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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六章 父子相见

  一众贵族们心怀沉重,早朝就这样在不安中退散了。淮南王楚继迁却独自一人留了下来。</p>

  ‘继迁还有什么话要说吗?这些天你旗开得胜归来,我每天都要处理很多事情,最近哥哥可真有些累啊’陛下用力的揉了揉太阳穴。</p>

  淮南王跪了下去,重重的在地板上磕了个头,‘弟弟弟弟做错事了,应该把徐天骁给哥哥带回来的,请哥哥处罚弟弟的无知吧,弟弟实在是不知道哥哥和徐天骁’</p>

  陛下双手扶起伏地的淮南王,‘继迁,你误会哥哥了,哥哥并没有怪你的意思。阿蛮是死了,不错我是很心痛。可是我心痛又能怎么样呢?就算你把他活着抓住了,就能把他带到我面前吗?难道我能不杀他吗?何况路途遥远,半路他自己就会绝食而死。我是大夏的皇帝,我不杀他,其他各个王爷也会逼我杀他。阿蛮不能不杀,你为我杀了他,让我手免于沾上他的血,我心里也会得到一些安慰。’</p>

  陛下悠悠的长出一口气,‘世上的人心真难揣测啊,前年,我杀了平南王楚德一族,今年,我杀了北凉王徐氏一族。继迁,整个大夏那么大,真正支持我这个皇帝的人是越来越少了。你是我大夏最锋利的刀锋,一定要帮助我杀掉所有大夏的敌人。哥哥对你的期望是很大的,虎贲营的兵符你就不用还给我了,从今天起,虎贲营就是你的亲兵了。’</p>

  淮南王楞了一下,刚站起来的他急忙又要跪下。</p>

  陛下立即阻止他下跪的动作,‘这又怎么了?你我兄弟二人何须多礼。’</p>

  ‘虎贲营是我们大夏最强的骑兵,我拱卫天启城的最后一道防线,哥哥怎能把虎贲营调到亲王的麾下,祖宗可没留下这样的规矩。恕弟弟实在不敢接受啊。’</p>

  ‘怕有人说闲话?怕有人说楚继迁仗着战功霸占兵权不放?或许有更诛心的说淮南王掌握重兵,不日就会造反?’陛下用力的拍了拍淮南王的肩膀,用力的捏了捏。‘继迁,我们大夏的英雄是不怕无关痛痒的闲话,我们是靠手中的利剑,脚下的快马和实打实的战功来建立名声的,我给你虎贲营,是因为我看这支强兵被你指挥自如,能驾驭虎贲营,并能在虎贲营中建立军威的将军我们大夏可不多。哥哥现在交给你这支最强骑兵就是要你领兵保护天启城。无论别人怎么说,哥哥始终都会相信你的!’</p>

  淮南王深深的吸一口气,用的挣脱陛下的手,跪下来再次用力叩头,‘弟弟如果这样还是辜负了哥哥,那弟弟也不必再活在这个世上了!’</p>

  ‘起来起来,以后不要老是下跪。继迁,你虽然不是我的亲弟弟,可是这么多年来你帮我打过的胜仗,远比我的那几个亲哥哥多。你我兄弟二人之间有些话,没必要说出来,大家心里明白就行了。对了,你在徐天骁身上有没有找到那枚我送给他的玉口哨?’</p>

  ‘没有,弟弟亲自搜过他的身。’</p>

  ‘咦那么他有没有什么话让你带给我的?’</p>

  ‘他曾说过一定要把他的人头带到天启城,让哥哥你好好看看。’</p>

  ‘是吗?阿蛮,你死之后还想要见我一面吗?’陛下沉默了半晌,挥挥手,‘你先退下去吧。’</p>

  淮南王刚踏出太和殿,正好看见大帝师牵着长生的手往殿内走。淮南王目不转睛地看着孩子,孩子却没有抬头看他一眼。两人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擦肩而过,孩子进了太和殿,淮南王转过头,刚好迎面对上迎上来的楚元昊。</p>

  ‘世子经过这两天的休养看起来好些了。’淮南王在楚元昊耳边低声说。</p>

  楚元昊也压低了声音,‘我觉得我们还是把那件事给父亲说一下吧,我们早先认个错反正也是在乱军之中,也不是叔叔和我的错,到时候父亲也不会太怪罪我们。若是长生自己先给父亲说了,只怕父亲到时候还有些怪我们呢。’</p>

