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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2 章

  手,但方残歌旧伤未愈,翁残风不愿奋勇争先,卓南雁的大半心思便全放在无惧身上。

  “嘿嘿,三个打一个,老和尚还是头一遭!”无惧酣斗之中,大头连摇,叫道,“好小子,枉你这身武功,却做金国走狗!你快快说来,适才跟你里外勾结、救走那妖女之人是谁?”卓南雁听他硬说自己与余孤天里外勾结,却也难以辩驳,蓦地朗声大笑:“三个打一个,却又能奈我何!”他纯取守势,游斗片刻,内息潜转,暗中早将走岔的真气调匀,大笑声中,辟魔神剑应声出鞘,精光迸发,一招“对面千里”横划而出。

  锵然一响,翁残风紫金刀的刀头已被利剑砍断,腕上血流如注。卓南雁剑势不停,乘着方残歌招式过猛,游龙出水般在方残歌脚前划出好大一道口子。方残歌魂飞魄散,飞身退开,才见只是衣襟碎裂,夜风呼呼吹到胸前,想到命悬一线,霎时浑身冷汗津津。

  三人一凛之间,卓南雁已乘势掠出,学着曲流觞的腔调哈哈大笑:“方老三,你这刚猛外露的毛病总是难改!”笑声未绝,身若飞鸿,翩然远去。方残歌和翁残风惊魂未定,无惧却望着卓南雁的背影,大叫道:“这小子,当真了得!”

  卓南雁口中大笑,脚下却飞快无比,余孤天和完颜婷这时早就踪迹皆无,他只得顺着曲流觞奔行之路拼力狂追,片刻之后,便到了一条三岔路前。天上几点微星给一层薄云覆盖,远近景物都朦胧得似笼了雾,他瞩目良久,却见有两条小路都给踩得泥泞无比,略一思索,便顺着东边那条岔路奔去。

  也不知急奔了多远路程,前面愈加yīn暗,一座黑黢黢的大山迎面矗立在夜色里,四野黑得让人透不过气来。他终于停住了步子,缓缓闭上眼,脑中便闪出完颜婷挥刀狂舞的妖娆身影,她哭喊着自己的名字,泪飞如雨,刀光如练。他知道,自己终于又与她擦肩而过了。

  想到完颜婷那迷茫而又灼痛的目光,他心底就是一阵阵撕裂般的歉疚。犹带雨气的山风吹来,他心内忽又dàng起林霜月那声意味深长的笑声。一个人独立在无边无际的夜色之中,卓南雁这时心内五味杂陈,只觉说不出的迷茫惑然。

  他长长地吸了一口清冷的夜气,霍地回身喝道:“我早说了,我不是凶手!”

  一道青影自陡峭的山岩边挪出,缓缓道:“这时再无旁人,卓兄若是信得过我,可否将龙骧楼的龙蛇变之秘大致说说?”淡淡的星光映在那人线条刚硬的脸上,正是陈铁衣。

  “不死铁捕,果然有些门道!”卓南雁缓缓点头,暗道,“雄狮堂等江南武林再也无人信我,这陈铁衣却是太子亲信,无论如何,让他知道了龙蛇变之秘,终究可让太子有备在先。”略一沉思,便择其大要,将所知的龙蛇变之秘简略说了。说到最后,他忽觉有些滑稽,“大宋朝野都当我是龙骧楼jiān细,我又何必在此多费唇舌!”他仰天呵呵一笑,“阁下听得入耳,也就罢了,信与不信,全都由你!”

  “我信你!”陈铁衣却面色凝重地沉沉点头,“双管齐下,戕害能臣,谋弑太子,动摇国本!这等惊天jiān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卓南雁止住笑声,凝目望着乌黑夜色里这张沉铁似的面庞,忽地竟有些感动。

  陈铁衣沉声道:“可是卓兄知不知道,今夜过后,江南各派武林都会视你如眼中钉ròu中刺?纵使皇城司会放你一马,格天社、雄狮堂、巨鲸帮这些黑白两道的势力,你能逃得过吗?”他的目光在夜色之中熠熠闪动,缓缓道,“你只有跟着在下,才可保无恙!”

