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七十六、出嫁
次日一早，陆衍是被门外的鼓乐声惊醒的，睁眼四顾见陆循已然不在他床上，又看了看时晷，见已是未时，看了昨夜值勤当真消耗了她不少精力，竟睡的如此深沉，连陆循起身出门都为察觉，摸摸额头隐隐有些发烫，庆幸昨夜听了厨子的话将那碗热姜汤一口灌下，立时发了一身热汗，因此今早才只是有点发烫，不然就昨夜的情形必然是要发烧的。</p>
陆衍揉揉有些发紧的太阳穴，听见外面鼓乐声越发高昂，回想了一下，是了，今日是姬水烟入宫的日子，难怪这般喧闹。走到茶桌前见桌上放着她早上带回来的早饭，看上去丝毫未动，只那碗姜汤喝完了，想来陆循还在生气，陆衍一时更觉头疼，索性也不理，现在的她也没心情照顾他的感受了，皇帝纳妃以后便是凌王娶亲，照秦九遥的说法发兵就在那几天，她实在没时间消耗在这些事情上了。随手拿起桌上的早饭，陆衍权当是午饭解决了。</p>
原本依照惯例，皇帝册封贵妃，都是在宫里挑选有才德的妃嫔，就其功劳封赏，因此大部分贵妃皆是一步步从底层的宫女子当起的，不会像皇后一般是直接从宫外迎娶进宫的。不过凡事皆有例外，如之前的洳贵妃便是先帝直接从宫外抬进宫的，这是因为先帝对其珍视爱护，因此破例无须层层把关便将她直接迎娶入宫。而现在的姬水烟也是如此，皇帝选秀女四年一轮，上年已经选过，因此要姬水烟再等三年，即便她愿意，皇帝也是等不及的，况且这桩婚事俨然是皇帝为了操控姬府的手段，便是有再多的人以族制为由加以阻拦，皇帝也会想尽一切办法立即迎娶姬水烟入宫的。</p>
陆衍今天破例放假，因此也没急着出去看热闹，一则皇帝纳妃与她无关，二则外间声势如此浩大，可见皇帝是成心要让全浔州的人都知道姬府千金入主贵妃之位，将来若是姬府连同凌王起义，他也能借百姓的舆论干扰姬府的行动，因此才故意这般隆重。但即便皇帝再怎么故意要闹得世人皆知，皇家规矩放在那里，纳妃乃是大事，闲杂人等哪里能随意走动探看的，定然早早布置好了守卫，以防意外发生。</p>
听着外间礼炮隆隆，皇后入宫乃是正午时分，自正宫门而入，过正乾门到定乾宫，与皇帝过宗祠祭拜，再回定乾宫合卺交杯，完成仪式。姬水烟册封的乃是贵妃，即便身份已是极其贵重的人，说到底还是妾，自古妾不如妻，入宫之时不得穿正红嫁衣，只能穿浅红色礼服，且不得从正乾门入宫，只能从一旁的角门而入，再穿过亁街到的定乾宫，因是妾，所以其身份宗碟不得入宗祠，所以便省去了入宗祠祭拜的环节，而且也没有合卺交杯等这些正妻才有的礼节，是直接梳洗干净便送入定乾宫伺候皇帝的，如此以示对后位的尊崇与敬畏。</p>
此次皇帝为表对姬水烟的恩宠，还特意命人发放礼炮，吹奏鼓乐，整个皇宫也一概低迷的气场变的有些许热闹起来，只是这其中隐含的想法也只有明眼人才能看得清楚。</p>
陆衍推门而出，只见外面天空阴沉沉的，门前积雪早已由洒扫内侍清理干净，只余墙头半臂高的雪墙在证明着昨夜暴雪的激烈。照理说昨夜下了如此大的暴雪，今日也该是个晴朗的好天气，可陆衍看向这阴沉的天空，总觉还会有一场暴风雪将要来临。</p>
宫里礼炮隆隆，热闹非凡，姬府里却是一派愁云惨雾。一早宫里便来了规矩嬷嬷为姬水烟梳洗妆点，霁红一早也被惊醒，此时站在一旁还有些发懵。出嫁事宜皆是宫里的人来做，她这个贴身丫鬟反倒无事可做，什么事都接不上手只得侍立一旁，远远看着xiǎ一 jiě坐在梳妆镜前，脸上既没有出嫁的喜悦，亦没有离家的哀愁，只是淡淡的，很平静地由着那群嬷嬷给她妆点，即便她们嘴上皆说着道贺祝福的吉祥话，xiǎ一 jiě也未曾展颜，只摆手命人打点了些红包利事便仍旧那副表情坐在那里。想来自昨日xiǎ一 jiě独自一人出去散心之后回来便是这样了，一直呆呆地坐在窗前不知想些什么，昨晚更是一夜未眠，霁红实在有些担心xiǎ一 jiě能否支持到婚礼结束。</p>
