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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六章 《南海十三郎》(四)

  嘹亮的唢呐声响起,铿锵豪放的《赛龙夺锦》插曲奏响。

  《赛龙夺锦》是何柳堂先生创作的gd音乐,乐曲通过描述端午节民间举行龙舟赛,勇夺锦标的欢腾热闹场面,表现了劳动人民奋发向上的精神面貌。

  用在这里,可以很好的暗示接下来“南海十三郎”的声名鹊起。

  新的一幕一开始,江誉镠就已经是名噪一时的编剧名家了。到了什么程度?hé pg剧团的冯经理,打着马师曾(前面提到过“薛马争雄”中的“马”)的招牌,出大钱请江誉镠给马师曾开戏。江誉镠却当着人家的面儿,鄙视马师曾的唱腔像乞丐(ps:马氏唱腔也被称为“乞儿腔”),并且戏谑地学着马氏唱腔拒绝道:“多···钱···都···不···制!”

  旁白:“1936年,南海十三郎不过二十五岁,但省港澳戏行已经无人不识大名。当时,个个老倌都想找他编剧,认为他编的剧可以令咸鱼也翻身。就算是声誉渐降的伶人,也说可以凭十三郎一套戏挽回颓势。当时,男女粤剧同班已经解禁,观众喜欢看花旦配男文武生,男花旦每况愈下,自然急谋对策了,连花旦王千里驹也不例外!”

  欧佳儿大手大脚,拍了拍阿才的肩膀,说道:“阿才,你接下来反串的千里驹,可不能给姐姐我掉链子啊。姐可是很看好你的!”

  阿才一米八多的个头耸着,委屈道:“社长,为什么要让我演这样的丑角啊?”说着敷了粉的兰花指一捏,指着蹲在舞台下边c和李胖子插科打屁的唐仲锡,向着欧佳儿眨眼睛建议道:“要不让锡仔去吧,他总不能什么角色也不演啊。”

  唐仲锡吓得一哆嗦,赶过来一脚就把阿才踹上了舞台,还很好心地鼓励道:“阿才,加油啊!你可是我们剧团的gay气担当!”

  阿才一上舞台,立刻千里驹附体,扭着妖娆的身段,捏腔拿调,埋怨道:“哎呀十三郎,我声色绝不比那些女人差,你就帮我开一部新戏吧。”

  江誉镠被他纠缠不过,只能答应,于是现场创作。

  江誉镠:一开场,胡兵侵犯。西凉太子出战,受伤躲入民居,被双燕村一个农女所救。两人两情相悦,一夕定情,珠胎暗结。太子救国心切,去东齐借兵。别去ài rén,许下诺言,不负红颜。他说春燕归来之日,就是人归聘娶之时。

  阿才:(欢喜鼓掌)哎呀,好苦情啊好苦情。

  江誉镠:谁知东齐有个公主,也爱上了西凉太子。还以婚姻要挟,才肯出兵。可怜这个农女,她诞下麒麟儿,望穿秋水,日日以泪洗面,真可怜。

  阿才:(两眼放光)接下来怎么样了?

  江誉镠:不知道。明天想好,后天交剧本。

  旁白:“这部戏就是《燕归人未归》,真的救了千里驹,令这个日暮途穷的男花旦,再有翻身之日。千里驹当然很感激十三郎了。后来,十三郎还拉拢千里驹和薛觉先,合作《夜盗红绡》。

  1937年,《夜盗红绡》改拍成diàn yg,十三郎就从广州走红到香港了。当时他只不过26岁。”

  然后,是江誉镠去夜总会,找他的侄女——后来的粤语diàn yg第一人江少仪拍戏的戏份。

  当时,18岁的江少仪化名“梅仙”,在“碧旋宫”坐台,是碧旋宫的花魁,金港舞国四大天王之一。

  梅仙的出场,是标准的舞女装:烫发,旗袍,女士烟加白手套。

  一开始,梅仙没有认出江誉镠。毕竟,上次两人见面,还是在梅仙四五岁的时候。

  梅仙:听说你专程来捧我的场,太客气了。先生贵姓啊?

