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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八章 粮食、粮价、土地

  离开了襄阳府,一路往北,进入了河南。

  等陈道进入了河南,才知道什么叫惨。湖广的贫穷人家是啃硬面饼子c吃黑面馒头c喝粥。而在这里,那是这些流民想都不敢想的。

  路上经常都有些死尸,很多都是些大着肚子的。那些灾民用期盼的眼光看着陈道。陈道知道,这里一个馒头就能救人一命。可是,陈道不敢拿出馒头。他怕拿出了馒头后,灾民围上来,把他和他的马都一起吃了。

  陈道只有在官道上一路狂奔,每日只敢宿在县城或者镇上,还要挑最大的酒楼。每天早上临走之前,买足了馒头c咸蛋,免得路上露财。可是在湖广一文钱两个的馒头,在这里要三文钱一个。这对陈道来说没什么,可是对那些小民百姓就意味着灭顶之灾。

  好不容易到了天下闻名的洛阳。陈道第一眼看到的不是热闹的街道c不是高大的城墙,而是满地的灾民,和在城外维持秩序的成群士卒。那城门外围着的灾民们衣不遮体,瘦骨嶙峋,眼睛直愣愣的盯着那两口熬粥的大铁锅。那些士卒看见陈道骑着马c背着在南阳买的一把大kǎn dā一,目光警惕起来c手上握紧了自己的u qi。陈道在襄阳吃了一次亏,这次学精明了。马上拿出县衙的文书凭据,高举着一边喊一边朝一个穿着把长军服的人走去。那个把长看见陈道拿着文书走来,才放下了手中的刀把。看过了陈道的文书后,放陈道进了城里。

  可洛阳城中也好不到哪儿去,街边上到处都是些卖儿卖女的饥民。虽然城门口施着粥,但是灾民们却都不愿意出城,因为出了城,就很难再进来了。

  在灾民们的注目中,陈道进了一家小饭馆。走进店中要了两个菜碗面后,才知道自己估计的粮食价格还是低了。“这么贵”,陈道边掏银子边抱怨。一个炒鸡蛋个青菜碗烩面,就要一钱银子,这可是八十文。在湖广,一小份炒鸡蛋才八文c县城里粮食一斤也只要七c八文文钱。

  “这不贵了,对面悦来居,这样的菜饭要一钱五呢。过段时间还得要涨价。”小二懒懒的说道。

  “还要涨,那还让不让人活了。”隔壁桌的一个食客抱怨道。

  “涨?就怕到时候连卖的都没有了。”对面的一个矮个子食客嘟囔着,“现在还是秋后,明年开春就准备喝西北风吧。”。

  “诶,我听说朝廷要调拨粮食来赈灾了?”。

  “调拨是调拨,可是哪会赈灾,都被贪官污吏和城中的大户们吞了。”。

  “我说,这大户也有好的吧,那城门口施粥的粮,就是城中的大户们凑的。”。

  “好?狗屁。那些大户们施粥是怕灾民们闹起来。要真是有好心,怎么不开仓卖粮?现在秋天的粮食刚下来,朝廷又有粮食调来。可你看城中的米铺,每天就那么点米卖。卖完就收摊,那粮价还能不涨?”。

  “大户家也没粮食吧。”。

  “没有?我一个远房的表弟,就在林员外家当杂役。他说,林员外家的粮食都堆成了山,就是不卖。”。

  “你说,现如今这粮食价格这么高,他们为什么还不卖呢?”。

  “这都不知道?你知道一亩地多少银子?”。

  “这谁不知道,七八两一亩呗。”。

  “那是以前,现在这又是灾荒c又是兵祸的。城外的都到了一石粮食换一亩地了。这还是洛阳附近的。再往远了去,十斤米的就能换一亩地。”。

  “地有这么贱?”。

  “不是地贱。而是本来就没有收成,大户们又屯起粮食来不卖,反而去压低地价。那些种田的吃什么?只能把地贱卖了,活一天是一天呗。现如今,这整个河南的地,有几处还是农户自己的?都被豪门大户们屯了去。”。

