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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4 章

  主之命,出手拦阻。他也听出了兄长林逸烟那冷笑中蕴含是森冷杀意,只盼着一剑刺倒卓南雁,也好救他一命。

  头顶剑光如飞瀑倾泻,卓南雁知道林逸虹剑法精妙,实难抵挡,情急之下忽地拔出腰间辟魔宝剑,迎头挥出。猛听锵然锐响,林逸虹掌中长剑登时从中折断。林逸虹xìng子本就清傲自高,眼见一招之间,兵刃被一个后辈砍断,一凛之下,倒不好意思再行追击。卓南雁削断他的长剑,也觉臂膀酸麻,身子却片刻不停,直向林霜月奔来。

  卓南雁每进一步,林霜月便惊得芳心一颤。眼见他一路星驰电掣般地连破明教四大顶尖高手的拦阻,直上高台,林霜月却觑见师尊的眼神越发冷酷,她浑身的寒意也是越来越盛,心底只是无奈地高喊:“快走啊,你当真傻了吗?走啊……”

  “小月儿,我要带你走!”卓南雁大喝声中,探掌向林霜月抓来。林霜月芳心激dàng,不假思索地抬起了素手,兰花初放般向他伸出。

  两人手指刚刚一触,一股暖流倏地涌入两人心底。霎时间林霜月娇躯剧震:“我……我怎地如此糊涂,这么做,可不是要他的命吗?”

  “小月儿终究是念着我,要随我走!”卓南雁也料不到她竟会跟自己五指jiāo握,心神激dàng间忽觉右掌也被她温软的柔荑握住,狂喜之下,陡觉手掌一空,辟魔神剑也被她夹手夺去。猛然青芒电闪,林霜月玉手疾翻,长剑已穿肩刺入卓南雁体内。台下观礼群豪和明教教众发出轰然惊叫。便连远远伫望的龙梦婵都不禁娇躯一震,发出“啊”的一声娇呼。

  辟魔神剑削铁如泥,瞬间透入卓南雁体内,才有鲜血顺着剑刃汩汩涌出。“小月儿……”卓南雁浑身剧震,垂首望了望惨白的剑身,才缓缓抬头望向林霜月。

  林霜月只觉他那两道无辜的痛楚的目光竟是化作了两道利剑,深深刺入自己的心底,霎时芳心四分五裂,却疾咬了下樱唇,藉着唇角传来的刺痛强自凝定心神,淡淡道:“今日是我登坛圣典,岂容你……胡乱闹事!”饶是她极力镇定,语音仍是微微发颤,忽觉口中一咸,却是适才樱唇已被自己咬破。

  剧痛穿心,卓南雁心神一阵迷糊,却望着她缓缓微笑:“小月儿,我……定要带你走!”这轻柔而坚定的话语传入耳中,她的芳心更是一阵撕裂的痛,几乎再不敢看他殷红的前胸,咬牙喝道:“你是你,我是我,我又怎会随你走!”玉掌倏翻,直拍在卓南雁胸口。掌力到处,震得卓南[u]雁飞[/u]身跌下高台。

  “好”祭坛下肃立的数百明教子弟眼见林霜月一掌将卓南雁自高台上击落,齐齐欢呼,声振山谷。林霜月却僵立在烈火熊熊的巨鼎前,脑中全是一片空空洞洞的白。

  卓南雁凌空飞坠,长剑还chā在他肩头,内伤、外伤一起发作,浑忘了凝运内力,身子便如断线风筝般坠落下来。好在林霜月这一掌看似凶悍,但内力推涌,只是将他平平送出,卓南雁飘落在地,也未伤筋骨。但他脚才落地,陡觉身侧暗流激涌,却是慕容智出手向他后脑袭来。

  “住手!”曲流觞扬眉大喝,要待出手拦阻,却觉气息翻涌,难以提起内劲。彭九翁却是脑筋不灵,一时想不到该帮卓南雁,还是顺着老友慕容智。慕容智脸带狞笑,他对卓南雁心存忌惮,这一掌虽运足劲气,但掌下另伏了七八下厉害后招,去势并不迅猛。

