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栽下来的！差点就砸到我们头上！
过了一会，见轿车没在冒烟，估计bàozhà不了，我和青山决定过去看看。
躺在车里的，是个奄奄一息的黑衣男子，在他身边的副驾驶席上，还有个沉甸甸的手提箱。
“文平，咱们应该打１２０，还是打１１０？”
“……应该是１１０吧。”
…… ……
“那文平你快打电话啊，我看这人都快不行了。”
“哎呀！我没带电话。”在全身上下摸索一番之后，我这样对青山说。
“那怎么办？！你是知道的，我也没带手机啊。”
“……这样吧，青山，你去找人打求救电话，我在这里守着他。”
“你不和我一起去？”
“你一个人去就行了，我会急救，我在他旁边能帮上忙，你快去吧！”
青山皱了皱眉，穿着拖鞋跑走了。
看着青山瘦小的背影，我心里暗暗得意。
其实，我知道青山没带手机，他出门从不带手机──因为没人找他。而我的手机，一直就在口袋里。
青山说救人要紧，但我最关心的，是伤者身边那个沉甸甸的箱子。
天有些黑了，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用手机屏幕的光亮照着车里那满脸是血，一动不动的黑衣男子，又看看他身边那个箱子，再回头扫视一阵，当确认青山已经走远之后，我毫不迟疑的打开了箱子。
──这是一整箱的钱，一整箱捆得整整齐齐，散发着特殊油墨味的百元新钞。
“你……干什么？”就在我看着钱箱目瞪口呆之时，车里的黑衣男子说了这么一句。
“能说话，看来你还有救啊。”看着满脸是血的黑衫男子，我皱着眉头说。
“你……在说什么？”
“没说什么，我只是觉得──你还是死了比较好。”
……
等青山找到公用电话报了警，穿着跑烂的拖鞋回来时，车里的人已经没有呼吸了──是被我用装钱的箱子砸的，我用箱子在他已经折断的肋骨上砸了好多下，砸到他动也不动为止。
“青山，等会急救车来了自然会善后的，咱们已经尽力了，抓紧回家吧，蚊子好多。”此时天已黑，我说这话时看不到青山的表情。
但他还是收拾渔具，和我一起走了
“……青山，你走的为何这么慢？怎么了？”
“没事，没事。”青山低着头，一言不发。我猜他是为那箱子里全是衣物而伤心──那些衣服是我从轿车后备箱里翻出来塞进箱子里的。至于箱里的钱，早被我埋在了远处的一堆石头里。青山报警回来时看到的，是一箱脏衣服。
“还以为那箱子里会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是啊，虽然他死了，但咱俩都尽力了，如果他箱子里的东西归我们也不枉救他一场啊……”青山心有不甘的说。
当晚，我连夜搬走了，带着那笔青山所不知道的钱。当我去取钱时，我发现了一个青山的秘密──原来他根本没去报警──如果他那时真去报警了，警察和救护车早就到了──那辆撞毁的轿车就不会原样留在那里！
估计青山也是和我想着一样的事情，他也想那个人死，他也想拿到箱里的东西，但以他的xìng格，这种想法不会说出口，只会在报警途中变卦──半夜从石头堆里把钱挖出时，我心里这样想着。
…… ……
如果我没动箱子里的钱，等青山回来看到时，他会和我平分吗？连夜搬走的第二天，我一边在酒店里数着钱，一边想着如果青山是我会做些什么。
奇怪的是，那起车祸一直没见报。我一直都不知道那车祸里的遇难者是谁。
…… ……
“……那件事……不只青山一人知道……那件事……不只青山一人知道……”除了青山，还有谁会知道，那个知道的人是谁？！我不记得当时还有别人，那是一条差不多废弃的桥，绝少有车从桥上驶过，傍晚时分，除了我和青山也从没人去那里──不可能还有人知道啊！除非……
突然我想起来了，那天晚上我回去找钱时，我并没有去看车里──谁也不想半夜去看一个死人，而且还是自己亲手杀死的。
难道，那个人最后活了下来？！……难道他用两年的时间找到了我和青山？难道光盘和青山之死都是他一手cāo纵的？！
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如果车里那黑衣男子真的活了下来，我不明白他为何要用如此缓慢的方式复仇，如果他真的活了下来，我不明白他为何要这样做。
