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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五章 夜访诏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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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牢房变成了卧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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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面扯起了帷幕，干草被抱走，换上了一个软榻，地被打扫干净，铺上了蔺草席，有案有几，有枕有被。一日三餐好饭好菜来招呼我，在上林诏狱里，除了没有自由之外，其它一切跟在外面一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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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我冷嘲热讽的那个狱卒也改变了态度，不笑不说话，不鞠躬不离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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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难熬极了，我整天忧心小霍的身体，一颗心好像在烧开的油锅里煎一样，又焦又痛。尽管卫青每次来都说快好了，快好了，也不能使我的心有片刻的安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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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样的焦灼中，有一种感觉渐渐强烈，小霍和肖炯，肖炯和小霍，我常常将他们两个重叠在一起，想起小霍，就会想起肖炯，想起肖炯，同样会想起小霍，甚至有些时候，我分不清自己想的究竟是肖炯，还是小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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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道真的有什么前世今生，小霍与肖炯，他们本是同一个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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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日之约，已过三日，这三日如同三秋，漫长难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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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青还没有找到和田玉，卫子夫应弟弟之请，旁敲侧击地试探过皇帝，没有结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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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心急如焚！几次央求卫青偷偷放我出去一下，哪怕看小霍一眼也好，但给卫青“小不忍则乱大谋”的警告下，只好勉强忍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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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天夜里，我坐在榻上呆看着肖炯的画像，有个意想不到的人来看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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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人披着一件带着帽子的黑色披风，从头到脚裹得严严的，由狱卒引着走进牢房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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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狱卒离开后，那人拉开大氅，露出一张根本想不到的熟悉的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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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竟是赵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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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吃了一惊，低叫道：“怎么是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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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敏露出动人的笑容，狡黠地眨眨眼睛说：“你以为世上只有你一个人讲义气吗？我来救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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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禁动容，这美丽的女子，竟有此种豪情？一股暖意在心底滋生，这是我洛千枫的朋友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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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么进来的？”我紧张地问。“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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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敏笑而不答，笑容中有一丝得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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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突然明白了，上林诏狱中有她们的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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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敏说：“听到你被捕的消息后，我们的人千方百计打听关押你的地方，昨日才晓得那狗皇帝竟将你关在上林苑里，今夜我就立刻来了，洛樱，跟我走吧。”</p>

