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七回 亲兄弟两军对峙 刘戴周三道出
第五十七回 亲兄弟两军对峙 刘戴周三道出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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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镜而立，镜中的形象身穿金色战甲，冠带c挂坠都一丝不苟，衬托出主人的豪迈雄武之气。司马睿满意的点点头，他很少这番打扮，不由得对着镜子摆了几个姿势。此情此景，让笔者不由联想起后世那些土豪玩家来，一身鲜亮的皮肤，中看的很。</p>
北军中侯钟雅此时求见，告知司马睿，朝廷大军已在城西集结完毕。司马睿轻舒一口气，握着佩剑大步离开，登上马车，由钟雅引着赶往城边。</p>
此刻城西的空地上，旌旗蔽空，甲光曜日，激昂的鼓角声此起彼伏。六万多朝廷大军由南向北依次排开，绵绵延延一眼望不到头，正在城下静候军令。</p>
此番决战司马睿志在必得，将朝廷所有的兵马都调了过来，连内城防守的兵力都不留，只剩下少数精锐和一些杂兵看门护院。</p>
司马睿虽然声称要挂帅，却没有离开内城的打算，只是站在城楼上检阅诸军。司马睿站定后，城下诸将纷纷下马，率领部属齐身下拜，山呼“万岁！”</p>
听着一浪高过一浪的呼喊声，司马睿心潮澎湃，满面春光，忙不迭的挥手致意。诸军见此情景，呼喊的更加卖力，“万岁”“威武”之声响彻云霄。</p>
刁协挂了个督军的名号，跟在司马睿身边。司马睿向刁协打趣道，“今日才知何为帝王，之前简直白过了。”刁协见机，声情并茂的吹捧了一番，引得司马睿哈哈大笑。</p>
而后司马睿下令进军，隆隆的战鼓声很快传来，诸军停止了呼喊，起身开拔。王导作为前锋大都督，开拔之后大军就归他统领了。</p>
朝廷的兵马由七部组成，王导领左卫军居中，向南依次是郭逸的右卫军c戴邈暂领的左军和戴渊带回的援军，向北依次是周顗的护军c刘隗的人马和虞潭率领的征召兵。</p>
王敦早就部署完毕，在石头山前的大营外，摆好阵势静静等候。王敦只带了三万兵马，除了杜弘的人马不在外，王敦还专门分出一支精锐驻守码头，以备不测。</p>
看着慢慢逼来的朝廷大军，王敦却信心满满，一副志在必得的表情。</p>
内城西面距离石头山不过数里远，西面的篱墙早已拆毁，腾出了搏杀的空间。朝廷大军刚走出不到二里地，王导便下令停止前进，跟王敦的兵马保持了四五里地的距离。</p>
此时内城中的鼓声仍然清晰可辨，司马睿显然没有暂停攻势的意思，其他诸将疑惑不解，纷纷遣人过来询问王导。王导的回复都只是一句话，让众人依令待命。</p>
王导知道此战凶险，更不想与王敦撕破脸皮，直接发生冲突，却一直没想好如何解开此局。暂时按兵不动，既是拖点时间整理一下思路，也是借机试探一下王敦：同是兄弟，看王敦会不会先动手。</p>
在王导的内心中，最好的结果就是朝廷大军不动，然后王敦把刘隗击败，就此收手，各还各家。之后君臣相合，再像过去那样，王敦主外，自己主内，共同保着司马家的社稷，拯救天下苍生于水火。</p>
王导并非迂腐之人，知道自己的一厢情愿与现实差距巨大，但近来变故太多太快，他还没有理清思路。下步如何落子，王导一时举棋不定。</p>
眼看大军停住了脚步，司马睿甚是疑惑，赶忙令钟雅前去质问王导。钟雅下城楼乘快马，很快赶到了王导军中。王导得到了通报，乘着马车出来迎接。</p>
“陛下催令进军，司空大人何故停滞不前？”钟雅向王导大声问道。</p>
王导缓缓答道，“敌军并无破绽，贸然进攻并非上策，阁下亦知兵法，岂不识其中玄机？”</p>
