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空谷素光流 二十三、神出鬼没
王奇山起身施礼，道：“晚辈，该如此称呼大师？”
多多大师伸出胖胖的手指，蘸着茶水在茶几上写字，边写边说：“我与令师都是沙门释子，你得传承，却未入释。可以师长、可以师兄。”
“师伯。”王奇山哪里敢于他称兄道弟。多多大师说的令师，是索翁达活佛。
双眼，却盯着多多的手指，牢记着每一个字：神出鬼没，慎言慎行，有话可去酒榭说。
水迹隐没，王奇山再次施礼致谢。
辰先生的笔记中有这么一行字：
多多大师是江左镇的与耽记的十年发展的旁观者、见证者、亲历者。
他一定知道什么，看出了什么，才装了十年糊涂和尚，修成了一身不高不低的玄功，想必还要把这混吃混喝、人畜无害的形象，保持下去。
竹道士让王奇山调查信则铃。
两个月前，在五国博物馆，信则铃曾说，他每月初一会在翠湖畔摆摊。
前天，十一月一日，王奇山去翠湖畔转了半天，也没看到信则铃的影子。
洛阳桥下售卖雅集的商贩说，信则铃的卦摊很受欢迎，就摆在他左侧。今天没有出摊，大概是去锦绣山凑热闹了。
有话去酒榭说……那个地方……在淳鱼开启江左酒榭通道时，可避开江左镇的“神出鬼没”？
王奇山想起，自己与江左神使殴雪君交往经历，真正要紧的话，也都在在那里说的。
“敢问大师，有何愿望？”王奇山硬着头皮问。
这句话，很生硬，却又不能不问。总不能冷场吧。
“多看、多想、多问、多试、多行。阿弥托福，贫僧最大的愿望是，再次西行，去看看那烂陀寺，是否还在？二望施主为多多解惑，在花花世界，那里是否真一座有佛祖驻跸的大雷音寺？”
“花花世界的那里，没有大雷音寺。曾经的烂陀寺，也没有了。”
“阿弥托福……”
“大师所思为何？”
“贫僧二十四岁时，于长安从道岳听受《俱舍论》，已立下西行求法之志。西游十八载，贫僧观摩典籍无数，聆听法会众高论，学到了八个字：三界唯心，万法唯识。来在此方世界，为五蕴造作困扰，又得一念：一切唯心、万法唯识。如今，多多心中只有四个字：万法唯识。”
“万法唯识……大师如何从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到紧握一串佛珠？”王奇山不耻下问。
多多从茶壶中倒了一杯冒着热气的水：“这就是以前的我。”
然后，他让小朱去厨房旁的水井中打出一桶水，将水杯中的水倒入水桶，道：“这就是现在的我。唯心所变唯识所现。”
“温度吗？”王奇山问。
多多笑而不言。
多多大师说的这些、做的这些，含糊且缭绕，不解佛学之人，完全听不懂他要说什么。
王奇山的老师王文远设计完善《斜阳圣经》之时，身边有两位世外高人，其中一位，是索翁达活佛的弟子，布天寺的仁杰撒尊活佛。
佛学与道藏，是全王班的选修课，由于《斜阳圣经》的缘故，大家都学了。
王奇山也学了些皮毛。第二次穿入南柯后，智力大爆发，理解力超强，也时常与仁杰撒尊活佛有些争论。
佛学在花花世界的发展，比玄奘时期的大唐有了显著的进步，尤其是这“唯识论”，它被诸多佛学高僧来回阐释后，已经脱离了玄奘所处时期的经典本意，成为显学。
唯识论从非人话到人话，可看做是佛教小乘密宗与大乘显学之间的一道分界岭。
玄奘西行求法，在某种意义上，求的就是对唯识论的合理解释。
它如今在花花世界的意思是：宇宙间一切现象，皆为法相，都是识之所变现，并非外在客观的真实存在，是识所变现出来的幻境。
仁杰撒尊活佛正是一位密宗宗师，《斜阳圣经》中蕴含的密宗信息，有相当部分来自非人话的唯识论。
多多大师要告诉王奇山的是：此方世界并非一个真实存在的世界，它是“识”具现而成的特殊幻境。
我们这些外来穿客，之所以瞬移时出现“赤条条来去无牵挂”的异常现象，是因为我们的意识与此方世界的“识”之间有误差。
本地土著不会出现这个问题，是由于他们是“识”之所现，对这个世界的“识”没有丝毫的怀疑，成长于“识”之中，一切变化，都为“识”所认可，所掌握。
多多用了十年的时间，寻求融入此方世界，如今能做到的，只是三次瞬移，一串佛珠而已。