这些老嬷嬷专职伺候皇室宗亲的婚礼，什么样的新娘子没见过，有喜极而泣的，也有悲伤愁离的，可个个皆是对婚事满意期待的，倒是像姬府千金这样平静，不哭不笑的还是头一次见，但见她谈吐举止皆是礼数周全的，便都觉得这姬府千金非等闲闺阁xiǎ一 jiě，想来能得皇上如此另眼垂青的，必然有其过人之处，将来说不定会有一番大作为的。</p>
于是这些嬷嬷皆存了讨好之意，见这位准贵妃不喜热闹，便都闭上嘴，只尽心侍奉，一时间房间里寂静无声只余钗环摇曳的玲珑之声，直到姬夫人的到来才打破了这场宁静。</p>
临近出嫁时辰，姬夫人才被拦在院门口的宫人告知可以进去见姬水烟。皇室婚嫁不比寻常百姓人家，规矩众多，为讨吉利避晦忌，是不能发出一丝哭声的，因此新娘出阁之时家人与新娘子照例是不能见面的，因此姬夫人一听到让她去见姬水烟时只觉是在做梦，呆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在那宫人的催促下，急急收拾了一下妆容，在丫鬟的搀扶下步履蹒跚地走到姬水烟的住处外，又被拦住等了一会儿，那宫人将一应要求都细细告诉了姬夫人，嘱咐道：“如今姑娘身份尊贵，依例即便您是生母，这见了面也要尊称一声贵妃娘娘，这是规矩，不可僭越。”</p>
姬夫人忙点头称是，那宫人见此拢起手又道：“还有，这原本依照宫里的规矩，这出嫁之前母女是不得见面的，为的便是担心母女相见一时悲起，控制不住情绪，若是出了哭声那可就是犯了大忌讳了，对于姑娘将来的前程也是有碍的。因此啊，原是不让您进去见姑娘的，只是皇上看重姑娘，今早上特意嘱咐了让破例见上一面以表宽慰之意，只是夫人可千万别忘了刚才说的这些规矩，以免犯了忌讳就不好了。”说着宫人拱手一揖示意自己总算讲完了。</p>
姬夫人急着去见姬水烟，哪里还会管她这些虚礼，只点头道自己都知道的。那宫人见此也不再多语，见时辰差不多了便命人放行，姬夫人便在丫鬟的搀扶下往主卧而去。</p>
姬水烟呆坐在梳妆台之前，发饰已然完成，浅红的嫁衣绣着蝶穿百花，而不是寻常嫁衣上绣的凤凰，还是因为她只是妾的身份。只是宫里的针织坊的宫人皆是数一数二的好手，因此这嫁衣穿在姬水烟身上反倒衬得她面如桃花，极是明丽，即便未施粉黛也是惊艳众人，几个小宫女更是好不避讳地夸道：“姑娘真是似天仙下凡一般，这嫁衣穿在姑娘身上真是熠熠生光，比挂在栏上美多了！常说人靠衣装，到了姑娘这儿却是调了个个。难怪皇上如此爱重姑娘，将来姑娘可要照顾奴婢等才是呢！”</p>
伺候未来贵妃入宫本就是件肥差，若是伺候的好了说不定还有机会近身伺候，试想在贵妃跟前当差比之在其它妃嫔那里当差，两者的地位身份都是天差地别的，待遇自然更是不可相提并论的。因此这些小宫女都卯足了劲想要讨好姬水烟，以求将来得个好去处。</p>
那说话的宫女自然也是存了这个意思，因此什么好听便说什么，想着女儿家皆是喜欢人夸她姿色好看的，她这般说哪个女子不会高兴。正想着姬水烟怎么也都会给她一些赏赐之类的，说不定就此将她列入梓辰宫宫女之列，如此自己便是飞上枝头了。</p>
结果姬水烟却只是微微一笑，那笑容虽美，在众人眼中却总觉带了一丝苦意。姬水烟吩咐霁红拿一些散银作为赏赐便再无二话，那宫女悻悻然拿了赏银，只得尴尬道谢，在其他宫女嘲笑的眼神中退了下去。</p>
