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线索之谜 7

  雨后的夜晚，层云散尽之后，这里总会变得异常的清寒，就仿佛是经历了一个黄昏，寒冬便悄然而至。</p>

  摩耶的别墅周围，当调查火灾的人员尽数撤离之后，被焚毁的人工树林显得更加的阴森。苍白的月光下，黑色的焦炭铺满的土地就像黄泉路上怨灵的沼泽。</p>

  枷楠站在别墅的门前，一只手轻扣在门上。</p>

  门开了，里面传来一个惊喜的声音，“你回来了。”</p>

  一个出乎他意料的拥抱，耳边是伊珩兴奋的呼吸声。</p>

  “没发生什么事吧？”枷楠问。</p>

  “只是有人来调查这片树林的火灾。”伊珩轻推着他的肩膀直起身来，“你呢？事情都解决了吗？”</p>

  他点了点头，“之后我还去见了一个人。”言语间听见门里传来楼梯上的脚步声，于是刻意停顿了片刻，直到他看见楼梯上走下来的美汐时才继续说道，“我今晚遇见了夜啻，并接受了他的邀请。”</p>

  美汐的脚步声分明的变得轻慢。</p>

  “不止如此，我还见到了沙竭罗。”枷楠继续说道。</p>

  “为什么？”伊珩显然对此觉得不可思议，“他们为什么邀请你？”</p>

  “不清楚。也许是一个阴谋，但也或许他们从一开始就不是我的敌人。”枷楠的目光没有一刻离开过美汐，那张脸上每一丝情绪的变化他都清楚的看在眼里。</p>

  “可是”伊珩专注的思忖着枷楠所说的事，却始终都想不明白，“我有点糊涂了。”</p>

  枷楠向美汐问道：“你觉得他们这么做会有什么目的？”</p>

  美汐只是摇了摇头。</p>

  “他们会不会是以为你知道毁灭圣烛的方法。”伊珩猜测着说。</p>

  “但她把圣烛交给了我。”枷楠取出那支圣烛，放在手心里伸向伊珩的面前。</p>

  伊珩诧异的看着眼前的那支蜡烛，“真的还是假的？” </p>

  “只需点燃它就知道了。”美汐看着枷楠手中的圣烛，“如果是真的圣烛，若非那个仪式完满，它是不会有丝毫的消融的。”</p>

  “那也就是说，除非完成你说的那个仪式，圣烛是不可能被摧毁的。”伊珩正说着，就看见枷楠已经划燃了一支雪茄火柴，“等一下，万一”不等她的话说完，他已点燃了那支圣烛。顷刻间，整个大厅变得俨然白昼一般的明亮，空气中也仿佛有着金色的云雾缭绕。</p>

  就在伊珩正惊讶于这支点燃的圣烛带来的天堂般的幻景时，枷楠轻轻的将那支圣烛推向美汐的面前，“熄灭它。”</p>

  她顺从的念了一遍咒语，圣烛上的火瞬间熄灭，而它依然完好如初。</p>

  伊珩在一旁听着美汐所念的那段咒语，忽然于潜意识感到一丝熟悉，只是一时想不起那熟悉是因为哪段记忆。</p>

  “在想什么？”枷楠从美汐的面前拿回那支圣烛的同时，看了一眼神情恍惚的伊珩。</p>

  “刚才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但一会儿就又忘了。”伊珩确信方才于她脑中闪过的一念是很重要的信息，只是此刻无论她怎样刻意的去回想都一无所获。</p>

  “有一个人我不太了解，但我想你或许知道。”枷楠靠在沙发上，侧身看着笔直的坐在那里沉思的伊珩，“你有没有听过一个名字，叫做‘乌特那庇什提牟’，比如在什么书里。”</p>