  月亮从缓缓流动的云层中探出来,陈铁衣那张坚毅的面孔给朦胧如纱的月色映着,更增豪意。卓南雁望着这张踌躇满志的脸,心头却狂气骤起,朗声笑道:“好了不起!若是离了阁下,我便寸步难行了吗?”大笑声中,转身便行。

  “卓兄慢走!”陈铁衣低喝声中,掌风如潮,直向他背后灵台、至阳、筋缩三处要穴掠来,劲气吞吐,含而不发。卓南雁蓦地回身,喝道:“好,那便让我领教一下你的不死神功!”眼见陈铁衣掌势飘忽,在模糊黯淡的月影下显得扑朔迷离,他豪气陡增,脚下游鱼般滑开半尺,化掌为刀,一招“月明华屋”,反向陈铁衣斩去。

  陈铁衣听出他那句“不死神功”语带讥讽,却不以为意,但见他掌影繁复出奇,心头微凛,当下以快打快,瞬息之间连拍六掌。

  两人掌力连jiāo六次,都是一沾即分。饶是如此,陈铁衣也觉气血翻涌。卓南雁扬眉喝道:“果然有些本事!”脚下施出燕老鬼所授的“九妙飞天术”,快若疾风般转到他身侧,招变“画桥碧yīn”,拳影错落,如树yīn万缕,向陈铁衣上盘罩去。

  “好掌法!好身法!”陈铁衣振声大喝,蓦地变招,删繁就简,拳如铁线,反向他心口击到,拳路大开大合,凛凛生威。卓南雁见他拳招忽然变得刚烈绝lún,奋不顾身,也是心下称奇,凝神拆了数招,蓦地心念一闪,喝道:“三舍夺魂拳?”陈铁衣点一点头,真气暴吐,拳如劲矢,以攻为守,竟浑然不顾他攻来的掌势。

  原来大宋仁宗年间,少林寺方丈知舍神僧创出一门号称“少林第一等刚猛绝学”的三舍夺魂拳。据传这门三舍绝学只须以“舍安就危,舍生救难,舍身成佛”的三舍之心施展,便能使自身武功突增一倍之功。但因拳劲反噬之力极大,对习拳者资质要求奇高,颇难炼成,百余年后,便已几近失传。陈铁衣居然炼成了这门苦功,其心志之坚毅,实是惊人。

  云影浮动,月色愈加灰暗。如虎踞龙盘的山峦被忽明忽暗的月光映照,显得缥缈yīn森。山风月辉之中,两人各逞绝学。龙争虎斗。

  “我若全力一搏,自可胜他,但说不定便会将他打得重伤。”卓南雁却不愿跟这铁捕施展狠手,忽见他口唇紧闭,面目狰狞如金刚怒目,心中一动:“这傻大个子的拳法重在气势,只要泄其凛冽之气。便可轻易胜他!”忽地笑道,“好拳法,可你还是胜不了我!”

  陈铁衣扬眉喝道:“那又如何?你若不杀了我,天涯海角,我也会yīn魂不散地缠着你。”兀自招招舍生忘死,拳风阵阵,隐隐夹有风雷之声。卓南雁则展开“九妙飞天术”,配以“流水今日,明月前身”的绝妙身法,恍若行云流水。陈铁衣刚猛无俦的拳招几次三番擦着他衣襟掠过,却总是差之毫厘。

  卓南雁笑道:“阁下若是个绝世美女,这般缠着我,倒也不错!可惜你却是个黑脸包公。”心下忽想,“我才跟莫愁呆了两日不到,这油腔滑调,便跟他有些神似了。”陈铁衣嘿嘿一笑,忽道:“罗老当真无恙吗?那他在哪里?”眼见卓南雁步步后退,奋起神威,连环三拳,如钱塘浪涌,一浪胜过一浪。