  淮南王摇了摇头,‘他是不会说的’</p>

  ‘叔叔怎么知道的?’</p>

  ‘我只是有这种感觉而已。’</p>

  楚元昊低低的笑了起来,‘我们兄弟五人,从小长生就最沉默,也不主动找我们哥哥玩,我们几个哥哥谁也不清楚他在想什么,想不到叔叔竟然能看穿他的心思。’</p>

  淮南王点点头,‘你没看见那天的的眼神吗?你这个弟弟,现在心里想的也许是想要杀了我吧,对于想要杀死自己的敌人,你不了解了解他,岂不是自寻死路?’</p>

  ‘长生吗?’,楚元昊嗤笑道,‘叔叔您是不是多虑了。他从小就体弱多病,连提刀的力气都没有,更何况他的性子软弱,连只小鸡仔都不忍心杀。整个大夏要说有人想杀叔叔,我是相信的,但长生他是不会有这个胆子的。’</p>

  淮南王也笑了笑,‘或许是我瞎想多虑了。对了,元昊,你觉得陛下哥哥很宠爱世子吗?’</p>

  楚元昊摇摇头,‘这可不好说,长生身体一直就不太好,所以一直跟着父亲住在一起,父亲对他喜欢的多一些,这也是应该的。’</p>

  ‘你觉得陛下哥哥会不会心里想的还是把皇位传给世子呢?’</p>

  楚元昊楞了一下,‘不会吧,父亲怎么可能会把皇位传给一个不能提刀不能骑马上阵的儿子呢?我们大夏需要的英勇的皇帝来带领我们。’</p>

  ‘我觉得哥哥也不会。’淮南王意味深长的看了楚元昊一眼,‘可是陛下为什么一定要把长生送到北凉去休养?北凉,那可是陛下哥哥从小长大的地方啊,清凉山,那是养育陛下的土地啊!’</p>

  长生进了太和殿之后就跪下去磕了个头,然后起身低头站着。陛下斜靠在龙椅之上,点了点头。</p>

  或许是分开的时间有些长久,父子二人的感情淡化了,父子二人都沉默着。这可急坏了一旁的大帝师,大帝师觉得此刻太和殿里有些沉默的难堪,无奈的挠着自己半秃的脑袋,他对这样的事也没有办法。</p>

  ‘长生,回到天启城就好了。在北方好几年了,也长高了许多,阿玛看了很欣慰。’</p>

  ‘谢谢皇阿玛,长生在北方的时候也时常惦记起阿玛和额娘。’</p>

  ‘你长大了,再住在皇宫就不和规矩了。阿玛让明夫人做你的乳娘,她当年第一个抱的你,除了你额娘,她是大夏最疼爱你的女人,你住在明将军的府里,如果缺什么就告诉阿玛,阿玛派人给你送过去。’</p>

  ‘谢谢阿玛,乳娘对我很好,我什么也不缺。’</p>

  ‘你前两天路上劳累,又被惊吓到了,现在可好些了吗?’</p>

  ‘都好了。’</p>

  接下来又是漫长的沉默,大帝师看见陛下搭在龙椅上的手似乎动了动,似乎是想招呼儿子到自己身边去坐着,最后还是忍住了。</p>

  ‘那你去看看你额娘吧。’陛下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疲倦。</p>

  长生仍旧静静的站在那里。</p>

  ‘长生,快和你阿玛拜别啊。’大帝师急忙上前牵住他的手,‘我们马上就去看皇后娘娘了。’</p>

  坐在龙椅上的陛下微眯着的眼慢慢睁开,眼神扫在长生身上神情严肃的有些吓人,‘长生,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阿玛说,想说你就说吧。’</p>

  大帝师心底暗暗叫苦,轻轻的扯了一下长生的手,拼命的向他摇头,意思是什么都没必要说。可手中的小手却用力挣了挣,长生摆脱了大帝师的控制。</p>

  ‘皇阿玛,你为什么要派兵攻打北凉?’</p>

  长生真的问出了这个问题,大帝师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脑袋里嗡嗡作响,像是里面有无数只蜜蜂在乱飞。</p>

