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6章
嘀嘀嘀
机器重复着单调的声音，病床上沉睡的廉烽面色惨白，他比之前消瘦了很多，面颊深陷，宛如一位即将病逝的老人。
米芹守在拉着白色窗帘的窗边，细心地削着水果，把苹果c柳橙和雪梨分别切成块状，装在小盘子里面。她会安静地待在病床边一整天的时间，即使什么也不做，就这么望着廉烽熟睡的样子，也不会觉得无聊。只要能待在廉烽的身边，她便感觉十分心安，一切烦恼都会暂时遗忘。
少顷，苏婉馨推开病房门走了进来。
“你今天不用参加实验吗？”
米芹微笑应答：“和沈轩博士的实验在下午，所以我就提前过来看看廉烽博士的状况。”
苏婉馨将带来的一捧huáng sè康乃馨放入窗台的花瓶中，一股淡淡的花香味开始在整个病房中蔓延。
“他的情况如何？”米芹问道。
“目前的状况还算稳定，不过我们检查出他的大脑内有部分神经细胞受损，这可能会导致他的脑思维出现异常。脑神经细胞不会分裂增殖出新的细胞，只有这样才能有效利用已形成的神经元网络，完成机体的高级功能。脑神经元一旦形成便无法再生，脑部需要运行一系列错综复杂的功能，在这个过程中，神经元之间会构筑起同样复杂的网格，来记忆经历过的经验。这也是为何神经元不能再生的原因，如果神经元不断分裂增殖，人在成长过程中不断积累经验形成的神经元网格也就失去了其意义，每次都要从零开始，不断组成新的网格，这会严重影响人类脑部的工作效率，是非常低下的做法，很难完成高级功能。”
“难道就没有其他的方法可以恢复吗？”
苏婉馨用指尖轻轻碰触康乃馨的花瓣，应道：“虽然坏死的神经元不能恢复，但存活的其他神经元会更加活跃，代替失去的神经元的功能。而且如果到了逼不得已的时候，我们会尝试进行脑细移植，对廉烽的大脑注入促进神经元再生的神经营养因子。虽然这项技术目前还不成熟，但就像他没有放弃你一样，我也不会放弃他。”她的这番话说出后，自己也感觉有些失态，竟然一时语塞愣在当场。
米芹默默盯着廉烽的睡面，康乃馨的香味飘入鼻腔，良久不散。
“喂，你倒是醒醒啊。”
感觉有人在推自己的身体，米芹缓缓睁开了双眼。
身下是柔软的白色沙发，这间二十平米的房间里也只有这一张沙发而已。粉刷得雪白的墙壁与黑色的方格地砖形成鲜明的对比，身旁坐着一身红色洋装的少女，白皙的面庞上一双灵动的眼眸，正一眨不眨地盯着米芹。
r一005，就是这位少女的病患编号。
米芹扭动了一下稍微有些发酸的脖子，这才重新开始打量面前的r一005，“你怎么”话没说到一半就被打断掉。
少女白皙的脸庞上浮现两个可爱的酒窝，她没有穿鞋子，两只白皙的脚掌悬在半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摇晃。在她不笑的时候宛如制作精良的瓷娃娃，笑起来却又像是童话故事里天真可爱的小主人公。
“人家也有一颗童心嘛，总想着，既然想象世界里可以随我掌控，干脆就变回小姑娘的时候看看。”少女细嫩的白足，转瞬间变成了干瘪发黄的模样，除了大脚趾之外，剩下的四根脚趾都不自然的弯曲着，好似要牢牢勾住什么东西般不自然。同时她的背部也变得佝偻，乌黑的头发如失去水分的树叶蔫头耷脑，转瞬就变成了花白颜色。从少女到老妇人的蜕变，也许只有在想象世界才能体现地这么迅速明显。
米芹望着这样的r一005，心里突然对她萌生出一丝同情之感。虽然她们之间有年龄界限，但对于女人来说，追求青春和貌美是永恒的话题。她十分理解那种衰老之后的无助感，曾经的容貌不复存在，只剩下松弛的肌肤和不断增长的皱纹，那简直比接受永恒的囚禁还要折磨人的身心。然而女人们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不断衰老，就算用尽各种先进的整容技术，购置最奢华的化妆品，想要暂时留住哪怕片刻的美丽时光，当衰老来临时，依然只能作为被岁月遗忘的可悲躯壳，留下无助地绝望之泪。
米芹这个年龄自然无法深刻体会到时间的可怖之处，这些话都是之前从姨母那里听来的。虽然当时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触，可随着从少女到成年女性的蜕变，终于也开始慢慢体会到这份心情。