  “整个河南?你看看陕西c山东,都比我们河南好不到哪儿去。这说不定过两年流民又会”。旁边一人赶忙拉了那说话的人一把,警惕的望向周围。其余大家也都不再说话,各吃各的起来。

  陈道吃完了自己的东西,走出了小饭馆。刚要牵着奔驰去找个客栈,一个脏兮兮的老头突然抱住了陈道的腿“大爷行行好c大爷行行好,要了我家小三儿吧,只要两个馒头c只要两个馒头。”。说着一手抱着陈道的腿,一手拉过来一个黑不溜秋的小孩。这小孩七八岁,瘦骨嶙峋,全身都黑乎乎的,身上的衣服都遮不住自己的身体,睁着两个大大的眼睛期盼的看着陈道。

  “传说中的贴身丫环?回去洗个澡就是个美人坯子?终于等到这一天了。”陈道心中暗喜道:“这丫头多大了?”。

  “丫头?这是这是我家的小孙子,小三儿。”那老汉结结巴巴的说道。

  “男孩子?”陈道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看陈道不想要男孩子,这老汉赶忙说道“大老爷,这城中饥民的女娃大都被大户买走了。剩下的女娃都是些有残疾或是有病的。我家小三虽是男娃,可没有病,能干活呀。”。这老者怕陈道要买女孩,连忙又说道“不信你看,这街上哪有卖女娃的?”。

  陈道这才仔细的观察了一下四周的灾民,的确没有几家卖女儿的。看着小孩期盼的眼神,陈道说“你们跟我来吧。”说着朝前面走去。

  “谢谢大老爷c谢谢大老爷。”祖孙二人在后面跟着。

  在一间小客栈中,陈道包了两间房。先让祖孙二人洗了个澡,又让小二找来两件旧衣服。陈道问了后知道,这老汉姓曾叫曾大可,那小孩叫曾河生。说是小时候找人算命,说他命理缺水,所以起了这么个名字。下午陈道没有给这两人吃太多的东西,怕胃里受不了。等洗完澡c吃饱后,两人到陈道屋里又是磕头又是感谢,陈道给了他们二两银子,就要打发他们走。

  “大爷这么对待小的,小的无以为报。明天拼着回不了城,也要去城外帮大爷找一个闺女来当丫环。”这老者知道陈道想要丫环,所以自告奋勇的去城外。

  “丫头是不是要多些银子?”。

  “有二两银子也就够了,现如今,人命不值钱。只是都是些粗丫头,没有什么好的。那些漂亮的丫头早就被卖了或者抢走了。”。

  “早就卖了?”。

  “这城外的灾民四处的都有。这漂亮的丫头,早就在一开始逃难的时候就被些大户人家或者青楼妓院买走了。以往年份,一个十来岁的漂亮丫头卖到大户人家要到十几两银子。若是青楼里来买,要卖到二三十两。可这两年,七八两银子就能买到一个水灵的丫头。起先有的爹娘不愿卖的,到了后来不是路上没吃的被贱卖了,就是被些当兵的给抢走了。到了这洛阳城,又被城里的青楼和大户挑了几茬。现在城外剩下的女娃,都是些看不上眼的粗丫头。”。

  “原来是这样。”陈道心里明白了,自己想从逃难的丫头里面捡一个国色天香的小萝莉是没指望了。自己还是没有主角光环呐,否则随便给顿饭吃就能捡个绝世ěi nu,甚至还是流落民间的王公贵族家的xiǎ一 jiě。“那就算了吧”陈道要丫头是准备将来暖床的,丑丫头要来干嘛。

  “你家里的地也都卖了?”想到今天在饭馆听到的议论,陈道问道。

  “是的,早几年就卖了。没办法,天旱。地里出不了粮食,就卖给了村里的一个秀才,自己当了佃户。可这又两年辽饷越来越重,这位秀才公前年也支撑不住,把地又卖个了邻村的一个举人。自己拿着钱带着家小跑去了南边。”。

