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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0 章

  解望洋兴叹的心情了。”[13]

  二月五日,经国收到一位宪兵的短柬:“你是我们的朋友,更是我们的导师,我们在哪里,你就到哪里、哪里危险,你就到哪里。”[14]不错,是“在凄风苦雨中,与军民共甘苦,共生死的感叹心声。”但除此还有什么办法呢?他是总政治部主任,职责所在,又是父亲的儿子,人lún责任,只好“吃吃人家所不能吃的苦了。”

  经国本想六日这天,搭机回台北,看看究竟。“怕民众误会”而“迟迟未做决定。”

  这晚,搬离渔师庙,睡在附近的猫儿洞里,所谓“猫儿洞”,不过是个一公尺宽深的土洞,两傍各开一个可以睡一个人的横洞,里边铺着稻草,和衣而睡。条件比他在苏联时期石可夫农庄的教堂稍逊,起码,没有那样冷。

  六日,佳音天降。“在晚饭前,想不到在这个风雨恼人的夜间,传来众所关心的大消息:台北电报到了,大规模撤退大陈民众的船团,已定后日(八日)到大陈。蒋先生有了安心的笑容!”[15]

  七日,yīn雨连绵,春寒料峭,经国告诉刘毅夫:“到外边去望望吧,今夭该有船了。”

  “夜雨已停,仍是满天低云,我跑出渔师庙,上了附近的海边小山头,行东一看,吓,真来了,大概是一艘美国海军的扫雷舰,也许是联络舰,舰身的号码是124号。再往屏风山外边看去,有更多数不清的战舰,象鲨鱼群似的往大海域涌来。我立刻跑回渔师庙,报告了蒋先生,他只微笑的点点头,一句话也没有说。

  早饭,跟着蒋先生乘吉普车去风山岭,又看见了下大陈守将彭团长,他陪我们爬上下大陈最高峰凤尾山,一路上蒋先生随便同他谈些防务事宜。上山之后,才知道美国第七舰队已象猎人似的在大陈海域散开了猎犬,海上有一眼看不清的兵舰,空中处处都有喷shè飞机巡逻,还有一些大蜻蜓似的直升飞机在舰队上空回旋警戒。我们可敬的将士们,虽然也知道了撤退计划,但仍在挖战壕、修碉堡,诡变无定的战场上有备才能无患,可是一些库存待运的弹yào箱,已在往山下搬运。”[16]

  整个撤退作业,定名为“金刚计划”,骨干为第七舰队,负责掩护和大批船只的派遣,军民三万三千七百七十七人,预定八天半内,完成分批撤离,实行“坚壁清野”的计划。

  八日,大陈冠盖云集,国防部长俞大维、海军总司令梁序昭、国防部第三厅副厅长蒋纬国同时到达,经国精神为之一振。翌晨,登太昭军舰,驶向北方的渔山,仗第七舰队的威风,太平舰被击沉以来,国军舰只首次出现。由渔山再去距大陈三十海里的披山,巡视完毕。

  撤离前,经国自太昭舰上带下一面国旗,举行升旗仪式。经国强自镇静勉励大家:“不要难过,不要失望,此刻我们要下决心打回来。”然后,他闷闷的领着沈之岳、刘毅夫等,走遍了大陈街道,怆怀不已的到了海边。

  守将刘廉一后来在兵舰起锚前,凄然地说:“什么都完了,落一场空!”经国没有表情。

  “一江山”战役,大陈撤退,虽没有五年前海南、舟山那么令人震撼,却因而谱出“反攻无望论”的凄厉乐章,谁再相信蒋先生“我带你们回大陆”的鬼话呢?

  国军被迫自大陈撤退,久已消失的悲愤气氛,重临全岛。但以蒋夫大为支柱的华美协进会,由陈香梅出面,假空军总部大礼堂,举行岛上有史以来首次的服装表演会,“介绍流行美利坚的H线条洋装,并将这场展览会美其名为‘服装义演”。出现如此矛盾虚华的社会现象,自然为卫道之士痛心疾首。义演当晚,由军大之友社总干事江海东带头,率领同志一批,在仁爱路拦阻赴会的汽车,用行动表示沉重的抗议。

  华美协进会来头如此之大,是晚应邀赴会的有美国大使蓝钦等各国使节及夫人,尽是得罪不起的贵宾。江海东太岁头上动土,经夫人向蒋先生具报,蒋冲冠一怒,下令将江扣押。

  江是太子系的人物,当时的的量,不下于王升、江国栋等人。假使非仰承旨意,他敢去扫夫人的兴吗?所以,经国被牵涉到这个不愉快的chā曲中。一般的说法,是经国和夫人斗法的另一回合(上海打虎,为孔令侃扬子公司案是第一次)。

  江海东在西宁南路三十六号的保安司令部保安处,名义上受监禁,暗地里受到彭孟缉的优待。三个月后,恢复自由,那几乎是人人能够想象到的结果,是经国打的圆场。换一个人,可能控以匪谍罪,轻则判刑坐牢,重则送命。