“不过一切都会过去，越是年岁渐长，就越明白美貌的贫乏。”r一005小心地扶着沙发将自己的双脚放在地上，之前还是少女时那灵活的动作早已不复存在。
米芹下意识跟着从沙发上站起身来，目送r一005缓慢地移动脚步，打开正对沙发的房间大门。
如果只是待在这间房间里面，米芹会与之前身处任何病患的想象世界里一样，只是单纯地认为它不过是个模仿现实构思出来的普通空间而已。但当看到门后的另一个房间时，她的瞳孔立时张大，目光中满是惊异之色。
房间内站立着数十名白衣人，它们没有性别，也没有高矮胖瘦之分，每个人的面上都没有五官，只是一张张空白如纸的假面。它们如同雕塑般整齐排列，几乎占据房间内的每一处空间。每一位白衣人都站得笔直，仿佛是等待命令的士兵般井然有序，甚至连细微的身体晃动都没有。
r一005回过头来对米芹说：“虽然已经是老太婆了，可还是有很多匪夷所思的幻象在脑子里面不停地转啊转的，真是让你见笑了。”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迈步走入房间内。
米芹跟了上去，发现这个房间比摆放着白色沙发的房间还要大上一倍，墙壁粉刷成浅蓝色，地板的瓷砖和天棚也都是统一色调。如此一来，房间的背景便和白衣人阵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搭配出一种不可思议的协调性。房间的最左侧有一扇白色的门，看来还可以从这里通往其他地方。
“这些是？”
“它们都是人，我脑子里想象出来的人的模样。”
r一005话语中的那份淡然，深深烙印在了米芹的心中。她能够理解她的思想，这是之前接触到任何病患时都不曾有过的感受。r一005是非常了解自己内心想象力的人，她的思维甚至比任何正常人都要正常，可也正是因为这份冷静到可怕程度的思维，令她成为正常人中的极端，变作违背大众思想的“常态中的异类”。越是窥探到自身的秘密，也就越是清楚人类这种动物的本真，了解了本真，并学会如何收放自如地掌控它，孤独感也就由此产生。而当孤独围绕周身，占据吸入体内的每一缕空气时，剩下的便只有对生命的失望，以及对人生的绝望，死亡便会随之而来。
米芹并不理解为什么r一005会把人类想象成眼前白衣人的模样，但她可以确定自己的心绪也受到了感染，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没来由的伤感，仿佛有一块灰暗的布遮住了心头阳光积极的一面，失落感像是雨季持续阴沉的天空，让她连呼吸都觉得异常艰难。
r一005漫步在白衣人之间，在和它们擦肩而过的时候，似是有不舍的留恋，又好像存在着充斥愤懑的怨恨。她闭口不言，终究还是错过了说话的时机，就像在人生漫长的路途中与一位过客来不及说声道别语，便匆匆踏上了转折点。她最终站在了房间最左侧的门前，伸手扭动了把手，未有一丝留恋地离开了。
当米芹跟着来到第三个房间的时候，这里的环境再次出乎了她的预料。窗明几净的教室内排列整齐的桌椅，与之前房间内一模一样的无面白衣人扮演着学生的角色，讲台上同样站着一位跟它们一模一样的无面白衣人，不过它所扮演的却是讲师的身份。
“大约在1500万年前，非洲从西到东覆盖着茂密丛林，那里生活着种类繁多的灵长类动物，其中也包括猴子和古猿。随后的几百万年里，环境发生了巨大改变，导致这些生物也发生了变化。非洲大陆东部下面的地壳沿着红海，经过今天的埃塞俄比亚c肯尼亚c坦桑尼亚，呈一线裂开。结果使埃塞俄比亚和肯尼亚的地表上升，形成了海拔270米以上的高地。这大大改变了非洲的地形和气候，破坏了以前从西向东一贯的气流，使得整个东部成为少雨地区，彻底丧失了森林生存的条件。整个森林开始断裂成一片片小树林，大约在1200万年前，持续的地质构造力量让这里发生了进一步改变，形成一条从北向南的峡谷。峡谷妨碍了东西两侧动物群的交流，有专家认为这种天然屏障是促chéng rén和猿共同祖先分支进化的极为重要的因素。”
讲台上的无面讲师ji qg洋溢地说着课本内容，下面的无面学生们机械式地听课做笔记，一切都如同时钟内的齿轮般按部就班地运行着，没有任何人产生质疑，大家似乎也都不在意别人的长相或想法。
