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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段二先生 下

  这边厢段二自去应承了账房大先生,吴夫人命人在藩后墙路上买了个一进的小院,三间正房两间厢房与段二夫妇做了新房。

  粉刷院墙,种树栽花又置办蚊帐枕被等一应新房所用之物,还买了个小丫头使唤。

  又与珍珠打首饰制新衣,风风光光的成了亲。合府上下,有夸赞羡慕的,也有眼红嫉恨的,珍珠自然全不理会。

  成亲的头一夜段二手足无措,青涩腼腆竟未能圆房,珍珠念及他自小爹娘死的早,无人教导,非但不气恼,还待他温愈加柔体贴。

  第二日下厨亲手整治了酒肴,取了吴夫人与她压箱底的秘戏图与他同看,段二虽然心有执念,无奈年少血热加之珍珠又曲意逢迎,酒到浓时,锦帐鸳被中,云雨终绸缪。

  第二日醒来,心中气恼却又无处说,到了晚夕,珍珠又端出酒菜来,他本不待理她,却禁不住她耳鬓厮磨,小意儿殷勤,酒酣耳热之际颠鸾倒凤,共赴巫山。

  不料这一遭却是十分和美,毕竟人年青气足,食髓知味,渐渐如鱼得水,甚是和谐。

  珍珠平日里处事干脆利落,遇到到这命里的魔星却变做个多情糊涂人。

  凡事皆以段二为先,柔情蜜意,无微不至,段二高兴她便欢喜,若是哪一日段二对她软和些,她便欢喜的无可不可。

  段二见她一片痴心,倒也感叹,心想即已为夫妇便可徐徐图之,慢慢将她收伏了再使她去查找吴知府的同谋,自此便与珍珠恩爱日甚一日。

  段二平日里常常套她话,知道她对吴夫人颇为忠心,非短时日便内可以撼动,便叮嘱杜娟云儿万不可造次,遂将珍珠瞒得如铁桶一般。

  自成亲后段二每隔几日总要寻些借口去杜娟院里,只道是寻他媳妇,趁便总能与杜娟或者云儿偷偷照个面。每日晚间珍珠回家他便嘘寒问暖,总能将杜娟的情形问个七七八八。

  只是虽日日在账房里每一片纸他都看尽了,除去那本账簿上的登记的一笔银子外,再无所获,心里着急,却也无计可施。

  如此安安稳稳的过了半年,满城桂子飘香的时节,杜娟临盆的日子也近了。

  城中最擅长妇科的大夫和最好的稳婆提前半月便接到府中住下,乳嬷嬷也早已寻下。

  阖府上下,皆以此事为首,上百双眼睛盯着杜姨娘的小院,都说杜姨娘此次若生出个小公子,只怕要与夫人平起平坐了。

  吴知府更是每日必到杜娟房中坐到亥时才走。这一日正是浣休,吴知府一早令人传话进来要与杜娟一起吃饭,珍珠忙命厨娘准备了一桌酒菜,等到过午,却还不见人来。

  使人出去一问,回是老爷的京里的一个旧识上门拜访,中午宴客多喝了两盅,此时正在内书房小憩。

  杜娟平日被吴知府宠惯了,加之临盆在即,心中烦躁不安,一定要去内书房去走一走,内书房就在府内小花园的东北角,离杜娟住的小院倒也不远。

  珍珠苦劝无用,只得命人抬过竹椅来,请杜娟坐上去,杜娟说:“我偏不坐,昨日大夫还说要四处走走逛逛,这会子拿它来做什么,我偏不坐。”

  无奈珍珠只得和云儿两个小心搀扶着,命人抬着竹椅跟着,慢慢的穿过花园往内书房去,一面又遣人去报与吴夫人知道。

  吴知府的内书房外间极宽敞,临窗一张花梨木书桌,右壁两个大书架,书架前摆一张贵妃榻,吴知府和衣卧在上面,鼾声如雷,满屋酒气。

  杜娟嗅不得酒气,忙用手帕捂了鼻子,却看见对面墙边旁边一扇小门虚掩着,通往里间。

  杜娟以前也曾来过书房,只是吴知府从不许她踏足里间,今日吴知府害她白等一场,她偏要赌气进去看看。

  珍珠见杜娟抬脚往里去,连忙拉住:“姨娘使不得,一会子老爷醒了要恼的。”

  杜娟甩开她的手道:“这地方我又不是第一遭来,做甚不能进?我还没恼他呢,他倒要恼我!”