  陛下却很平静,但声音却透着一股威严,‘北凉的王爷徐天骁背叛了大夏祖宗的规矩,我们是神灵的孩子,神灵指引我们,为我们建立统一的大夏,让我们和睦相处不要再发生动乱。北凉不仅私运铁器,还袭击其他王爷的领地,抢走他们的粮食,杀了他们的人。你阿玛是大夏的皇帝,各位王爷联名上书要我讨伐叛乱的北凉,这是阿玛必须做的。’</p>

  长生沉默了一会儿,‘阿玛,孩儿不太懂大人们的事。但是阿蛮表哥对孩儿很好,北凉的乳娘对孩儿也很好。。。。。。’</p>

  ‘继续往下说。’</p>

  ‘阿蛮表哥叫一个奶奶每天晚上挤一碗鲜马奶给儿子喝,说是西陆的小孩子都是马奶长大的,那样才能长的强壮。那个奶奶就一直挤奶给我喝,可是后来她的四个儿子都被我们大夏的人杀了。后来那个奶奶也死了,在攻破王府之际,奶奶想把母马赶走,可是那头母马总是跑了回来,奶奶就赶啊赶,最后被冲进来的大夏骑兵上来就砍一刀,这些都是儿子亲眼看见的。整个北凉王府到处都在shā rén,也有从战场上退下来的北凉叔叔想杀孩儿,乳娘就挡在孩儿身前不让杀我,她还带着孩儿逃跑。最后追上来的是阿玛的骑兵,乳娘就挡在孩儿身前,他们就把乳娘杀了。儿子不怪北凉的那些叔叔,他们对孩儿都很好,那个给我挤奶的奶奶有个小儿子,他总会给孩儿用草扎一些小玩意儿,他还说过会教我的,可是我等不到他教我了’</p>

  他说话的声音并不高,也并不是多么的凄凉,平静的就像在诉说一些平常事。诺大的太和殿里就回荡着孩子低沉的声音,静静的诉说,像小溪里的水慢慢从高处流淌而下,连水花也没溅出多少。可是一旁的大帝师却看见孩子的眼角慢慢的有泪水滴下来,慢慢的划过脸庞,他用力的攥着衣角,声音开始发抖了。</p>

  ‘阿玛!’长生忽然跪下去,双手撑在地面上,‘孩儿真的不懂,那些都是对孩儿很好的人可现在他们都死了啊!为什么啊?阿玛?好人难道说叛乱就叛乱吗?他们没有粮食啊,冬天连粥都喝不上,这样也算是叛乱吗?’</p>

  大帝师低低的叹息一声,后退一小步,他知道现在自己说什么都是没用的。</p>

  ‘是不是好人,是不是叛乱,这些都和小孩子没关系。’陛下低声道。‘你现在还小,其实阿玛也说不明白。但是你姓楚,是我们楚氏的子孙,就一定要坚强,不要看到几个人就变的懦弱。你是大夏的世子,将来也许会成为大夏的皇帝,许多人都会听令于你,你不能哭,你如果表现出一丝的懦弱,你的族人就是死的更多。你明白吗?’</p>

  长生摇头,‘孩儿不想明白。’</p>

  ‘现在不明白也不要紧,或许将来你会变成让阿玛放心的男子汉。’陛下挥挥手,‘去看看你额娘吧。’</p>

  大帝师上前来牵住长生的手,往门外走去。一只脚踏出门外的时候,长生忽然停下了脚步,猛然转身,‘阿玛,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您。’</p>

  ‘你问吧。’</p>

  ‘阿玛把我送到北凉,然后又派兵攻打北凉,是不是如果我真的死在了北方对于阿玛来说也没什么事?’</p>

  大帝师感觉到自己手里孩子的手在颤抖,他竭力的镇定着神情,却始终掩盖不了眼里淡淡的悲戚。</p>

  长久的沉默,陛下重重的叹一口气,‘傻孩子,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你的祖先都是英勇的死在战场上,你若是真的没能回来,阿玛也只能祈求神灵能够带着我的孩子去往天堂。’</p>

  长生呆了许久,扭头走出了太和殿。</p>

  太和殿里只剩下陛下一个人,他轻轻的摩挲着装有徐天骁头颅的木匣子,安静的像一尊沉重的石雕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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