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天地两无情 十三、十年酒
耽妃站在椅子上。
“十年前，九年前，你们的唐老师在丹溪学堂开课时，说的第第一句话是什么？”
“你们是天之骄子！”厅堂里，响起整齐的声音。
三十六桌所有的年轻人，都站了起来。
“她在骗你们。”耽妃道。
三十六桌静了下来，整个儒雅楼都静了下来。
“九年前，我站在丹溪学堂的操场上，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耽妃又问。
“你们将是世界的主人！。”三十六桌又一次齐声呼喊。
“我也在骗你们。当年，在花花世界。我们的老师也曾这样骗我们。他们都不是世界的主人，没资格说那样的话。”耽妃拉起歹徒，又道；“九年前，他，歹徒老师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知识就是力量。”
“九年前，丛老师说的是什么？”耽妃又问。
“你们的未来，要靠你们自己去拼，去抢。我们，教你们如何去拼，如去抢。”
“他们没有骗你们。”耽妃道，又拉起天一道长；“道长呢？”
三十六桌，响起一阵笑声，纷纷扯着嗓子叫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他教的，是神仙之道。”耽妃压制住他们的叫声，正色道：“你们的命运，因为丹溪学堂而改变。但你们不是天之骄子，也做不了这个世界的主人。这个世界的主人，在天上。”
耽妃左手指天，右手抚胸；“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唐老师和丛老师不信这句话，他们，被天谴了。”
三十六桌第一列，传出声声啜泣。那些都是女子，半数穿着耽记的服饰，是耽记各店的店员；半数，已经嫁为人妇。
“你们之中，也有四十七位同学，不信这句话，他们，也被天谴了。”耽妃环视一圈；“我让他们跑，让他们跟着歹老师跑，跟着唐老师和丛老师跑，他们不听话……他们，跟错人了。他们，跟谁跑了？”
“彭老师……”三十六桌，传出稀稀落落的声音。
“彭老师最常说的是什么？”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他是怎么做的？”
厅堂里静了片刻，李广站起来，高声道：“彭老师，把跟着他跑的同学，送给了松岳唐。他们，都死了。”
“你们的彭老师回来了，今天没有来，他不好请，架子大，现在是仙人了。好了，回忆过去是为了更好的面向未来。”耽妃拍拍手；“十年前，你们是一群孩子。那时，唐老师对你们寄予了莫大的希望，你们还记得，你们的第一课做的是什么？”
“酿酒！”“造酒！”“老师教我们酿酒。”三十六桌的答案，第一次没有统一。
“唐老师带着你们酿酒，你们当时肯定觉得有苦又累，是不是？”耽妃问。
“不苦，不累。”“他们偷吃酒糟和粮食。”“他们偷喝酒，醉的乱跑……”三十六桌的气氛活跃起来。
“真的吗？”耽妃也笑了；“我还以为，你们有怨言呢。不过，你们酿的酒，唐老师都给你留下了。她说，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十年后，这些孩子都长大了。十年后，咱们搞一场同学会。那时，给他们个惊喜，让他们尝尝，自己小时候酿出的酒。大牙，上酒！”
金大牙上场了，带着十四身穿灰衫的年轻人。
金大牙捧着一个黑色的酒坛，十四个年轻人，每两人抬着一只朴实厚重的大酒缸。
酒缸上，有黄泥酒封，被一张大红纸封着。
红纸已经发黄，却依稀能辨认出上面的字迹：丹溪一期一班，班长，蓝媚儿，副班长，申卫……丹溪一期二班、班长张武，副班长，周钟……丹溪一期三班，班长，段大江，副班长李广……
耽妃走出歌台，站到七个大酒缸前：“今天，十年之期到了，可惜，丹溪学堂只办了两期。那时，是我们最快乐的时光……唐老师和从老师……不说了，不说了，十年了，大家终于聚在一起。要高兴，一定要高兴！丹溪一期的同学们，可以喝你们当年酿的酒了。丹溪二期的同学们，还要等一年。你们的酒，就在这里。你们若要喝酒，可去向学长、学姐们要。
“每缸有酒三百斤，都是你们亲手做出的十年陈酿，在小东门的酒库里存了整整十年。一坛三百斤……三坛九百斤，够大家喝了。媚儿、唐武、李广，你们是班长，代表你们的班级，开酒封！分酒！今天，咱们不醉不归！”