  为经国辩护的人,最有力的理由,认为经国当时不在台湾,完全是少数军人“一股无处宣泄的怨气”,因而触发。是欤?非欤?经国缄默,当事人守口如瓶,和许多其它政治事件一样,即使百年后,外人亦难探真相。但guó mín dǎng七届五中全会中,蒋先生提出“励行战时生活”的议案,很提供一些明朗的线索父亲间接地站到儿子的这一边。

  注释:[1]殷海光著《给雷震先生的一封公开信》,《自由中国》第22卷第10期,第313页。

  [2]吴国祯先生面告作者,时间一九七四年十二月于乔治亚州萨瓦娜吴宅。

  [3]《中国分省地图》,地图出版社,一九五七年七月出版(上海)。

  [4]陈振夫著《大阵岛往事记述》,《传记文学》第239--290期,一九八二年四月一五月,第103--110页。

  [5]同[4],有王相义的三十六纵队,王祥村的国防部独七纵队,程慕颐的三十五纵队,吴浙霖的二十八纵队.吕渭祥的江浙fǎn gòng教国军等。

  [6]第六十七军,刘任军长。

  [7]沈为毛人凤派驻大陈的保密局站长,因派人偷拍奉化照片献蒋,获蒋赏识。

  [8]同[4]。

  [9]刘毅夫著《大陈列岛军民完整撒退来台补记》,《传记文学》第189---190期(一九七八年二-三月)。

  [10]同[9]。

  [11]同[9]。

  [12]同[9]。

  [13]同[9]。

  [14]同[9]。

  [15]同[9]。

  [16]同[9]。

  ----

  19孙立人兵变

  失去一江、大陈,颜面上使蒋先生感到无光,“光复大陆”之说,益见虚无飘渺。实质上,既有《中美协防条约》[1]为庇护,长期偏安之局己定,他老人家也就乐得称孤道寡,安享天年。

  有父亲做后盾,经国认真地推动其权力之旅(TheJ ourney to Power) 。大陆时代,形势比较复杂,guó mín dǎng内部,党中有党,派外有派。yù更上层楼,不知要排除几许阻力,还未必能如愿以偿。到了台湾,占天时、地利、人和之便,呼风唤雨,点石成金。

  任总政治部主任,摹仿苏联的政工制度,切实掌握军队。有了qiāng杆子,自然不怕拿不到政权,剩下党和特务系统,只是时间问题。

  在蒋先生的默许下,经国兼程并进,或明或暗,或缓或急,表面从容,实际上,步步为营,处处扎根。

  从江西时代起,经国即已着手建立自已的KGB,但都成不了气候。那时候,“中央调查统计局”简称“中统”,是陈立夫的夭下,“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简称“军统”,是戴雨农的禁脔,都直接向蒋先生负责,经国是chā不了手的。退到台湾,局面小了,机构紧缩,正好给予小蒋登堂入室的机会。何况,陈立夫远走美国,毛人凤当家的军统,不复昔日雄风。

  经国跨进情报单位的第一步,是从政治行动委员会开始。政行会是于一九四九年八月二十日,在台北的圆山正式成立,即今“安全局”的大本营。成立之初,仅书记室和石牌训练班两个部门。

  “委员会”因对外行文不便,旋改为“总统府机要室资料组”,披着“总统府”那张老虎皮,自成为君临一切的权威机构,超越任何党政架构,就象其中一位工作过的同僚所说:

  “政治行动委员会,到了太子先生手中,马上便不同了,由无名单位改为‘总统府机要室资料组’,这个名衔,真是微不足道,然而大家不要以为它仅仅是机要室下面的一个小小单位,而便小看了它,实际上它是一颗包在败絮里面的钻石,虽然没有关防大印,只有个木条刻戳,但是就凭这个木戳,有时再加上一颗太子先生的名章,便已所向披靡,没有哪个机关敢不另眼相看!”[3]

  资料组副主任陈大庆,曾任上海警备司令,因“打虎”和小蒋结为莫逆之jiāo,执行秘书张师,军统老人,机构很小,受它监理督导的单位,则无远弗届,计党政军十八个单位。[4]

  “内调局”(全名为内政部调查局)自陈立夫一九四九年八月赴美“重整道德”[5]CC的势力,日趋式微,但该局盘根错节,局长数易其人,到沈之岳接长,季源溥(前局长)升内政部次长,经过一番大整肃,(6)始由经国彻底掌握。

  “保密局”局长毛人凤,这位江山三毛之一,(7)自恃得宠于蒋先生,是“领袖的耳目”,把领袖的儿子,就不怎么放在眼里了。明争暗斗,八方风雨,等到叶翔之继张炎元接长“情报局”(后更名)方受囊括。