  </p>

  霎那间我怦然心动，如果就此越狱而去，如鱼入海，如鸟投林，此后天空海阔，再不受挟制之苦，再没有性命之虞，不用想着如何讨好皇帝，不用置身丑陋政治，徊徉于山水之间，逍遥于俗世之外，坐看云起，吟赏霞烟，何等自由自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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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象是展开了一幅画卷，我悠然神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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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除非我决定成为大汉朝的永久居民，否则，这一切只是无意义的空想罢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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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敲敲自己的脑袋让自己清醒过来，颓然长叹说：“对不起，不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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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敏微蹙秀眉，不解地问：“那日我劝你跟我走，你不肯也算情理中事，但如今你身陷囹圄生死难测，有机会走，为何还要坐以待毙？难道你真的要做刘彻的忠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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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走自有我的道理。”我缓缓地说。“何况，我不想欠你主人的情，我还不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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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敏嗔怪地一抿嘴说：“我来救我的朋友是我自己的事，跟我主人无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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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会无关呢？你为了救我，竟然动用在诏狱的内应，还说是你自己的事？”劫狱这么大的事，她主人岂能不知，也不晓得这丫头是在骗我还是骗自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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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敏若有所思地看着我，问：“你不走，是不是因为你已经决定答应皇帝的要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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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像有盆冷水兜头浇下，我怔住，愠怒自心底升腾，口气也变得犀利起来：“你找人监视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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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敏自觉失言，讷讷一笑说：“并非监视，只是凑巧得知而已，樱哥不必介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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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声熟悉的“樱哥”，仿佛回到了肖洛馆，那时，她在我眼里，只是一个山村小丫头，有个土气的名字叫赵秀娇，后来赵秀娇变成了赵敏，再后来赵敏又变成了眼前这个似乎熟悉，又似乎陌生的我不知该叫她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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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历史注定向前发展，好像我这样越活越活回去的人，二千年恐怕只出了一个。所以赵敏变成现在这样子，（应该说她本来就是这样子，现在才表现出来。）一点都不奇怪。只是，有点惋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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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算了吧。”我淡淡地说。“总之我对你的主人不感兴趣，对你们要做的事更不感兴趣，回去吧，我不希望我们之间连朋友都做不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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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底是十六岁的孩子，被我这样不咸不淡地冷落一下，赵敏就受不了地zhangh一ng了脸，跺跺脚说：“你真的不肯跟我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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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沉默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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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敏咬咬下唇，红着眼圈说：“总有一日我会让你知道，我是真心拿你当朋友。”说罢转身离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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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自然相信她的真心，但不我相信她的主人，也无法说服自己去相信一个因爱而盲目的女人，这样的女人为了她所爱的人实在有太多的变数，我不以为我们之间的友谊已经坚固到能与其爱情抗衡的地步，至少目前还不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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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牢门前发了一阵子呆，发觉自己的心情更加恶劣，重重叹口气，正欲转身，耳边听见沉闷的一声，定睛看，大吃一惊。只见牢房对面的墙壁缓缓地移动着打开了，原来那竟是一道暗门！暗门之后，一个人倒负双手徐行而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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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心震惊得几乎停止了跳动，那个人居然是汉武帝刘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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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曾经不止一次设想过皇帝会来，但绝想不到是以这种方式，且在这种情形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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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参见陛下。”震惊之余虽然略嫌仓皇，还没忘给皇帝行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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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伸手相扶，温和地说：“起来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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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站起来后，他并不松开扶着我的手，依然托着我的双臂，双目灼灼地望着我。我尴尬地想退后一步，他双手使劲握住我的手臂不放，贴近我耳边轻声说道：“你不肯跟她走，朕很是高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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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果然全都看见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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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使了个巧劲脱离他的钳制，迅速退到一个安全的距离，垂首说：“臣只是知道陛下必定会有安排而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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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我的抗拒，皇帝不以为忤，仍旧微笑着说：“不错，自那日起，这女刺客的行踪已全然掌握在朕的手中。朕闻今晚她会来劫狱，十分好奇，想知道她能否得逞，故而特来一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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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话中有话，我心中一寒，觉得身上汗毛直竖，后怕着如果当时真的答应跟赵敏走，会是什么结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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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的心情看来很好，笑吟吟地坐到榻上，目光不住地在我身上打转，神态暧昧之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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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意褪去，心却如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惴惴不安。离约期还有四天，我不想在这个时候面对皇帝，恐怕一个耐不住而节外生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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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皇帝显然不打算放过我，居然对我招招手道：“过来陪朕坐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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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心里有种怪异的错觉，这间破烂牢房就是未央宫，而我则是他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嫔妃某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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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甲硬起头皮挤出笑容道：“陛下，此地阴湿寒冷，陛下万金之躯不便久留，还是回宫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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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对我的逐客令并不介意，笑道：“离宫前，朕在心里给了自己一个期望”他敛去笑容，盯着我的眼睛，目光深沉如月光下的大海。“期望一个人出来，两个人回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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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话不象是皇帝会说的，这表情也不象皇帝会有的，卸去了尊贵威严的帝王气势，掩盖了居高临下的天子天威，如同一个最普通却又真诚的男人，流露出的“感性”令人心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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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若不是洛千枫，我若是另一个女人，一个心里没有另一个男人的汉代女人，我一定会心动，理所当然地心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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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年轻英俊c英明睿智的千古一帝，“卓越杰出”不足以形容其人，“旷古烁今”不足以形容其功，虽然后来的他薄情了些，狠毒了些，迷信了些，但二十三岁的汉武帝无可否认地c是个独具魅力的男子，能被这样的男子垂青，正常的女人谁不是梦寐以求？</p>

  </p>

  但是，可能有些人一生之中经历过多次爱情，也可能有人一次都不曾有过，而我，将来不知如何，在过去二十五年岁月中，只为一个男人心动并爱过，至今未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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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跳动在胸膛里的我的心，有它自己的情感，有它自己的意志和选择，作为这心的主人，我也无能为力。</p>