耽妃说完，举起一只酒碗，下面，三十六桌，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盯着歌台前的七只酒坛，
蓝媚儿、唐武和李广，都站在酒缸前，却都不动手。
卫王子泪流满面，向耽妃鞠躬行礼，道：“老师，对不起了，这酒，今天不能喝。我们，不忍喝。”
耽妃大怒，举起酒碗砸向丹溪一期一班的酒缸。
“嘭”的一声，泥封碎裂，却都飘了起来，没有半点掉进酒缸。
“我盼今天盼了整整十年，你们以为，这缸酒，只属于你们丹溪一班？”
“姓唐的，站起来。”唐武解开左臂，喝一声，露出一个青色的纹身，唐。
“姓李的，站起来。”李广也解开左臂，露出个“李”字。
三十六桌第三排，齐刷刷站起一百零八个校尉。
他们，都举起左臂。
这些羽林卫、青羽卫、王城禁军的年轻校尉，一半姓唐，一半姓李。
唐是唐余丹，李，是耽妃在花花世界的姓氏。
“你们这是干嘛？”耽妃板起脸；“那边坐了好些贵人，影响多不好。”
“老师，我们要喝酒。”唐武和李广，分别砸开了丹溪一期二班、三班酒缸的泥封。
校尉们每人举着一杯酒碗，排队来到酒缸前，挖起满面一碗酒，双手捧着，躬身面向耽妃。
“这才是我的好学生。”耽妃接过李广送上的酒碗，仰头一饮而尽。
随着第一碗酒的下肚，扑鼻的酒香，充满了儒雅楼的厅堂。
气氛松弛了，丹溪学子们，纷纷去找耽妃和歹徒敬酒。多多大师，也曾在丹溪学堂带了几天课，不得不大碗喝酒……
金大牙抱着酒坛，来给侧边三席上酒，说这也是真正的十年陈酿，是丹姐酿出的第一批翠湖春一号。
王奇山看完耽妃的表演，暗暗注意周杰和吕翔。他们的表情，都显得很轻松，眼睛深处，却能看出几丝凝重与黯然。
校尉，相当于百户，南卫军队中百人队的正负统领，可说是一支军队中的中坚力量，将军的爪牙。
他们，都是耽妃的学生……
七叔申解注意着第二列的十二桌，那些年轻人，不是步行街商圈各店铺的大掌柜、二掌柜，就是账房先生，可说掌握着大半个江左镇的经营命脉。
他们，都是耽妃的学生……
唯一表情没什么变化的是韦丰。
江左水师之中，没有耽妃的学生。
遇洲先生喝下一杯酒，叹息一声，默默起身，走了。
姬季亦与姬渚，包括芈尚和李治、南韩王子，都只会呆呆地看着，眼神中飘忽着躲闪与恐惧。
这一刻，他们才明白，耽妃就是南卫两支主要战力，羽林卫和青羽卫的灵魂。
这也是她敢于抛开南卫的一切，说走就走，去北方搞风搞雨的依仗。
任何人敢于挑战她，即便是已经有了王位正统，掌握了调兵虎符，只要她登高一呼，只要这批人尚在，万军即刻为之倾倒。
淳于贤举着酒杯，与王奇山碰了下，道：“殿下这是在引火烧身啊。”
王奇山想说，花花世界还有更厉害的……
那边，更厉害的已经来了。
蓝媚儿和白灵，扯下罩在歌台上的横幅的红布，三十六桌顿时哭声一片。
那是两副栩栩如生的画像，一幅是唐余丹，一幅是丛易。
卫王子哭的最痛，鼻涕都流出来了。
耽妃喝的满脸桃花，举起酒碗道：“哭什么，他们没有死。我耽妃发誓，上穷碧落下黄泉，定把唐老师和丛老师，给你们找回来。只要你们齐心协力，没人敢欺负你们，没人能欺负你们，你们，就是这个世界的主人。只要我们一起努力，他们一定会回来。”
唐武带头，十三唐面对条幅跪倒在地。
丛易画像前，跪倒了一群女子。
李广带头，十八条汉子举杯，誓死追随女王殿下。
从他们的哭诉中，可大约听出。
八年前，唐余丹护着丹溪学堂的男生逃入小昆山；丛易护着女生们，去淳鱼的洞府避难。
他们两个，一个死在丹溪路上，一个死在丛易路口。
半个月后，耽妃带领王城禁军杀回江左镇，浴血鏖战，赶跑了松岳唐的武士，救出了李广等一批被俘的学生。
尽管如此，还是有七十余位丹溪学子死于那场灾难。
他们的牌位，都摆放在三十六桌之上。
此后，半数以上的丹溪学子投笔从戎。
青羽卫中有了十三唐，羽林卫中，有了十八李。
八年后，耽妃带着羽林卫，将松岳唐家从上到下杀了个一干二净。
攻破唐家堡的，砍下唐公人头的，就是曾经被他们百般*的青涩少年，十八李的领头大哥，李广。
李商隐随之动容，一时之间却又找不到灵感，吟哦道：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杜十三血脉沸腾，猛喝一碗十年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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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九年前，你们的唐老师在丹溪学堂开课时，说的第第一句话是什么？”