正在姬水烟遒自发呆的时候，姬夫人来了，俩母女一见面便眼泛泪光，正要垂泪，旁边的教养嬷嬷忙阻止道：“姑娘，夫人可万万不可哭出声来，这是犯大忌的，千万莫忘了。”说着还用眼神示意一下，意思明显是在告诉她们后果非常严重。姬夫人刚才一时忘情，如今才想起来刚才那名宫人的警告，忙缓气忍下泪水，而姬水烟在她母亲的眼神示意之下勉强忍住了悲伤。两人正要说话，一旁妆点嬷嬷又道时辰将至，要上妆了，便将姬水烟拉回梳妆台前，姬夫人虽心中不满，但也只能坐到一旁看着姬水烟任人摆弄，想到母女即将离别，心下更是不舍，心中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眼看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急得越发伤心，好不容易稳定下来，见周围皆是宫里派来的人，不好说些私密的话，便将女子出嫁母亲的一些经验教诲慢慢详细地告诉了姬水烟，姬水烟心里也是极为不舍，又碍于众嬷嬷的监视，只得强忍泪水一一应下。</p>
待到姬水烟妆点完成，众人又是一阵猛夸，随后便是吉时，姬水烟在众人的催促下带上了盖头便被簇拥着出了房门，由始至终母女俩也未曾面对面说上一句话，可见皇帝那句见上一面真的只是见一面而已，姬夫人倚着空无一人的房间的门框慢慢下滑，累积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再也忍不住地夺眶而出，为了不使旁人听见，急用手帕死死捂住嘴巴，蹲坐在地上呜咽不止，哭得肝肠寸断。</p>
而姬水烟在众人的簇拥之下匆匆辞别了父亲，便在大哥的背负下上了花轿，听着轿外震天的锣鼓声，姬水烟这才有了些许出嫁的感觉，恍然之间以为自己只是嫁于寻常人家，可眼前的一片浅红又无不在昭示着她如今的身份，瞬间又叫她如坠云端，噩梦惊醒，颓然将紧握的双手松开，姬水烟心想这将来的路当真是再无希望可言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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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衍揉揉有些发紧的太阳穴，听见外面鼓乐声越发高昂，回想了一下，是了，今日是姬水烟入宫的日子，难怪这般喧闹。走到茶桌前见桌上放着她早上带回来的早饭，看上去丝毫未动，只那碗姜汤喝完了，想来陆循还在生气，陆衍一时更觉头疼，索性也不理，现在的她也没心情照顾他的感受了，皇帝纳妃以后便是凌王娶亲，照秦九遥的说法发兵就在那几天，她实在没时间消耗在这些事情上了。随手拿起桌上的早饭，陆衍权当是午饭解决了。</p>
原本依照惯例，皇帝册封贵妃，都是在宫里挑选有才德的妃嫔，就其功劳封赏，因此大部分贵妃皆是一步步从底层的宫女子当起的，不会像皇后一般是直接从宫外迎娶进宫的。不过凡事皆有例外，如之前的洳贵妃便是先帝直接从宫外抬进宫的，这是因为先帝对其珍视爱护，因此破例无须层层把关便将她直接迎娶入宫。而现在的姬水烟也是如此，皇帝选秀女四年一轮，上年已经选过，因此要姬水烟再等三年，即便她愿意，皇帝也是等不及的，况且这桩婚事俨然是皇帝为了操控姬府的手段，便是有再多的人以族制为由加以阻拦，皇帝也会想尽一切办法立即迎娶姬水烟入宫的。</p>
陆衍今天破例放假，因此也没急着出去看热闹，一则皇帝纳妃与她无关，二则外间声势如此浩大，可见皇帝是成心要让全浔州的人都知道姬府千金入主贵妃之位，将来若是姬府连同凌王起义，他也能借百姓的舆论干扰姬府的行动，因此才故意这般隆重。但即便皇帝再怎么故意要闹得世人皆知，皇家规矩放在那里，纳妃乃是大事，闲杂人等哪里能随意走动探看的，定然早早布置好了守卫，以防意外发生。</p>
听着外间礼炮隆隆，皇后入宫乃是正午时分，自正宫门而入，过正乾门到定乾宫，与皇帝过宗祠祭拜，再回定乾宫合卺交杯，完成仪式。姬水烟册封的乃是贵妃，即便身份已是极其贵重的人，说到底还是妾，自古妾不如妻，入宫之时不得穿正红嫁衣，只能穿浅红色礼服，且不得从正乾门入宫，只能从一旁的角门而入，再穿过亁街到的定乾宫，因是妾，所以其身份宗碟不得入宗祠，所以便省去了入宗祠祭拜的环节，而且也没有合卺交杯等这些正妻才有的礼节，是直接梳洗干净便送入定乾宫伺候皇帝的，如此以示对后位的尊崇与敬畏。</p>