  说着便推开门进去,里屋只得外间的一半大,却是精致许多,窗边一张紫檀嵌大理石书桌,对壁靠墙摆着三座十锦橱,从天花顶到地,满满当当的占了一壁墙,上面摆了无数文物古玩。

  杜娟站在门边,转头四下看看,甚是无味,正欲转身退出,突然径直走到中间那一座十锦橱跟前,指着顶格上一块田黄石雕刻摆件对云儿说:“取下来我看。”

  云儿左右一看并无梯子,正巧书桌边上摆着一对紫檀镶大理石面鼓凳,拖了一个过来,踩上去垫起脚尖才堪堪够着。

  杜娟拿在手里,足足四寸高,三寸厚的一块田黄石冻,雕刻了一幅秋日深山访友图,雕工精湛绝伦,石头色如蜜腊,质地更是细腻凝结,温润通灵,实在是无价之宝。杜娟它倒过来,底面一行篆刻的诗句“冉冉秋光留不住”。

  杜娟闭了眼,手一松,人便往下倒,珍珠和云儿连忙一边一个死命托住杜娟双臂,只听得一声脆响,那石头跌落地上,碎做几块。

  再看杜娟,合着眼,牙关紧闭,面似淡金,竟人事不知了,唬得这两个魂飞魄散,合着两个有力气的婆子,抬到外间的炕床上倚着,忙不迭遣人去唤大夫。

  一时大夫赶来,命人将她扶起,散了发髻,便在百会穴上针炙,不到半柱香的功夫,星眸微启,苏醒过来。

  忙乱不堪之际吴知府已然惊醒,见此情形又气又急,正好吴夫人这时赶到,见吴知府脸色不豫,即刻将珍珠和云儿一阵发作,命革了她二人当月的月钱,倘若再有差错便撵去浆洗房。

  又命人将杜姨娘好好的送回去歇息。吴知府见杜娟虽然醒转,却脸色惨白,闭目不语,身子抖个不停。

  心里着急,便走进她旁边问道“你心里到底觉得怎么样呢?有甚不妥须得尽数说与大夫知道,切不可耽误了。”

  杜娟听到他的声音,竟吓得浑身一哆嗦,抬头看他一眼,目光如刀,竟是说不出的厌恨与悲痛,全无一往的眷恋仰慕。

  吴知府被她这一眼看得心内发慌,竟忘了下文,呆了一会,挥手命一众人抬着杜娟回房去了。

  这边吴夫人命珍珠留下,细问方才杜姨娘发病的情形,吴知府本来已坐回贵妇塌上,就着书僮捧的沐盆,用面巾浸了热水洗面。

  耳听得听珍珠说道杜娟摔了里间十锦橱顶格的玉石,猛然抬起头,立起身来直奔里间,书僮本是弯腰捧着盆,被吴知府带得退后一步,盆里的水却全数泼洒在吴知府身上,连忙跪下连连磕头请罪。

  吴知府两步并作一步抢到里间,弯腰拾起地上的碎块一看,顿时了然。

  心中先是大怒,转而惶恐,抬手掷出手中残片,击中对面十锦橱,应声跌落几件文玩,掉在地上豁啷啷一片声响。

  吴夫人跟进来只见他面上还水浸浸的,身上一件家常锦缎夹纱直缀也湿浇透了,倚靠在墙边,面色惨败,竟是说不出的凄凉。

  吴夫人不知原委,婉转劝道:“不过是些物件,老爷何必在意它。只要人与腹中胎儿无事便好,老爷先将湿浇的衣裳换下罢。”