  江誉镠:姓江。

  梅仙:(把身子靠在江誉镠身上)江先生做哪一行的?

  江誉镠:(避开)正当职业,见得光的!

  梅仙:(点上一根烟)哟——!你说话怎么硬绷绷的。看你的样子,一定很少出来玩。来,抽根烟放松放松。

  江誉镠:不抽!怎么看你也不像17岁。

  梅仙:刚出道的时候17,现在,18啦。

  江誉镠:(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你什么不好做,偏偏要做交际花?

  梅仙:(一口烟喷到江誉镠脸上)你怎么这么道学?一定是教书的。(支手要去摸江誉镠脸颊)

  江誉镠:放开,别碰我!

  梅仙:(支手要去摸江誉镠大腿)干嘛?出来玩就别戴着iàn ju了。你以为你是什么?还不是一个男人!

  江誉镠:(打开梅仙的手)哇!你真是自甘堕落!

  梅仙:(鄙视地起身离开)你真无聊,再见!

  江誉镠:上哪儿去?

  梅仙:本xiǎ一 jiě不坐你的台!那边还有很多客人等着我。

  江誉镠:你知道我是谁吗?

  梅仙:管你个仆街!

  江誉镠:(愤怒)你没听见我姓江吗?

  梅仙:你姓江就了不起啊?姑娘我也是姓江的!

  江誉镠:臭丫头!你老豆是我三哥!我是你十三叔!你叫江少仪,排行第八,阿八!

  “哈哈哈,钓凯子调到了自己的叔伯!真逗!”李胖子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嘭嘭嘭”使劲拍着自己肥硕的肚腩。

  欧佳儿横了唐仲锡一眼,也笑了起来。

  唐仲锡郁闷地想:“你们就没有发现其中暗藏的苦情吗?十七八岁的花季少女,沦落到坐台的地步,手段还那么的纯熟!苍天呐,你怎么不拯救这样的妹子啊!”

  台上,叔侄尴尬相认后。

  梅仙:对不起,十三叔你慢慢坐。(猫腰想跑)

  江誉镠:还跑?回来!

  梅仙:十三叔,这么有闲情来玩啊?

  江誉镠:玩?特地来找你的!我们江家也算是书香世代,你什么不好做,为何要做交际花?

  梅仙:(破罐破摔)十三叔,你也知道我老豆,嫖c赌c饮c吹,样样齐,我不做,家里十九口人靠谁养?(抽出烟点上)现在多好,这么多客人来捧我的场,吃得又好,穿得又靓!

  江誉镠:到你年老色衰的时候怎么办?

  梅仙:我不做这行,也会年老色衰的啦。

  江誉镠:你!算了。起来!走过去!

  梅仙不明所以,袅娜地迈了两步。江誉镠跟在后面,直直盯着梅仙的身段。梅仙觉得瘆得慌,慌忙抱住了旗袍的臀部。

  江誉镠:停!现在有第二条路让你走。跟不跟我进diàn yg圈拍影画戏?

  梅仙:拍影画戏?做明星啊?

  江誉镠:做明星总比做舞女好!

  梅仙:人家说,做明星要会做戏。

  江誉镠:我看你的样,很会做戏啊!不如我安排个时间给你试镜。

  梅仙:我考虑一下。

  江誉镠:别考虑了。做明星一样要抛头露面,不过人家神气多了,还可以发财。总之,机会就摆在你面前,放弃了,你就后悔莫及了。你记住这句话,阿八。

  真是一句话,就多角度c全方位的总结了明星!

  戏子戏子,不就是拿着别人的钱,在别人的故事里,流着自己的泪么?