“你们是天之骄子！”厅堂里，响起整齐的声音。
三十六桌所有的年轻人，都站了起来。
“她在骗你们。”耽妃道。
三十六桌静了下来，整个儒雅楼都静了下来。
“九年前，我站在丹溪学堂的操场上，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耽妃又问。
“你们将是世界的主人！。”三十六桌又一次齐声呼喊。
“我也在骗你们。当年，在花花世界。我们的老师也曾这样骗我们。他们都不是世界的主人，没资格说那样的话。”耽妃拉起歹徒，又道；“九年前，他，歹徒老师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知识就是力量。”
“九年前，丛老师说的是什么？”耽妃又问。
“你们的未来，要靠你们自己去拼，去抢。我们，教你们如何去拼，如去抢。”
“他们没有骗你们。”耽妃道，又拉起天一道长；“道长呢？”
三十六桌，响起一阵笑声，纷纷扯着嗓子叫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他教的，是神仙之道。”耽妃压制住他们的叫声，正色道：“你们的命运，因为丹溪学堂而改变。但你们不是天之骄子，也做不了这个世界的主人。这个世界的主人，在天上。”
耽妃左手指天，右手抚胸；“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唐老师和丛老师不信这句话，他们，被天谴了。”
三十六桌第一列，传出声声啜泣。那些都是女子，半数穿着耽记的服饰，是耽记各店的店员；半数，已经嫁为人妇。
“你们之中，也有四十七位同学，不信这句话，他们，也被天谴了。”耽妃环视一圈；“我让他们跑，让他们跟着歹老师跑，跟着唐老师和丛老师跑，他们不听话……他们，跟错人了。他们，跟谁跑了？”
“彭老师……”三十六桌，传出稀稀落落的声音。
“彭老师最常说的是什么？”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他是怎么做的？”
厅堂里静了片刻，李广站起来，高声道：“彭老师，把跟着他跑的同学，送给了松岳唐。他们，都死了。”
“你们的彭老师回来了，今天没有来，他不好请，架子大，现在是仙人了。好了，回忆过去是为了更好的面向未来。”耽妃拍拍手；“十年前，你们是一群孩子。那时，唐老师对你们寄予了莫大的希望，你们还记得，你们的第一课做的是什么？”
“酿酒！”“造酒！”“老师教我们酿酒。”三十六桌的答案，第一次没有统一。
“唐老师带着你们酿酒，你们当时肯定觉得有苦又累，是不是？”耽妃问。
“不苦，不累。”“他们偷吃酒糟和粮食。”“他们偷喝酒，醉的乱跑……”三十六桌的气氛活跃起来。
“真的吗？”耽妃也笑了；“我还以为，你们有怨言呢。不过，你们酿的酒，唐老师都给你留下了。她说，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十年后，这些孩子都长大了。十年后，咱们搞一场同学会。那时，给他们个惊喜，让他们尝尝，自己小时候酿出的酒。大牙，上酒！”
金大牙上场了，带着十四身穿灰衫的年轻人。
金大牙捧着一个黑色的酒坛，十四个年轻人，每两人抬着一只朴实厚重的大酒缸。
酒缸上，有黄泥酒封，被一张大红纸封着。
红纸已经发黄，却依稀能辨认出上面的字迹：丹溪一期一班，班长，蓝媚儿，副班长，申卫……丹溪一期二班、班长张武，副班长，周钟……丹溪一期三班，班长，段大江，副班长李广……
耽妃走出歌台，站到七个大酒缸前：“今天，十年之期到了，可惜，丹溪学堂只办了两期。那时，是我们最快乐的时光……唐老师和从老师……不说了，不说了，十年了，大家终于聚在一起。要高兴，一定要高兴！丹溪一期的同学们，可以喝你们当年酿的酒了。丹溪二期的同学们，还要等一年。你们的酒，就在这里。你们若要喝酒，可去向学长、学姐们要。
“每缸有酒三百斤，都是你们亲手做出的十年陈酿，在小东门的酒库里存了整整十年。一坛三百斤……三坛九百斤，够大家喝了。媚儿、唐武、李广，你们是班长，代表你们的班级，开酒封！分酒！今天，咱们不醉不归！”
耽妃说完，举起一只酒碗，下面，三十六桌，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盯着歌台前的七只酒坛，