  危急之时,斜刺里却有一道人影扑到,抱住了卓南雁的身子,顺势滚了开去。砰然一响,那人的肩头被慕容智五指拂中,衣袖碎裂纷飞。那人挺身而起,现出一张虬髯密布的威猛脸孔,却是厉泼疯。“厉大个子,原来是你?”卓南雁喘息着一笑。

  “少主。”厉泼疯见他衣襟上尽是鲜血,又痛又惊,抱住他的双肩,刚待言语,却听身后一声yīn冷的怒喝:“逆贼厉泼疯受死!”慕容智已腾身扑到,挥掌拍向他背后要穴。

  厉泼疯扬眉大喝,明知不敌,仍是霍然回身,挥掌推出。哪知他势道威猛的一掌撞出,却扑了个空,慕容智的身法滑若游鱼,已在间不容发之间绕过了他,指尖yīn风呼啸,穿心指的奇功提到十成,疾抓向卓南雁的咽喉。厉泼疯惊怒jiāo集,要待相救,但自己这一扑势道过猛,眼见便已不及。

  便在此时,一道黄影飘然闪来,抬掌便迎在慕容智的指风上。掌指jiāo接,慕容智登时斜退两步,怒视着那黄袍客,森然道:“徐涤尘!”

  徐涤尘老眼倏张,冷冷地道:“慕容智!”他一身精深内功曾被教主林逸烟运用奇术封住大半,适才跟慕容智硬驾一招,饶是对方有伤在身,徐涤尘也觉浑身气血翻涌。但他长于谋算,自知此时不可示弱半分,脸带冷笑,一手却扶起了卓南雁。

  “徐伯伯,”卓南雁这时体内剧痛难耐,但头脑却还明白,苦笑道,“您这回怎地……出关了?”徐涤尘凛然逼视着慕容智,口中却对卓南雁道:“不可多言,凝神调息!”运指如风,点了他肩头四五处穴道,跟着缓缓拔出了chā在他体内的长剑。

  长剑离体,卓南雁只觉痛彻心腑,饶是徐涤尘已点住他肩头要穴,仍有鲜血汩汩涌出。他额头上冷汗频频,长吸了一口气,内气潜转,运功止血。

  “徐老道!”慕容智又怒又恨,森然道,“你竟敢背叛本教,公然袒护这两个扰乱圣典的jiān徒?”徐涤尘叹息一声,只得向高台上凝立不语的林逸烟躬身行礼,朗声道:“启禀教主,卓南雁年幼无知,厉泼疯生xìng鲁莽,恳请教主慈悲,宽恕则个。今日我教圣典,大动干戈,非为祥瑞!”

  一道舒缓的笑声自高台上飘落下来,林逸烟声音中全无一丝喜怒之意:“既有徐长老开口求情,那便不必追究了!”徐涤尘躬身再拜:“多谢教主!”不知为何,他声音中却有一股黯然之意。林逸烟踏上两步,墨色长袍迎着山风猎猎飘舞,俯瞰着众人道:“小辈们添了些热闹,无伤大雅,请诸位宾朋就座。”适才卓南雁直闯圣坛,闹得天翻地覆,谁都当他必会恼羞成怒,哪知他淡淡的一句话便带了过去。众人心下均想,这纵横天下数十载的“洞庭烟横”,果然胸襟不凡。

  “霜月,”林逸烟转头望向林霜月,悠然道,“这位卓公子,莫非有什么话要对你说?”林霜月的芳心陡然一缩,脸上极力镇定,微笑道:“这人……不过是个行事颠倒的狂生,教主无须放在心上!”转头望向卓南雁,冷冷笑道,“卓公子,念你也曾是明教之人,念你远来是客,这一剑我手下留情,明教今日暂且饶你一命。若无要事,这就请便罢!”