  “这陈铁衣资质或许不及方残歇,但坚忍刚强,犹有过之!也只有这金刚铁汉般的人物,才能练得出这三舍夺魂拳!”卓南雁暗自喝彩,却摇头道,“罗老隐身何处,恕难奉告!我只告诉你,大宋危在旦夕,当务之急,便是要阻止龙须。”陈铁衣浑身大汗淋漓,扬起汗津津的一张黑脸喝道:“难道龙骧楼当真这般可怕?”这一轮疾攻已堪堪使到最后一招。

  卓南雁倏地顿住疾退的身形,电般前跃,双掌暴吐。陈铁衣大吃一惊,自知这时自己已到了强弩之末,但觉劲风呼呼,对方的掌力排山倒海一般袭来,也只得奋力迎上。三舍夺魂拳以意为先,两人对语多时,陈铁衣早失了一往无前的三舍之心,眼见掌影如山压到,登时将全身劲气提到十二成,凝重无比地推出,仓促应变,脸色黑红骇人。

  哪知他奋力一击,陡觉卓南雁当胸击来的雄浑掌力忽然消逝得无影无踪,这全力挥出的双掌全打在空dàngdàng的夜风中,霎时内力奔涌,双臂骨骼作响,险些脱臼。他正待收掌,却觉肋下一麻,双腿僵硬,已被卓南拂中了穴道,跟着脖领一紧,身子呼呼飞起,直落到了一颗大树的横枝上。

  卓南雁一招得手,也有些微微发喘,退开两步,拍手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陈大侠这时上不着天,下不着地,连皇帝老子都管不到你啦,恭喜恭喜!”陈铁衣哭笑不得,他腰间要穴被点,双腿难以动弹,急忙挥掌解穴。哪知棋仙施屠龙传给卓南雁的点穴手法别有一功,他运功拍打数次,也是无济于事。眼见卓南雁大笑之后,转身便走,陈铁衣急忙叫道:“卓兄,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哪里?”卓南雁仰头望天,想到完颜婷既给余孤天救走,必然无碍,心底倒生出一股难言的寂寥萧索,微微一沉,才道,“去找那江南龙须的总舵主老头子!”陈铁衣双目一亮:“卓兄当真有法子找到那厮,到哪里去找?”

  “在下还没想好,”卓南雁大步疾行,悠然叹道,“陈兄怎地不跟着我了?若无陈兄相伴,只怕我是寸步难行。”陈铁衣心念一转,暗自苦笑:“原来只为我适才说了一句话,他便如此捉弄我!”眼见卓南雁越行越远,忽地仰头长啸道,“卓南雁,无论你逃到何处,我都会再来寻你!”

  啸声鼓dàng,群山之间嗡嗡回响,“我都会再来寻你,再来寻你”摇曳不绝的呼啸声震得远处夜鸟惊鸣,盘旋不落。

  柔柔的夜风扑在脸上,犹如少女温软的玉手。疾奔之中,卓南雁昂起了头,却见那轮素月再次从云隙间探出脸来。这温润寂寞的春夜让他猛地想到了刚到大云岛不久,林霜月初次来教自己《孟子》时的温馨夜晚。

  那时她踏月而去,临别之际回眸一笑,那娇羞情形宛然便在目前。眼下依稀还是旧时的月色和晚风,只是那个人还会用那样纯那样暖的目光看自己吗?

  想到林霜月,他心内怅惘无限,一个念头无可抑止地涌起来:“小月儿要去做明教圣女了,我说什么也要在她登坛盛典上再见她一见!”

  第二部 暮雨江南 第八节:孤影气若 迷途情长

  春夜的清风扑在脸上,林霜月的心底却觉得一片冰凉:“他……他的心中只怕还是恋着那完颜郡主多些!”想到卓南雁乍睹完颜婷时震惊痛惜的眼神,一时间柔情恨意,jiāo涌奔流,“不管怎样,我都要去做圣女了,离情离yù的圣女!呵呵,便不做圣女,却又如何?”