  “你能再重复一遍吗？”</p>

  “乌特那庇什提牟。”枷楠于是又细咬着每一个音节重复了一遍，“我想应该就是这样念的。”</p>

  “我不确信你说的是不是《the epic 一f gilgash》『史诗《吉尔迦美什》』中的那个utnapishti？”伊珩不确信地说。</p>

  “也许就是你说的。可以讲讲那个人吗？”</p>

  “是一部surian『苏美尔』史诗，但直到ancient babyl一n『古巴比伦』时期才被以文字记载chuán shi。”</p>

  枷楠见伊珩一时兴致勃勃的几乎要飘去美索不达米亚，于是强调了一句，“乌特那庇什提牟。”</p>

  “行了行了，知道了。”伊珩接着说道，“在《the epic 一f gilgash》的描述中，大洪水到来时，他得到神的旨意造方舟免于灾难。”</p>

  枷楠皱起眉头，打断她的话问道，“你确信你说的不是诺亚？”</p>

  “是有相似之处没错，但n一ah's ark是《圣经》和《古兰经》中的记载。”伊珩说，“事实上，许多古代文献中都曾出现过对大洪水的描述，而于方舟的记载，据说都与早期的《gilgash》中utnapishti的方舟有着极深的渊源。”</p>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吗？”枷楠依旧一头雾水，皱着眉头继续问道，“例如其他有关你说的那个‘阿乌’的传说。”</p>

  “这我可没法回答，至少你得告诉你想了解什么？要知道，那部史诗可不是只有一两页。”</p>

  枷楠想了想，“例如第一纪的文明什么的，或者第一纪的人类。”</p>

  “我不记得那部史诗中有类似的描述。”伊珩撇了撇嘴，示意她无能为力，接着又好奇地问，“难道是沙竭罗对你说了什么？”</p>

  枷楠点了点头，“她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p>

  “那你为什么不向她问清楚呢？”</p>

  “我那时的精力没放在那些话上，我太专注于戒备了，我以为那会是一个陷阱。”枷楠懊恼的一笑，“算了，还是先顾眼下的事吧。现在圣烛又回来了。我在想，是继续帮她，还是阻止她。”他说着瞥了一眼美汐。</p>

  伊珩从枷楠的话里清楚的感到他那颗此时犹疑不决的心，而他的彷徨也于不知不觉中影响着她的判断，尽管她的直觉相信美汐此时也并不了解那仪式将带来什么，但却同样担心那个神秘的仪式带来的会是始料不及的灾难。</p>

  “我很好奇，摩耶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他要以自己的死来引导我们去发现他的秘密，既然他那么想要让我们知道那个秘密，为什么他不来告诉我们，而要选择这样一种充满变数的方式。” </p>

  枷楠的话令伊珩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但她并未对此发表任何她的看法，此刻，她更愿意洗耳恭听。</p>

  “也许是他想让我们自己做出选择。”美汐的视线始终不离枷楠手中的圣烛。</p>

  枷楠注意到她的目光，“你不用看着它，除非我认为可以把它交给你，否则你别想再拿到它。”他将那支圣烛放进手包里，“你也最好别再像上次一样，没有人可以从我的手中偷走任何东西。我说过的话永远都有效。”</p>

  “我不会那么做的。因为只有完成那个仪式，我们所有的疑惑才会一一解开。” </p>

  “你真的那么确信？”伊珩打断了枷楠与美汐的对话，她不希望看到他在美汐的面前将内心的猜疑表现得如此明显。而她不知道，此时美汐已然看透了她的那点心思。而这也令美汐觉得没必要再坐在这里，于是站起身来独自上了楼去。</p>

  枷楠的目光始终望着伊珩，他以为在美汐上楼后，她又会要向他不满地说教，但伊珩却只是温婉的问了他一句，“饿了吗？”</p>

  这令他感到他似乎随时都会因了她一丝的温柔而忘了所处的困境，他心上的那片愁云就像是沐过一阵清风，瞬息散尽。他故作一副猥琐的表情反问了一句，“哪个‘饿’？”</p>

  伊珩回避着他的玩笑，理所当然地说道，“当然是肚子，难道还是后脑勺？” </p>

  “为什么你今晚会变得这么温柔？”</p>

  她转过身来，一脸的严肃，但那严肃的表情又不失温婉，“枷楠，你不觉得，仅仅是这半天的时间，在我们三个人之间就少了许多的信任吗？我在想，这会不会是该隐让沙竭罗两次约见你所觊觎达到的目的。”</p>