  吴知府对着夫人,欲言又止,终于长叹一口气,携了夫人的手坐下,将心内的疑虑与她慢慢道来。

  却说杜娟回了房,呆坐了个把时辰,便说要歇息撵了所有人出房去。

  自家偷偷拿个簪子划破手腕,将血滴到砚台里,毕竟女子力薄,伤口又浅,那血流少许便自行止住了,只得另拣个地方划,如此四五次,方得了浅浅的半砚台血。

  她把平日用的旧帕取一张出来,下笔如飞,写就一封信,想了想,又取一张花笺,就着还未干的血匆匆写得半页纸。

  待血迹干透了,叠在一起,四下一看,西炕头上一个黄花梨云母面小几上搭了一件小孩的肚兜,正是杜娟亲手为那将要出世的孩儿所制。

  因怕她伤了眼,吴知府不许她做针线,杜娟只得偷偷的绣了这一件,绣的精致无比,两只嫩黄的小鸭子在水上嬉戏,猛的一看,那鸭子的眼睛好似活得一般,水面竟也熠熠闪光。

  杜娟拾起肚兜,捂在心口,胸口一酸,终于掉下泪来,此时才觉得痛彻心扉,又不敢嚎啕大哭,只得忍气抽泣,浑身打颤。半晌方止了泪。

  拿肚兜将两封信紧紧包裹好,命云儿趁人不备偷偷拿去放到歪脖子柳树洞里。她做完这一气,便闭目躺下,再不曾开口说一句话。

  吴知府与夫人在书房里间闭门商议了足足二个多时辰,出来时见珍珠还候在外间,吴夫人想起老爷京城来的旧知送了一盒“贡胶”,最是养胎补血,便唤她同回正房去了来。

  珍珠取了东西回来见杜娟不吃不喝,半推半拉的强扶她起来,拉扯间杜娟手臂上的五六条新割伤的口子露出来,吓得满屋子的丫鬟目瞪口呆,珍珠情知不妙,飞一般的遣人去禀报太太。

  当晚杜娟就腹痛临盆,第二日晨早子时产下二少爷吴兴文,阖府欢庆。不料杜娟产后血行不止,烧得人周身发红,人事不知,都道是产后高热神仙难救,在床上躺了二日之后便咽了气。

  吴知府便如被人摘去心肝一般,暴怒不已,稳婆打个半死辇了出去,着人去拆了大夫的医馆,又查出云儿给杜娟换产褥时致其受寒,即时拖出去打了四十板子,自腰以下打得稀烂,当天夜里就死了。

  杜娟生产时珍珠日日歇在院里,偏那几日吴夫人派了两个婆子守住院门,除本院使唤的人一律不许出去,外面的人更不许进。段二探不到消息急得如蒸笼上的蚂蚁一般,却又无计可施。

  得知杜娟身亡顿时脑子里面混混浊浊只想随她去了,想起往日用来传递消息的那棵歪脖子柳树倒是个上吊的好所在,怀揣三尺白绫便要去自挂东南枝,临了却在树洞里掏出杜娟的绝笔。

  他也不寻死了,回房专候着珍珠回来细问详情。不料珍珠连着忙了几日,累得人都脱了形,一进屋便呕吐不止,又茶饭不思,请了大夫来看,却是有喜了。

  十月之后珍珠产下一女,名唤朱儿,襁褓之中段二看朱儿眉目间竟与杜娟有三分相似,异常爱惜,只是珍珠自产女后便多病多痛,半年后便撒手人寰。

  吴夫人将朱儿抱到身边同二公子吴兴文一同养着,又见段二不肯再娶,感念其对珍珠一片痴情,吴知府升授了工部,举家迁入京城之后便将账房交予他总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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