如果按照另一位世外高人，竹道士的道家理论解释，“识”与道实际上一个意思。王奇山和多多大师都是穿客，天然与此方世界之道不和，身心皆有杂念，瞬移时为此方世界所限制。
王奇山问道：“大师是位践行者，若万物皆识之法相，请问大师，你我从何而来？为何而来？须弥种子三千世界诸多法相之间，有几多识？万法唯识，宇宙之中是否存在唯一识？此方世界是否有唯一识？”
多多一怔，目瞪口呆。
王奇山以为他没有听懂，又道：“在花花世界，有一首歌是这样唱的‘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花花世界将变成美好的明天。’大师是否以为，我们的明天，与他们的明天，不是一个明天？”
多多这次听明白了，王奇山说的彻底显化世俗后的唯识论：众识改变世界。
不过，他将“识”变成了更容易理解的“爱”。
万法唯识的指向是空净，基本上是彻底的唯心主义，不承认物质世界的诸般存在。
王奇山询问的“唯一识”是个悖论。
在南柯世界，如果承认万法唯识，一切皆空，就不会有穿客与土著之间的瞬移区别。如果承认穿客与土著之间的区别，万法唯识就是错的。
王奇山的意思是，我认同你所说的万法唯识，同意你一切皆虚幻的说法。
假设你是大唐世界的“识”之所现虚幻，我是花花世界的“识”之所现虚幻。如果，此方世界没有唯一识，我们这两个虚幻来到虚幻的南柯世界，就不会被南柯世界所排斥。
被排斥，至少证明了，宇宙之中没有唯一识。
南柯世界与大唐世界、花花世界，有明显不同的运行规则，不同的“识”。
两人以佛学黑话讨论来讨论去，却发现彼此的分歧越来越大。
王奇山显然在歪曲唯识论，他以为，唯一识更像是一种意志，一道思绪，一个限制，一种自然规律。
多多大师搬出五蕴皆空之八识论，对比南柯世界诸般法相解释，却发现越说漏洞越大。
王奇山以手指蘸水，写出“神出鬼没”四个字。
然后，多多大师若有所悟，猛然魔怔了。
良久，他又蘸水写下四个字“慎言慎行”。
在江左酒榭外讨论学术问题是比较安全的。
但若按照这个方向继续讨论下去，势必将触及核心问题。
或许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王奇山很着急，不明白多多大师悟到了什么。
小朱惨叫一声，抱着头躲到多多大师身后。
淳鱼抱着两只准仙禽来了。
她从来不走大门，都是翻墙进来。
小朱在守门，看到本地大妖楞了下，被踹了一脚。
淳鱼打开大门，田美芳和如如进来了，各自提着一堆食材。
王奇山掏出一只怀表，还不到五点。
如此早就关门，娃娃店的生意，实在太好了。
她们还带来了一位客人，江左酒榭的小舞女，金发碧眼的异族美女艾丽。
“她会放火。”淳鱼拉着艾丽到王奇山面前；“艾丽，玩一次。”
艾丽伸出食指，燃起一朵蓝色的火焰。
“好玩儿吧。”淳鱼小手护着，生怕火焰灭掉的样子。
“是很好玩。”王奇山见过艾丽玩火，不知道这个小女巫怎么混进淳鱼的小队伍中了。
田美芳说，艾丽经常去娃娃店玩，她准备以她未模特，做一组西方娃娃。
今天艾丽去求救，说是有人要拆了她家的小店。
田美芳求助淳鱼，去帮艾丽解决了麻烦。
老沙拉送给淳鱼一桶好酒。
淳鱼就拉着艾丽，一起来找“江左镇最好的厨子”喝酒。
艾丽将一只小橡木桶放到桌子上。
这样酒桶，王奇山也见过。
艾丽，总算搞明白了，要在江左镇混，需要找靠山。
最好的靠山，莫过于本地大妖淳鱼。
今天这一出……
虽然看出来了，王奇山还是替艾丽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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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多大师伸出胖胖的手指，蘸着茶水在茶几上写字，边写边说：“我与令师都是沙门释子，你得传承，却未入释。可以师长、可以师兄。”
“师伯。”王奇山哪里敢于他称兄道弟。多多大师说的令师，是索翁达活佛。
双眼，却盯着多多的手指，牢记着每一个字：神出鬼没，慎言慎行，有话可去酒榭说。
水迹隐没，王奇山再次施礼致谢。