  “我明白。”枷楠冷静地思考着伊珩的话。</p>

  “也许你可以对美汐少一点怀疑，少一些成见。”伊珩说，“毕竟她和我们一样都是被卷入这其中的人。”</p>

  枷楠尽管对伊珩说的这些都十分明了，但却始终无法对此前占星的结果释怀，他从那颗落在他本命盘上的“lilith”中看到的信息始终令他百般纠结，尤其是在遇见沙竭罗之后。</p>

  ※ ※ ※</p>

  子夜再一次降临，天空的满月绕过屋顶，将她银沙般的白光洒落在窗边的地板上。</p>

  枷楠整夜的没睡，站在大厅的一扇窗前，回想这两天来所发生过的每一点细节，直到偶然想起两日前的夜里伊珩的一句牢骚。</p>

  而此刻楼上一间卧房里的伊珩正沉沉的睡着，两天来第一个宁静的夜晚总是令人无比的眷恋梦乡。</p>

  枷楠轻轻地推开她的房门，侧蹲在那张黑胡桃木的床边，看着床头一盏青花瓷的台灯滑泄的灯光里那张侧贴在枕头上的“小猪脸”，她依旧熟睡着，嘴角偶尔吧嗒吧嗒的抿着流出的口水。</p>

  “醒醒，猪小弟。”他看着她傻傻的睡相，一面闷笑，一面轻轻地推了推她的肩膀。</p>

  伊珩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于窗边台灯斜照的微光下，朦朦胧胧的看见一张明暗交错的脸，禁不住的猛然一声惊叫着爬了起来。</p>

  “是我c是我。”枷楠看着被毯子缠得就像个粽子的伊珩，“是我，有那么吓人吗？”</p>

  伊珩这才渐渐镇静下来，一把扯下缠在身上的毯子，“比鬼还吓人。这么晚了你又搞什么鬼？”</p>

  “我想到一件事。”枷楠变得严肃了几分，“很重要。”</p>

  她扯开毯子，侧屈着腿坐在床上，没好气地问：“什么事？”</p>

  枷楠看着她穿着他的黑色衬衣下那双裸露的腿，思维变得迟钝起来。</p>

  “瞎看什么？”她一面理着凌乱的头发，一面把脚伸进毯子下面，“如果你是说那种事，想都别想。”</p>

  “你放心，你全身上下也就那两条腿还有点女人味。”他的目光依然落在那双腿在毯子上映出的曲线，“说正经的，你那天说摩耶给美汐起了一个叫‘ary’的名字，还在此前替她买了一身丧服”</p>

  “没错，”伊珩接过话来，“摩耶在两个月前就给美汐买了一身丧服，还告诉她要在他的葬礼上穿，甚至说这很重要。难道这也让你想到什么了？”</p>

  “我有个猜测，但不确定。”</p>

  “真难得，你也有不确定的时候。”伊珩玩笑的奚落道，“难道是我的ěi tui让你的iq下降了？”</p>

  “有可能，说不定还会让我兽性大发干出什么无耻的事来。”</p>

  “别闹了，快说正经的吧。”伊珩有点等不及听他那个不确定的猜测。</p>

  “记得达芬奇的《一na lisa》吗？”</p>

  “记得，怎么了？”她依然没想明白枷楠想要说什么。</p>

  “丧服。”他于是又解释了一句，“黑色的丧服。”</p>

  “别开玩笑了，你就为这个把我叫醒？”伊珩猜到了他想说什么，但这只是令她觉得有些哭笑不得，“你总不会因为这个就又怀疑美汐和一na lisa有什么关系吧？我都不知道现在是该为你吵醒我生你的气，还是该为你的这些话笑你幼稚。”</p>

  “我还没说完呢。”枷楠站起身来，侧坐在床沿，轻轻拍了拍伊珩的头，“先别笑了，乖，听哥哥把话说完。”</p>

  “行，那你说吧。”伊珩用衣袖轻轻沾了沾眼角笑出的泪，但片刻便又忍不住的继续笑起来，“不过”她很想忍住，但枷楠的这种猜测又令她联想起很多有关那副画听上去十分滑稽的猜想，“真的，这比美国人说她没长门牙，法国人说她中风，甚至英国人说她的微笑是对刚经历的一场性\表示满意更有趣。”</p>