  清脆冰冷的笑声,说不出得悦耳动听,却犹如一盆凉水当头泼在卓南雁身上。他仰头向高台上望去,映着夕阳辉光,却见林霜月白衣飘摆,恍然便似立在飘渺云端里一般,一时间心如刀搅,却缓缓笑了笑:“很好……”再也不想多说什么,转身向谷外行去。

  一阵山风刮来,山间落叶起伏,松涛飒飒。林霜月自高台上望去,但见卓南雁摇晃着身子向谷外走去,厉泼疯要来扶他,却被他一把推开。他的步子慢得出奇,满身青衫被山风鼓dàng起来,使得那背影显得过分的宽大。

  她芳心一阵狂跳,爱怜痛惜之情撕扯得她心魂俱痛,再也不敢多看他一眼,霍然转身,跪在烈火腾腾的巨鼎前,玉手作火焰飞腾之状,颤声道:“林霜月甘愿终生祭奉明尊……今登圣坛,俗情永去;祭我明尊,奉我魂驱……”林逸烟斜睨着她,见她雪白的脸颊上渐渐露出淡淡的圣洁之色,才缓缓点了点头。

  “无情无yù,唯光明故;无拘无束,唯光明故……”祭坛上下的两百多明教子弟齐声唱颂,声震山谷,群山间登时一片庄重肃穆。

  悠长有致的颂念声中,卓南雁却觉心底一阵难耐的凄凉,仰头望去,却见残阳殷红如醉,红彤彤的乱云给山风撕扯得细长缭乱,似一条赤色怒龙,向西天摇曳而去。远山如同染了血的巨大横卧在云天jiāo接之处,正以一种冷漠的目光斜睨着自己。云高山远,天地不仁,万物浑如刍狗,一切都冷峻无比。

  卓南雁忽觉脚下一软,几乎跌倒。厉泼疯惊叫一声,急上前将他扶住。卓南雁呵呵苦笑:“厉大个子,你回归江南后……去了哪里?”厉泼疯叫道:“老厉照着你的吩咐,回归江南后便一直在庐山施屠龙施长老那里安身。那日下山买粮,听得教中兄弟传讯,要在齐山聚会,老厉禀报了施长老,便一路赶来瞧瞧热闹。在路上却听得不少江湖中人议论少主。这群贼厮鸟硬说你是大宋叛逆,cāo他老子娘的,老子一路上打碎了三四十个贼厮鸟的满嘴狗牙……”

  “他们要骂便骂,干我何事……”卓南雁这时内伤外伤齐齐作痛,但心底更是失落伤情,冷笑两声,才道,“你没事便好,师尊还硬朗吧?”厉泼疯连连点头:“施长老比庐山的石头还硬朗……”

  卓南雁不愿在众目睽睽之下给厉泼疯搀扶前行,想要推开厉泼疯,却忽觉五脏翻涌,“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眼前景物渐渐迷离,耳中却听徐涤尘一声轻叹:“随老道来吧,送他去精舍内安歇。”

  远远的人流之中,龙梦婵依旧静静凝立。隔了良久,她才觉眼角有一点亮晶晶的湿润,忍不住苦笑一声:“龙梦婵,你竟也会流泪吗?”

  就在卓南雁推开厉泼疯摇晃前行的一瞬,龙梦婵蓦觉心底有什么隐藏极深的东西被触动了。一抹若有若无的叹息从她口边滑落:“天下竟然有这样的傻男人,当真有趣得紧!”

  卓南雁再醒来时,外面已昏暗一片,屋内一灯如豆,一双深邃沉着的老眼正向自己静静凝视,正是徐涤尘。“徐伯伯……”卓南雁痴痴一笑,转头四顾,屋内却再无旁人,只一个小风炉上煮着一瓮水,水声悠然轻响,更增悄寂。

  这精舍本是荒废寺院,被明教修葺后用来安排远路群豪。但圣典之后,雄狮堂等各大门派不愿与明教多有牵连,均已下山。一些依附与明教的黑道帮派则对林逸烟半敬半畏,也不敢久留,早早四散而去。住在这精舍内的只有卓南雁、徐涤尘等数人,倒安静得紧。

  卓南雁道:“厉大个子,现在何处?”徐涤尘道:“林教主虽答允不降罪于他,但他是卓教主的旧臣,适才又在圣典上大呼小叫,已给慕容智带上了思过索,命他面壁思过。”见卓南雁脸现忧色,又淡然一笑:“放心,曲流觞、彭九翁跟厉泼疯都是旧jiāo,还有老夫在,他决无大碍。”

  卓南雁才幽幽一叹:“这齐山大会,师尊怎地没来,我好想去看看师尊!”