我不知道他是谁，我更不知道他想要什么，他这几天寄给我的光盘，是为了一个个的暴露我家里的秘密吗……
……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几个不祥之极的词语从我脑中瞬间闪过。
我不能报警，我不能请私家侦探……我已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我不知道下一张收到的关于我妻子的光盘是什么，妻子会有自己的秘密吗？我不知道。
我似乎只能恐惧的等待着，等待着下一张光盘。
──直到我那致命秘密被揭穿的的时刻。
──完──
日期：2009-10-6 21:36:00
《第二个一千》
“截止到今日凌晨，已有１９９９人从金门大桥上跳落自杀，最新近的自杀者曾在家里留下短暂遗言──这遗言真的很短暂，还不到十个字──“我活的厌了，就是这样。”……目前，两派人士正在争论，在经济危机yīn霾毫无退散迹象的今天，要如何预防这日益严重前仆后继的自杀……一派人士主张，在金门大桥上增派警力，或者在桥下加设防护网……”
“啪！”，Ｌ关闭了收音机，关上车门走下车。
他现在正站在金门大桥上，离大桥护栏很近，伸手就能摸到。
Ｌ不只一次想从金门大桥上跳下，不只一次梦想在这高悬半空，雄踞海上的金门桥上纵身跳下，求得一个干脆优雅的结束。
前天晚上，他曾驾车来过这边，从远处久久凝视着掩映在城市夜色中的金门桥，他突然发现，在夜空的迷雾中，在城市的灯火里，远望金门大桥那壮丽的弧线，宛如魔鬼在咧嘴狞笑。
Ｌ感觉有种神秘的召唤，召唤他走到那大桥上。
于是他上去了。
站到桥上，夜晚的冷风笼罩着金门湾。并不浓厚的雾气里，远处城市的夜景闪耀着象征繁华的霓虹，好像永不停歇的节日彩灯。
但Ｌ知道，在这成千上万的灯里，没有任何一盏是为他而守候──这种孤寂与落寞似乎坚定了他结束生命的信念。
“在金门桥上自杀，会让你觉得很伟大。”──这是两年前那第一千个自杀者的遗言。
“人类真是有趣的动物，改变不了生的渺小，反要追求死的伟大”，一年前，Ｌ是这样想的。
…… ……
“我现在就这样跳下去， 应该是第两千个自杀者吧？也许这会是被载入史册的大事，自己一生平庸碌碌，随波逐流，从未有过任何建树，从未有过舍不得自己的人，从未有过无法代替的位置……这样平庸的人生，不继续，也罢。”此时的Ｌ在这样想。
其实Ｌ也知道，旧金山大多数人的处境都和他差不多，以上这些平庸，成为不了他自杀的理由……但话又说回来，一个活厌了的人，一个即将把对死亡的渴望付诸实践的人，需要太多借口干嘛？
原来，死和爱其实差不多，都不需要什么太多理由，只要一个冲动就好。
Ｌ觉得，他这一生都是个伪完美主义者，无论做什么事情总觉得尚未准备好，害怕匆忙草率，害怕做的不够完美，总觉得还需等待一个完美时机，完美场合，再加上完美准备……但这三种因素集合的几率比中乐透头奖大不了多少，于是Ｌ这一生都在拖拖拉拉，磨磨蹭蹭，消极等待，凡事只要还有时间就拖到最后才做……这让他错过了无数时机，抓不住任何机遇……最后，造就了他失败的人生。
“今天就是今天，现在就是现在，再也不要有什么延迟症来拖延，已经一切都准备好了……或者说，我早就该这样作了。”
Ｌ结束自言自语之后，作了三次深呼吸，慢慢把身体贴近护栏，伸手去感受钢铁的冰冷。
日期：2009-10-10 22:19:00
“嘿！刚才广播里说，今天凌晨那跳桥自杀的家伙后来没死，大风把他吹到了护栏下的施工网上，真是有够幸运啊！”两个带耳机的跑步者从Ｌ身边跑过，他们的jiāo谈声清晰传到Ｌ的耳朵里。
上一个跳下去的人没死？
“那我现在跳了，还算是第两千个自杀者吗？！肯定不算……那上一个人实在是太失败了，竟然连自杀都没成功。”
“嘀嗒！”一滴雨水轻轻落在Ｌ肩头，看来，天要下雨了。
“如果现在跳下去，就成不了那第两千个自杀者……还有，如果等会儿下起大雨，会有人发现我的自杀吗？”
雨滴越落越大，但那Ｌ那颗自杀的心却有些动摇──只因那两个跑步者的谈话。
