫人说道：“不要追啦，今后钱树补偿款就到此为止啦！小姑娘，好福气噢！”伊林追问道：“东哥哥给了你们什么？是钱？”她知道向东方没多少积蓄，也晓得他家祖上有些宝贝传下来，她望着他远去的身影，站立片刻，转身朝高芦深林的西路小道摸索着，来找她想见到的景致。</p>

  西路集中了大小池塘数个，遍植白莲，沿岸则是垂柳，古槐和修竹。成片成列，满满当当地种在各处，点缀着一座座楼台亭榭。“拂镜亭”是一座没在水边的六角茅亭，此时，伊林急匆匆想自己一人先找到那景，穿过茅亭一脚大步跨出那亭台阶时，险些滑一跤，不想，低头瞧见池塘里除了自己身后还有二人，回头一看，茫茫夜色下，帘入眼前的是一张毫无生气的表情呆板衰老精瘦的白发老妪，胆大的伊林禁不住哆嗦了一下，但留神一看，竟是奶娘杏娣，远远站着的是个矮胖子，是四倌！</p>

  杏娣紧张上前拉着伊林的手，回到六角亭里，四下看看确定没人，从身上拉下包袱，一层层脱下三层后，一只精致的盒子，她双手捧着，对伊林说：“这是老舅公托我守着的，讲啥辰光看见你姐妹俩到‘绣谷’六角亭时，就把这盒子交给你们，还叫你姐俩沿着这两边景致一路走走看看。”她看好伊林把盒子包好放置进背包后，又哀求似地道：“小林林，阿姐不在了，只有你一个人，不去做啥危险事啊，我今朝总算完成了老舅公的托付。只是我总感觉这东西蛮邪气的，你要当心，不去碰它阿！”她见伊林点点头，就挥挥手叫远处的四倌过来。</p>

  伊林问四倌：“奶娘为啥成了这个样子！差点都认不出来了”四倌讲“娘娘开春后就一直不好，无力，呕吐，身子沉得很。”伊林坚持约好辰光去姑苏城里大医院看专家，杏娣说，过了秋就解放了，她说，她现在是延时着仙人的气息，她的阳寿早已到头了，叫他们不要担心。</p>

  伊林听着奶娘神叨叨的说着：知道奶娘病得很重，四倌到是比去年见时老成多了，说话投足已没了应有的朝气，暮气成成，活脱脱一东村庄稼汉。此时，月色下的“绣谷”被这苍老，厚重的俩身影衬照得更凄凉，孤独，伊林脑中一边浮现刚刚四桌酒席上各道精致的佳肴，一边想象奶娘和四个儿子萝卜干稀饭后的一次次把舌头舔碗情景，她一阵酸楚，张开双臂拥抱他们，瘦弱的奶娘在伊林怀抱里淌着的泪水竟打湿了伊林的衣襟。伊林想振作一下，叫他俩坐在亭子里，她走下台阶，在亭前一块鹅卵石铺设的平地上，激昂深情地唱到：“月照征途风送爽，穿过了山和水，沉睡的村庄”伊林唱做齐全，谭派的一个后空翻，突然发现左边一块高大的湖石h一u én似乎有个人影伏在那，她心一急，后空翻落地没站稳，那人有所察觉，猫着腰准备跑开时，脚下的泥掉进池塘，起阵阵涟漪，伊林基本看清了那人，那熟悉无比的三步大跳，跳出泥潭后，矫健的跑姿，速度之快，是卫家松，自几月前护城河边最后一次见面后，他就象人间蒸发了一样，伊林已有察觉卫家松是某些特殊身份需要，可今儿在这遇见，她还是按耐不住激动：“你，你，你不要跑，我知道你是谁，我能帮你！”又不甘心喊：“等等我，有事告诉你”撒腿想追上去，怎奈杏娣那肯，死命拉住她：“不要追，这夜里厢一脚有鬼的咯！”伊林轻松地笑着回道：“奶娘不迷信，没有的，看，多美的景致阿。”奶娘还是一脸惊慌：“你从小就会翻跟斗，刚才没站稳就是有‘鬼’作怪，小林林，奶娘年纪大了，要管不朝你咧，你下趟千万不可以再来这里了。特别不可以一个人来这里，来，你搭奶娘做个保证，快！”伊林从没见奶娘如此强烈要求自己做那件事，今晚第一次，便依了娘正儿八经作了保证，只见奶娘双手合十：“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保佑小林林平平安安！”</p>