王导说的不无道理，谁料钟雅闻言却冷哼了一声，眯缝着眼看向王导，厉声质问道，“你与逆贼本为兄弟，如今避而不战，可是有所沟通？！”</p>
钟雅一言可谓诛心，惊出王导一身冷汗，慌忙下车向着内城的方向跪下，举手一拜。然后抬头看向远处的司马睿，说道，“臣世受厚恩，岂敢不忠于社稷！陛下用我不疑，我岂会不效死力！”</p>
王导又转头看向钟雅，说道，“还请烦劳转告陛下，臣绝无二心，逆贼若是胆敢伤陛下分毫，必须先从臣的尸首上跨过去！”</p>
钟雅闻言却并不满意，继续质问道，“你可敢对自家列祖列宗起誓？！”</p>
听闻此言，王导慢慢站起身来，转向钟雅，一脸严肃的说道，“我若行此不忠不义之事，史臣自会秉笔直书，令我身败名裂c遗臭万年。何需对先贤起誓，我王茂弘岂是寡廉鲜耻之人？！”</p>
钟雅闻言微微笑笑，满意的点点头，双手轻拍一下，说道，“好！看在你往日行事的份上，我便信你这回，如若有诈，我绝不会善罢甘休！告辞！”说罢略施一礼，扬鞭策马而回。</p>
王导却不敢怠慢，对着钟雅离开的方向，深施一礼。王导的礼还没行完，一个毛头小子突然越阵而出，指着钟雅的背影叫骂道，“钟雅算个什么东西！竟敢如此说话！”</p>
王导扭头一看，却是自己的次子王恬，顿时皱起了眉头，一脸厌恶的呵斥道，“滚回去！”王恬不敢违抗，撇着嘴，蔫头耷脑的悻悻而回。</p>
王导一共有六个儿子，长子名叫王悦，是王导惟一的嫡子。王悦生性节俭，好诗书c有孝行，王导非常喜爱。王恬是庶出，不爱诗书，却对舞枪弄棒格外上心，因此不被世家看重。</p>
王导每次看到王恬就觉得心堵，见到长子王悦就眉开眼笑。听说王导要领兵出征，两个儿子都想跟着上前线，但动机却截然不同。王悦是担心父亲安危，想要守护在左右，王恬则完全是因为有劲没处使，想过来凑热闹。</p>
王悦向来体弱，王导舍不得带他，便勉励他在家照顾好母亲和弟弟们，王恬则如愿以偿随军出征。王导虽不喜欢王恬，但毕竟是自己的儿子，放在身边当个护卫还是很可靠的。再者王恬多少有两下子，真有危险也能抵挡一下，反正有个三长两短也不心疼。</p>
钟雅对王导颇为无礼，王恬看不下去，本想替父亲出头，却受到了训斥，不但他自己心里郁闷，身边一些将校也看不明白。</p>
其实钟雅虽然位卑，代表的却是皇帝司马睿和天命人心，由不得王导不重视。大晋人心尚在，像钟雅这样的忠贞之士并不在少数，王导那一拜可不只是对钟雅一人，更是面向千百仁人志士，也是对钟雅气节的肯定。</p>
王恬往日里没少遭王导白眼，早就习惯了，并不以此为意。王导也懒得解释，返回军阵中，继续观望形势。</p>
钟雅回城后，向司马睿汇报了情况。司马睿听完，满脸愁容中夹杂着一丝愧意，望着不远处的大军，心中暗叹道“茂弘，你还是嫌朕还是做得不够呀！”</p>
眼看司马睿一脸愁容，刁协插话道，“陛下！如今王氏反相昭然若揭，还请速速下令，擒拿王导，再不下手，后果不堪设想呀！”</p>
钟雅却不同意，说道，“陛下，王司空行事，一向言出必行。观其言词，对国家当无二心，否则早就临阵倒戈了。两军对垒最忌讳临阵换将，再者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还请深思。”</p>
司马睿木然的望向远方，对身边二人的话不闻不问，内心疲惫，眼神空洞，与初上城头时判若两人。突然，司马睿发现刘隗的兵马出动了，眼中顿时恢复了些许精神，流露出一丝期盼。</p>
这段时间以来，刘隗的内心备受煎熬，逐渐从回建康前的意气风发，一步步跌入谷底。特别是昨天定计出征时，司马睿将统兵大权交给王导，令刘隗几近心如死灰。</p>