平时的Ｌ除了抑郁症，延迟症之外，对于整值的数字，也有着与众不同的迷恋，他一直以自己身体上的整数为荣──身高是六英尺整，腰围是３０英寸整，胸围是１００厘米整……每次坐飞机，他都要选整号的座位，看电视，也喜欢挑整数的频道看……尤其在这在一生只有一次的时刻，在这即将载入史册的时刻，整数对Ｌ显得尤为重要。
──两千才是整数，一千九百九十九不是整数。
Ｌ谋划已久自杀构想的实现，缺的就是一个完美时刻，可现在，这个完美时刻却被无意中破坏掉了。
“该死！”Ｌ小声骂了一句。
就在他心神不宁之时，一个身穿灰色雨衣，步履蹒跚的人缓缓走了过来，在离Ｌ约有几十步的地方站住了。
此时的雨已经下的不小，Ｌ左右看了看，发现四周只剩下了自己和这个穿灰雨衣的人。
Ｌ转头看着灰雨衣，灰雨衣也转头看着Ｌ。
雨水并没有挡住两人目光的jiāo汇，四目相对的一刹那，Ｌ明白了，灰雨衣来这里也抱有和自己同样的目的。
“看来，赶在今天自杀的不只我一个啊。”Ｌ这样想着。
这时，灰雨衣开始向Ｌ走了过来，“他想干什么？！”Ｌ心中一惊。
灰雨衣越走越近了，宽大的雨衣罩在他枯瘦的身体上，好似用竹竿挑了一个塑料袋，雨帽之下是一张苍白的脸，看不到眉毛，嘴唇也有些发白。
“老兄，你是想从这里跳下去吗？”灰雨衣开口说话了，声音是嘶哑的。
“嗯……你也是吧？”
“是的，我也是。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是本地人吧？”
“对，我从小在这里长大。”
“你很幸运啊，随时都能到这桥上，我可不是，这辈子我是第一次来旧金山──大老远从小镇赶来，就为了从这大桥上跳下去。”
…… ……
“你看起来……”
“我身患绝症很久了，对于整天离不开yào物的生活，我实在是受够了，也不想再无谓撑下去，反正也只是多活几个月的问题……你呢，看你没什么病啊，你是怎么回事？”
“我只是厌倦这个世界了，仅此而已。”
“原来是这样，真羡慕你啊，不用承受什么病痛的折磨，就只是不想活了。我可没这么潇洒，我已厌倦再承受病痛了，继续活下去实在是一种痛苦──对我，对别人都是。”
…… ……
Ｌ和灰雨衣陷入了沉默，似乎彼此已经没有什么再可说的话题。
下着雨的金门桥上，两个准备自杀的人无语的立着，好像两座水泥雕塑。
“老兄，既然你是大老远赶来的，我想应该让你先跳。”──Ｌ率先打破了沉默。
“谢谢你能这样说，不过，我既然大老远的来了，还想再欣赏一下这大桥上的海景，所以，请你不用等我了。”灰雨衣边说边把雨帽向后推了推，露出了半颗惨白的光头。
“是因为化疗吗？”Ｌ看着灰雨衣的光头问，与此同时，他也发现了灰雨衣耳朵上的耳机。
“是啊，癌症把我完全摧毁了，我现在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要老十几岁。”
“……你，一直在听收音机吗？”
“是的，我在听本地……”灰雨衣说了一半，突然把话打住了。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
“原来这家伙已从广播里知道上个人没死，他肯定是在等我先跳，然后自己成为那第两千个。”Ｌ暗想。
“耐心等一会儿，等他跳下去，我就是那载入史册的第二个一千了”──在Ｌ看来，灰雨衣应该是这样想的──但灰雨衣到底在想什么，谁也不知道。
雨开始越来越大，桥上的冷风让Ｌ有些发抖，一股寒意莫名涌上他心头。
“算了，我今天还是不跳了。”Ｌ突然摆了摆手，向车里走去。
在转身的那一刻，Ｌ从灰雨衣脸上看到了失望。
“好吧，我自己在这里再停留一会儿，作完最后的祈祷……谢谢你陪我说了这些话，祝上帝保佑你。”
Ｌ并没听清灰雨衣所说的这些，他已经打开车门，浑身湿透的坐进车里。
和外面的风雨世界相比，车里真是暖和很多──这突然让Ｌ想起一个地方。
他想起了附近的那家酒吧，那里很冷清，没什么人，不像别的酒吧总有些人在吵闹，但环境很优雅，天冷的日子，Ｌ下班后常去那里喝一杯烈酒暖身，而且，酒吧里还有个经常对Ｌ笑的年轻女招待──但他甚至没问过她的名字。
“还是再去那里喝一杯吧……至少再去看一眼她。”Ｌ边发动车子边想。