“好奇怪”米芹不由自主地默念一句，但究竟奇怪在哪里，她一时间还无法表述清楚。
r一005的目光中，此刻正藏着满足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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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器重复着单调的声音，病床上沉睡的廉烽面色惨白，他比之前消瘦了很多，面颊深陷，宛如一位即将病逝的老人。
米芹守在拉着白色窗帘的窗边，细心地削着水果，把苹果c柳橙和雪梨分别切成块状，装在小盘子里面。她会安静地待在病床边一整天的时间，即使什么也不做，就这么望着廉烽熟睡的样子，也不会觉得无聊。只要能待在廉烽的身边，她便感觉十分心安，一切烦恼都会暂时遗忘。
少顷，苏婉馨推开病房门走了进来。
“你今天不用参加实验吗？”
米芹微笑应答：“和沈轩博士的实验在下午，所以我就提前过来看看廉烽博士的状况。”
苏婉馨将带来的一捧huáng sè康乃馨放入窗台的花瓶中，一股淡淡的花香味开始在整个病房中蔓延。
“他的情况如何？”米芹问道。
“目前的状况还算稳定，不过我们检查出他的大脑内有部分神经细胞受损，这可能会导致他的脑思维出现异常。脑神经细胞不会分裂增殖出新的细胞，只有这样才能有效利用已形成的神经元网络，完成机体的高级功能。脑神经元一旦形成便无法再生，脑部需要运行一系列错综复杂的功能，在这个过程中，神经元之间会构筑起同样复杂的网格，来记忆经历过的经验。这也是为何神经元不能再生的原因，如果神经元不断分裂增殖，人在成长过程中不断积累经验形成的神经元网格也就失去了其意义，每次都要从零开始，不断组成新的网格，这会严重影响人类脑部的工作效率，是非常低下的做法，很难完成高级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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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芹默默盯着廉烽的睡面，康乃馨的香味飘入鼻腔，良久不散。
“喂，你倒是醒醒啊。”
感觉有人在推自己的身体，米芹缓缓睁开了双眼。
身下是柔软的白色沙发，这间二十平米的房间里也只有这一张沙发而已。粉刷得雪白的墙壁与黑色的方格地砖形成鲜明的对比，身旁坐着一身红色洋装的少女，白皙的面庞上一双灵动的眼眸，正一眨不眨地盯着米芹。
r一005，就是这位少女的病患编号。
米芹扭动了一下稍微有些发酸的脖子，这才重新开始打量面前的r一005，“你怎么”话没说到一半就被打断掉。
少女白皙的脸庞上浮现两个可爱的酒窝，她没有穿鞋子，两只白皙的脚掌悬在半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摇晃。在她不笑的时候宛如制作精良的瓷娃娃，笑起来却又像是童话故事里天真可爱的小主人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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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台上的无面讲师ji qg洋溢地说着课本内容，下面的无面学生们机械式地听课做笔记，一切都如同时钟内的齿轮般按部就班地运行着，没有任何人产生质疑，大家似乎也都不在意别人的长相或想法。
“好奇怪”米芹不由自主地默念一句，但究竟奇怪在哪里，她一时间还无法表述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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