  “他是闲云野鹤,等闲寻不到的该见面时,自会再见!”徐涤尘说着眯起了眼,缓缓地道:“倒是你自己,身上伤还痛吗?”卓南雁摇头苦笑:“我身上不痛,心中却好痛!”想到林霜月快如闪电的一剑一掌和冷漠无情的言语奇*shu$网收集整理,心中的痛楚便如潮般地涌起来。

  “你还在怒月牙儿?”徐涤尘似是看透了他的心思,呵呵笑道,“你倒更该谢她。她那一剑不是杀你,而是救你!”卓南雁愕然抬头,道:“救我?”徐涤尘声音倏地低了下来:“你从未见过教主的手段,不知他行事何等果决刚烈。这圣女登坛之典他寄予厚望,岂容你胡闹,若是他一怒出手,你还有命在吗?月牙儿也只有抢在林逸烟之前,将你击伤。”

  他说着又沉沉一叹:“饶是如此,教主说不定已动了杀你之心。老道本来是被他胁迫至此,也只得破例开口给你求情,实则已是向他公然示弱。自今而后,茶隐徐涤尘还要老老实实地做他的黄阳长老。”他的语音萧索无比,卓南雁的心底更是怅然若失。

  但听“哧哧”声响,风炉上石瓮中的水汤已沸了。徐涤尘起身给他点了杯茶,递了过来。卓南雁道声“不敢”,恭恭敬敬地接过,心神给淡雅的茶香涤滤,登时一静。徐涤尘自己取杯调了一盏茶,跟着又调另一盏茶,举止轻缓沉静,似采泰山崩于侧也不能使他有丝毫惊慌。“只这份养气功夫,我便一辈子难及!”卓南雁心下暗赞,忽然双目一亮,忍不住道:“道长怎地倒了三杯茶?莫非还有人来?”

  “齐山水质不错,但这龙茶的味道却差了些……”徐涤尘悠然啜了口茶,闭目回味茶味,沉了沉,才道,“稍时那人该来看你了吧!”

  “那人……”卓南雁皱了皱眉,心中忽地一阵狂喜,叫道:“莫不是小月儿会来?”徐涤尘淡淡笑道:“老道也只是信口乱猜。嘿嘿,月牙儿眼下是本教圣女,你跟她说话,也就不同以往了!”他张开双目,眼中神光湛然,“彭老糊涂那一掌未尽全力,老道又给你以九宫飞星指法推拿多时,你这内伤决无大碍。肩头剑伤也敷了本教疗伤圣yào紫火灵玉膏。只是,你这任xìng胡闹的脾气也要改一改了,若再四处惹祸,下次老道可不会给你疗伤啦……”

  卓南雁脸色一红,躬身道:“是,可又有劳道长啦!”眼见徐涤尘转身便行,忙叫道,“道长,您要去哪里?”徐涤尘呵呵一笑:“月牙儿就要来了,老道还留在这里碍手碍眼做什么?”

  “她当真会来?”卓南雁心神恍惚,竟忘了跟徐涤尘道别,猛一抬头,茶隐徐涤尘已飘然而出。他的心怦怦乱跳,走到窗边推窗望去,却见四处陡峭的群山全缩在无尽的幽暗中,夜色凄清岑寂,只余远处的溪声隐隐传来。

  蓦地,夜色之中,一道窈窕的白影飘然映入他的眼眸。淡淡的月辉若有若无地洒下,照见她的素裳雪袂和齐腰长发,说不出得妩媚多姿。

  “小月儿,果然是小月儿!”那道仪态万方的倩影渐渐清晰,卓南雁的心登时一阵狂跳,忙快步迎出屋来。他忽然想起少年时在明教大云岛跟林霜月相伴读书的那一段温馨岁月,松语文学免费小说阅读_www.16sy.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