车渐渐开动了，Ｌ从后视镜里看到，灰雨衣仍然一动不动的站在雨中，似乎对着雨景十分感兴松语文学免费小说阅读_www.16sy.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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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是１１０吧。”
…… ……
“那文平你快打电话啊，我看这人都快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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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干什么？”就在我看着钱箱目瞪口呆之时，车里的黑衣男子说了这么一句。
“能说话，看来你还有救啊。”看着满脸是血的黑衫男子，我皱着眉头说。
“你……在说什么？”
“没说什么，我只是觉得──你还是死了比较好。”
……
等青山找到公用电话报了警，穿着跑烂的拖鞋回来时，车里的人已经没有呼吸了──是被我用装钱的箱子砸的，我用箱子在他已经折断的肋骨上砸了好多下，砸到他动也不动为止。
“青山，等会急救车来了自然会善后的，咱们已经尽力了，抓紧回家吧，蚊子好多。”此时天已黑，我说这话时看不到青山的表情。
但他还是收拾渔具，和我一起走了
“……青山，你走的为何这么慢？怎么了？”
“没事，没事。”青山低着头，一言不发。我猜他是为那箱子里全是衣物而伤心──那些衣服是我从轿车后备箱里翻出来塞进箱子里的。至于箱里的钱，早被我埋在了远处的一堆石头里。青山报警回来时看到的，是一箱脏衣服。
“还以为那箱子里会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是啊，虽然他死了，但咱俩都尽力了，如果他箱子里的东西归我们也不枉救他一场啊……”青山心有不甘的说。
当晚，我连夜搬走了，带着那笔青山所不知道的钱。当我去取钱时，我发现了一个青山的秘密──原来他根本没去报警──如果他那时真去报警了，警察和救护车早就到了──那辆撞毁的轿车就不会原样留在那里！
估计青山也是和我想着一样的事情，他也想那个人死，他也想拿到箱里的东西，但以他的xìng格，这种想法不会说出口，只会在报警途中变卦──半夜从石头堆里把钱挖出时，我心里这样想着。
…… ……
如果我没动箱子里的钱，等青山回来看到时，他会和我平分吗？连夜搬走的第二天，我一边在酒店里数着钱，一边想着如果青山是我会做些什么。
奇怪的是，那起车祸一直没见报。我一直都不知道那车祸里的遇难者是谁。
…… ……
“……那件事……不只青山一人知道……那件事……不只青山一人知道……”除了青山，还有谁会知道，那个知道的人是谁？！我不记得当时还有别人，那是一条差不多废弃的桥，绝少有车从桥上驶过，傍晚时分，除了我和青山也从没人去那里──不可能还有人知道啊！除非……
突然我想起来了，那天晚上我回去找钱时，我并没有去看车里──谁也不想半夜去看一个死人，而且还是自己亲手杀死的。
难道，那个人最后活了下来？！……难道他用两年的时间找到了我和青山？难道光盘和青山之死都是他一手cāo纵的？！
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如果车里那黑衣男子真的活了下来，我不明白他为何要用如此缓慢的方式复仇，如果他真的活了下来，我不明白他为何要这样做。
我不知道他是谁，我更不知道他想要什么，他这几天寄给我的光盘，是为了一个个的暴露我家里的秘密吗……
……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几个不祥之极的词语从我脑中瞬间闪过。
我不能报警，我不能请私家侦探……我已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我不知道下一张收到的关于我妻子的光盘是什么，妻子会有自己的秘密吗？我不知道。