刘隗恍恍惚惚的跟着上了战场，心中保留着一丝幻想：司马睿这么相信王导，说不定真能一举击破王敦呢。刘隗不禁想到：等这场危机过后，他得在为人处世方面，好好琢磨一下了。</p>
等到王导暂停进军的命令传来后，刘隗猛然惊醒，意识到王导与王敦藕断丝连，想靠他消灭王敦，无异于抱薪救火。豆大的汗珠不断从额头渗出，刘隗意识到自己目前处境极其凶险，二王要是达成某种默契，他必将死无葬身之地。</p>
回望内城方向，刘隗苦叹道“陛下，你可看清形势了？可惜一切都晚了，完了！”</p>
眼看两军都静止不动，刘隗突然意识到，二王或许还在磨合，否则何须苦等？形势或许还有转机。略沉吟一会儿，刘隗决定先领兵出战，既然王导不听圣旨，他又何须听王导的？</p>
这些年来刘隗一直在做准备，因此在诸军中，他的实力是最强的，拥有一万六七千人的兵力，而且有许多搜罗来的精兵死士。这等兵力足以与王敦一战，若大获全胜，自然功大不必说，就算苦战不胜，若能引得王敦全军上来，跟王导战成一团也好呀！</p>
刘隗自知没有退路，一声令下，上万大军拉开阵势，犹如惊涛骇浪，义无反顾的向王敦杀去。</p>
见刘隗沉不住气领兵出战，王导暗喜，他盼的就是这个局势。刘隗不是王敦的对手，王导对此有信心，等王敦击破了刘隗，王导便能以不听号令为由，参刘隗一本，趁机罢免了他。如此则大仇得报，此时王敦再知趣退兵，一切就完美了。</p>
王导看向北面的刘隗大军，耳边却听到南面一阵骚动。回首望去，却见戴渊的兵马也出阵了，王导顿时面露不悦。</p>
戴渊是江东名士，历来与周顗齐名，并称为南北之望。自中原大乱以来，渡江而来的衣冠士人不计其数，多居显位，驾驭吴人，南方士子颇有怨言。</p>
戴渊也是如此，他自恃才高，向来不太待见王导等人。正是这个原因，司马睿和刘隗才会命戴渊领兵出镇寿春，防御王敦。此次领兵回援后，戴渊被擢拔为骠骑将军，这可是王导过去的位子，不可谓不重。</p>
戴渊出身并非高门，一路走来坎坷颇多，满心希望多捞些战功再进一步，那有生之年定能位列三公，光宗耀祖。</p>
眼看刘隗已经出战，戴渊也不想再等了，此战若胜必是大功一件，戴渊如何不动心？</p>
看到戴渊出阵，刘隗大喜，又涌起了希望，暗想道“当初我着力推荐戴将军，请他与我一同出镇，果然没有看走眼。现在两军加起来将近三万人，与逆贼相当，我二人合力进攻，当能逼得王敦手忙脚乱。”</p>
见刘隗c戴渊两军杀来，王敦却不以为意，只令左右两部各分出五千步卒，迎上去抵住，主力大军仍是岿然不动。</p>
激烈的战斗打响了，刘隗和戴渊各自拉开架势，使尽浑身解数，猛攻当面敌军，一波接一波忙而不乱，压得那五千兵马喘不过气来。但王敦的部下都是百战精兵，在巨大的压力下毫不慌乱，结阵固守，伺机反冲一阵，配合十分默契。</p>
一方拼命进攻，另一方死战不退，战斗逐渐转变成了惨烈的拉锯。</p>
刘戴二人猛攻了近一个时辰，王导和王敦各率主力按兵不动，冷眼作壁上观。王导不想介入此刻的冲突，只希望王敦快点发力，一举击溃刘隗。王敦则不上钩，他猜不透王导的心思，生怕被抄了后路，始终揣着心眼，留着后手。</p>
护军将军周顗看看形势，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唤来长史郝嘏，对他道，“传我军令，击鼓进军！”</p>
郝嘏闻言却一头雾水，询问道，“将军，当前正在混战，我军主攻何处呀？”</p>
“这个”周顗想了想，回答道，“你想打哪就打哪，出战就行了。”</p>
汉晋时期禁军主将往往由世家子弟把持，但他们娇惯得很，很少住在军营主事，平日里的训练c执勤，都交由长史c司马c功曹等属官负责。郝嘏是护jun1 zhǎng史，平日里护军营就由他掌管。</p>