  伊林笑着对杏娣：“奶娘，看，翻二个跟头你看看”她摆好架势：“飞兵奇袭沙家浜同志们，你们看，前面就是沙c家c浜，”全套模仿谭元寿的做功，四倌喝道：“阿姐，帅！”一阵鼓掌，竟涌出来书易，陈侃夫妇，魏紫石，万老板数人。</p>

  这陈侃祖上曾是谭氏名票，今晚他虽听了几句，却由衷赞道：“这小姑娘竟有老生腔调，能唱出谭派特有的清逸豪迈之气，做功也是回肠荡起，大气深邃啊。”这时魏紫石走道她跟前，死盯着伊林，似哀求道：“伊林，再来一次。”轻轻加了“求你了”三字。书易等人自然是好期待，伊林即兴再表演了一次，把郭建光那仁人志士般的刚毅挺拔和方正端庄的精神表现得极致征服了所有人，超脱的豪迈唱腔回响在寂静的“绣谷”各个角落。</p>

  奶娘和四倌告别伊林，伊林拉过四倌，从包里拿出600元，这是今天明清刚给她的奖学金，交给四倌，吩咐每天买荤腥给杏娣吃，并约好时间来城里检查。</p>

  书易c伊林等一行沿着一条纵贯南北的游廊，来到西路庭园，这里主要是实际生活的功能性建筑，由水轩c厅堂c楼阁c花墙等分割成六个大小不同的空间，其最引入注目的是西北角的“见山楼”。站在楼内眺望远处的山丘，小山峰宛如一副展开在红木几案上的画卷。楼前向南凸出一座敞轩，名为：“心听轩”，顶上遮有布幔，在轩中可以边设宴欢饮，边欣赏内外美景，最幽静，雅致的景致便是轩西一池相隔的一块由围墙围出的平地，向北穿过便通向北部的竹园，向南则可进入堂前的二进庭院，第一进，院东面种竹，西面梧桐，堂檐下西端敞开与游廊相通，向北是第二进庭院，整个布局同“东园”备弄漏窗前的景致一模一样，只是规格相应放大了许多，古拙的褐石，高大桐树，挺拔的修竹，特置的玲珑石，绿草如茵的平畴上遍植的芭蕉，粉墙根前，条石板四周郁郁葱葱的书带草，以及地面用碎砖铺设的神秘图案及枯井盖上的“厌胜钱窨”图，都是一模一样。</p>

  伊林注意到，备弄，书易的倪云林故居旧zhà一 piàn及眼前这个格局，只有一处有异，就是梧桐c修竹前的两块一尺余宽的条石并列放置，有异的是：书易旧zhà一 piàn上两条石上各压着一块长满青苔的中型褐色湖石，而此处与备弄“绿津”一样，没有湖石，石条高出地面许些，透过缝隙依稀能看见下面一枯井上的“厌胜钱窨”图形石头盖，魏紫石指指透过“绿津”漏墙的左边对伊林轻声说道：“这左边的景看着比备弄大了许多，咱们称‘竹悟径’如何！右边谓‘焦石槛’怎样？”伊林“嗯，好。”</p>