  江少仪凭着叔叔南海山十郎的大名,唱着十三郎给她写的唱曲,通过了试镜。

  试镜的时候,江少仪是这么唱的:

  “伤心矣泪涟涟,

  做到了街边莺燕。

  琵琶巷边朝晚,

  卖笑天过天。

  凄凄痛苦过十年,

  家里早变。

  我人变,

  心亦变。

  悔做到街边莺燕!”

  从此,江少仪从一个灯红酒绿的地方,去到了另一个灯红酒绿的地方,成为了后来大红大紫的粤语diàn yg第一人。

  而南海十三郎,他的脾气变得越来越古怪,人也变得越来越难以相处。他不平则鸣的作风,令到全个戏行中人都怕了他,敬而远之。

  在江誉镠最当红的时候,有个叫唐涤生的年轻人来跟他学艺。他们两人的初次见面,真可谓高山碰流水,俞伯牙遇钟子期。

  唐涤生是战后粤剧界,崛起最快的剧作家。他所编撰的粤曲,典雅不凡,堪称一代宗师。1956年,唐涤生开始为仙凤鸣编剧,到59年的时候,他的名作《再世红梅记》在利舞台首演,唐涤生心脏病突发过世,时年不过43岁。

  当是时,20岁唐涤生过来给27岁的江誉镠对戏。江誉镠嘴上现场创作戏曲,唐涤生现场抄写下来。

  江誉镠在创作《女儿香》的时候卡文了,一段小锣相思纠结了半天。

  江誉镠:爱见玉郎又怕举步,我心焦躁。暗中欣慰羞煞奴奴。盼月老赐良缘,芳心先祈祷。悄步到筵前——

  江誉镠百转千回,就是唱不出“悄步到筵前”的后词。唐涤生冷不防来了一句:“露湿双玉凫。”

  江誉镠对唐涤生大加赞赏,唐涤生就顺势请求拜江誉镠为师。

  可惜,江誉镠这个人是个抖。他是怎么做的呢?他让唐涤生到了一碗茶水,然后将一口痰吐了进去,让唐涤生喝了再说。

  唐涤生忍受屈辱,正要闭着眼睛喝了,江誉镠一把拦住了,并且告诉唐涤生,自己是在捉弄他,还说什么“好猫不留种”。唐涤生自然屈辱不过,愤怒地想要离开,江誉镠这厮又添了根柴火。

  江誉镠:你的心里是不是在骂我?讲!

  唐涤生:(火山爆发)你冚家铲!你这个自大狂!自以为是!你有什么了不起?

  江誉镠:还有没有?

  唐涤生:有!走着瞧!将来我一定比你强,名气比你更加响当当!

  江誉镠大笑起身,扶着唐涤生。

  江誉镠:好极了!敢爱敢恨,敢做敢写,这才是剧作家的本色!

  然后,两人拜了把子,不谈师徒,只以兄弟相称。

  你看,江誉镠这厮是不是抖?

  当然,这部《女儿香》也成了不可多得的经典粤剧了。

  1941年,rb大举侵华,广州c香港相继沦陷。所有的剧团纷纷解散,diàn yg也停拍了。艺人各奔前程,四处逃难。

  在这种背景下,江誉镠准备上前线写戏劳军。

  走之前,江誉镠将跟了他一年之久c想要追随他上前线的唐涤生打发走了。

  江誉镠对唐涤生说:“对着你一年还不够吗?我受不了了。道不同不相为谋。说真的,我从来都没有欣赏过你。志大才疏,只会拍我马屁!有骨气就出去闯个名堂给我看看,总比现在半吊子好。还有,别到处说你跟我学过戏!你不难为情,我还难为情!三脚猫!”

  一气之下,唐涤生果然跑了。薛觉先觉得江誉镠过了,江誉镠说:“阿唐不会是池中物。跟着我能有什么作为?我都不配做他师父。”

  “燕雀安知鸿鹄志?壮怀如我更何人!”唱着几年前舞会上的嘴炮之言,江誉镠踏上了上前线的征途。

  他要将当年的嘴炮付诸行动了。

  可惜,这也是他后半生悲惨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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