出身寒门的郝嘏见识过不少尸位素餐的世家子弟，听到周顗的回答，令他一脸苦涩无语，却只能耐着性子解释道，“将军，打仗可不能一拥而上，出战前要想好目标，谋划好策略，如此才能进退自如，否则虽强必败呀！”</p>
周顗不以为意，和善的笑着说道，“郝长史所言极是，上阵杀敌我自然不如你，但你可知有些胜负，并不是在疆场上决定的。你只需听令出战即可，胜负都无所谓，尽量少死几个兵将就行。”</p>
郝嘏虽然听不懂，但周顗既然说胜负都无所谓，那就好办了，反正天塌下来有将军顶着，不会怪到他头上。于是郝嘏一叠声军令下去，擂响了战鼓，护军营六千将士起身前进。</p>
周顗的行动立即搅动了全局。</p>
见到护军营击鼓出战，王导顿时拉长了脸，胸口起伏不平。在王导看来，这是一个选边站队的时刻，按兵不动就是跟着他，领兵出战就跑到另一阵营了。</p>
不一会儿，郭逸c虞潭和戴邈都派人过来，询问王导是否出战。见众人都有些迷惑，王导急忙传令各部不要轻动，慢慢向他靠拢，并说其他人是擅自行动，将来必有责罚。</p>
安抚完诸将后，王导在心中暗自怒骂道，“好你个周伯仁，平日里亲昵有加，大难临头却一再负我，枉我还指望将身家性命托付于你，真是看走了眼！”</p>
王导转念又想道，“还好陛下仁厚，若身边尽是伯仁之徒，我恐怕早就身首异处了！”王导面露悲愤之情，边想边摸了摸手中的节杖。</p>
王敦也注意到了周顗的行动，顿时警觉起来，急令各部警戒，并点出三千兵马以备不测。王敦还在掂量，猜想周顗出战到底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王导的意思，不由得面色凝重起来。</p>
激战了一个时辰，刘隗虽然占尽上风，却始终无法前进一步，不免有些灰心丧气。刘隗心想道“连五千兵马我都拿不下，后面的贼兵还有两万，我拿什么去啃？”</p>
情急之下刘隗调动了所有的预备力量，就是想将当面之敌尽快击溃。刘隗看出来了，王导和王敦都握着底牌，轻易不会出手，这是他最后的机会。</p>
正在此时，刘隗听到背后传来隆隆的战鼓声，回头一看，却是周顗的护军营出动了。</p>
这回刘隗可高兴不起来，周顗一向与王导私交甚好，刘隗从来都把他看作王导的人。眼见周顗出战，刘隗恍惚间误以为是王导要行动了。</p>
如今刘隗背后毫无防备，王导大军袭来，必将插翅难飞。想到这里，刘隗吓白了脸，心里再也没有了底气，马头一拨，带着二百多亲卫向内城逃去。</p>
主帅一逃，刘隗大军的攻势立马停滞，王敦的兵马抓住战机，迅速发起反击。刘隗大军群龙无首，彷徨无措，军心大乱，迅速溃败下来。</p>
眼见局势有利，王敦立即分出一支兵马，猛攻戴渊侧翼，戴渊独木难支，也败下阵来。周顗的护军营还没交锋，就遇到了上万逃回的败军，立即变攻为守，不再前进。</p>
王敦一方士气大振，借着这股势头，王敦下令主力大军起身，逼上前去。王敦的前锋追击不止，刘戴两军都被追乱了阵脚，只有护军营还好点，但也只能且战且退。</p>
穿过纷乱的战场，王敦拄着利剑，王导手捧节杖，二人远远对视。当下的战场，乃至整个帝国的命运，此刻都掌握在这俩兄弟手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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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书元帝纪》：“敦据石头，戴若思c刘隗帅众攻之，王导c周顗c郭逸c虞潭等三道出战，六军败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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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镜而立，镜中的形象身穿金色战甲，冠带c挂坠都一丝不苟，衬托出主人的豪迈雄武之气。司马睿满意的点点头，他很少这番打扮，不由得对着镜子摆了几个姿势。此情此景，让笔者不由联想起后世那些土豪玩家来，一身鲜亮的皮肤，中看的很。</p>
