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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沈晓辉读到这样一个故事:

  “一个人来到海边,发现远处的小岛是一个天堂般美丽的地方,他的眼前有一艘小船,如果海上没有风暴的话,他便可以安全抵达对岸的天堂,可问题是,天有不测风云,一旦风暴来袭,必定葬身海底。当然,他也可以选择退回去,过自己平凡无奇的生活。

  如果是你,你怎么选择?冒险一试去天堂,还是放弃眼前的可能到手的幸福,退守平凡?”

  若是以前,沈晓辉读到这样的故事,肯定看都不会多看一眼。但陷入情感困惑中的沈晓辉不仅变成了一个善感的诗人,而且变成了多思的哲人。

  沈晓辉反复思索着这个小故事,然后不断问自己:面对诱惑,人到底有没有选择?看上去有,可以选择被诱惑吸引,也可以选择无视。可是人的本性最终只会做同样一个选择:冒险一试。

  沈晓辉其实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心意,但是能够天天见着苏苀的诱惑实在是太大,所以他选择赌一把,赌海上的风暴不会到来,他可以平安无事地到达他想要的天堂岛。

  沈晓辉决定将自己的那点情感埋起来,不让任何人发现,这样,他就可以继续跟苏苀做朋友,小心翼翼地守护他这份情感。在他看来,最起码这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不过他的心,却一点也不轻松。每天如此近距离跟苏苀在一起,闻着她的发香,听着她的欢声笑语,他必须装作毫不在意,他竭尽所能插科打诨,说一些完全不着边际的事情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也得时刻忍着不去握一把苏苀小手的冲动。

  他的行为可以被控制,但是他的梦,却是脱缰的野马,肆意横行。苏苀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自己的梦里,有美梦,有噩梦,只要是跟苏苀有关的梦,醒来的时候,总要失魂落魄好一阵。

  但是沈晓辉发现,跟苏苀在一个班也有莫大的好处。他上课变得空前用心,因为他突然变得害怕出丑,不再像以前那样没脸没皮敢把校长的“秋波”凉拌了当菜吃。每次上课前沈晓辉都会反复预习,保证老师从各个角度提任何刁钻的问题他都能对答如流,他希望看到苏苀反过头看着他露出赞赏的笑容。他更害怕传下来的作业或者试卷分数太难看,让苏苀非常不好意思地跟他说:对不起,这个知识点上次我们复习的时候我没有跟你讲清楚。

  沈晓辉着了魔似的爱上了学习,课堂上他认真学,放学了想着的也是尽快回家拿起书本,就是吃饭和睡觉他还在学。晚上睡觉前,他还得确定一下今天有没有遗漏的知识点,到了早上一大早,又赶着重复预习马上要开始的新课。

  不光是这些,沈晓辉还跟着苏苀开始看各类课外书。起初他百~万\小!说,纯粹是因为面子问题。比如当初借了《西游记》、《史记》和《鲁滨逊漂流记》这几本书,按照他的习惯,就算闲着他也不会看的。但是突然有一个念头:万一苏苀哪天问他书看得怎么样,甚至要跟他讨论书里面的内容,他该多丢人。想到这个,沈晓辉就跟猫爪挠心似的玩什么都不得劲,还是乖乖地回去百~万\小!说要紧。

  其实,可能苏苀不觉得,但沈晓辉对他们的每次谈话都很敏感而且很在意,尤其是两人聊天岔道的时候,沈晓辉尤其尴尬,比如,苏苀说意大利歌剧的时候他想起来的只有ac米兰、尤文图斯,说卢浮宫的时候,竟然不知道那是在巴黎。

  沈晓辉发现,除了刚开始那些纠结和困扰,在后来的日子里,跟苏苀的相处越来越让他觉得轻松自在。他们的谈话已经不仅仅是苏苀教他这个教他那个,而是当看完了《格林童话》,他们会一起探讨童话世界的真人隐喻,当欣赏完了《中国名画传奇》,会一起感慨“扬州八怪”的风骨。

  越了解苏苀,起初患得患失的不安感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每天见到她的欣喜,欣喜之后,是对自我的一种满足。沈晓辉有时候静静地回想自己以前的“反叛”,才发现那“反叛”更多是幼稚的自我标榜。

  正因为如此,沈晓辉性格也不向以前那么扎刺。

  沈晓辉的期末考试成绩,从班级期中考试的倒数,直接上升了四十多个名次。沈晓辉拿到这个成绩的时候,竟然没有一点意外,他甚至觉得他还可以做得更好,这个想法冒出来之后他自己都大吃一惊。