  </p>

  那么我该怎么做呢？感激涕零假意回应他？故作不知装糊涂？还是迂回婉转地拒绝他？如果他只是个普通男人，我会有一百种方法来应付，但他是手握生杀大权名字叫刘彻的男人，哪种方法用在他身上都不合适。所以我只好呆呆地站着，既不能说话，也不敢动。</p>

  </p>

  皇帝静静地等着我的回答，好像要跟我比耐心，只用一双眼睛片刻不离地盯着我，那眼中的光芒令人无所遁形，又好像有一千只蚂蚁在身上爬，难过得要死。最后，我果然败下阵来先开口说话，因心中发虚而底气不足：“那个，陛下，好像还有四天。”</p>

  </p>

  我小心地抬眼迅速瞄了皇帝一下，果不其然，皇帝的脸色微变，静默片刻轻声笑道：“七天，从未有女人能让朕等七天。不，是从未有人敢让朕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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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站起身走到我面前，低头注视着我，眼中有说不清楚的复杂情绪，带着质问沉声说：“你是谁？竟敢让朕等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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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离得我这样近，我立刻紧张起来，觉得自己的头发根根竖立。他的脸缓缓向我靠近，渐渐扩大，我下意识地迅速侧脸，他的嘴唇从我的脸颊处一掠而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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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慌忙后退，敛气垂首，他却步步紧逼，直将我逼进墙角。想摆脱这种境况的方法很容易，一拳就够了，但在这个时候，我敢动手打皇帝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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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后背顶上了冰冷的墙壁，再无可退之路，他伸出双手，撑在我身体两侧的墙壁上，整个把我圈在他怀中，他倾低身体，跟我眼对眼鼻对鼻口对口。气息清晰可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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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答朕的话”他死死盯着我的眼睛，脸上有红潮暗生，声音也变得沙哑低柔。“究竟是何原因，竟要朕等七天之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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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心跳如鼓，恐慌如兔，这种暗昧的气氛若不及早清除，只怕今晚牢房要变洞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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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拼着残剩的理智，我瞅准一个间隙，矮身从他手臂低下钻了出来，皇帝被我突然的举动弄得错愕不已，倏地转过身瞪着我，眼中含着隐约的失望和怒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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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力持镇定，迅速在空白一片的大脑里构建出清晰的应对：“也许是意料之中，也许是意料之外，不论结果如何，等待过程的本身不也是一种享受吗？若是凡事轻而易举随想随得，毫无变化之惊，意外之喜，人的一生还有什么乐趣可言呢？”</p>

  </p>

  听了我的话，皇帝先是一怔，尔后若有所思，接着语带双关地说：“如此说来，洛卿是想替朕增加一些乐趣了？嗯，欲擒故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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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立刻，我弄了个大红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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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擒谁谁纵谁了？若不是你逼人太甚我至于出此下策？还不是被“谁有权谁老大”给闹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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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到我的窘迫相，皇帝十分开心，举止轻松地踱到我身旁，眉梢眼角都是笑意地端详着我，我只好陪着干笑，心里着实捏了一把冷汗。</p>

  </p>

  “还记得初次见面吗？”皇帝忽然发问，不等我回答，他就自顾自地说下去。“朕被刺客追得正紧，你忽然宛如神兵从天而降，几下就替朕解了围。”</p>

  </p>

  我哂然苦笑：什么宛如神兵从天而降，分明是自由落体四仰八叉，这也美化得过分了吧。</p>

  </p>

  只听皇帝接着说道：“你的言行举止，令朕错以为你是男子，直到你昏倒朕抱过你，始知你是女子。自那时起，朕就已经很喜欢你了。”</p>

  </p>

  这番话说得理直气壮毫不掩饰，他是皇帝，自然是想要什么就要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也许在他的观念里，从来也没有“拒绝”这两个字，就算前几次我的态度那么明确，也不能让他的信心有丝毫受挫。</p>

  </p>

  他的目光在我脸上巡逡，等待我的反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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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这么大，“我喜欢你”“我爱你”之类的话，从来没有人对我说过，肖炯也不曾。生平第一次被男人告白，心里全然没有兴奋和喜悦，有的只是害怕和担忧。</p>

