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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十一章 武家有玄机 廖典暗密谋

  包鼎来到前堂,白家的使者已在饮茶等候。看来人六十多岁年纪,蓬乱的灰白色头发像肆无忌惮的野草,跟头发一个颜色的胡须像一根根扎在脸上的倒刺。身着白家特色的灰白长袍。手握一把长剑,剑柄和剑鞘已经有些磨损,但仍是一把shā rén的好剑。

  包鼎当然认识此人,他是如今白家总掌门白汉升的族叔,白家武功高强的前辈——白河叙。包鼎抱拳道:“晚辈包鼎拜见白家前辈。”白河叙拱拱手道:“叨扰了。包堂主,老夫就开门见山的与你说吧。剑妖一行已达八郡,我们已广发讨妖贴,诚邀天下英豪齐聚蔡庄,共剿剑妖等武林贻害,这是我家掌门邀请贵派宗师掌门及二佐六堂主前往的讨妖贴。”说从怀里摸出一沓小本本,一字排开,共七本。包鼎伸出双手,毕恭毕敬地接过。事既已交代完,白河叙也不再逗留。起身往门外就走。

  包鼎本想相送,却不知他走得如此快,他刚起身,白河叙已经走得远了。仿佛一刻也不想在此多呆。

  包鼎摇摇头,拿出那些讨妖贴,翻开一一看过,果然六大堂主c二佐门以及掌门武赤山的名字都在列。

  包鼎回到后堂,拿出讨妖贴。

  众rén iàn面相望,事实上白河叙与包鼎的谈话,他们都听见了。不说其余五位堂主,苏越和廖庭蕴都是知道白河叙这一号人物的,他也算个武学奇才,只是自小性情古怪,行为乖张,因而不招待见,曾在外流浪多年。白汉升登上掌门后,应新掌门之邀,他才回来。

  包鼎道:“这就叫打草惊蛇。”

  典隐道:“此话何意?”

  苏越道:“武c白两家之间的恩怨,别说在蔡庄,放眼幽州整个八郡,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苏某相信,白家的一举一动,既然都在武家的眼睛底下,那么在白家眼里,武家亦是如此。

  恐怕自打我们三人进蔡庄那一刻起,便已被白家的眼线盯上了。那些到处打探消息的乞丐c流民,既然愿意卖给我们消息,当然也愿意把我们饿消息卖给白家。白家没落多年,白汉升也一直想重整祖上的荣光。此次恐怕讨妖只是个幌子,他们真正想做的是利用我等来给白家树威吧!”

  包鼎等起身想苏越抱拳道:“不愧是苏貔虎,身为局外人,分析之精辟透彻,包鼎佩服。但在下有一点想法不同于将军。以我们的角度来看,白家从未觉得自己不如以往,他们至少在我们面前一直以幽州绿林领头人自居。白家必定知道诸位英雄已进我山门,因此他们早就把我们看成是一条船上的,他发给别派的讨妖贴是讨妖贴,发给我们的讨妖贴就是下战书。或者就是给我们威慑,告诉我们,整个绿林江湖都站在他这一头,我们与他作对,就是与整个绿林作对。”

  副堂主章皋善指着帖子道:“堂主,此事该作何处理?”

  包鼎道:“直接向师父禀报。”

  章皋善道:“不向大小佐门报告吗?”

  包鼎怒道:“佐门常年在外,只管分舵,此事禀报他们又何用?”

  章皋善道:“可是师父正在闭关,他有令闭关期间如有佐门在,大小事务交给佐门处理。”

  见他二人起了争执。典隐有些好奇,这佐门又是什么?便小声问苏越。

  苏越道:“兄弟你不知,方才包堂主说了,佐门负责分舵,是个对外的职位。只因现在武家处于上升期,对佐门特别倚重,所以佐门地位高。而这三堂。紫阳,紫者,紫气也;武者,修武也;淳者,人也。至少在这个时候,三堂都无法与佐门相比。”

  典隐恍然点点头。

  “莫要吵!”二人的谈话声以及包鼎与章皋善的争论声都被一句洪亮c悠扬的声音打断。声音未停,门外进来一人,肩宽体胖,鹤发童颜,一个看上去和蔼可亲的老人。

  一见来人,六位堂主和苏越都起身行礼,就连廖庭蕴也后退几步,在斗笠的遮挡下轻轻低着头。

  典隐听来者并未放声,嗓音如此洪亮,可见其内力之高,又见所有人都毕恭毕敬,便已他猜中个不离十了。

  六位堂主毕恭毕敬道:“师父!”

  武赤山稍稍点点头,以示回应,他见周代邵立在一旁,道:“小邵来了?”

  周代邵拜道:“代邵拜见师祖。”武赤山笑而不语,望着苏越上下看了看,疑道:“庆隆子的徒弟,横扫德郡的苏貔虎?”

