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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二章 洞葬

  我搞不清楚什么是洞葬,就问阿霞。阿霞解释道:“洞葬是苗族的一种习俗。很多苗族分支都有洞穴崇拜,究其本源,甚至要追溯到苗民的祖先蚩尤。相传,蚩尤在逐鹿被黄帝打败后,部落剩下的人就逃到了南方,没有地方住,只能找些洞穴钻进去。就连战死的蚩尤,也把他残存的尸骸放在洞中,等待有朝一日,部落能够东山再起,重振雄风,打回黄河,征服华夏。久而久之,带着这种希冀,苗民的遗体都不愿入土,而是入洞为葬,静静等待回归两河的时刻。这种信仰流传下来后,苗寨里要是死了人,寨里的长者就会选一个晚上,由成年男丁把棺材抬到断崖上或者半山腰的无人洞穴中停放,而不是像我们汉人,挖坟选冢,入土下葬。而且,按照古规,洞葬的队伍还不能走有人走过的路,也不准用kǎn dā一开路,而必须走一条陌生的路,由几十个人抬着棺木前拉后推,将沉重的棺木送到一个没入过葬的洞穴中,把棺柩整齐地放置在用碗口般的古木钉成的“井”字栅栏里,然后一齐转身离开,任何人都不能回头再看一眼灵柩。而且从此以后,寨子里的人也不能再走进这个洞葬地。说起来,规模较大的洞穴,甚至有百余具棺材齐聚一个葬室的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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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俩说话间,风水周也含糊地回答大川叔,表示看不出是否是他来过的洞穴。毕竟是很多年前的事情,我们也没有追问。一行人继续前往溶洞内部,走着走着,阿霞和大川叔陆续发现几件碎银器,跟我之前发现的那个类似,似乎是银制帽子的穗子。我们交换了下意见,更加确定这是一个洞葬墓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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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走了一小段路,我想起之前烧着的尸花鬼藤似乎往洞穴深处跑了,有些担心,紧紧跟在大川叔后面,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手电扫射的地方,生怕那一人高的大花苞又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突然,身后的阿霞拉了下我的衣服,让我顺着她的手电光看去。只见远处的一丛杂草后面,一团漆黑的影子,一动不动地映在墙上,鬼森森的,仿佛一个蜷缩的怪物。我不寒而栗,赶紧拍拍身前的大川叔,让他慢点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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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川叔自然是看到了。但他毕竟见过很多世面,胆子比我们大得多。他看那团影子很奇怪,并没有随着我们的手电光晃动而显现出真身,步伐愈发谨慎,带牵我也变得紧张起来,但又不敢说话,只得大气都不敢出地跟着他慢慢地往那草丛走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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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大川叔似乎想到了什么,只见他快步走到那草丛前,猛地一分,把我吓得不敢愣在原地,生怕有什么东西又突然跳出来。谁知,草丛后面竟然空无一物,那团所谓的黑影,其实是一个岩壁上的洞穴。只是远远照过去,手电光显得有些发散,又和草丛的投影混杂在一起,黑漆嘛唔地看不清楚,才误以为是什么东西的投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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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用手电照了下这个岔洞,光线照到不远处,遇上拐弯就停住了,依旧不知通到什么地方。我们一合计,觉得还是先沿主路走到洞底看看再说。又走了大概五六十米,洞穴开始变宽变大,我们见状加快了脚步。只觉离那洞葬的墓室将近,我心里一阵兴奋,突然发现脖子里凉飕飕的,用手一掳,抓住一条细长的小蛇,让阿霞用手电一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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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妈呀!这不是那水潭里见过的子母蛇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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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等母蛇张嘴吐出小蛇,我赶紧把蛇往岩洞上一甩,退后了几步。大川叔自然也发现了异状,我们仔细一看,又在四周发现了几条菜花蛇样貌的子母蛇。用棍子挑飞这些小蛇后,大川叔从随身的腰包里拿出一小包药粉,倒出一小撮,掏出防水火柴点着,升起一缕细而紧密的青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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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青烟也奇怪,初时只冉冉上升,被大川叔轻轻往前吹口气后,竟像有意识一般,径直往洞穴深处飘去。我只觉得奇怪,却不敢贸然发问,生怕打断聚精会神的大川叔。须臾,从洞穴深处刮出一阵腥风,随即一股恶臭差点将我熏到,阿霞和风水周的情况也是类似,大川叔好些,但还是掩住了口鼻,站起身示意我们退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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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身走了一段,没有再闻到奇怪的恶臭,也没有看到子母蛇爬出来,我心中稍安,于是问大川叔他刚才使的又是什么神通?他也不避讳,说是一种“听风探路”的功夫,但他自己功夫不到,还不会“听”,只能用那药粉,点起灵风,靠闻那探路归来的罡风,才能辨识前头的险恶。他只记得授他药粉的高人说,如果吹回来的是恶风,那么前头,不是藏尸地,就是养蛊坑。这么说来,那奇怪的子母蛇,八成就是从前头的养蛊坑里爬出来的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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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头走到岔洞口,大川叔看了看防水表,已经四点差一刻,为了节约时间,决定直接进岔洞探索。