  面对伊珩的嘻笑，枷楠无奈的一叹，侧过脑袋看着她雪白的脖子，“也比你这样领口大开向我崭露你小小的酥胸更有趣吗？”</p>

  “看哪儿呢？”她下意识的手摁住胸口朝床头靠了靠，“好了，我不笑了，你继续说吧。”</p>

  “名字的字母缩写。”</p>

  “没听明白。”</p>

  “就像伊珩的字母缩写是yh。”枷楠说，“而摩耶还给美汐起了一个很重要的名字”</p>

  “你是说l？”伊珩很快便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令她因那巧合感到一点惊讶。</p>

  “干嘛那副样子，”枷楠看着她一脸骤变的表情，玩笑道，“又不是ake l一ve。”</p>

  伊珩无心于枷楠的玩笑，专注的片刻思索之后，几分质疑的问道，“可是，那与ary lilith会不会只是一个巧合呢？”</p>

  枷楠笑起来，他猜到了她又会这样说，“你不觉得这巧合有些太严丝合缝了吗？从摩耶曾经对美汐说，达芬奇将《一na lisa》描述成女性美最完美的表达，是因为那句话里暗示了那画中的一个秘密。到他替美汐取了那个‘ary’的名字，又替她买了那身丧服，刻意叮嘱她在葬礼上穿，就是为了让你看见，还有那只匣子的底面刻着的‘the alphabet 一f be一sira’，这部《便西拉的字母》唯一能与摩耶的其他线索相关联的，就只有lilith。”</p>

  伊珩听着她的分析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这倒是没错。”</p>

  “我想c也许会是一个有关美汐的秘密隐藏在一na lisa那幅画里。”枷楠猜测着说，“何况《一na lisa》这副画本身就很可疑，在艺术造诣上她并非是达芬奇最好的作品，可是达芬奇却无论去到哪里都会带着那幅画。而且几百年来，还有哪一幅名画能像《一na lisa》那样世人皆知，并引来无数的人疯狂的临摹c复制。难道它真的就比《抱银鼠的女士》完美多少吗？我想这本身就已然超出了一件艺术品应有的魅力，这背后倒更像是人为驱使的结果。而这目的很可能就是为了让它无处不在。如果真是如此，那个秘密应该就在那幅画中最浅显的地方，唯有这样，于那个秘密而言，那些复制品才具有等同于原作的用途。”</p>

  伊珩沉默的看着枷楠，那每一句话都令她心里的怀疑俨然入水的墨滴渐渐地淡去。</p>

  “还有”枷楠看着她那一脸的凝重，于是故作神秘的将声音压得很低。</p>

  伊珩好奇又心急的问：“还有什么？”</p>

  “血腥玛莉。”枷楠恶作剧的忽然一声大喊，令毫无准备的伊珩被他这忽然反常的举动吓了一跳。</p>

  “该死，你认真一点好不好？”</p>

  “不过你不觉得吗？美汐说的仪式的确很像那个血腥玛莉的游戏。”</p>

  “太扯了吧。”伊珩被她这样一闹，从方才的气氛中完全的摆脱出来，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哈欠，扯过毯子又躺了下去，侧趴着，看着床沿的枷楠，“想想真倒霉，竟然被卷进这样一件麻烦事，也不知道像这样要到什么时候。”</p>

  “不过至少有一点我是庆幸的？”</p>

  “什么？”</p>

  “如果不是这件事，大概我们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了吧？”</p>

  “谁说的，我回来以后有去找过你，但你已经不住在那里了。”伊珩的脸颊些许泛红。</p>

  “我记得摩耶一个月前写给你的信中提到了我的住址。”枷楠僵硬的一笑。</p>

  “那是因为”</p>

  “睡吧，不早了。”他打断了她的话，他简短的言语中逸出一片失落的忧郁，此刻的伤感令他不得不要站起身来，从她的面前离开。</p>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伊珩不禁迷惘于自己与他之间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关系。自从她回到这个城市之后，她的确去找过他，但仅有一次。并且在看到摩耶那封提到他住址的信时，她甚至没去在意，如果不是那晚感到危险，她也不会出现在枷楠的门外。但此时，她于他却又分明的有着一丝难以言喻的依赖，俨然一刻也不愿分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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