  “你家里其他人呢?”。

  “嗨,都死了。”黯然叹了口气,曾老汉说道。“我本来有两个儿子c三个孙子c两个孙女。前年,流贼来把家里的粮食都抢光了。没办法,后来把两个孙女都卖了才算活了下来。可后来官军来了,要抢我家二儿媳妇,我两个儿子和他们闹了起来,都被杀死了,二儿媳妇也还是被抢走了。今年又是大灾,逃难的路上,大儿媳把自己卖了二十斤小米,可还是饿死了两个孙子。其实,要不是还有个小孙子,我早就去死了。这世道,活着真不如死了好啊。”曾大可流着眼泪说道。

  “若家家都是如此,这天下岂不就乱了?”听着曾老汉并不复杂,但是很普遍的遭遇。陈道想着城外的灾民c想着几年后的大规模农民起义,心里明白了大明朝为什么最后会亡。

  “家家如此?我们村一起逃出来的三十几家,现在就剩我和小孙子了。要不是我临走的时候把种的地瓜全部挖了出来,我们爷俩也饿死了。”。

  “地瓜?”陈道眼睛一亮。不是说清朝才有红薯的吗,这地瓜不就是红薯吗?“地瓜是不是就是红薯?”。

  “红薯?有的人叫他番薯。不过蒸熟了里面的确是红的。”这曾大可一边回想着一边说道。

  “你还有吗?”。

  “没了,要是还有,也不会叫两个孙子饿死。”。

  “不对呀,你家种红薯怎么会没有吃的?红薯可以亩产万三四千斤呐?”陈道知道后世的红薯能达到万斤的亩产,但这个明朝还没那么高的技术,但是三四千应该有的把。

  那曾老汉张大了嘴呆呆的看着陈道,半晌才说道“三四千斤?要是有三四千斤,俺们还用逃荒?这玩意儿也就是在些坡地上种种,一亩地也就几百斤,比麦子多不了多少。就是种了后不用怎么管,它不怕旱c不用肥c也不涨虫子,埋到地里自己就能熟。但是它不饱肚子,也卖不上价钱,所以没人会种到地里。”。

  这次轮到陈道长大了嘴巴呆呆的望着曾大可了。愣了半天道“你们是不是不会种?才这么少的产量?”。

  “看您说的,这全天下还有比我们河南人会种地的?我们河南种地都种了几千年了。河南的土地贫瘠c又缺水,别说和湖广c江南比了,就是比山东和北直隶都差远了。再加上人多地少,老汉我要是庄稼把式再不好,可怎么活哟。”这曾大可对陈道的质疑有些不满。

  陈道再屋里来回走了几步,沉思了一会儿后说“曾大叔,你以后准备怎么办?”。

  “大老爷可使不得,叫我大可就行了。嗨,只要孙子能有条活路,我怎么着都行。求老爷收下我孙子吧。”一说起以后的生活,曾老汉又开始愁眉不展。

  “既然这样,你可愿意随我到湖广去?我在湖广有两百亩的山地,正好可以用来种红薯。你就来帮我种地,你孙子也一起帮着种。”如果红薯能大规模种植,明朝末年死的人会不会少些?陈道想在宋家村实验种植红薯这种高产农作物。

  “扑通。”这曾大可一下子跪倒地上,一边磕头一边留着眼泪说“谢大老爷开恩收留,以后俺们爷孙就是大老爷的家奴。大老爷立个字据,我这就画押,不要银钱。”。

  看着曾大可感恩戴德,陈道心里难受。但他清楚对于河南的灾民来说,现在有一块固定的土地可以耕种c能三餐温饱意味着什么。“卖身契等回去再说吧,明天我找个往湖广的商队,带你们爷孙一起南下。这几两银子你拿着,以备路上不时之需。”说着扶起了曾老汉,陈道又递过去十来两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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