  领到成绩回家,李再招还告诉沈晓辉一个好消息,父亲沈万根已经跟人在海市合开了一家公司,马上准备回家办理辞职手续。

  这个消息在钢厂大院引起不小的震动,一时之间,说什么的都有。那时候在钢厂,辞职下海早就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了,只不过沈万根特殊就在于,一个默默无闻的钢厂小职工,竟然在海市注册公司,这实在有违当时的常理。其实,从改革开放不久以后,在钢厂已经先后有好几波下海潮。大多数都是普通职工出去还是当普通员工,不过是钱多钱少的问题。而那些有技术的,出去给资本家卖命也还是干技术这行,但一没技术二没关系,人还没出去,公司就已经注册好了的,在钢厂,沈万根算头一个。

  羡慕的有,嫉妒的更多,只是当着李再招的面,大家还都是客客气气地说些好听的话,除了铁拐吴。

  铁拐吴当着众人的面,给喜气洋洋的李再招浇了一大瓢冷水:“你小心别人把你卖了还帮人数钱。开公司开公司,就不是我们平头老百姓该干的事儿。”

  李再招那天很高兴,既没骂他也没打他,只是斜眼一飞,笑嘻嘻地诘问:“是啊,开公司不是我们老百姓该干的事儿,那娶老婆该是平头老百姓该干的事儿了吧?你怎么不去娶一个回来呀?”

  铁拐吴被李再招呛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红,摇着他的轮椅灰溜溜地走了。

  谁料一语成谶。

  沈万根回来了,不过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还带回来一个气韵不凡的漂亮女人。他们从集贸街一路走过来,那叫一个轰动。整条街的人,卖东西的忘了收钱,买东西的忘了拿货,大家只顾着对他俩行注目礼,连招呼都差点忘了跟沈万根打了。

  沈万根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领着那个叫林婷芝的女人进了李再招的杂货铺,看热闹的人全出来了,在各自的屋檐下观望着。

  他们三人见面是暗流汹涌还是惊涛骇浪或是一见如故,沈晓辉并不知晓,那时候他正躺在床上看从苏苀家借来的小说《麦田守望者》。不过当李再招带着林婷芝到家里的时候,沈晓辉并没有看出李再招脸上有什么不爽,只觉得母亲一反常态相当热情,但热情得又有些过了头,脸上就像带了个假笑面具似的笑得停不下来,这反倒衬得林婷芝更加大方得体。

  林婷芝见沈晓辉在看《麦田守望者》大加赞赏,跟沈晓辉聊起了主人公霍尔顿以及理想和现实的问题,林婷芝同时还告诉沈晓辉这部小说的时代背景和作者的生平遭遇,并且告诉沈晓辉,看文学作品,尤其是国外的文学作品,结合时代背景和作者生平经历去看,更有助于理解书中的人物和内容。

  不得不说,沈晓辉当时对林婷芝,母亲此后一直视为情敌的女人,刮目相看。

  林婷芝从包里取出当时最受发烧友推崇的一款cd机还有一套美国带回的英语教程送给沈晓辉。沈晓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李再招便替儿子收了过去,又把林婷芝和儿子巧妙地隔离开来。

  趁着母亲和林婷芝聊得热闹,沈晓辉看了一眼大半年不见人影的父亲沈万根,此时沈万根夹在两个女人中间,别提多滑稽,一口一个“嗯”“啊”“好”地应着两边,这拙劣的演技让沈晓辉不忍卒“睹”。

  正好这个时候,沈晓辉的奶奶听着风声赶来了。李再招一开门还对老太太喊了一声妈,吓得老太太一哆嗦,愣没反应过来是喊自己。

  老太太一进屋,本来不大的客厅已经挤得满打满当,沈晓辉扭头准备回房间百~万\小!说去,李再招把他喊住了:“我忙不过来,你帮忙把毛豆给剥了。”

  老太太心疼孙子,一把接过毛豆,对沈晓辉说:“你去百~万\小!说去,奶奶来剥毛豆。”

  说着,老太太在客厅的饭桌上铺开两张报纸,准备剥毛豆了。

  林婷芝也陪着老太太坐下,伸手去抓毛豆。

  老太太赶紧堆着笑把她的手拦住了:“你是贵客,怎么能让你动手,毛豆脏,里面还有虫子,别吓着你。”

  “没事,这些活我在自己家里也是要做的。”说笑间林婷芝已经伸手抓了一小把毛豆剥了起来。

  沈万根接上话:“妈,婷芝挺能干的,做饭很好吃。”

  李再招从厨房出来,倚在门上,半笑不笑地问道:“是吗?”