辰先生的笔记中有这么一行字：
多多大师是江左镇的与耽记的十年发展的旁观者、见证者、亲历者。
他一定知道什么，看出了什么，才装了十年糊涂和尚，修成了一身不高不低的玄功，想必还要把这混吃混喝、人畜无害的形象，保持下去。
竹道士让王奇山调查信则铃。
两个月前，在五国博物馆，信则铃曾说，他每月初一会在翠湖畔摆摊。
前天，十一月一日，王奇山去翠湖畔转了半天，也没看到信则铃的影子。
洛阳桥下售卖雅集的商贩说，信则铃的卦摊很受欢迎，就摆在他左侧。今天没有出摊，大概是去锦绣山凑热闹了。
有话去酒榭说……那个地方……在淳鱼开启江左酒榭通道时，可避开江左镇的“神出鬼没”？
王奇山想起，自己与江左神使殴雪君交往经历，真正要紧的话，也都在在那里说的。
“敢问大师，有何愿望？”王奇山硬着头皮问。
这句话，很生硬，却又不能不问。总不能冷场吧。
“多看、多想、多问、多试、多行。阿弥托福，贫僧最大的愿望是，再次西行，去看看那烂陀寺，是否还在？二望施主为多多解惑，在花花世界，那里是否真一座有佛祖驻跸的大雷音寺？”
“花花世界的那里，没有大雷音寺。曾经的烂陀寺，也没有了。”
“阿弥托福……”
“大师所思为何？”
“贫僧二十四岁时，于长安从道岳听受《俱舍论》，已立下西行求法之志。西游十八载，贫僧观摩典籍无数，聆听法会众高论，学到了八个字：三界唯心，万法唯识。来在此方世界，为五蕴造作困扰，又得一念：一切唯心、万法唯识。如今，多多心中只有四个字：万法唯识。”
“万法唯识……大师如何从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到紧握一串佛珠？”王奇山不耻下问。
多多从茶壶中倒了一杯冒着热气的水：“这就是以前的我。”
然后，他让小朱去厨房旁的水井中打出一桶水，将水杯中的水倒入水桶，道：“这就是现在的我。唯心所变唯识所现。”
“温度吗？”王奇山问。
多多笑而不言。
多多大师说的这些、做的这些，含糊且缭绕，不解佛学之人，完全听不懂他要说什么。
王奇山的老师王文远设计完善《斜阳圣经》之时，身边有两位世外高人，其中一位，是索翁达活佛的弟子，布天寺的仁杰撒尊活佛。
佛学与道藏，是全王班的选修课，由于《斜阳圣经》的缘故，大家都学了。
王奇山也学了些皮毛。第二次穿入南柯后，智力大爆发，理解力超强，也时常与仁杰撒尊活佛有些争论。
佛学在花花世界的发展，比玄奘时期的大唐有了显著的进步，尤其是这“唯识论”，它被诸多佛学高僧来回阐释后，已经脱离了玄奘所处时期的经典本意，成为显学。
唯识论从非人话到人话，可看做是佛教小乘密宗与大乘显学之间的一道分界岭。
玄奘西行求法，在某种意义上，求的就是对唯识论的合理解释。
它如今在花花世界的意思是：宇宙间一切现象，皆为法相，都是识之所变现，并非外在客观的真实存在，是识所变现出来的幻境。
仁杰撒尊活佛正是一位密宗宗师，《斜阳圣经》中蕴含的密宗信息，有相当部分来自非人话的唯识论。
多多大师要告诉王奇山的是：此方世界并非一个真实存在的世界，它是“识”具现而成的特殊幻境。
我们这些外来穿客，之所以瞬移时出现“赤条条来去无牵挂”的异常现象，是因为我们的意识与此方世界的“识”之间有误差。
本地土著不会出现这个问题，是由于他们是“识”之所现，对这个世界的“识”没有丝毫的怀疑，成长于“识”之中，一切变化，都为“识”所认可，所掌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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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奇山问道：“大师是位践行者，若万物皆识之法相，请问大师，你我从何而来？为何而来？须弥种子三千世界诸多法相之间，有几多识？万法唯识，宇宙之中是否存在唯一识？此方世界是否有唯一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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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多这次听明白了，王奇山说的彻底显化世俗后的唯识论：众识改变世界。