  经国很不喜欢他这位浙江同乡,可也莫奈他何!毛不仅有蒋先生撑腰,还有夫人做靠山。经国虽以总政治部名义,抢去“军密局”的业务,在毛人凤眼里,经国是外行,“外行领导内行”,毛怎么会服气呢?经国遇到这样负隅顽抗的特务头子,类似猛龙斗恶虎,速胜是不可能的,只有用“渗沙子,挖墙角”的办法,长期图谋。先拉拢和毛失和的郑介民,次向毛手下的叶翔之招手,从内部去瓦解敌人。

  叶翔之,浙江杭州人,原任职空军政工,一九三九年,经其妻兄李崇诗介绍,加入“军统局”,绰号“小飞机”[8]喻“钻得快,爬得高”的意思。一九四九年,任“保密局”第二处长,因部署暗杀杨杰,[9]zhà毁“译生”轮船,破获“吴石案”有功,为蒋先生所器重。但叶贪污腐化,品德低落,且为人桀骜不驯,故与局长毛人凤,办公室主任潘其武(曾任阳明山管理局长),将相失和,形同水火。毛挖空心思,yù去之而后快,一九五一年,时机难得,叶办案敛财,为毛抓到把柄,叶共中饱黄金一百七十余条,东窗事发。毛人凤一面扣押叶的副处长侯定邦,一面签报蒋先生,要求严办叶翔之,处以极刑。

  这下,叶翔之慌了手脚,向当时的经国好友王新衡(戴笠时代,军统高级干部)求援。王带叶去见经国,小蒋认为,报复毛的机会来矣,略施拳脚,将毛的签呈,从蒋先生办公桌上抽下,且调叶到“大陆工作处”任副处长(处长郑介民)[10]兼中二组副主任。

  叶贪赃免死,且因祸得福,摇身一变,为太子“最亲密的战友”。毛人凤的感受如何?不难想象。一九五六年十月,毛患肺癌去世,众口同声,说是为经国所气死,原是穿凿附会,不屑一顾。

  由于叶翔之窝里反,经国打击“军统”的面,愈来愈广泛,凡戴笠旧部,愿投诚效命的,或收容或升官,倚老卖老的顽固派,报复打击,不稍宽容。那位中国的电讯专家,前戴笠的电讯处长,国防部bào破总队长魏大铭将军,即以贪污罪,判罪下狱五年。

  调离总政治部,经国的新职是国防会议副秘书长。这个机构,扑朔迷离,来路欠明。台湾上下,几乎没有人知道,它的组织职掌如何?究竟在党政军机关中属哪一环?建制上,属行政院抑国防部?经费从何而来?单听名称,好象和美国的“国家安全会议”(National Security Council)xìng质类似,但NSC并非政府常设机构,只在有紧急事故,提供总统咨询,而无实际运作的权力。

  蒋先生凭灵感办事,要设什么机构,反正不受立法的牵制,想设就设。国安会议其实由过去的“政治行动委员会”或“总统府资料组”,繁衍,是制度化了的太上特务机构,下辖“国家动员局”和“国家安全局”两个机构。会议本身,设若干组,负责承上启下,但外强中干,又象是个空架子。秘书长先是顾祝同,后来周至柔,经国担任副手。如果,了解蒋先生的一套政治权术,这就是他老人家的火候,经国一辈子从政,担任无数次副职,正副只是名义,和权力的实质,并无丝毫关系,而经国总是把正副颠倒过来。

  吴国桢的妙喻:蒋先生当总统,则为总统制;蒋任行政院长,则为责任内阁制。经国继承衣钵.就这一点,也学得唯妙唯肖,他做副的,即是他当家。温哈熊将军透露:经国任国防部副部长期间,外jiāo部的事,都向国防部请示,个中玄妙可知。

  经国坐在国防会议的办公室,直接指挥的有两局(“动员”、“安全”),间接听命的,除两局(“情报局”、“调查局”)-总司令部(警备)外,尚有党政方面其它无数的机构,在其遥控下,从事特务统治。蒋先生的意思是“我让我的儿子主管情治系统,你们谁有异志,小心一点!”经国接管后,对大陆派遣游击队的活动,[11]因前年大陈之失,砍去地利之便,近乎停摆,破坏渗透,惟赖港澳。可是,中共的篱笆扎得那样紧,败多成少,益形黔驴技穷,驻外机构,徒具形式。安全局(郑介民局长)的重点,只好以巩固内部为工作重心。第二年,毛人凤作古,连情报局的障碍,都消弭于无形。

  内部情况,吴国桢大闹一阵,很使蒋先生在美国颜面无光。吴毕竟在太平洋的另一边,于实际政治,已经绝缘。省府主席俞鸿钧的后任,是比俞更听话的严家淦,经国得心应手,尽可高奏凯歌。

  唯一能称为政治势力的,剩下陈诚副总统。陈有野心,又是经国的父执辈,对太子并不轻易就范,以他过去的资历,现有的功劳声望,远非经国所可匹敌。但除非蒋先生突然归天,陈依宪法规定递补,经国认输。陈成功的偶数,非常渺小,一为年龄的悬殊,陈五十七,经国四十五,相差十二岁,时间对陈不利;二为陈的健康,患严松语文学免费小说阅读_www.16sy.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