  在场六人，似乎都盘恒在自己的思绪里，书易思他的古绘画，陈侃夫妇想着高翔“绣谷”的任务，修复还原。魏紫石和万老板同样是心事重重望着月光下的冷景眉头紧锁陈侃虽是设计师，但一向极看重伊林的才气，对于古文化c古庭园尤为赏识，此时他把这两天一直没有结果的问题讨教他：“伊林，西路这边虽然古建筑集中，却年久失修，无从打理，真真正正似个‘废园’，想象中这里原先应是个极美的地方，按着高总修复与还原你怎么看？”</p>

  伊林把一路过来所看道的捋了捋，回道：“陈博士，如果我来修复，先给每个景致段落按上文化符号，像这一块，”她用手左右上下比划着：“修竹，可提‘竹主居’，这里‘蕉园’，这个轩提‘来青轩’意：坐在临水敞轩的平台前，极目远眺。取之王维”日落江湖白，潮来天地青。”她转过身，对着陈侃又道：“还有，刚才我们走过的那个六角茅草亭我仔细看了看，也没符号，可提‘拂镜亭’”，陈侃早已拿着一张大的铅画纸垫着文件夹边看伊林，边手下涂鸦似的写着，听到这，忙问：“可有意境？”又道：“说慢点，慢点”伊林呢喃笑了笑：“那个茅草亭最适合欣赏周围山林在水中的倒影，亭外梧桐耸拔，湖石灵秀，柳丝如带，波平如镜，仿佛可以抚琴动操进林木皆响。”陈c苏c书易皆赞美叹,陈：“妙啊，柳丝如带，波平如镜‘拂镜亭’明天白天我们再来体验，唉，这江南的古园林真的是一朵奇葩，集诗c歌c画c书c影c舞c为一体内涵极为丰富，博大精深呐。亦谦，这恐是我们江南独有的一绝啊！”魏紫石补充道：“用草书写：”“傍湖峰影入，抱席水如茵”挂在其中对称二杆柱上。”陈：“等等，再重复一遍，你写，你来写”</p>

  陈侃指指前右方几棵高大梧桐树及紧挨着的一方水池，请教伊林和魏，她们一行来到方池边，伊林伸手摸了摸梧桐叶，凭住呼吸，深深吸闻了一口气，指指梧桐树木：“碧桐岗”，又指指下方方池水：“洗梧池”，突然，她揉揉眼睛，对着池中再仔仔细细看了看，竟发现几十条大小不等的死鱼翻在池塘里，在场人各自猜说不一，倒是万老板轻巧地说了句：“可能前几天连着下雨，老人们不是常说初秋雨落在身上容易生病，何况鱼呢，季节变换原因。”伊林发现万老板一直没怎么支声，现在为死鱼倒是说了一通，她盯着他好奇的看了会。</p>

  伊林今晚即已看到惊人相似的第二处“绿津”，手里紧紧抓着包里有杏娣传递给的物件，一个与“绣谷”有关与姑苏秦氏c杨氏有关的重要物件，便想着赶紧回“东园”，魏紫石似乎看出她的心思，招呼大家原路返回，伊林欲搭万老板便车，见高翔已站在“绣谷”门口的停车处等她。高翔：“今晚还有事，不能送你回城”边说边拿出一个用牛皮纸裹着的大纸包，递给她：“这，是给你的。”伊林问：“什么啊？”高微微一笑：“洗发水”伊林：“什么牌子？”他答：“欧雅莱。”走近一步，几乎贴到了伊林的身体，温情嘱咐着：“今累了一天，回家好好睡一觉，明晚7点我在沧浪亭‘真山林’等你。”虽是普普通通的话，在伊林听来却有灼热的情冶般感受，她随他来到万老板车前，他帮她拉开车门，注意道她回力鞋松带了，他帮她系好，轻轻拍拍她的头，微微一笑，算是告别，关上车门转身时，见书易背着个大背包，匆匆赶来，高翔紧邹眉头：“今晚陈博士等你一起测绘几个数据的”书易边拉车门回道：“放心吧，全都安排好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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