北军中侯钟雅此时求见，告知司马睿，朝廷大军已在城西集结完毕。司马睿轻舒一口气，握着佩剑大步离开，登上马车，由钟雅引着赶往城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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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番决战司马睿志在必得，将朝廷所有的兵马都调了过来，连内城防守的兵力都不留，只剩下少数精锐和一些杂兵看门护院。</p>
司马睿虽然声称要挂帅，却没有离开内城的打算，只是站在城楼上检阅诸军。司马睿站定后，城下诸将纷纷下马，率领部属齐身下拜，山呼“万岁！”</p>
听着一浪高过一浪的呼喊声，司马睿心潮澎湃，满面春光，忙不迭的挥手致意。诸军见此情景，呼喊的更加卖力，“万岁”“威武”之声响彻云霄。</p>
刁协挂了个督军的名号，跟在司马睿身边。司马睿向刁协打趣道，“今日才知何为帝王，之前简直白过了。”刁协见机，声情并茂的吹捧了一番，引得司马睿哈哈大笑。</p>
而后司马睿下令进军，隆隆的战鼓声很快传来，诸军停止了呼喊，起身开拔。王导作为前锋大都督，开拔之后大军就归他统领了。</p>
朝廷的兵马由七部组成，王导领左卫军居中，向南依次是郭逸的右卫军c戴邈暂领的左军和戴渊带回的援军，向北依次是周顗的护军c刘隗的人马和虞潭率领的征召兵。</p>
王敦早就部署完毕，在石头山前的大营外，摆好阵势静静等候。王敦只带了三万兵马，除了杜弘的人马不在外，王敦还专门分出一支精锐驻守码头，以备不测。</p>
看着慢慢逼来的朝廷大军，王敦却信心满满，一副志在必得的表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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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导知道此战凶险，更不想与王敦撕破脸皮，直接发生冲突，却一直没想好如何解开此局。暂时按兵不动，既是拖点时间整理一下思路，也是借机试探一下王敦：同是兄弟，看王敦会不会先动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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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导并非迂腐之人，知道自己的一厢情愿与现实差距巨大，但近来变故太多太快，他还没有理清思路。下步如何落子，王导一时举棋不定。</p>
眼看大军停住了脚步，司马睿甚是疑惑，赶忙令钟雅前去质问王导。钟雅下城楼乘快马，很快赶到了王导军中。王导得到了通报，乘着马车出来迎接。</p>
“陛下催令进军，司空大人何故停滞不前？”钟雅向王导大声问道。</p>
王导缓缓答道，“敌军并无破绽，贸然进攻并非上策，阁下亦知兵法，岂不识其中玄机？”</p>
王导说的不无道理，谁料钟雅闻言却冷哼了一声，眯缝着眼看向王导，厉声质问道，“你与逆贼本为兄弟，如今避而不战，可是有所沟通？！”</p>