我们自然是无异议的,既然风水周上次来的时候没有进过养蛊洞,那么他口中的洞口,铁定不是这个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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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岔洞只容得下一个人弯腰通过,我们只得一个个矮着身子顺次往洞里钻,只有那风水周,稍微低起头,就能小跑通过。顺着这个逐渐往上爬升的洞穴前进了一段路,洞内空间又再一次变得宽阔起来,我心中一紧,大川叔也把手伸入腰包,似乎在考虑是否要再来一次“闻”风探“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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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等!”阿霞突然轻声制止了大川叔,把我吓了一跳。我们按她的要求,关掉了手电,却看见前方拐角处,竟然朦胧亮了起来。我们顺着亮光走去,四周越来越亮,洞穴也越来越宽阔,不开手电也看得清楚起来。随着我们拐过一堵屏风般的岩壁,已经赫然看清自己已经站在几十口朽木棺材中间,而不远处刺眼的亮光,却正是从那开阔的洞口照进来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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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才是真正的洞葬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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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位于洞口的石室光线充足,阿霞粗略清点了下,位于“井”字形木架上的棺柩足足有三十来具,都没有叠放的,只密密麻麻堆做一层,整齐地排成四排,或头朝里,或头朝外,似乎按某种规律排布的一般,紧凑地摆放在这纵深十多米,宽亦十多米,高五六米的宽敞洞室里。棺柩间的“井”字木栏间只能堪堪容一个人侧身挤过,狭窄的缝隙里,竟稀稀疏疏地生长着好些过膝高的灌木。那灰白色的灌木修长的叶片上,不时渗出滴滴吸收了洞口水雾凝聚而成了露珠。眼看这些干朽的尘封棺柩和夹杂其间生出的繁荣草木竟相处得如此和谐,我不由暗自嗟叹生长与死亡的轮转无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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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抬头四望,溶洞顶上犬牙交错地垂下各式各样的石柱和石笋,吓得我赶紧让开,生怕头上的石幔一言不合就断裂落下一条条尖利如刀的钟乳石。走过错落的棺柩,我看那洞口开阔,水气充盈,心想,之前烧着的尸花鬼藤,如果没进养蛊坑,估计八成是从这里给逃走的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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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霞研究了下这些棺材的质地纹理,感觉平平无奇,提议打开一具棺材看看情况。风水周却不以为然,冷言嘲讽道:这么多年来,放在这么显眼位置的棺材,里面怎么可能还会有东西。说着,不屑一顾地坐到一边,摆弄起他的八卦盘来。我突然感觉躲在黑墨镜后面的他显得有些焦躁,似乎在意着一些别的东西,却又不明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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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好大川叔比较爽快,配合着阿霞,挑了一具相对完好c位于光照明亮处的船型棺,用折叠铲子沿着棺盖撬了一圈,松了松底盖合缝处的阴阳扣,然后才招呼我帮忙开棺。空间狭小,两人只能合力抬起盖板,从“井”字架的下面把盖板抽出,放到一边。刚站起身,阿霞已经戴着挖掘手套,捡起一根木棍,扫去了棺内沾满尘灰的一大片蛛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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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仔细一看,棺材里外都已风干,葬主也已经干缩成一团,早看不清面容,阿霞只能勉强从服饰上看出这应该是个黑苗族女人。葬品也平平无奇,也就一个银质头饰,一只项圈和一对手环,以及一对脚环,还算聊胜于无。阿霞不是耳朵,自然不会乱顺东西,只见她取下手环,端详了下,只把一只收入文物袋里准备带给其他人研究,却把另一只放了回去。然后,她又用相机照了几张头饰和项圈的zhà一 piàn,就请我和大川叔把棺材板归位。一旁的风水周早等得不耐烦了,见我们总算折腾完毕,拍拍屁股站起身,出了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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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阿霞跟着大川叔走出洞口,穿过一层水帘,站在石台边上,突然发现四周有点眼熟,原来这不正是我们之前从断崖降下时,路过的其中一个平台吗!只是当时顾着追梁虎和张燕,没有仔细搜查,否则,早就发现这个洞葬穴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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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大川叔和风水周把从瀑布顶上降下来时看到的情景说了说,大川叔建议去其他的平台上看看,说不定暗藏进入的入口。风水周也从天地盘里找到一个方向,于是四人就顺着他推演出的方位,向南爬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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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伏下身爬过一段十多米长,时不时漏下水流的潮湿缝隙,我只觉膝盖骨时不时顶在这冰冷坚硬的岩石上,跪得我生疼。好不容易穿过一道水帘,我才得以站起身,来到一个记不清之前是否见过的石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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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详了一会面前的岩壁,风水周兴奋地扶了扶墨镜,擦了擦一块青绿交替的苔藓,从旁边找到一个两寸长,半寸深的凹陷,激动地拿起鲁班尺,用铜制尺身一比,得意地指指那苔藓下露出的条状凹陷,对我们说道:“就是这!这就是我二十年前用这把铜尺做下的记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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