  苏越拜道:“晚辈苏越拜见前辈。”

  武赤山笑道:“后生可畏。”

  继续往下瞧,看见典隐,却皱着眉头,有些认不出,自嘲道:“老夫久居微山,犹如井底之蛙,不出蔡庄,很多后起之秀都不识喽!”

  典隐刚要解释。周代邵已先开口:“师祖,这位是我曾经的同僚,亦是我知己好友,他叫典隐,五宗中吴道有的关门弟子,如今和苏将军一道。”

  武赤山边点头边道:“我知道你。雄姿英发,是个好少年呐。”典隐拜礼。再往下看,见到戴着黑斗笠的廖庭蕴,竟愣住了。苏越忙上前引着道:“这位是青竹先生。”

  武赤山看了看他斗笠下隐隐约约的脸,又看了看他手里的剑,忽然道:“孤鹜山和歆法师足下可认识?”

  廖庭蕴冷冷地道:“那是我舅父。”

  武赤山忽然手了笑容,道:“那你应该就是这青瞳的第二任主人了吧。”

  “正是。”

  武赤山嘴角一扬,露出了不易察觉的笑。

  廖庭蕴一动不动,但窗外风进来,吹动了她盖斗笠的黑纱。

  武赤山转身走回来,随便找个位置坐下,道:“大小佐门已被我派出去了。白家那帖子的事儿,我也都知道了。他让我们去,我们去便是,此事休要再议。”

  “可是他们请了各大门派,甚至有传言连伯苍都被请来了。”

  “有甚好怕?”章皋善道,“武林各派不见得都愿意听他号令,至于伯苍,不喜他官家身份的大有人在。”

  “帖子上说得是哪一天,在哪里?”武赤山问。

  包鼎急忙打开一本帖子问道:“六月廿三,今天四月十七,还有两月余,在湖墅山庄。”湖墅山庄在蔡庄西北的青山湖上,那是算得上是白家的祖宅。

  “他们怎么敢断定能在这两个月中抓到我们?”典隐问。

  “不是要抓住你们,而是要让天下英雄都来擒你们,因为白家知道你们已经到了蔡庄。”孙修远道。

  典隐听完不再言语,只是眼神常呆住,心有所想。

  淳阳堂副堂主刘琦给他们都备了房间。三人在堂后的一座院子里相邻而居,院子里鸟语花香。三人此时都在典隐的房间里,房间简洁明亮,两侧墙上都挂着名人字画,桌台上摆着各式奇异的盆栽,炉中香烟袅袅。三人中一个在桌前品茶,一个仰躺在榻上,还有一个抱着长剑,摆弄盆栽。这时,周代邵掀开竹帘,进到房间,看着仰卧的典隐道:“典隐,你找我?”典隐从榻上坐起来,笑了声道:“代邵,咱俩认识几年了?”

  周代邵眉头一皱,道:“从你第一日进宛京镖卫营算起,八年了。”

  典隐咳嗽了一声,转过头问苏越道:“将军,我还是觉得问我兄弟,还是不用这样弯弯绕。”说完又问周代邵:“我一直拿你当亲弟弟,也相信你不会有意加害我,只是愚兄想不通,这么危险的时候,为何要请我来蔡庄。”

  周代邵猛地一抬头,道:“我知道你们可能会误会,我也知道此话不是哥哥想说的,而是有人怕我另有所谋。让你们来蔡庄是武家的主意没错,但我周代邵也不是傻子,不会让哥哥成为任人摆弄的棋子。你们一进八郡,伯苍就盯上你们了。典隐在宛京镖卫营呆过,他知道镖卫营的行事风格,吴启死后,伯苍就没忘过你,这其中缘由很多。不仅是他们,白家也想杀你们。试想你们在明处,他们在暗处,如何才能解开此结?而这里,高手如云,武家人若是不同意,几乎无人能进来。所谓‘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我才让你们急急赶来。”

  典隐心中既愧且恸,突然上前一把抱住周代邵道:“此生得君,死亦何憾?”

  代邵也万分感动,他也抱住典隐道:“哥哥这么信任我,这点事儿又算得了什么?”

  廖庭蕴轻蔑一笑,皮动嘴不动:“傻子。”

  武家院后,就在他们仨住的排屋后面,有一座几丈高的瞭望台。登上瞭望台,可以俯瞰大半个蔡庄。典隐觉得心里有些烦闷,便出来走走,转了几圈,在看到了诺大的瞭望台后,顺着阶梯往上。爬得越高,蔡庄离他便越来越远,也越来越大。登到顶才发现,这儿有人了。此人戴着斗笠,一把不离身的精致长剑,不是廖庭蕴又能是谁?

  典隐万没想到,她怎么会在这里?

  典隐也不好问。瞭望台并不大,任何一个小动作都在她眼里,可是既然已经上来了,看到她就下去,也有些不合适。虽然有些尴尬,典隐还是硬着头皮上了最后一阶。她披盖斗笠的黑纱和衣服在风中摆动,而她自始自终都背对着他。他也假装并不在意,往外扶着栏杆,两个人在不同的方向远眺蔡庄的美景。

  片刻之后,廖庭蕴突然道:“担不担心你妹子?”