钟雅一言可谓诛心，惊出王导一身冷汗，慌忙下车向着内城的方向跪下，举手一拜。然后抬头看向远处的司马睿，说道，“臣世受厚恩，岂敢不忠于社稷！陛下用我不疑，我岂会不效死力！”</p>
王导又转头看向钟雅，说道，“还请烦劳转告陛下，臣绝无二心，逆贼若是胆敢伤陛下分毫，必须先从臣的尸首上跨过去！”</p>
钟雅闻言却并不满意，继续质问道，“你可敢对自家列祖列宗起誓？！”</p>
听闻此言，王导慢慢站起身来，转向钟雅，一脸严肃的说道，“我若行此不忠不义之事，史臣自会秉笔直书，令我身败名裂c遗臭万年。何需对先贤起誓，我王茂弘岂是寡廉鲜耻之人？！”</p>
钟雅闻言微微笑笑，满意的点点头，双手轻拍一下，说道，“好！看在你往日行事的份上，我便信你这回，如若有诈，我绝不会善罢甘休！告辞！”说罢略施一礼，扬鞭策马而回。</p>
王导却不敢怠慢，对着钟雅离开的方向，深施一礼。王导的礼还没行完，一个毛头小子突然越阵而出，指着钟雅的背影叫骂道，“钟雅算个什么东西！竟敢如此说话！”</p>
王导扭头一看，却是自己的次子王恬，顿时皱起了眉头，一脸厌恶的呵斥道，“滚回去！”王恬不敢违抗，撇着嘴，蔫头耷脑的悻悻而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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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导每次看到王恬就觉得心堵，见到长子王悦就眉开眼笑。听说王导要领兵出征，两个儿子都想跟着上前线，但动机却截然不同。王悦是担心父亲安危，想要守护在左右，王恬则完全是因为有劲没处使，想过来凑热闹。</p>
王悦向来体弱，王导舍不得带他，便勉励他在家照顾好母亲和弟弟们，王恬则如愿以偿随军出征。王导虽不喜欢王恬，但毕竟是自己的儿子，放在身边当个护卫还是很可靠的。再者王恬多少有两下子，真有危险也能抵挡一下，反正有个三长两短也不心疼。</p>
钟雅对王导颇为无礼，王恬看不下去，本想替父亲出头，却受到了训斥，不但他自己心里郁闷，身边一些将校也看不明白。</p>
其实钟雅虽然位卑，代表的却是皇帝司马睿和天命人心，由不得王导不重视。大晋人心尚在，像钟雅这样的忠贞之士并不在少数，王导那一拜可不只是对钟雅一人，更是面向千百仁人志士，也是对钟雅气节的肯定。</p>
王恬往日里没少遭王导白眼，早就习惯了，并不以此为意。王导也懒得解释，返回军阵中，继续观望形势。</p>
钟雅回城后，向司马睿汇报了情况。司马睿听完，满脸愁容中夹杂着一丝愧意，望着不远处的大军，心中暗叹道“茂弘，你还是嫌朕还是做得不够呀！”</p>
眼看司马睿一脸愁容，刁协插话道，“陛下！如今王氏反相昭然若揭，还请速速下令，擒拿王导，再不下手，后果不堪设想呀！”</p>
钟雅却不同意，说道，“陛下，王司空行事，一向言出必行。观其言词，对国家当无二心，否则早就临阵倒戈了。两军对垒最忌讳临阵换将，再者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还请深思。”</p>
司马睿木然的望向远方，对身边二人的话不闻不问，内心疲惫，眼神空洞，与初上城头时判若两人。突然，司马睿发现刘隗的兵马出动了，眼中顿时恢复了些许精神，流露出一丝期盼。</p>
这段时间以来，刘隗的内心备受煎熬，逐渐从回建康前的意气风发，一步步跌入谷底。特别是昨天定计出征时，司马睿将统兵大权交给王导，令刘隗几近心如死灰。</p>