  老太太冲着儿子沈万根挥手说:“你别在这儿站着,尽挡着我的光,客厅就这么大一点,你还是去厨房吧,正好也给你老婆搭把手,让我跟客人好好说说话。”

  沈万根听老太太的话进了厨房,刚进去,就听着他一声惨叫。林婷芝吓了一跳,要起身去看怎么回事,老太太剥着毛豆淡定地说:“肯定是摘菜扎着手了,不碍事。”

  老太太嘴碎,对着林婷芝什么都敢问,问的又都是一些李再招想知道又不知道怎么开口的问题。毕竟,人家说是公司的合伙人,可出钱、跑关系的大头估计都得人家出手,换句话说,人家离了沈万根,公司照开,日子照样红火,而沈万根失去这个机会的话,就只能老老实实回来跑长途了。正是因为深知这一点,所以一向泼辣的李再招这回变得胆小了,怕把林婷芝给得罪了,错过了这次大好机会。

  老太太不一样,倚老卖老正是时候。

  “你看你,长得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比我们家媳妇年轻多了。”老太太看着林婷芝那双白嫩嫩的手夸奖道。

  “老太太,谢谢您的夸奖。我比再招可要大多了,也没她好看。”林婷芝显然也是经过世面的,听着人家夸奖,大大方方地回应着。

  老太太不经意地拢了拢剥出来的毛豆壳儿:“过日子,要那么好看有什么用?像你这样,看着和和气气的就好。你家里原来做什么的?”

  林婷芝看着老太太,灰白的头发一丝不乱地在脑后梳成一个髻,穿的还是早就过了时的开襟绸褂子,虽旧但干净熨帖。老太太就是剥个毛豆,毛豆壳儿也是整整齐齐地归笼着。她想起了沈万根干活的习惯,任何时候都认真又细致,别人车上的货乱七八糟,唯独他车上的货,不仅摆放整齐有序,而且进出时间和数量等等都有自己的账目可查。林婷芝一边心下暗想,一边回答老太太的问话:

  “很早的时候,家里是做纺织的。不过很多年不做了,到我这里已经什么都不会了,就吃家里的老本。”

  老太太赞道:“怪不得,大户人家出来的孩子,看着跟我们就是不一样,有教养、有气派。”

  林婷芝忙笑道:“老太太,您夸得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我看您呐,比我们一般人都聪明。”

  老太太笑着接话茬:“你可别笑话我,我就是一个文盲。认得的几个字还是解放后妇女扫盲运动的时候学的,现在只记得自己名字怎么写了。就我那儿子吧,也才初中毕业。所以我也就担心啊,我们家万根,钱财没有,家世也没有,就是连个像样的文凭都没有,他开得了公司吗?他懂吗?别把你们的钱白糟蹋了。”

  林婷芝一听这话,觉得这老太太不能小觑,见着人人眼红的好处不惊反思,沉得住气,忙详细解释道:“我们这公司虽然刚注册不久,但是之前老沈已经为我们跑了快两年的业务了,而且他有二十多年运输的经验,全国各地没有他不熟悉的地方,我们需要的就是这样的人。老沈本来人就聪明,做事踏实也细心,完全没问题。至于公司管理方面,没有谁是天生下来就会的,都可以慢慢学,何况有我香港那边的二伯帮着我们,所以,老太太,您不要太担心。”

  老太太不知不觉停了手里的活,一个字一个字认真地听着,一点点放心下来:“那你们公司到底是干什么的呀?”

  “物流业务,其实也就是跑车送货、保管仓库,等于还是老沈的老本行。以前是给单位做,只不过现在是当老板给自己做,性质是一样的。”

  老太太一听,一口气松了下来:“那我就放心,我儿子别的我不敢保证,对他那行他可是精得很,十五岁就跟着他爸全国到处跑,没人比他更懂。嗐,我这里就是瞎操心,有你们林家这样的大贵人,本来就用不着我这种老太婆担心。”

  林婷芝笑着安慰道:“您担心的在理,我们都能理解。所以我这次特意过来,也就是想让你们放心的,让你们了解了解我,以后要是你们愿意,随时到海市去玩,正好一起去公司看看,您看怎么样?”