  她自从精修金风玉露功之后,轻功之佳,几乎和曲流觞并驾齐驱。眼见卓南雁大战无惧和方残歌等人,稳占上风,她芳心内凄怆难言,竟不敢再多瞧他一眼,直向曲流觞追去。

  在她心中,这时对完颜婷生出许多好奇:这与卓南雁成婚的金国郡主为何来到大宋,又为何独闯江湖,落到了丐帮手中?更奇的是,将她救走的那人来去如电,却又是谁?

  夜色深沉,远远的只见曲流觞在山路上飘然一转,便即踪迹皆无。林霜月左右寻了多时,也不见曲流觞和那怪客的影踪,正自疑惑,忽听覆舟山西侧的老林之中传来阵阵惊急的呼喝声,正是曲流觞的声音。

  她转入那片杂木林子,只见素月低徊,流雾般的清辉洒在林中一片空地之上,恍若镀银。曲流觞和那绿袍怪客在月下纵高伏低,拼斗正急。完颜婷则斜倚在一棵纤瘦的小树下,紧盯着两人不语,瞧她神色漠然,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原来当日完颜亨死后,余孤天便依他临死前所授之计而行。他先将完颜亨的尸首掩埋,随即带着完颜婷悄然潜出西山,觅地隐居。完颜亨一直对金主完颜亮身怀戒心,在京郊早留了几处机密至极的藏身之地。余孤天跟完颜婷潜身其中,竟有惊无险地躲过了金廷的漫天搜捕。

  三日之后,余孤天再独自偷回翠鹤山,挖出了完颜亨的尸身。完颜亨的尸身不但未腐,更变得硬如铁石。余孤天又惊又愧,踌躇良久,才狠心割下其头,独自赶赴金廷。

  当日在叶天候的安排下,他曾跟天刀门的“厚土刀”佟广等人暗自往来过一次。在佟广的引荐下,余孤天终于见到了天刀门主仆散腾……

  大金皇帝完颜亮千般筹划,却仍让完颜亨逃逸,心底早已急如油煎。想到龙骧楼主的通天手段和手下无孔不入的龙须,完颜亮这三日间当真是寝食难安,忽然得报有人千辛万苦地刺死了完颜亨,实是惊喜难言,急忙金殿召见,细问缘由。余孤天自然按着完颜亨死前jiāo待的言语答复。这几日间他日夜思忖如何对答完颜亮,早将其中环节揣摩得严丝合缝,金廷对答,竟是顺畅自如。

  一切全如完颜亨生前所料:余孤天本就是龙骧楼硕果仅存的四大坛主之一,更因冒死刺杀了完颜亨,果然得到重用。完颜亨一死,龙骧楼主已换作了扑散腾,余孤天便晋升为龙吟坛主。

  其时恰逢宋皇赵构的五十圣寿将至,在完颜亮的安排下,扑散腾和余孤天作为大金的正副贺寿特使,联袂赶往江南,明为贺寿,实则暗中施行龙蛇变。因与扑散腾同行,余孤天怕完颜婷泄露踪迹,只得先让完颜婷潜入江南,与龙须接洽。临行前,千叮咛万嘱咐地跟她约好了江南相聚之地。

  哪知素来娇生惯养的完颜婷一如江南,便失去了踪迹。余孤天赶到约定之处,久久不见完颜婷赶来会合,不免心如火焚,忙跟扑散腾撒谎说要去探听虚实,便先行一步,仍依当年的寻访龙须之法,暗中发动龙须四下搜寻。只是那时他还身份不明,众龙须调遣不灵,直寻到这日午后,却才得知完颜婷被丐帮带到了建康雄狮堂。余孤天急急赶来,乘乱将完颜婷救走。

  不料这曲流觞嗜武成痴,眼见他身法快捷无lún,登时兴起,飞身赶来。余孤天身上到底携了完颜婷,终于在这片树林中被他撵上。余孤天自幼便对这位明教降魔明使又敬又畏,耳听他大声喝问,心下畏惧,忙将衣袖撕下,蒙在脸上。曲流觞大奇,偏要看看他是何松语文学免费小说阅读_www.16sy.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