我似乎只能恐惧的等待着，等待着下一张光盘。
──直到我那致命秘密被揭穿的的时刻。
──完──
日期：2009-10-6 21:36:00
《第二个一千》
“截止到今日凌晨，已有１９９９人从金门大桥上跳落自杀，最新近的自杀者曾在家里留下短暂遗言──这遗言真的很短暂，还不到十个字──“我活的厌了，就是这样。”……目前，两派人士正在争论，在经济危机yīn霾毫无退散迹象的今天，要如何预防这日益严重前仆后继的自杀……一派人士主张，在金门大桥上增派警力，或者在桥下加设防护网……”
“啪！”，Ｌ关闭了收音机，关上车门走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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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天晚上，他曾驾车来过这边，从远处久久凝视着掩映在城市夜色中的金门桥，他突然发现，在夜空的迷雾中，在城市的灯火里，远望金门大桥那壮丽的弧线，宛如魔鬼在咧嘴狞笑。
Ｌ感觉有种神秘的召唤，召唤他走到那大桥上。
于是他上去了。
站到桥上，夜晚的冷风笼罩着金门湾。并不浓厚的雾气里，远处城市的夜景闪耀着象征繁华的霓虹，好像永不停歇的节日彩灯。
但Ｌ知道，在这成千上万的灯里，没有任何一盏是为他而守候──这种孤寂与落寞似乎坚定了他结束生命的信念。
“在金门桥上自杀，会让你觉得很伟大。”──这是两年前那第一千个自杀者的遗言。
“人类真是有趣的动物，改变不了生的渺小，反要追求死的伟大”，一年前，Ｌ是这样想的。
…… ……
“我现在就这样跳下去， 应该是第两千个自杀者吧？也许这会是被载入史册的大事，自己一生平庸碌碌，随波逐流，从未有过任何建树，从未有过舍不得自己的人，从未有过无法代替的位置……这样平庸的人生，不继续，也罢。”此时的Ｌ在这样想。
其实Ｌ也知道，旧金山大多数人的处境都和他差不多，以上这些平庸，成为不了他自杀的理由……但话又说回来，一个活厌了的人，一个即将把对死亡的渴望付诸实践的人，需要太多借口干嘛？
原来，死和爱其实差不多，都不需要什么太多理由，只要一个冲动就好。
Ｌ觉得，他这一生都是个伪完美主义者，无论做什么事情总觉得尚未准备好，害怕匆忙草率，害怕做的不够完美，总觉得还需等待一个完美时机，完美场合，再加上完美准备……但这三种因素集合的几率比中乐透头奖大不了多少，于是Ｌ这一生都在拖拖拉拉，磨磨蹭蹭，消极等待，凡事只要还有时间就拖到最后才做……这让他错过了无数时机，抓不住任何机遇……最后，造就了他失败的人生。
“今天就是今天，现在就是现在，再也不要有什么延迟症来拖延，已经一切都准备好了……或者说，我早就该这样作了。”
Ｌ结束自言自语之后，作了三次深呼吸，慢慢把身体贴近护栏，伸手去感受钢铁的冰冷。
日期：2009-10-10 22:19:00
“嘿！刚才广播里说，今天凌晨那跳桥自杀的家伙后来没死，大风把他吹到了护栏下的施工网上，真是有够幸运啊！”两个带耳机的跑步者从Ｌ身边跑过，他们的jiāo谈声清晰传到Ｌ的耳朵里。
上一个跳下去的人没死？
“那我现在跳了，还算是第两千个自杀者吗？！肯定不算……那上一个人实在是太失败了，竟然连自杀都没成功。”
“嘀嗒！”一滴雨水轻轻落在Ｌ肩头，看来，天要下雨了。
“如果现在跳下去，就成不了那第两千个自杀者……还有，如果等会儿下起大雨，会有人发现我的自杀吗？”
雨滴越落越大，但那Ｌ那颗自杀的心却有些动摇──只因那两个跑步者的谈话。
平时的Ｌ除了抑郁症，延迟症之外，对于整值的数字，也有着与众不同的迷恋，他一直以自己身体上的整数为荣──身高是六英尺整，腰围是３０英寸整，胸围是１００厘米整……每次坐飞机，他都要选整号的座位，看电视，也喜欢挑整数的频道看……尤其在这在一生只有一次的时刻，在这即将载入史册的时刻，整数对Ｌ显得尤为重要。
──两千才是整数，一千九百九十九不是整数。