不过，他将“识”变成了更容易理解的“爱”。
万法唯识的指向是空净，基本上是彻底的唯心主义，不承认物质世界的诸般存在。
王奇山询问的“唯一识”是个悖论。
在南柯世界，如果承认万法唯识，一切皆空，就不会有穿客与土著之间的瞬移区别。如果承认穿客与土著之间的区别，万法唯识就是错的。
王奇山的意思是，我认同你所说的万法唯识，同意你一切皆虚幻的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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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柯世界与大唐世界、花花世界，有明显不同的运行规则，不同的“识”。
两人以佛学黑话讨论来讨论去，却发现彼此的分歧越来越大。
王奇山显然在歪曲唯识论，他以为，唯一识更像是一种意志，一道思绪，一个限制，一种自然规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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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奇山以手指蘸水，写出“神出鬼没”四个字。
然后，多多大师若有所悟，猛然魔怔了。
良久，他又蘸水写下四个字“慎言慎行”。
在江左酒榭外讨论学术问题是比较安全的。
但若按照这个方向继续讨论下去，势必将触及核心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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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奇山很着急，不明白多多大师悟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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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奇山掏出一只怀表，还不到五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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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还带来了一位客人，江左酒榭的小舞女，金发碧眼的异族美女艾丽。
“她会放火。”淳鱼拉着艾丽到王奇山面前；“艾丽，玩一次。”
艾丽伸出食指，燃起一朵蓝色的火焰。
“好玩儿吧。”淳鱼小手护着，生怕火焰灭掉的样子。
“是很好玩。”王奇山见过艾丽玩火，不知道这个小女巫怎么混进淳鱼的小队伍中了。
田美芳说，艾丽经常去娃娃店玩，她准备以她未模特，做一组西方娃娃。
今天艾丽去求救，说是有人要拆了她家的小店。
田美芳求助淳鱼，去帮艾丽解决了麻烦。
老沙拉送给淳鱼一桶好酒。
淳鱼就拉着艾丽，一起来找“江左镇最好的厨子”喝酒。
艾丽将一只小橡木桶放到桌子上。
这样酒桶，王奇山也见过。
艾丽，总算搞明白了，要在江左镇混，需要找靠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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