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87章 穷不会生根，富不会长苗

  第187章

  穷不会生根，富不会长苗

  寨子里的穷人大都认为自己之所以穷，是因为八字不好；如瑶族人许布大是寨里的赤贫，没田没地，只租了财主庞逍印的几亩田种。一家七c八口人挤在一个四面不见亮光的茅屋里，吃了上顿没下顿；兄弟几个都找不到老婆，直到前不久老二不知从哪里骗了个女人回来。兄弟几人个个好赌，吃不上饭就四处偷盗甚至拦路抢劫。曾有亲戚劝他们去掉懒惰戒除恶习，可他们回敬亲戚的话却是：教训我们的人还没出生呢！从此再没有人给他们讲道理。寨里人都看不起他们，可怕他们；更让寨里人觉得厌恶c害怕的还有苗族人赖麻韦，他家也是穷得叮当响，可他比许家兄弟更凶残，且他们常常互相纠集在一起什么坏事都干，寨里老老少少都只好像躲瘟神一样躲着他们，生怕沾上他们的边。许布大c赖麻韦要是单个的站出来，大多数人都会嗤之以鼻；可谁都知道，惹不起他们；当然他们几个蹦跶只是几个跳梁的木偶而已，寨长庞逍印才是这几个木偶的提线人。

  “读书三年知礼义”，土生和玉莲读过书，不相信“死生有命c贫富在天”c“命好命苦，前世注定”的说法，知道“穷不会生根，富不会长苗”的道理，相信通过勤劳的双手和智慧的头脑，人会脱离贫穷走向富裕。除了每天拼命干活，他们还抓紧一切休息时间看书学习。奶奶武唐氏心疼地说：“你们两个白天像牛像马一样不停地干活，晚上就让筋骨歇一歇好不好？”土生总是回答说：“奶奶，你不是告诉我们：年轻人力气越用越有呀！手脚越动才越有力气，头脑里也要装点学问进去才会越来越聪明呀！”有时候土生实在是太累了，控制不住偷闲想歇一会儿；玉莲总是督促他打起精神来：“土生，你在奶奶和阿毑面前充好汉，也有管不住自己的时候吗！富不学富不长，穷不学穷不尽；起来走一走，用冷水擦把脸，再看一会儿书才睡觉！”现在的玉莲，可不是当年的大小姐，干起活来像个男劳力一样；别看她是一对小脚，可是却能一只手提一只水桶走路。两口子靠着苦拼苦学，接连几年，土生和玉莲陆续热热闹闹地帮几个弟弟成了亲，漂亮地完成了父亲没有完成的遗愿。分家后，弟弟们各自当家立业，不用他们过多照顾了；他们开始租种了几亩田，由于两口子的聪明能干勤劳并且有文化，几年后，他们不仅继续租种了更多的田，还陆续买进了十多亩。他们不仅是种田的行家里手，而且不断琢磨出种田的新道道，用今天的话来说就是讲究科学种田。在禹王松瑶寨，没有谁家的田比他们家种的更漂亮。田里的禾苗齐齐崭崭，像雨后的春笋一样挺拔茁壮。水源好的田里都养了鱼，这样不仅时有鲜鱼出卖补贴家用和改善孩子们的生活，还使水田更肥更养禾苗。每条田埂上，庄稼密密麻麻的庄稼呈立体展示：又大又壮的长豆角c丝瓜c苦瓜高高地挂在一排排竹架上，茄子c辣椒排列于中层，地面是凉薯c香瓜等，还有仔田埂（在田埂和稻田之间用泥巴扶成的宽约二c三十公分的临时田埂）上的迎风摇摆的泥豆（适宜在水边生长的一种黄豆）和茎叶宽大肥厚的芋头。走到他们的田边，会觉得郁郁葱葱的丰收气势迎面扑来，会体会到盎然的生机在田里田外喷涌，人人见了都会赞不绝口。土生家在土里的庄稼同样赏心悦目，他们种的红薯最大的有十几斤重，烟草长得和人一样高，叶子又大又厚又油。家里人越来越多，他们用一块地种棉花玉莲自己纺纱织布；到了摘棉球的时候，地里像下了一场雪一样白亮亮的。他们还在屋前栽上阳姜，高大金黄的姜花像一片云彩飘动，构成寨子里一道美丽的风景线。当然这种蓬勃的朝气是勤劳的汗水升华而成的，是一家人不分早晚c没日没夜劳作的结晶。晚上只要有月亮星星，他们都要在田野里干一阵活才回家。每天天还未亮他们就到地里劳动，待到清晨到来，金光万道的太阳将正在田地里劳动的土生和玉莲映得金光万道，他们长长的影子映在露气升腾绿色的禾苗和其他庄稼上，影子放射着银灿灿的光芒，一个个辛劳的早晨，一幅幅美丽的劳动剪影！

  除了种田，土生和玉莲还经营些小生意，小家庭逐渐地富足起来。土生和玉莲商量着装璜房子，现在住的正屋虽然是整个武家的象征和代表，可毕竟是年代久远，屋子已显得很旧，木质墙壁上到处是虫咬的洞，还有臭虫。他们请人装了楼板（因为正屋较高，有钱的人在住房上面装上楼板，这样一是冬天屋子暖和一些，二是上面可以形成一层一人高左右的矮矮的楼，上面可以堆放一些零碎东西c粮食c柴火等），另外还做了楼梯c窗子c大门，房门也都重新修整好了，还买了一个盛水的大石缸放在堂屋靠天井的地方。家里人口一年年增多，以后又用十担谷买下了南厢房。房子修整好后，面貌焕然一新，土生买了些白纸糊在木窗格上，玉莲剪了一些龙凤牡丹c梁祝十八相送c武松打虎c禹王松的图案以及玉莲自己描画的《三水乡劳作图》等窗花贴在窗户上，引来全寨子的老老少少都来观赏。无比兴奋的时候，土生也十分遗憾，无比喜欢自己的老嗲嗲没能看到自己住进正屋啊！