蓝媚儿、唐武和李广，都站在酒缸前，却都不动手。
卫王子泪流满面，向耽妃鞠躬行礼，道：“老师，对不起了，这酒，今天不能喝。我们，不忍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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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盼今天盼了整整十年，你们以为，这缸酒，只属于你们丹溪一班？”
“姓唐的，站起来。”唐武解开左臂，喝一声，露出一个青色的纹身，唐。
“姓李的，站起来。”李广也解开左臂，露出个“李”字。
三十六桌第三排，齐刷刷站起一百零八个校尉。
他们，都举起左臂。
这些羽林卫、青羽卫、王城禁军的年轻校尉，一半姓唐，一半姓李。
唐是唐余丹，李，是耽妃在花花世界的姓氏。
“你们这是干嘛？”耽妃板起脸；“那边坐了好些贵人，影响多不好。”
“老师，我们要喝酒。”唐武和李广，分别砸开了丹溪一期二班、三班酒缸的泥封。
校尉们每人举着一杯酒碗，排队来到酒缸前，挖起满面一碗酒，双手捧着，躬身面向耽妃。
“这才是我的好学生。”耽妃接过李广送上的酒碗，仰头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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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奇山看完耽妃的表演，暗暗注意周杰和吕翔。他们的表情，都显得很轻松，眼睛深处，却能看出几丝凝重与黯然。
校尉，相当于百户，南卫军队中百人队的正负统领，可说是一支军队中的中坚力量，将军的爪牙。
他们，都是耽妃的学生……
七叔申解注意着第二列的十二桌，那些年轻人，不是步行街商圈各店铺的大掌柜、二掌柜，就是账房先生，可说掌握着大半个江左镇的经营命脉。
他们，都是耽妃的学生……
唯一表情没什么变化的是韦丰。
江左水师之中，没有耽妃的学生。
遇洲先生喝下一杯酒，叹息一声，默默起身，走了。
姬季亦与姬渚，包括芈尚和李治、南韩王子，都只会呆呆地看着，眼神中飘忽着躲闪与恐惧。
这一刻，他们才明白，耽妃就是南卫两支主要战力，羽林卫和青羽卫的灵魂。
这也是她敢于抛开南卫的一切，说走就走，去北方搞风搞雨的依仗。
任何人敢于挑战她，即便是已经有了王位正统，掌握了调兵虎符，只要她登高一呼，只要这批人尚在，万军即刻为之倾倒。
淳于贤举着酒杯，与王奇山碰了下，道：“殿下这是在引火烧身啊。”
王奇山想说，花花世界还有更厉害的……
那边，更厉害的已经来了。
蓝媚儿和白灵，扯下罩在歌台上的横幅的红布，三十六桌顿时哭声一片。
那是两副栩栩如生的画像，一幅是唐余丹，一幅是丛易。
卫王子哭的最痛，鼻涕都流出来了。
耽妃喝的满脸桃花，举起酒碗道：“哭什么，他们没有死。我耽妃发誓，上穷碧落下黄泉，定把唐老师和丛老师，给你们找回来。只要你们齐心协力，没人敢欺负你们，没人能欺负你们，你们，就是这个世界的主人。只要我们一起努力，他们一定会回来。”
唐武带头，十三唐面对条幅跪倒在地。
丛易画像前，跪倒了一群女子。
李广带头，十八条汉子举杯，誓死追随女王殿下。
从他们的哭诉中，可大约听出。
八年前，唐余丹护着丹溪学堂的男生逃入小昆山；丛易护着女生们，去淳鱼的洞府避难。
他们两个，一个死在丹溪路上，一个死在丛易路口。
半个月后，耽妃带领王城禁军杀回江左镇，浴血鏖战，赶跑了松岳唐的武士，救出了李广等一批被俘的学生。
尽管如此，还是有七十余位丹溪学子死于那场灾难。
他们的牌位，都摆放在三十六桌之上。
此后，半数以上的丹溪学子投笔从戎。
青羽卫中有了十三唐，羽林卫中，有了十八李。
八年后，耽妃带着羽林卫，将松岳唐家从上到下杀了个一干二净。
攻破唐家堡的，砍下唐公人头的，就是曾经被他们百般*的青涩少年，十八李的领头大哥，李广。
李商隐随之动容，一时之间却又找不到灵感，吟哦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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