此次皇帝为表对姬水烟的恩宠，还特意命人发放礼炮，吹奏鼓乐，整个皇宫也一概低迷的气场变的有些许热闹起来，只是这其中隐含的想法也只有明眼人才能看得清楚。</p>
陆衍推门而出，只见外面天空阴沉沉的，门前积雪早已由洒扫内侍清理干净，只余墙头半臂高的雪墙在证明着昨夜暴雪的激烈。照理说昨夜下了如此大的暴雪，今日也该是个晴朗的好天气，可陆衍看向这阴沉的天空，总觉还会有一场暴风雪将要来临。</p>
宫里礼炮隆隆，热闹非凡，姬府里却是一派愁云惨雾。一早宫里便来了规矩嬷嬷为姬水烟梳洗妆点，霁红一早也被惊醒，此时站在一旁还有些发懵。出嫁事宜皆是宫里的人来做，她这个贴身丫鬟反倒无事可做，什么事都接不上手只得侍立一旁，远远看着xiǎ一 jiě坐在梳妆镜前，脸上既没有出嫁的喜悦，亦没有离家的哀愁，只是淡淡的，很平静地由着那群嬷嬷给她妆点，即便她们嘴上皆说着道贺祝福的吉祥话，xiǎ一 jiě也未曾展颜，只摆手命人打点了些红包利事便仍旧那副表情坐在那里。想来自昨日xiǎ一 jiě独自一人出去散心之后回来便是这样了，一直呆呆地坐在窗前不知想些什么，昨晚更是一夜未眠，霁红实在有些担心xiǎ一 jiě能否支持到婚礼结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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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出嫁时辰，姬夫人才被拦在院门口的宫人告知可以进去见姬水烟。皇室婚嫁不比寻常百姓人家，规矩众多，为讨吉利避晦忌，是不能发出一丝哭声的，因此新娘出阁之时家人与新娘子照例是不能见面的，因此姬夫人一听到让她去见姬水烟时只觉是在做梦，呆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在那宫人的催促下，急急收拾了一下妆容，在丫鬟的搀扶下步履蹒跚地走到姬水烟的住处外，又被拦住等了一会儿，那宫人将一应要求都细细告诉了姬夫人，嘱咐道：“如今姑娘身份尊贵，依例即便您是生母，这见了面也要尊称一声贵妃娘娘，这是规矩，不可僭越。”</p>
姬夫人忙点头称是，那宫人见此拢起手又道：“还有，这原本依照宫里的规矩，这出嫁之前母女是不得见面的，为的便是担心母女相见一时悲起，控制不住情绪，若是出了哭声那可就是犯了大忌讳了，对于姑娘将来的前程也是有碍的。因此啊，原是不让您进去见姑娘的，只是皇上看重姑娘，今早上特意嘱咐了让破例见上一面以表宽慰之意，只是夫人可千万别忘了刚才说的这些规矩，以免犯了忌讳就不好了。”说着宫人拱手一揖示意自己总算讲完了。</p>
姬夫人急着去见姬水烟，哪里还会管她这些虚礼，只点头道自己都知道的。那宫人见此也不再多语，见时辰差不多了便命人放行，姬夫人便在丫鬟的搀扶下往主卧而去。</p>
姬水烟呆坐在梳妆台之前，发饰已然完成，浅红的嫁衣绣着蝶穿百花，而不是寻常嫁衣上绣的凤凰，还是因为她只是妾的身份。只是宫里的针织坊的宫人皆是数一数二的好手，因此这嫁衣穿在姬水烟身上反倒衬得她面如桃花，极是明丽，即便未施粉黛也是惊艳众人，几个小宫女更是好不避讳地夸道：“姑娘真是似天仙下凡一般，这嫁衣穿在姑娘身上真是熠熠生光，比挂在栏上美多了！常说人靠衣装，到了姑娘这儿却是调了个个。难怪皇上如此爱重姑娘，将来姑娘可要照顾奴婢等才是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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