  老太太一颗心彻底放下来,说话的声音也敞亮起来,笑眯眯地说:“那哪敢,你们都那么忙,我这老家伙去了也帮不上忙,就不去瞎捣乱了。不说这些了,我们说说别的。你家里几口人?”

  “家里人不多,就我妈、我还有我侄女儿。”林婷芝一边接话,一边暗暗赞叹老太太的说话技巧,越来越明白沈万根的脾性像谁了。

  “怎么?没有其他兄弟姐妹了?”

  “我们林家就我们这一脉在海市,其他两家一家在香港、一家在美国。我本来有个亲哥哥,很早就没了,只留下一个侄女儿,我和我妈带着。”

  “这孩子也怪可怜的,从小没爹没妈,幸好造化大,出生在你们家。那你老公呢?”

  沈万根就在厨房间听着,赶到厨房门口插话道:“妈,您这是查户口呢?”

  林婷芝笑着宽慰沈万根说:“没关系,反正是要知道的。”接着对老太太回答道:“我和我老公已经离婚了。”

  老太太一听,明白了儿子为什么要阻止自己问这个话题了,但沉下心一想,正是因为离婚了,所以才要为家里的某人问个清楚,要不然,可是要出乱子的,因此,也顾不得这张老脸了:

  “为什么离婚?你长这么好看,又是有知识有文化的人,这都能跟你离婚?那他还想找什么样的?那孩子呢?没跟你呀?”老太太毛豆里滚出一条小青虫,掉在报纸上,扭着翻滚,老太太捏着毛豆壳,往上一按。

  林婷芝听见吧唧一声虫子碾碎的声音,她看了一眼老太太,老太太垂着眼皮依旧专心剥着毛豆。

  “我不能生孩子,离婚……也是因为这个。”

  老太太听到这,动容起来,深深叹气道:“哎,没孩子是不行,说离就离了。我们女人啊,有孩子受苦,没孩子受罪。你呀,是受了大罪了。”

  老太太伸手拍着林婷芝的手背,放下毛豆,扯着衣角去抹眼泪水。

  林婷芝听着老太太的话,突然想到了被沈万根救起的那天晚上,她以为她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夜晚。

  空旷的郊外风很冷,大雨过后,满天连一颗星星都没有,四周围是无尽的黑,像极了一只嗜血的怪物张开的大嘴,阴冷的西风就是它饥饿的喘气,时刻准备着将任何一个生命活吞了去。她奋不顾身地将自己送入这张大嘴,逃命似的拖着满身的伤在大马路上跑着,赤脚踩着湿漉漉的地面,每跑一步,胸骨处传来阵阵钻心的刺痛,那时候心里想的就是,就算在外头被野狗拖走也比在家里被活活打死要强。

  转弯处一道强烈的灯光闪过来,她来不及躲藏,失血和疼痛已经让她思考能力和行动能力都异常迟缓。她下意识抬手遮挡强光,一方面希望车子能停下来能救她一命,但更害怕它真的停下来,如果停下来的人心怀叵测,那她就生不如死了。在她最后的意识中,刺眼的灯光里有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出了一片阴影,不过她还没来得及适应新的光线看清楚来人,便体力不支倒下了。她趴在地上,感觉已经变成了一只大章鱼,浑身软绵,身体就像一个巨大的吸盘,牢牢地贴在地上,舒服得诡异,又痛得锥心。她知道自己无力作任何挣扎反抗,就算来人是个提刀屠夫,她现在也只能当砧板上的死鱼。

  脸贴在冰凉潮湿的路面,僵硬的沥青路上有细细的沙子硌着脸颊,整个世界都是那么硬,那么冷,她当时心里无比惨淡地想着,原来自己的一生就这样结束了。

  老太太老眼泛红,继续说道:“我生我们家万根那会儿,也是差点就到阎王爷那儿报到去了。产后大出血,流得满床满地都是,我整个人都泡在自己的血水里。后来,这条命倒是救过来了,到了了也一直没恢复过来,这不,就只生万根一个独苗。幸好我争气,我家万根是个儿子,要不然,就万根他爸那个脾气,我的日子也好不了。”

  林婷芝从恍惚的思绪回过神来,安慰老太太道:“老太太,您这是有后福。”

  “什么福不福的,我就盼着我家孙子长大了,能多孝敬我,这个儿子呀,一直都没指望上,一年到头,我现在连他人都见不到几面。”