刘隗恍恍惚惚的跟着上了战场，心中保留着一丝幻想：司马睿这么相信王导，说不定真能一举击破王敦呢。刘隗不禁想到：等这场危机过后，他得在为人处世方面，好好琢磨一下了。</p>
等到王导暂停进军的命令传来后，刘隗猛然惊醒，意识到王导与王敦藕断丝连，想靠他消灭王敦，无异于抱薪救火。豆大的汗珠不断从额头渗出，刘隗意识到自己目前处境极其凶险，二王要是达成某种默契，他必将死无葬身之地。</p>
回望内城方向，刘隗苦叹道“陛下，你可看清形势了？可惜一切都晚了，完了！”</p>
眼看两军都静止不动，刘隗突然意识到，二王或许还在磨合，否则何须苦等？形势或许还有转机。略沉吟一会儿，刘隗决定先领兵出战，既然王导不听圣旨，他又何须听王导的？</p>
这些年来刘隗一直在做准备，因此在诸军中，他的实力是最强的，拥有一万六七千人的兵力，而且有许多搜罗来的精兵死士。这等兵力足以与王敦一战，若大获全胜，自然功大不必说，就算苦战不胜，若能引得王敦全军上来，跟王导战成一团也好呀！</p>
刘隗自知没有退路，一声令下，上万大军拉开阵势，犹如惊涛骇浪，义无反顾的向王敦杀去。</p>
见刘隗沉不住气领兵出战，王导暗喜，他盼的就是这个局势。刘隗不是王敦的对手，王导对此有信心，等王敦击破了刘隗，王导便能以不听号令为由，参刘隗一本，趁机罢免了他。如此则大仇得报，此时王敦再知趣退兵，一切就完美了。</p>
王导看向北面的刘隗大军，耳边却听到南面一阵骚动。回首望去，却见戴渊的兵马也出阵了，王导顿时面露不悦。</p>
戴渊是江东名士，历来与周顗齐名，并称为南北之望。自中原大乱以来，渡江而来的衣冠士人不计其数，多居显位，驾驭吴人，南方士子颇有怨言。</p>
戴渊也是如此，他自恃才高，向来不太待见王导等人。正是这个原因，司马睿和刘隗才会命戴渊领兵出镇寿春，防御王敦。此次领兵回援后，戴渊被擢拔为骠骑将军，这可是王导过去的位子，不可谓不重。</p>
戴渊出身并非高门，一路走来坎坷颇多，满心希望多捞些战功再进一步，那有生之年定能位列三公，光宗耀祖。</p>
眼看刘隗已经出战，戴渊也不想再等了，此战若胜必是大功一件，戴渊如何不动心？</p>
看到戴渊出阵，刘隗大喜，又涌起了希望，暗想道“当初我着力推荐戴将军，请他与我一同出镇，果然没有看走眼。现在两军加起来将近三万人，与逆贼相当，我二人合力进攻，当能逼得王敦手忙脚乱。”</p>
见刘隗c戴渊两军杀来，王敦却不以为意，只令左右两部各分出五千步卒，迎上去抵住，主力大军仍是岿然不动。</p>
激烈的战斗打响了，刘隗和戴渊各自拉开架势，使尽浑身解数，猛攻当面敌军，一波接一波忙而不乱，压得那五千兵马喘不过气来。但王敦的部下都是百战精兵，在巨大的压力下毫不慌乱，结阵固守，伺机反冲一阵，配合十分默契。</p>
一方拼命进攻，另一方死战不退，战斗逐渐转变成了惨烈的拉锯。</p>
刘戴二人猛攻了近一个时辰，王导和王敦各率主力按兵不动，冷眼作壁上观。王导不想介入此刻的冲突，只希望王敦快点发力，一举击溃刘隗。王敦则不上钩，他猜不透王导的心思，生怕被抄了后路，始终揣着心眼，留着后手。</p>
护军将军周顗看看形势，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唤来长史郝嘏，对他道，“传我军令，击鼓进军！”</p>
郝嘏闻言却一头雾水，询问道，“将军，当前正在混战，我军主攻何处呀？”</p>
“这个”周顗想了想，回答道，“你想打哪就打哪，出战就行了。”</p>
汉晋时期禁军主将往往由世家子弟把持，但他们娇惯得很，很少住在军营主事，平日里的训练c执勤，都交由长史c司马c功曹等属官负责。郝嘏是护jun1 zhǎng史，平日里护军营就由他掌管。</p>