  </p>

  我不可能给一个令他满意的回应，固然是因为肖炯，但即使没有肖炯，我也不会爱上这个人，那却纯属不同时空所造成的观念不同之故了。</p>

  </p>

  他是皇帝，后宫有无数个渴望他恩宠的女人，可以想象成为她们其中的一个时那种荒谬的情形吗？</p>

  </p>

  他是汉武帝，而我性格中有个要命的缺点，就是先入为主。在史书上，传说里，故事中，听的看的关于刘彻的记载实在太多，他的功绩他的伟业根本不入我的眼，他的人性他的感情又多数都是负面的，所以打从一开始我对他就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对于他的一再示好无法感动，反觉负担，都是因为这个原因。</p>

  </p>

  我可以做他的臣子，尊敬他甚至忠于他，但就是没有办法以女人的心情喜欢上他。古代的女人可以接受没有爱情的婚姻且把它看成理所当然，而我是现代人，我不行。</p>

  </p>

  我暗暗叹息着，小心措词：“陛下错爱，臣感激。在上林苑时，臣曾讲过关于西域男女的婚姻风俗，不知陛下可还记得？”</p>

  </p>

  皇帝眸光一闪，沉声说：“记忆犹新。”</p>

  </p>

  我迎着他的目光，说：“臣自幼年起所接受的教育，与大汉王朝的传统迥然不同，一时之间无法扭转。尤其一夫多妻的婚姻观念，臣心里至今不能认同，臣虽仰慕陛下，但若这种心态不改，唯恐将来陛下的前朝少了名臣工，后宫却多了名妒妇。”</p>

  </p>

  妒妇之苦，有陈阿娇的前车之鉴，想必刘彻应该有深刻的体会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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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果然神情一僵，但转而释然笑道：“有朕的宠爱，洛卿何用嫉妒她人？”</p>

  </p>

  我也笑，冷笑，话就说得有些刺耳：“以色事君，色衰爱驰，前有陈皇后，现有卫夫人，陛下能宠爱臣到几时？”</p>

  </p>

  皇帝神情大变，半晌说不出话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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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接着说：“得宠还好说，若他朝一旦失宠，连皇后那样的弱女子都会心有不甘，而以臣的心性和能力，到时会做出什么事来，臣自己都无法预料，陛下确定真要我这样的女人充实您的后宫么？”</p>

  </p>

  皇后失宠后做过什么疯狂的事，刘彻一定不会忘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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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还是沉默不语，定定地望着我，好像被我的话吓住了。</p>

  </p>

  我适时地继续游说劝诱：“臣也许不会是个好女人，但一定会是个好臣子。与其落到爱恨纠缠c恩怨无休的境况里，陛下何不好好利用臣的才能，助陛下成就丰功伟业？陛下应该好好权衡一下，您究竟是要一名能相助于陛下的忠臣能臣，还是一个摆到未央宫c只供一时欣赏的花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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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默，难奈的沉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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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汗渗出了发际，我不敢再直视他，担心着这番话会不会适得其反。暗暗祈祷：老天哪，现在能救我的只有你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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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等到皇帝开口说话，：“七天时间，就为了权衡进宫的利弊吗？”声音平淡但蕴含危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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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天不佑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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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把头垂得更低，说：“如此重要的抉择，臣不得不慎之又慎。”</p>

  </p>

  “抉择？”皇帝的声音更紧绷了，这是发怒的前兆，我心一沉，准备迎接将至的暴风雨。</p>

  </p>

  出乎意料地，皇帝竟然淡淡一笑，化解了紧张的氛围，说：“不错，凡事经权衡之后再作抉择，正是洛卿你的作风。但是，如果朕只想要一只花瓶，卿当如何？”</p>

  </p>

  我的心立刻在胸膛里做起了不规则运动，定了定神，决定铤而走险，故作镇定地说：“陛下若权衡出这样一个结论，臣乐得做一只不事生产不用工作不须筹谋的花瓶。”</p>

  </p>

  皇帝伸手托起我的下颏，我吓了一跳，刚想避开，他的另一只手紧紧地攥住了我的肩，嘴角噙着充满侵略性的笑意，一字一句地说：“朕就如你所愿，让你做一只花瓶。”</p>

  </p>

  头“嗡”的一声炸开，天，依旧不佑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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