  林婷芝是个聪明人,话听到这个份上,也有些明白他们婆媳是有矛盾的,因此尽量避免把话题往李再招身上引。不一会儿毛豆剥好了,老太太起身送到厨房去,厨房里面早已经噼里啪啦地炒起菜了。

  饭后,沈万根说要带着林婷芝到厂里去转转,李再招也想去,被老太太拦了下来。老太太说要回自己家里给客人换上新被褥,一个人弄不过来,让李再招陪着去帮个忙。李再招等老公和林婷芝走了,看着儿子回了自己的房间,把手里的抹布往饭桌上一撂,压着嗓门质问婆婆:“你什么意思啊?我伺候完了吃饭,他们俩倒像两口子一样出去压马路,留下我还得给她铺床叠被子,你们还让我要不要这张脸了?”

  老太太自顾自拿起抹布,一手托着垃圾桶,将桌上的残余清扫干净,一边慢条斯理地教训着不懂事的儿媳妇:“你要是消消停停地,我今天就给你说说这里面的道理,你听得进去,就是你以后的造化。”

  李再招拉开一张凳子屁股一坐,哼了一声:“我要你给我讲道理?算了吧你。你哪次的道理不是偏心到你儿子那儿去的?”

  老太太将垃圾桶放入厨房,洗了洗手出来,指了指沈晓辉的屋子,示意不要让沈晓辉听着这些话,便拎着垃圾打开门。

  李再招仔细一想,没做声,跟着老太太出了门。

  老太太见左右无人,低声教训着不开窍的儿媳妇:“你别不识好歹,你要是长了心,你就应该知道,我今天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到底是向着谁的。”

  老太太一边下楼一边接着给儿媳妇掰扯道理:“我用不着看你的面子,我是看我孙子的面子才费这些心思。你们闹翻了,遭罪的还是我的阿辉。我还告诉你,你要是领这个情,晚上等有机会,我还会给那女人上上眼药。”

  李再招继续沉默地跟着。

  说着说着,两人到了外面的马路上,此时有不少人吃好饭出来散步纳凉,老太太一边跟来往人打招呼,一边掩人耳目地继续低声教训不开窍的儿媳妇。

  “以前,你怎么弄我儿子,我管不着,因为他就是一个开大车的。现在,你要是还想像以前那样,我告诉你,你讨不了好。你平时这么聪明的一个人,今天怎么就转不过这个弯儿来,他们能怎么地?那女人,连孩子都生不了,你有的,可是我们老沈家的大孙子,五代单传的独苗!现在,你老公有机会在外面做生意挣大钱,你儿子读书又争气,这么好的一个家,你还想怎么样?就因为一口气不顺砸了?你要是真想赌这口气,我看你也就是个假聪明。”

  李再招忍不住冷笑道:“难怪这么多年,我吵也吵不过你,争也争不过你,原来您才是千年铁算盘。”

  李再招刚说完,正巧一拨打麻将的熟人路过,老太太没接话,忙着跟他们打招呼。左转来到僻静的一个小林子,老太太才接着刚才的话茬:“你就死鸭子嘴硬吧。我还是那句话,女人对付男人,服软才是正道,硬挺那是男人们干的事儿。你这个不饶人的性格,早晚要吃大亏。我把话就给你放这儿,听不听是你的事儿,以后出事儿了,你只要记着,不要哭着来找我就行。”

  斗了近二十年的婆婆,说了这么一箩筐话,真把李再招说哑了。可李再招回到家再一细想,心里还是委屈得慌,好像一下子被他们母子俩合伙拿捏住了一样。她在儿子门口愣愣地站了一会儿,看着儿子正读书入了迷的样子,想想还是算了,就这么着吧。

  那天晚上,沈晓辉迷迷糊糊听着爸妈在隔壁房间里吵架,具体吵什么他没听清楚,不过头一次,他听见的是母亲压抑的哭声和父亲理直气壮的数落,跟以往来自隔壁屋的争吵大不相同。以前都是母亲李再招扯着嗓子数落父亲沈万根,而沈万根,则不断地低声哀求。沈晓辉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这么多年,他已经习惯了,不管父亲在家还是不在家,家里从来都没断过争吵。父亲在家,是父母亲晚上争吵,父亲不在家,是大白天母亲和奶奶在街上跳脚互骂。

  只是这一次,那个让父亲开公司的女人,不知道会给这个家带来什么样的冲击。她出现才一天,沈晓辉发现家里已经风云变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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