Ｌ谋划已久自杀构想的实现，缺的就是一个完美时刻，可现在，这个完美时刻却被无意中破坏掉了。
“该死！”Ｌ小声骂了一句。
就在他心神不宁之时，一个身穿灰色雨衣，步履蹒跚的人缓缓走了过来，在离Ｌ约有几十步的地方站住了。
此时的雨已经下的不小，Ｌ左右看了看，发现四周只剩下了自己和这个穿灰雨衣的人。
Ｌ转头看着灰雨衣，灰雨衣也转头看着Ｌ。
雨水并没有挡住两人目光的jiāo汇，四目相对的一刹那，Ｌ明白了，灰雨衣来这里也抱有和自己同样的目的。
“看来，赶在今天自杀的不只我一个啊。”Ｌ这样想着。
这时，灰雨衣开始向Ｌ走了过来，“他想干什么？！”Ｌ心中一惊。
灰雨衣越走越近了，宽大的雨衣罩在他枯瘦的身体上，好似用竹竿挑了一个塑料袋，雨帽之下是一张苍白的脸，看不到眉毛，嘴唇也有些发白。
“老兄，你是想从这里跳下去吗？”灰雨衣开口说话了，声音是嘶哑的。
“嗯……你也是吧？”
“是的，我也是。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是本地人吧？”
“对，我从小在这里长大。”
“你很幸运啊，随时都能到这桥上，我可不是，这辈子我是第一次来旧金山──大老远从小镇赶来，就为了从这大桥上跳下去。”
…… ……
“你看起来……”
“我身患绝症很久了，对于整天离不开yào物的生活，我实在是受够了，也不想再无谓撑下去，反正也只是多活几个月的问题……你呢，看你没什么病啊，你是怎么回事？”
“我只是厌倦这个世界了，仅此而已。”
“原来是这样，真羡慕你啊，不用承受什么病痛的折磨，就只是不想活了。我可没这么潇洒，我已厌倦再承受病痛了，继续活下去实在是一种痛苦──对我，对别人都是。”
…… ……
Ｌ和灰雨衣陷入了沉默，似乎彼此已经没有什么再可说的话题。
下着雨的金门桥上，两个准备自杀的人无语的立着，好像两座水泥雕塑。
“老兄，既然你是大老远赶来的，我想应该让你先跳。”──Ｌ率先打破了沉默。
“谢谢你能这样说，不过，我既然大老远的来了，还想再欣赏一下这大桥上的海景，所以，请你不用等我了。”灰雨衣边说边把雨帽向后推了推，露出了半颗惨白的光头。
“是因为化疗吗？”Ｌ看着灰雨衣的光头问，与此同时，他也发现了灰雨衣耳朵上的耳机。
“是啊，癌症把我完全摧毁了，我现在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要老十几岁。”
“……你，一直在听收音机吗？”
“是的，我在听本地……”灰雨衣说了一半，突然把话打住了。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
“原来这家伙已从广播里知道上个人没死，他肯定是在等我先跳，然后自己成为那第两千个。”Ｌ暗想。
“耐心等一会儿，等他跳下去，我就是那载入史册的第二个一千了”──在Ｌ看来，灰雨衣应该是这样想的──但灰雨衣到底在想什么，谁也不知道。
雨开始越来越大，桥上的冷风让Ｌ有些发抖，一股寒意莫名涌上他心头。
“算了，我今天还是不跳了。”Ｌ突然摆了摆手，向车里走去。
在转身的那一刻，Ｌ从灰雨衣脸上看到了失望。
“好吧，我自己在这里再停留一会儿，作完最后的祈祷……谢谢你陪我说了这些话，祝上帝保佑你。”
Ｌ并没听清灰雨衣所说的这些，他已经打开车门，浑身湿透的坐进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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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起了附近的那家酒吧，那里很冷清，没什么人，不像别的酒吧总有些人在吵闹，但环境很优雅，天冷的日子，Ｌ下班后常去那里喝一杯烈酒暖身，而且，酒吧里还有个经常对Ｌ笑的年轻女招待──但他甚至没问过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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