  这话把典隐问的一愣。他仓促答道:“当当然。”

  “你若有胆,我们一起去白家把他们救出来。”典隐一听,很兴奋。自打他得知童犀被白家抓走后,心里不止一次有想要救出她的冲动,他倒不是不信任武家,而是担心童犀在白家吃苦。在新蜀和横步山,他可见识过白汉升的心狠手辣,连掌门都是这个样儿,手底下人更不用说了。廖庭蕴对白家和白汉升都有些了解,且剑妖行事,还是稳当的。典隐想。

  典隐问:“我们什么时候行动?”

  廖庭蕴道:“不急,我今晚先去查探一番。明日早上,还是这里,我们再细谈。”典隐看着她,有点感激。他忽然就以前对她的歧视后悔不已。

  他忽然明白,歧视这种事情,刚开始自己并不知觉,等到反应过来,已经对别人造成了不可消除的伤害。

  廖庭蕴道:“记住这事儿谁都不能说,哪怕是苏越。”典隐明白她的意思,点点头。他从瞭望台上下来,才发觉清风微拂,阳光明媚,好一个人间四月天。他突然心情大好,就要出去走走,遇见苏越。苏越道:“武c白两家关系这么紧张,你现在出门万一中了白家的套那不是给包堂主他们增加负担吗?”

  典隐心说是,但久关的狮子一旦被放出来,岂能伸伸懒腰就回到笼中去?他于是道:“当年我们出发时,便走一处游一处,如今到了蔡庄,怎能就此不履前约?”

  苏越道:“如今这情况不同,武白两只巨兽争斗。我们几人本事再高,也与无法整个白家抗衡,更何况白家人比我们厉害的多得是,这些人不在乎名声,因此你可能为听说过他们。”

  典隐道:“这样吧,我们现在就去问问包c孙堂主他们。”苏越见他如此坚持,也只好道:“好吧,但你问时别太直接,让他们难堪。”

  典隐称是,二人一齐找到包鼎。寒暄过后,典隐道:“白c武两家都在城中,这么多年,就算不是比邻而居,若是街上碰见,不会起冲突?”

  包鼎笑道:“之前一些年轻的弟子倒是干过这种事儿,后来官家找来我们俩家协商,我们也觉得这样下去徒劳无益,也有损我们大家风范,所以就各自立严规杜绝了。别说我们俩家弟子,就是你们上街,碰上白家弟子,也无大碍。”

  苏越笑道:“我兄弟正好想上街散散心,不好意思明说。”

  包鼎道:“无碍无碍,理解理解。蔡庄虽然不如睦德韦那般繁华,但也有几处好耍的地方,我们大门出去直走四条街有个恒庄,那里喝茶听戏c卖艺杂耍,还有我们蔡郡地方特色玩乐吃喝,无一不全。你们可以好好玩玩,散散心”

  典隐喜道:“多谢包堂主相告。”辞谢出门。

  苏越赶出来道:“愚兄陪你一同吧。”

  典隐怕言多有失,也是想自己一人无拘无束,道:“将军勿要担忧,典隐不是小孩子了,没事的。”

  苏越道:“既如此,你要小心。”

  典隐应声独自出大门,如包鼎所言,过街穿巷来到所谓的恒庄。果然鳞次栉比,车水马龙,闹闹嚷嚷,是个繁华的街口。典隐不看杂耍,不听曲艺,直寻茶馆。这里茶馆很多,典隐看见一家怡茶馆的,欣然前往,寻座坐下。茶伙计上完茶,典隐看那柜台里,闪现出的确是一个四十岁年纪的男掌柜,山羊胡,胖乎乎。他心里难免有些失落,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起这么个名字,却是个男掌柜,连个遐想都没了。”正失落间,押一口茶,更是气人,茶水淡然无味,苦不苦,香不香,便无心久呆,付帐走人。

  出来以后,别的茶馆,别地玩处也没心情逛了,只如行尸走肉般,无头乱撞。苍苍茫茫,也不知走了多久,竟来到一处狭窄c邋遢的弄堂内,赫然看见一处茶摊招牌,让典隐怦然心动。那招牌上写着:乌螺巷茗茶。这家不是茶馆,而是茶摊,就像新蜀城外那家班祥子茶摊一样,简陋,狭小,人多的时候甚至不得不把茶桌摆在外面。

  按理说,湘怡的茶馆只有一个“茶”字招牌,并没有名字,而且当时乌螺巷附近也不止她一家,这家未必就是她开的。但人经历了些失望之后,总是还有断不了的念想,正是这份念想,让他忐忐忑忑,既欣喜若狂,又害怕失望。

  走近了看到门帘,他又有些兴奋,因为这门帘如湘怡那家茶馆一样,他甚至还记得乌螺巷那家简陋茶馆的门帘样式,与这个也很相近。他双手几乎颤抖地去推门帘,迎来一位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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