  土生的开始发达和生活的逐渐富足，本寨及周围的一些大户们觉得是对自己的潜在威胁，富户豪门们认定他是在与自己争夺利益甚至是在造自己的反，因而表现出强烈的嫉妒甚至仇恨。这些大户们谁都殷勤地下巴结本寨寨长庞逍印c上巴结乡长贾多旺，因此武土生在致富的路上受到大小地主和流氓恶霸们一次比一次升级的挤兑钳制和压榨迫害，这是后话。

  庞逍印虽说是瑶族人，可早就是禹王松瑶寨的首富，要说对武土生的嫉恨，庞逍印自然是第一人：一是因为武土生竟敢挑唆寨里人反对自己，二是武土生越来越发达，三是不仅沾不到美人田玉莲的边，还三番五次地遭到她的奚落庞逍印是贾多旺的亲戚的亲戚，尽管已是远房的远房，八竿子都已打不到边了，但因为贾多旺是一乡之长，凭着一点挂角亲庞逍印经常到贾多旺家走动，过年过节少不了要到贾家拜年拜节送礼。按年龄，贾多旺和庞逍印应以兄弟相称才对；可是按八竿子都已打不到边的辈分，庞逍印却狗舔屁股地叫贾多旺为嗲嗲，连比他小一大截的毛孩子，即贾多旺的儿子贾大赢也亲热地叫小叔叔。有一年才腊月二十一，庞逍印就急不可耐地提着东西去给贾多旺拜年；碰到的人挖苦地说：“还没有到二十三，灶王菩萨还没升天呢，你老人家就拜起年来啦，让灶王菩萨怎么向玉帝爷评说你呢！”庞逍印没好气地说：“你眼睛珠子掉到裤裆里了，我是走亲戚，哪里是拜年啦！”还没到贾家大门口，一条恶狗气势汹汹地拦住了他的去路；庞逍印扬起拐杖说：“死瘟狗，没长眼睛呀，敢拦大老爷的路！活够了，看老子一拐杖就把你的臭脑袋打开花！”正当庞向那条狗打去时，旁边一声喝道：“哪条死瘟狗没长眼睛呀，敢打乡长的看门狮子！”庞逍印急忙将扬起的拐杖停在空中说：“我正逗它玩呢，看它一身的毛金黄金黄的，真比一头狮子还招人喜欢！”放狗人鄙视地看了看庞逍印，呼唤着恶狗故意从他身边绕了好几大圈，吓得他大头左右摇摆，不停地左突右躲，绕得这位大财主没了一点脾气。明眼人当然知道，庞逍印这样顺着杆儿爬向贾多旺当然是为了找靠山拉大旗作虎皮。众所周知，禹王松瑶寨是汉人老祖宗开的基业，很长一段时间是不准外姓人c更不用说是外族人居住的；后来这一禁忌虽然逐步破除，但寨里当头的c管事的还只能是汉族人。庞逍印的巴结没有白费，没过多久自己登上了寨长的宝座，终结了禹王松瑶寨只有汉人当头c管事的历史。但庞逍印没有就此满足，他早就觊觎着寨里的那十二座正屋，他立志也要结束汉族人立下的这一条规矩。虽然他自己在寨子里已经修了一个很大的新院落，但他日思夜想的是要想自己局部或者全部拥有这些正屋，特别想拥有武土生c武木生现在住着的武家老祖宗开山奠基时最早建成的那座正屋；因为只有拥有这些正屋，才能显示出自己的身份和权势，自己才是正宗的禹王松瑶寨的新主人！目前寨子里事实上的障碍有好几个，但他认为最大的潜在障碍却是武土生。因为表面看起来武土生家的田亩现在虽然还不多，但他太精干太聪明；这还不算，别的人家再厉害也是男人独打天下，而武土生家的女人也能干无比，更厉害的是他们肚子里还都有书（当地方言，意思是有文化），他们还不相信“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的信条，而相信“穷不会生根，富不会长苗”。正因为如此，在仇视武土生c甚至下决心要搞垮c铲除武土生的问题上，庞逍印与贾多旺一拍即合。自从得知武土生c田玉莲回到禹王松瑶寨之后，贾多旺对庞逍印突然亲热多了，连乡长家的少爷贾大贏都对自己另眼相待，不能不使庞逍印受宠若惊。庞逍印不明白为什么贾大贏少爷也这么不喜欢武土生，如此庞逍印当然是求之不得；在更多的交往之后，庞逍印还觉得自己和贾大贏很投缘很合拍。由于贾大贏和庞逍印性格和为人惊人地相似，如凡事他们都尽量少地出头露面，尽量躲在背后扇阴风点鬼火，因此人们悄悄地给贾大贏送了一个绰号，叫贾大阴，而叫庞逍印则叫庞小阴，尽管庞比贾年龄大得多，尽管他们俩的长相差别更大。贾大贏身材长得像一根细竹竿，脑袋小且尖，而庞逍印却刚刚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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