出身寒门的郝嘏见识过不少尸位素餐的世家子弟，听到周顗的回答，令他一脸苦涩无语，却只能耐着性子解释道，“将军，打仗可不能一拥而上，出战前要想好目标，谋划好策略，如此才能进退自如，否则虽强必败呀！”</p>
周顗不以为意，和善的笑着说道，“郝长史所言极是，上阵杀敌我自然不如你，但你可知有些胜负，并不是在疆场上决定的。你只需听令出战即可，胜负都无所谓，尽量少死几个兵将就行。”</p>
郝嘏虽然听不懂，但周顗既然说胜负都无所谓，那就好办了，反正天塌下来有将军顶着，不会怪到他头上。于是郝嘏一叠声军令下去，擂响了战鼓，护军营六千将士起身前进。</p>
周顗的行动立即搅动了全局。</p>
见到护军营击鼓出战，王导顿时拉长了脸，胸口起伏不平。在王导看来，这是一个选边站队的时刻，按兵不动就是跟着他，领兵出战就跑到另一阵营了。</p>
不一会儿，郭逸c虞潭和戴邈都派人过来，询问王导是否出战。见众人都有些迷惑，王导急忙传令各部不要轻动，慢慢向他靠拢，并说其他人是擅自行动，将来必有责罚。</p>
安抚完诸将后，王导在心中暗自怒骂道，“好你个周伯仁，平日里亲昵有加，大难临头却一再负我，枉我还指望将身家性命托付于你，真是看走了眼！”</p>
王导转念又想道，“还好陛下仁厚，若身边尽是伯仁之徒，我恐怕早就身首异处了！”王导面露悲愤之情，边想边摸了摸手中的节杖。</p>
王敦也注意到了周顗的行动，顿时警觉起来，急令各部警戒，并点出三千兵马以备不测。王敦还在掂量，猜想周顗出战到底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王导的意思，不由得面色凝重起来。</p>
激战了一个时辰，刘隗虽然占尽上风，却始终无法前进一步，不免有些灰心丧气。刘隗心想道“连五千兵马我都拿不下，后面的贼兵还有两万，我拿什么去啃？”</p>
情急之下刘隗调动了所有的预备力量，就是想将当面之敌尽快击溃。刘隗看出来了，王导和王敦都握着底牌，轻易不会出手，这是他最后的机会。</p>
正在此时，刘隗听到背后传来隆隆的战鼓声，回头一看，却是周顗的护军营出动了。</p>
这回刘隗可高兴不起来，周顗一向与王导私交甚好，刘隗从来都把他看作王导的人。眼见周顗出战，刘隗恍惚间误以为是王导要行动了。</p>
如今刘隗背后毫无防备，王导大军袭来，必将插翅难飞。想到这里，刘隗吓白了脸，心里再也没有了底气，马头一拨，带着二百多亲卫向内城逃去。</p>
主帅一逃，刘隗大军的攻势立马停滞，王敦的兵马抓住战机，迅速发起反击。刘隗大军群龙无首，彷徨无措，军心大乱，迅速溃败下来。</p>
眼见局势有利，王敦立即分出一支兵马，猛攻戴渊侧翼，戴渊独木难支，也败下阵来。周顗的护军营还没交锋，就遇到了上万逃回的败军，立即变攻为守，不再前进。</p>
王敦一方士气大振，借着这股势头，王敦下令主力大军起身，逼上前去。王敦的前锋追击不止，刘戴两军都被追乱了阵脚，只有护军营还好点，但也只能且战且退。</p>
穿过纷乱的战场，王敦拄着利剑，王导手捧节杖，二人远远对视。当下的战场，乃至整个帝国的命运，此刻都掌握在这俩兄弟手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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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书元帝纪》：“敦据石头，戴若思c刘隗帅众攻之，王导c周顗c郭逸c虞潭等三道出战，六军败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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